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岑燮鈞

呆萌王陽明

◎ 岑燮鈞

大抵圣賢，免不了有一股呆氣。

王陽明比他老爹復雜得多。他幼年喪母，父親的小妾待他不好，他就借巫婆整治她。一天，他在街上看見有人賣不祥之鳥——梟，就眉頭一皺，計上心頭。買下梟后，他來到一個巫婆那里，耳語一番，給了好處。然后返回家中，潛入庶母房中，把梟藏入被褥中。過了一會，庶母回房揭開被子，梟沖天而起，庶母大驚失色，打開窗戶才趕走惡梟。王陽明建議問問巫婆這是什么征兆。巫婆一進門，就說家里有怪氣，又說庶母氣色不好，當有大災(zāi)臨頭。庶母就告之惡梟入室之事，問其吉兇。巫婆說問問家神，讓她點起香燭，入定后，就裝作大夫人附體說她虐待自己兒子，如不悔過，要來取她性命。庶母信以為真，從此就不敢再對王陽明無禮，卻不知道這是王陽明與巫婆演的一出雙簧。

像王陽明這樣的人，若是出在一個官油子家庭，即使不耀武揚威，起碼也陰得很，可是，因為老爹是老實人，所以他也油不到哪里去，反倒像他老爹一樣，多了一股呆氣。這不，父親讓他好好讀書，中個狀元，他很是不屑，說要做個圣賢。他沒有把讀書當做求取功名的敲門磚，而是注重自己的精神世界。多年來，他從沒有放棄自己的目標：成為圣賢。這目標，如果放在今天，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其實，王陽明身上始終存在著呆氣和油氣這兩種相生相克的氣質(zhì)。因為呆直，所以他敢于直斥劉瑾為權(quán)奸，以至被廷杖四十，貶為龍場驛丞。同時，他又不是一個不知權(quán)變的人，他知道劉瑾不會放過自己，肯定會半路殺來，過錢塘江時，就使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把自己的帽子和鞋子留在江邊，還煞有介事地留下一封遺書，表示已投江自盡。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潛回父親任職的南京，父親勸他前去窮山惡水之地上任。當苦難臨頭時，是直面前路還是像個八卦先生一樣游蕩江湖？作為替補圣賢，王陽明面臨著哈姆雷特般的選擇。最終，他選擇了流放，呆氣戰(zhàn)勝了潛伏在體內(nèi)的油氣。

沒有呆氣，就沒有圣賢。說到底，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是一種油滑的市儈哲學。王陽明后來遭遇寧王反叛，在敵眾我寡、形勢逼人的情況下，依然知難而進，一舉剿滅叛軍，正是這種呆氣的最好體現(xiàn)。若是換作聰明人，真不知有幾人俯首幾人稱臣呢！

當今之世，缺的不就是這么一股呆氣嗎？

（摘自《青島日報》圖/連國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