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在中國，大概七零年代以前的人會有一個集體記憶——看“小人書”。那時候，甚少其他的娛樂活動，“小人書”，大概以其廉價（或租或買）、通俗、美奐而吸引了最大的閱讀群體，在特定時期起到了普及文化的無可替代的作用。

筆者上小學之前，就大量購買、閱讀過各式各類“小人書”。從題材上看，有中國古典名著、歷史小說、民間故事、外國名著等，從手法上看，有白描、素描、水粉、鋼筆畫、剪紙、來自電影、戲劇的劇照等。只是當時物質普遍匱乏，不可能如今天一般一次購買幾套完整版本，只能等著出版社一本一本推出，而這個積累、等待的過程甚為美好。

從五六十年代一直到七八十年代這幾十年間創(chuàng)作出版的“小人書”，就是一個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經典，其產生自有特定的時代大背景。首先是畫家群體創(chuàng)作能力的準備，另外還要注意到當時社會現(xiàn)實環(huán)境提供了連環(huán)畫創(chuàng)作的最佳契機。

建國之前，中國繪畫承接明清文人畫余緒而漸至頹委腐朽。那時候的小說插圖，多沿襲古代木刻版畫。雖然不乏精工之作，然而面目單一，陳陳相因，了無生機。建國后，有了美院之設，大力推行寫實教育，畫家各方面表現(xiàn)技能大大提高，版畫、油畫、水粉、水彩甚至于中國畫白描也運用寫實主義的手法，從而對于人物結構比例、環(huán)境之寫真透視遠遠超過前人。更兼當時出于普及文化與宣傳教育現(xiàn)實之需，而號召畫家大量創(chuàng)作連環(huán)畫。彼時市場不興，賣畫無方。創(chuàng)作連環(huán)畫可以使畫家一方面發(fā)揮才智技能，另一方面也可以獲得相對豐厚的物質回報。一時間，供職于出版社、畫院、學校等機構的名畫家們紛紛參與其間，竭智盡慮創(chuàng)作連環(huán)畫。遂令這一風氣達于全盛。今天看來，在如此局限的畫幅中，構圖、內容、手法，不煩推求之深邃、繪制之精工、構思之巧密，令人嘆為觀止。

一個時代總有屬于這個時代的人物。小人書時代也有自己的大師們。畫出《山鄉(xiāng)巨變》、《朝陽溝》的賀友直，畫出《雞毛信》、《大鬧天宮》的劉繼卣，創(chuàng)作了水滸人物的戴敦邦等都是深深植根于幾代人心靈的小人書創(chuàng)作巨匠。許多畫面，歷數(shù)十年而猶新，縈繞心頭不能磨滅。

今天的小孩子，當然是網絡時代的寵兒，與他們的成長相伴的是資訊的發(fā)達和選擇的多元。唐老鴨、米老鼠已然成為遙遠的記憶，今天書店充斥的是《冰河世紀》、《冰雪奇緣》、《宮崎駿動漫系列》等以及《喜羊羊灰太狼》等零星的國產動漫作品。歷史不可阻擋，洶涌而來的動漫大潮，以其更加明快的畫面、更加通俗易懂的內容而迅速占據(jù)新一代的頭腦。文化無國界已經成為一個趨勢，看看美國版的《木蘭》、《功夫熊貓》、《冰河世紀》等，世界各地的文化元素在其中交融、了無阻隔。再去強作分別，倒顯出幾分迂腐和執(zhí)拗。重要的是，我們如何迎接這一新的時代，創(chuàng)作出不但中國人，連全世界的人都喜聞樂見的作品。

此刻，我想到了哺育過幾代中國孩子的“小人書”。相比今天五光十色的世界，它可能顯得過于樸素，相比今天動漫作品中力求把世界拉平、把不同文化間的差別消泯從而也必然帶來不同程度文化個性的喪失，“小人書”顯得有些陳舊和局限。但任何的創(chuàng)造都是植根于豐厚的土壤，“小人書”代表了中國在幾十年間持續(xù)不衰的一個經典，其中所蘊含的文化、藝術的豐富，應該是一個取之不盡的礦藏。

責任編輯 張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