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薇
“松嶺”,地處吉林省臨江市花山鎮(zhèn)珍珠門村,位于臨江市區(qū)西北部24公里。20世紀30年代,日本為侵占東北大肆掠奪長白山的礦產(chǎn)、木材資源,建起了通化經(jīng)渾江到臨江的鐵路。當年招募了大量勞工,幸存下來的山東勞工和陸續(xù)闖關(guān)東的山東移民在吉林松嶺安家落戶,形成了自然的山東屯。幾十年過去了,這些遠赴東北鄉(xiāng)的山東兒女,在他鄉(xiāng)安家生根。但時間阻不斷鄉(xiāng)情,他們對故鄉(xiāng)的眷戀從未減弱。
東北鄉(xiāng)的山東兒女
到了松嶺,放眼望去,錯落有致的村莊和眼前蜿蜒的鐵路,都鑲嵌在漫山遍野的李子花和梨花之中。當我們驚艷于眼前的美景時,白山市著名的攝影家丁世軍老師和李林老師已經(jīng)迎上前來,熱情的與我們握手。
丁老師介紹說,當年修建鐵路幸存下來的山東勞工和陸續(xù)闖關(guān)東的山東移民在松嶺安家落戶,形成了自然的山東屯。村民們絕大多數(shù)都來自山東臨沂莒南縣。
我們來到松嶺最早闖關(guān)東的村民盧勇臣的家,他今年63歲,老家在臨沂。100多年前,他的爺爺,舉家從山東臨沂出發(fā),乘船到大連,輾轉(zhuǎn)來到松嶺。一路上,盧爺爺用筐挑著五歲的盧爸爸。像大多數(shù)闖關(guān)東者一樣,他們用柳條編織的花筐,裝著簡單的行裝和生活用品,一路上攜家?guī)Э?,身背肩挑。餓了啃窩頭,渴了喝涼水,困了鉆山洞睡破廟,干糧吃完了給人打短工,一路風餐露宿,跋山涉水來到松嶺。然后,他們就看到了一望無際的密林沃野。
滿清時期,長白山被認為是滿族的發(fā)源地,是“列祖龍興”的象征,因而這一帶被清廷列為禁區(qū),嚴禁砍伐林木、采參捕獵,并以柳條圍山,封禁了長達二百多年之久,使得這里土地肥沃,物產(chǎn)豐富,“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里”。
于是,他們就在這里開荒種地,安營扎寨,住了下來。慢慢地,就有更多的鄉(xiāng)親來到這里投親奔友,再加上抗戰(zhàn)期間幸存下來的山東勞工,山東屯慢慢成型。
白山黑水間的齊魯文化
初夏,依山所建的梯田上,覆蓋著地膜,在陽光的映照下,發(fā)出溫暖動人的光。由水泥、磚瓦構(gòu)建的新房與泥木小屋混搭,向前來的游客,講述著自家的故事。每家門前掛著火紅的燈籠,貼著大大的福字。房前屋后的李子花和梨花,只顧悄然綻放。一只母雞領(lǐng)著一群小雞玩耍;兩只肥碩的大白鵝在村路上扭著悠閑的舞步;小牛犢兒就在家門口的小柵欄里,依偎在媽媽的身邊撒著嬌。眼前這首遠離浮華與喧囂的田園交響曲,令人如醉如癡。這時,來自山東莒南已經(jīng)95歲的尚研修(音)老人5歲的曾孫子跑出屋來,淘氣地追著大白鵝,更使得畫面增添了樂趣。
尚研修老人一共6個孩子,其中4個兒子2個女兒。老大丁明貴已經(jīng)71歲了,他具備山東人所特有的品質(zhì),樂觀健談。他一邊做著農(nóng)活,一邊操著地道的山東口音告訴我,松嶺這地方治安特別好,他家是1964年來的,半個世紀過去了,這里仍然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山東人骨子里的誠實、尚義、勤勞、節(jié)儉、好客、粗獷、豪放,在關(guān)東大地綻放異彩。在天災人禍的逼迫下,粗獷、豪放的傳統(tǒng)性格使得山東人敢于“闖關(guān)東”;勤勞節(jié)儉的性格使得他們能夠在東北獲得生存的空間;誠實、尚義、好客的性格使得他們能夠與他人和睦相處,贏得他人的尊敬、信任。
亙古不變的悠遠鄉(xiāng)情
伴著游子的心,故鄉(xiāng)像一只風箏在飛翔,無論風兒吹走多少往事,都吹不斷鄉(xiāng)愁的綿長柔軟。
每到快過年的日子,一雙雙眺望家鄉(xiāng)的眼睛,一顆顆惦記親情的心,就會激起松嶺人對老家的幾多回味、幾多惆悵、幾多感慨。
不論是在山東出生還是在吉林松嶺出生的松嶺人,地域永遠無法阻隔他們濃濃的鄉(xiāng)情。他們總希望得到老家的一些消息,甚至回到老家去看看。從老家回來之前,總會到故鄉(xiāng)的水井中取一些井泥帶著,想家時拿出來看看,這樣自己的心就會永遠和故鄉(xiāng)在一起。
走在松嶺村里,若不是有意地提醒自己,就會誤以為到了山東。上至90多歲的老人,下至幾歲的娃娃,都操著一口地道的山東話。隨意走進哪一戶,餐桌上都會有煎餅卷大蔥和又大又白的饅頭。
來自山東臨沂的96歲的胡春蘭老人,身體硬朗,仍然自己下地種田,生活完全自理,耳不聾眼不花,她共有4個女兒1個兒子,但獨自住在一個泥木結(jié)構(gòu)的小房子里。站在自家門前,她遙望著遠方,用濃重的山東口音說:做夢我都想回家啊。說話間,老人的眼窩里有些濕潤,她用滿是皺紋粗黑的手,指著斜前方的一塊空地說,她家的老頭子就埋在了那里……
多年來,這些闖關(guān)東的山東移民,仍然保持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生態(tài)農(nóng)耕文化,過著簡單而幸福的田園生活。這里還被國家住建部、國家旅游局評為“中國傳統(tǒng)村落”。
不能忘卻的抗日烽火
松嶺每天有兩趟客運火車經(jīng)過并且停車1分鐘,上午10時20分下去,中午12時45分返回,沒有站臺,沒有站牌,沒有車站,可以下客,可以上客,這里成為了鮮花掩映下最美的“乘降所”,為村民和游客帶來了方便。雖然,歲月暗淡了刀光劍影,時光遠去了鼓角錚鳴,但我輩不能忘記歷史。
上世紀三十年代,日本為侵占東北大肆掠奪長白山的礦產(chǎn)、木材資源,建起了通化經(jīng)渾江到臨江的鐵路,當時,松嶺即為乘降所。
距離松嶺臨時乘降所不到20米的山坡上,有一座炮樓。這是當年日本關(guān)東軍為了防止中國抗日武裝對鐵路的破壞和監(jiān)督中國勞工的工作而建,他們在大栗子設立鐵路警護團,在沿線的隧道、橋涵旁,構(gòu)筑了碉堡和炮樓。
這座上下兩層的炮樓,由水泥、石頭和鋼筋構(gòu)成,橢圓形結(jié)構(gòu),雖然經(jīng)過80年的風霜雪雨,但是外表看起來十分堅固,保存完好。順著機槍眼向外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第一北老嶺隧道口、鐵路……
當年修建鴨大線鐵路時,筑路工人多數(shù)是從河北、山東、遼寧等地被騙來、抓來的難民。沿線施工場地就像一座大監(jiān)獄,戒備森嚴。勞工們夜以繼日地肩扛背馱,錘砸釬鑿,食不飽腹,衣不遮體。由于鐵路沿線到處都是中國勞工的尸體,日軍為了掩蓋殘害勞工的罪惡和暴行,便將勞工尸體集中擺放在沿線附近的一個個大坑里,澆上汽油點燃燒掉。1939年,由于第一北老嶺隧道的挖掘延誤了工期,日本監(jiān)工便在隧道前的松嶺村,將7名勞工的心臟挖出示眾,更當即槍殺23名筑路勞工。日軍在此的三年間,僅為開挖第一北老嶺隧道而慘死在松嶺村的勞工就達兩千多人。
在松嶺,登上臨江開往通化方向具有80年“工齡”的老牌綠皮列車,伴隨著列車啟動,腦海中的槍聲逐漸淡去。遠處,白云飄碧水流,青山蔥蘢,先輩們用鮮血與生命換來的美好生活一一展示在我們眼前。齊魯兒女在東北黑土地上,用不屈的民族傲骨寫下永世的傳奇,用勤勞質(zhì)樸的品格開拓出新的家園,讓東北鄉(xiāng)的黑土與齊魯大地一起培育出新時代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