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

崔大海在抗洪搶險中犧牲后，連長就向李輝下達了一項特殊任務：模仿崔大海說話。李輝和崔大海的老家在四川同一個縣，模仿起來更容易。

崔大海老家只有一個瞎眼老娘，部隊沒有把崔大海犧牲的消息告訴她。連長拍著李輝的肩說：“崔大海犧牲前，除了執(zhí)行任務，一般每個周末都要給家里打個電話，以后，你就冒充崔大海，每個周末給他老娘打個電話。”頓了一下，連長又說：“這是任務！”

李輝“啪”地一個立正，眼里噙著淚，大聲道：“保證完成任務！”

作為同鄉(xiāng)和戰(zhàn)友，李輝非常清楚崔大海說話的特點：語速較慢，有一點鼻音。李輝就每天都利用空閑時間模仿，幾天后，戰(zhàn)友們都說，和崔大海說話一模一樣。

這個周末，是李輝第一次執(zhí)行特殊任務。他小心地撥通了崔大海家的電話號碼，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通話。連長和戰(zhàn)友們屏住呼吸守在旁邊。

片刻，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老太太蒼老的聲音：“大海！是你?。俊?/p>

李輝說：“媽！是我，我是大海！”

連長和戰(zhàn)友們臉上，淚水悄悄流淌。

在那次抗洪搶險中，崔大海是黨員突擊隊隊長，他帶領突擊隊員們堵住了四處管涌，那天晚上，為救一個老鄉(xiāng)，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大海呀，你工作忙，就別老給我打電話了。我啥都好好的，村里、鄉(xiāng)里的干部都很關照我，你要安心工作?！?/p>

李輝強忍住淚水，說：“媽！我知道。我在部隊一切都好，您也別擔心?！?/p>

又說了幾句，李輝的第一次特殊任務就執(zhí)行完了。他問連長：“連長，還行吧？”連長說：“像崔大海說話?！?/p>

戰(zhàn)友們都說，很像崔大海。

李輝說：“可這要騙到啥時候呀？”

連長的神情有些異樣，說：“到啥時候算啥時候吧。”

這樣，李輝每個周末都要執(zhí)行一次特殊任務。時間一久，李輝不知不覺就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崔大海，把電話那頭的老太太當成了自己的媽。

連里安排探親，李輝脫口而出：“連長！我想回家看看！”連長有些茫然地看著李輝，李輝趕忙補充道：“是崔大海家?！?/p>

連長想想，批準了。

全連官兵湊了一份濃濃的心意，托李輝帶給崔大海老娘。李輝帶著大家的情意，走了。

三天后，李輝到了崔大海老家。那是一個小山村，崔大海家在一片山坡上。幾間磚木結構房子，石頭砌的圍墻，院里，一棵又高又大的板栗樹。崔大海生前常對戰(zhàn)友們說起，他家有一棵又高又大的板栗樹，每年都要收八百多斤板栗。

院門鎖著。李輝心里一怔。

“娘！娘！”李輝喊。

一個六十來歲的女人從圍墻后走來，上下打量著一身戎裝的李輝，問：“你是？”

李輝說：“我是崔大海的戰(zhàn)友……”

女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打開院門把李輝讓進院里。進屋，李輝吃驚地發(fā)現(xiàn)，屋里掛著一幅瞎眼老太太的遺像?！按薮蠛５睦夏?？……”李輝下意識問。

女人說：“兩年前就走了?！?/p>

李輝懵了：“可每個周末她還在接電話？”

女人說：“她怕大海工作分心，不讓告訴大海。讓我住進來冒充她接大海的電話。”頓了一下，又說：“我是大海的二娘，就住在后院?！?/p>

在崔大海二娘的引領下，李輝來到院后崔大海老娘墳前，淚流滿面行了一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