假裝在紐約

我沒有在國外讀過博士，對這個問題沒有什么發(fā)言權。但是就我了解到的國外碩士研究生學習狀況來說，真的是非常辛苦的，強度遠超國內學校。我記得當年我在哥倫比亞大學上學的時候，每天早上8點起床去上課，晚上要在圖書館待到凌晨1點，周末的時間也安排得滿滿的。不是我有多用功，而是功課實在太多，讓我?guī)缀鯖]有喘息的時間。

拿我們其中一門主課來說，一周上3次課，每次3個小時。每次課后，教授都會給我們留當天的閱讀材料，這些資料都是她從各種數據庫里找的論文和在圖書館里掃描的書（用于教育用途，這樣做，是美國的知識產權法規(guī)許可的，但是不得傳播出去做其他用途），通常是PDF文檔，我們自己下載后去圖書館免費打印。每次要打印上百張A4紙的內容，有時打印完后，發(fā)現今天的材料竟然只有六七十張，就會覺得心情一下子輕松了不少。不要忘了，這不是看休閑雜志，里面的內容都是枯燥艱深的學術論文，而且通常文字排得密密麻麻并且極少有插圖。

你以為光看這些材料就完了嗎？并沒有。在開學前，教授已經發(fā)郵件給每一個學生，列出了整個學期的閱讀書目，一共有30多本，都是學術書籍，教授會要求學生自己到書店里去買，每周課上會討論其中的一兩本書。此外，每周還要寫兩篇文章，還得抽出時間準備畢業(yè)前要交的論文。

不要忘了，這還只是其中的一門課，其他每一門課的教授都會這樣像“地主惡霸”一樣，把你榨成渣。讀完一年的碩士課程，每一個人都像經歷了生死煉獄，畢業(yè)時仿佛有重生之感。那個時候最好的紀念，就是去學院里的紀念品商店買一件上面印著“I survived J School”的T恤衫（J School是我們那個學院的簡稱），意思是“我竟然活著讀完了J School”。

這么高強度的學習量，正常的作息時間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其實不僅僅是在頂尖的學校，美國社會里的精英們，幾乎都是一直處于這樣一種瘋狂高速運轉的狀態(tài)。而且除了工作以外，你還得在極其有限的時間里，抽空去參加各種社交活動。工作學習、社交娛樂、睡眠休息，是人們生活的三大內容，而在紐約，大多數人會選擇犧牲睡眠時間。

著名生物學家、美國科學院華裔院士蒲慕明10多年前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任教時，給他的學生寫過一封信。當時蒲慕明覺得他的學生做事太拖拉，嚴重影響了科研進度，為此在郵件里大發(fā)雷霆，并且做了很多規(guī)定。

蒲慕明還表示，確實有人因為遵守不了這些規(guī)定而自愿走人。這次重新看到，我把這封信翻譯成了中文：

各位實驗室同仁：

最近幾個月，我開始清楚地意識到，如果再不做一些大的改變，蒲氏實驗室將很快不再是你們最初來到這里時那個高產的、第一流的實驗室。大多數項目的進展十分緩慢，過去6個月的實驗室進度報告已經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

一年前，在我們剛搬到伯克利的時候，我很清楚地對大家表明了我對實驗室里每一個人的期望。最重要的是要在實驗室的工作上投入足夠的時間和努力，當然怎樣才算是足夠，這個由我來定。我曾經提過，目前來看，一位成功的青年科學家平均每周大概需要在實驗室工作60個小時，這是我認為的最低限度的工作時間。

當然極少數的人可能會比較幸運，像Florian，已經在《自然》雜志上發(fā)表了兩篇論文，他就可以一邊享受生活，一邊還能得到哈佛大學的工作。實驗室里的其他人都沒有Florian那樣可以玩的資本。所以從現在起，我將在實驗室里嚴格執(zhí)行以下規(guī)定：

1.每周必須在實驗室里工作至少50個小時，也就是每天工作8個小時以上，每周6天。這已經大大低于我現在和我職業(yè)生涯里大多數時間里的工作強度。你們可能比我聰明，或者不想取得成功，所以我不會要求你們達到我的工作時間。等你們開始寫論文以后，還可以多花點時間在閱讀、寫作和文獻搜索上。

2.工作的意思，就是坐在椅子上工作。不包括上網和收發(fā)與工作無關的非科研性郵件。你可以下班后待在實驗室或者回家去做這些事，或者盡情去聊和科研沒有關系的事。除了特殊的日子，午餐時間不能過長。我建議每個人每天至少花6個小時踏踏實實地專心工作，再花兩個小時以上的時間閱讀和做其他與研究相關的事。閱讀論文和其他書籍要放在下班后做。

3.如果你們超過一天不在實驗室，必須親自發(fā)郵件向我匯報（即使我不在實驗室）。如果要休假，也請盡早告訴我。每年休假20天，對于我來說已經是極限了。事實上你們沒有一個人在時間表上如實填寫休假和病假（盡管我給你們簽了字，但這是違反校規(guī)的），你們自己知道，你們每年大概有多少天沒有待在實驗室里。

總之，我能夠理解，也能夠接受你們有時因為健康原因或者其他的狀況，而沒辦法遵守上述的規(guī)定。但是如果你們只是出于個人生活方式的原因而遵守不了的話，那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我建議你馬上開始做打算，在1月31日下班前卷鋪蓋走人。我會盡力幫你們轉到別的實驗室或者介紹工作。如果你們能夠遵守我上面提到的規(guī)定，我會很高興為你的工作提供支持，希望你比以前做得更好。我會在6月底對實驗室里每一個人的進度進行考核，希望大家到時都能取得進展，能夠有望寫出一篇好論文（至少達到《神經科學雜志》的發(fā)表水準）。如果到時你們達不到這個目標，我就不得不請你在8月底卷鋪蓋走人。

慕明

作為一位科學家，你必須把一切都獻身給科研事業(yè)。每天工作8個小時是不切實際的，科學家或博士研究生不可能每天只工作8個小時。

如果有人想午睡，請你去你媽媽家里睡，永遠不要再回來。

早上不得遲于8點半開始工作，下午不得晚于1點；每天用于上網以及其他與科研無關事情的時間不得多于30分鐘；每天看報紙的時間不得多于30分鐘；小說和非科研性的雜志期刊不得帶進實驗室和辦公室；如果離開實驗室超過1小時，需要請假。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事，但除非有特殊緊急的情況，否則，實驗室的事情永遠比個人的事情重要。

在這一行里，一個資質普通的學生每周工作7天，絕對會比每周只工作5天的天才取得更大的成就。如果你每周工作5天、每天8個小時，還能取得什么重大成功的話，那世界上所有的幸運都會屬于你了。

還有人貼了一張在加拿大多倫多的地鐵上拍到的照片。這是一個大學生發(fā)明的既能在地鐵上補覺、又不會錯過站的辦法，他在T裇的背面寫著“Wake me up at St.George Station（請在圣喬治站叫醒我）”。穿著這件衣服在地鐵上打瞌睡時，旁邊好心的乘客就會知道，到了多倫多大學所在的圣喬治城站應該抬起手，拍醒這個可憐的缺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