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先河后海 漸造奇絕
——“山谷詩法”孕育成熟的家學(xué)淵源

2015-03-28 09:16王小蘭
關(guān)鍵詞:杜詩山谷

王小蘭

(杭州師范大學(xué) 中國古代文學(xué)與文獻研究中心, 浙江 杭州 311121)

文學(xué)研究

先河后海 漸造奇絕
——“山谷詩法”孕育成熟的家學(xué)淵源

王小蘭

(杭州師范大學(xué) 中國古代文學(xué)與文獻研究中心, 浙江 杭州 311121)

北宋時期,以詩賦文章引領(lǐng)風(fēng)騷者多為名門子弟,“江西初祖”黃庭堅即其一也。黃庭堅之所以能成長為詩壇宗主,并非文星偶降,雅韻天成。一方面,“分寧黃氏”深厚博雅的家學(xué)淵源及黃庶耳提面命的親切教誨,為他創(chuàng)造了不可或缺的初始條件。另一方面,謝師厚、孫莘老與山谷之間以婚姻為紐帶的詩法交流,也為“山谷詩法”的豐富和成熟提供了特殊幫助。雖說黃山谷酷學(xué)少陵、效法韓愈的詩藝成就,遠遠超過了黃庶及孫、謝二公,但黃庶效韓,孫、謝學(xué)杜的詩學(xué)實踐,無論對山谷本人,還是對“江西”后人,都有著不可否認的先導(dǎo)和啟迪意義。

江西詩派;黃庭堅;山谷詩法;家學(xué);分寧黃氏

趙宋之世以詩賦文章引領(lǐng)風(fēng)騷者多為名門子弟,“歐曾”古文踵武“韓柳”,“蘇黃”詩格堪比“李杜”,即其顯例。不過,相對于“廬陵歐陽”、“南豐曾氏”及“眉山蘇氏”等顯姓望族,文學(xué)史家對“分寧黃氏”的重視和研究則稍嫌不足。事實上,黃庭堅之所以能以生新矯拔的奇絕詩風(fēng)獲譽詩壇,且最終成為“江西詩派”之首宗,并非文星偶降,雅韻天成,而是多所師承,淵源有自。他早年飽受家學(xué)熏陶,詩藝取向深受乃父黃庶啟迪;成人之后又以婚姻良緣,先后受學(xué)于外舅謝師厚及孫莘老,頗得二公真?zhèn)???陀^說來,“山谷詩法”的孕育成熟乃是黃、謝、孫等幾大文學(xué)家族互動交流的必然結(jié)果,而這種交流也為“江西詩派”創(chuàng)作法度的積累和完善奠定了基礎(chǔ)。

黃山谷詩風(fēng)瑰偉,妙絕當世,劉克莊盛稱其能“會萃百家句律之長,究極歷代體制之變,搜獵奇書,穿穴異聞,作為古律,自成一家。雖只言半字不輕出,遂為本朝詩家宗祖,在禪學(xué)中比得達摩”。[1](卷95《江西詩派總序·黃山谷》)不過,在成為名副其實的“江西初祖”[2](卷3,P.345上)之前,年輕的黃庭堅還曾苦自磨礪,轉(zhuǎn)益多師,其藝術(shù)經(jīng)歷似乎要比達摩面壁復(fù)雜得多。在此過程中,“分寧黃氏”深厚博雅的家學(xué)淵源,無疑為“山谷詩法”的孕育形成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初始條件。

黃氏之先久居婺州金華,后徙居江西洪州,遂為分寧人。及朝散大夫黃湜“以儒學(xué)奮,一門兄弟共學(xué)于修水上芝臺書院,道義相磨,才華競爽,時人謂之‘十龍’,后登第者強半”[3](袁燮《秘閣修撰黃公行狀》,第281冊,P.318),這個原本沒有任何“閥閱”背景的普通家族,才開始了由“詩書傳家”到“蟬聯(lián)珪組”的奮斗歷程。黃湜生二子,長曰庶,次曰廉。庶字亞夫,舉慶歷二年(1042)進士[4](卷17《伐檀集》解題,P.509),屢歷州府從事,終于攝知康州。其仕宦經(jīng)歷雖不甚顯達,詩學(xué)造詣卻頗有可觀。尤其是在“昆體”詩風(fēng)盛極天下之時,此公卻能傾心于韓愈詩法,勤于用事,雅尚奇巧;其富贍新奇的作品,不僅為自己贏得了良好詩譽,且為其次子黃庭堅研習(xí)詩法提供了最直接的范本。四庫館臣嘗云:“江西詩派奉庭堅為初祖,而庭堅之學(xué)韓愈,實自庶倡之。其《和柳子玉十詠》中,《怪石》一首最為世所傳誦。然集中古體諸詩,并戛戛自造,不蹈陳因;雖魄力不及庭堅之雄闊,運用古事、镕鑄翦裁亦不及庭堅之工巧,而生新矯拔則取徑略同。先河后海,其淵源要有自也?!盵5](卷152《伐檀集》提要,P.1315上)客觀說來,仁宗時代韓愈著作的經(jīng)典示范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儒道和“古文”兩個方面,其“山立霆碎,自成一法”[6](后集卷33,P.258)的獨特詩風(fēng)還很少受到追捧。在此情形下,黃庶能獨辟蹊徑,效法韓詩,其心胸見識確非一般文人所能有。

自宋興以來,南國才子中凡以詩歌名世者,絕大多數(shù)先以博學(xué)取勝;后人所謂“以文字為詩,以才學(xué)為詩”的詩風(fēng)特點,正是在他們的探索和積累下逐步成熟起來的。分寧黃庶詩學(xué)韓愈,其藝術(shù)興趣和創(chuàng)新的立足點亦在于此。唐人詩歌多重“興趣”,其能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自覺用事、彰顯才學(xué)者,不過杜甫、韓愈及李商隱等數(shù)人而已。而在此數(shù)家之中,韓詩尤具富贍奇巧之致。張戒《歲寒堂詩話》卷上云:“退之詩大抵才氣有余,故能擒能縱,顛倒崛奇,無施不可。放之則如長江大河,瀾翻洶涌,滾滾不窮;收之則蔵形匿影,乍出乍沒,姿態(tài)橫生,變怪百出,可喜可愕,可畏可服也?!奔偈箾]有足夠的才學(xué),要達到這種奇崛超逸的境界是很難想象的。

黃庶從小生長在以“道義相磨,才華競爽”的家族環(huán)境中,“性嗜文字,若有病癖,未能無妄作”[3](《伐檀集自序》,第51冊,P.243),故所為文章“古質(zhì)簡勁,頗具韓愈規(guī)格”[5](卷152《伐檀集》提要,P.1315上)。其《伐檀集》所存古詩雖不像韓詩那樣“健美富贍”[7](卷2《館中夜談韓退之詩》條,P.2434),但有意效法、盡力模仿的痕跡還是非常明顯。如《怪石》云:“山阿有人著薜荔,廷下縛虎眠莓苔。手摩心語知許事,曾見漢唐池館來?!弊髡呋谩冻o·九歌·山鬼》句“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茘兮帶女蘿”,以描摹奇石形制,怪峭之中又多了幾分靈性。“縛虎”事出《抱樸子》,謂道士趙昞能以氣禁人,人不能起;禁虎,虎伏地,低頭閉目,便可執(zhí)縛。[8](卷82下,P.2742)怪石宛如縛虎,久眠廷下,形容可謂奇巧。詩中“莓苔”與“薜荔”并出,且與“曾見漢唐池館”一句相照應(yīng),皆謂此石歷時久遠,閱盡人間滄桑。“手摩心語知許事”一句,實際“奪胎”于韓愈《鄭群贈簟》詩句“手磨袖拂心語口”,此尤為黃氏有意效法韓愈之鐵案?!斗ヌ醇分蓄愃频淖髌愤€有不少,如《大孤山》云:

彭蠡百里南國襟,萬頃蒼煙插孤岑。

不知天星何時落,春秋不書不可尋。

石怪木老鬼所附,茲乃與水同浮沉。

鳴鴟大藤樹下廟,血食不干年世深。

軸艫千里不敢越,割牲釃酒來獻斟。

我行不忍隨人后,許國肝膽神所歆。

落帆夜宿白鳥岸,睥睨百繞寒藤陰。

銀山大浪獨夫險,比干一片崔嵬心。

宦游遠去父母國,心病若有山水淫。

江南畫工今誰在,拂拭束絹傾千金。據(jù)樂史《太平寰宇記》載,江州德化縣有“彭蠡湖,在縣東南,與都昌縣分界。湖心有大孤山”。其書轉(zhuǎn)引《郡國志》稱:“彭蠡湖周圍四百五十里,內(nèi)有石,高數(shù)十丈,禹刻其石以紀功焉。有乞飯鳥隨船行,舟人擲摶飯,鳥接之,高下不失粒。今此鳥沿江靈廟多有,不獨在彭蠡湖?!盵9](第5冊,P.2255)此詩首聯(lián)領(lǐng)起全詩,且確定了《大孤山》在彰顯才學(xué)中即景抒懷的藝術(shù)基調(diào)。此后“天星”等聯(lián)在熔鑄事典、營造奇崛詩境方面亦能出人意表。如“不知天星何時落”一聯(lián)事出《左傳》“莊公七年”:“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見,夜中星隕如雨?!盵10](下冊,《春秋左傳正義》卷8,P.1765上)另據(jù)《括地志》載:“比干見微子去,箕子狂,乃嘆曰:‘主過不諫,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過則諫,不用則死,忠之至也?!M諫不去者三日。紂問:‘何以自持?’比干曰:‘修善行仁,以義自持?!q怒,曰:‘吾聞圣人心有七竅,信諸?’遂殺比干,刳視其心也?!盵11](卷3,《殷本紀》張守節(jié)《正義》引,P.109)黃庶向來堅守仁義,以忠君愛民為念,其自比“比干”雖稍顯牽強,但“許國肝膽”的心志畢竟相同。“遠去父母國”一語看似平常,實則頗負圣賢之志。《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尾聯(lián)“江南畫工今誰在,拂拭東絹傾千金”看似平淺,若仔細琢磨,則不難發(fā)現(xiàn)它“奪胎”于杜詩“我有一匹好東絹,重之不減錦繡段。已令拂拭光凌亂,請公放筆為直干”[12](卷9《戲為韋偃雙松圖歌》,P.757)的藝術(shù)痕跡。

客觀說來,效法韓愈的詩學(xué)實踐與北宋部分文人崇尚博雅的審美趣味密切相關(guān),而像黃庶那樣博通事典、才氣有余的詩人,雖不能完全達到“姿態(tài)橫生,變怪百出”的藝術(shù)境界,但潛心探索的方向無疑是明確而堅定的。如果說《怪石》和《大孤山》等詩作所展示的新奇境界是有意效韓的必然結(jié)果,那么相同的藝術(shù)取向在黃庶其他作品中同樣有所體現(xiàn)。譬如,劉后山就十分欣賞黃庶詩中像“書對圣賢為客主,竹兼風(fēng)雨似《咸》《韶》”,“史解戮人惟戮古,地能埋死只埋愚”那樣“奇崛,不蹈襲”的詩句,且云:“如《宿趙屯》云:‘蘆花一股水,弭棹日已暮。山間聞雞犬,無人見煙樹。行逐羊豕跡,始識入市路。菱芡與魚蟹,居人足來去。漁家無鄉(xiāng)縣,滿船載稚乳。鞭笞公私急,醉眠聽秋雨?!s之谷集中,不能辨?!盵1](卷175《詩話》續(xù)集)應(yīng)該說,劉氏的評論是客觀而公允的,其詩史反思和詩法比較的基本結(jié)論,實際反映了宋元文人的普遍看法。至于說庶以效韓之故,“不屑為駢偶纖濃之詞”,亦“不甚加意于近體”,這種局限或許與他“歷佐一府三州,皆為從事”的行跡與見識有關(guān)。從另一個角度講,仁宗時代“西昆體”詩風(fēng)仍然盛行不衰,而歐陽修與蘇、梅諸公變革求新的努力還在進行中;當此之時,黃庶不為駢偶近體的古樸做法,正透露出幾分“有意矯其流弊”[1](卷175《詩話》續(xù)集)的藝術(shù)自覺。

黃庶去世之后,黃庭堅為了紀念乃父“平生刻意于詩”[5](卷152《伐檀集》提要,P.1315上)的獨特貢獻,遂精選其《大孤山》與《宿趙屯》兩詩,書寫刻石,立于江西落星灣之禪寺。此舉所展示的父子深情固不待言,而后人通過它所看到的,還有黃氏父子一脈相承、漸造奇崛的詩風(fēng)追求。呂本中《呂氏童蒙訓(xùn)》嘗云:“淵明、退之詩,句法分明,卓然異眾,惟魯直為能深識之?!盵6](前集卷18,P.19)假使沒有黃庶導(dǎo)夫先路的探索與教誨,黃庭堅想要在旦夕之間準確掌握韓詩的句法特點,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事實上,亞夫效韓于前,山谷接踵于后,其審美追求頗為一致;正如山谷外甥洪芻所云:“亞夫詩自有句法”,而“山谷句法高妙,蓋其源流有所自”[6](前集卷47引《洪駒父詩話》,P.319)。

后人倘能仔細品讀山谷詩作,便會對這一說法深信不疑。當然,就北宋詩史而言,黃氏父子有意效韓的探索與傳承,必將超越“家學(xué)”范疇,形成更為深廣的影響,其價值應(yīng)該是多方面的?;蛟S正因為如此,有人才把黃庶詩歌也視為“江西正脈”。譬如,宋人曹勛就曾經(jīng)感嘆說:“黃太史以詩專門,天下士大夫宗仰之。及觀其父所為詩,則江西正脈有自來矣。是父是子,嗚呼盛哉!”[3](曹勛《跋黃魯直書父亞夫詩》,第191冊,P.52)的確,在“宋詩”藝術(shù)探索積累的早期階段,分寧黃庶“若有病癖”的努力彌足珍貴。

如果說山谷詩法的孕育成熟首先得益于黃庶效韓實踐的示范和引導(dǎo),那么黃庭堅追尊杜甫、在律絕創(chuàng)作中務(wù)求“置字下語,皆有所從來”[13](卷5,P.279)的詩學(xué)追求,則與孫覺、謝景初兩人的熏陶和啟迪密切相關(guān)。宋人王炎嘗云:“山谷外舅謝師厚、孫莘老二人皆學(xué)杜詩,魯直詩法得之謝、孫,故專以杜詩為宗;然詩法出于工部,而句法不盡出于工部,山谷所以名世者以此。”[3](王炎《與杜仲高》,第270冊,P.104)外舅即岳父,黃庭堅《黃氏二室墓志銘》云:“豫章黃庭堅之初室曰蘭溪縣君孫氏,故龍圖閣直學(xué)士高郵孫公覺莘老之女?!^室曰介休縣君謝氏,故朝散大夫南陽謝公景初師厚之女?!痹谒卧娝囆g(shù)漸告成熟的“蘇黃”時代,謝師厚、孫莘老和黃山谷之間以婚姻為紐帶的詩法交流,無疑有著開拓創(chuàng)新的特殊價值。

謝景初字師厚,仁宗朝知制誥謝絳之子,慶歷六年(1046)進士,積官至司封郎中。其宦途雖不甚顯達,但在詩歌創(chuàng)作方面卻能竭盡全力。山谷嘗云:“外舅謝師厚,外砥礪而中坦夷,士大夫間少見。暮年無所用心,更屬全功于詩,益高古可愛?!盵3](黃庭堅《與蘇子瞻書》,第104冊,P.352)雖然是翁婿相惜,但類似的評價也并非簡單虛美。事實上,謝師厚詩之所以能夠達到高古可愛的“絕妙”[6](前集卷28,P.197)境界,是與其姑父梅堯臣的熏染點撥密切相關(guān)的。梅圣俞被劉克莊譽為宋詩“開山祖師”[1](卷174《詩話》前集),其《宛陵集》之初稿即有賴謝景初捃拾編輯,歐陽修所謂“圣俞詩既多,不自收拾。其妻之兄子謝景初懼其多而易失也,取其自洛陽至于吳興已來所作,次為十卷”[14](卷43《梅圣俞詩集序》,P.613)者是也?!锻鹆昙分信c謝師厚往還之作多達20余首,不僅透露著謝師厚及第、宦游等多方面的確切信息,也述寫了景初夫婦哭奠其姑的動人場面,梅、謝兩人之間宛如父子的深情厚誼躍然紙上。而像《師厚云虱古未有詩邀予賦之》《依韻和師厚別后寄》那樣的作品,更記載了兩人在詩歌藝術(shù)方面切磋交流的真實細節(jié)。后者云:“吾與爾別未及旬,吾家依舊甑生塵。閉門不出將誰親,自持介獨輕貨珍。盤餐豈有咸酸辛,苦吟輟寢昏繼晨。夜光忽怪來何頻,采拾若在滄浪垠。和者彌寡唯陽春?!敝豢上еx師厚寄贈梅公的詩作均未能傳世,否則兩人在創(chuàng)作上更相琢磨的情形還會得到更為豐富的展示。

山谷嘗云:“謝師厚七言絕類老杜,但少人知之耳。如‘倒著衣裳迎戶外,盡呼兒女拜燈前’,編入《杜集》無愧。”[15](卷8,P.98)《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卷二則稱:“古今詩人,以詩名世者,或只一句,或只一聯(lián),或只一篇,雖其余別有好詩,不專在此,然播傳于后世,膾炙于人口者,終不出此矣,豈在多哉?!怪律延瓚敉?,盡呼兒女拜燈前’,乃謝師厚也?!盵6]按:景初“倒著衣裳”之句,蓋由杜詩“有時顛倒著衣裳”變化而來,語氣俊逸,對偶親切,可以看成是他有意效法杜詩的明證。謝公詩作雖然散佚殆盡,傳世者才十余首,但那種新奇古峭的風(fēng)格無疑是長期受到杜詩的熏陶后才逐漸形成的。如《和吳中復(fù)江瀆泛舟》云:

雨飛暑館變秋堂,息駕林祠意緒長。

筍脫萬苞風(fēng)韻玉,蓮開百畝水浮香。

楸盤力戰(zhàn)棋忘味,筠簟清吟扇遞涼。

心惜吏閑文酒樂,雅歡未既即離觴。此詩極力追求“辭致峭麗、語脈新奇、句清而體好”的藝術(shù)效果,隱約體現(xiàn)出初學(xué)杜詩者直欲“體其格,高其意,煉其字”[16](上冊,《珊瑚鉤詩話》卷2,P.464)的沉穩(wěn)心態(tài)。山谷嘗謂謝師厚“七言絕類老杜”,其實他的七律和七絕一樣,也體現(xiàn)著辭巧語新的特點。此外,謝景初《尋余姚上林湖山》中“峰巔見滄海,日出常先晨”[17](第9冊,P.6295)的描寫,也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杜甫“滄海先迎日”[12](卷18《不離西閣二首》,P.1565)的名句。雖說在黃庭堅以后,詩人采用“變通”做法,先從杜詩一句或數(shù)句之內(nèi)切取幾個字,然后變化使用,乃是一種普遍做法,但在此之前,像“倒著衣裳迎戶外”、“峰巔見滄海,日出常先晨”那樣的例子還并不多見。在這一方面,謝師厚所進行的藝術(shù)嘗試及示范作用值得重視。當然,謝公得以傳世的借景言懷之作,還遠沒有達到杜詩“思人所不能思,道人所不敢道”,“直攄本懷,借景入情,點镕成相”[18](卷21,P.10743)的境界和水平,畢竟其才學(xué)造詣還遠不能望杜甫之項背,模仿創(chuàng)新絕不是倉促之間所能濟事的。

孫覺字莘老,皇祐元年(1049)進士。元豐初除右正言,哲宗朝嘗拜御史中丞,以龍圖閣直學(xué)士兼侍講提舉醴泉觀致仕,其宦途經(jīng)歷比謝景初要顯達得多。覺少師胡瑗,故有《春秋經(jīng)解》13卷傳世。就詩歌而言,他竭力主張通過刻苦讀書,積累足夠多的“文字”,并從中體會和總結(jié)必不可少的藝術(shù)經(jīng)驗;在此基礎(chǔ)上,再用心琢磨,勤加練習(xí),最終達到理順而辭豐、創(chuàng)變于無形的過人境界?!吨袂f詩話》卷一載:“東坡云:頃歲,孫莘老識文忠公,乘間以文字問之,云:‘無他術(shù),唯勤讀書而多為之,自工。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懶讀書,毎一篇出,即求過人,如此少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摘,多作自能見之。’此公以其嘗試者告人,故尤有味。《苕溪漁隱》曰:‘舊說梅圣俞日課一詩,寒暑未嘗易也?!ビ嵩娒麧M世,蓋身試此說之效耳?!盵24](PP.4-5)由此可知,孫莘老有關(guān)勤讀多練的經(jīng)驗傳承,實際來自歐陽公、梅堯臣等當代詩家。不過,孫覺最能用心品讀、深加體味的,仍然是杜甫的詩作。《詩人玉屑》卷14引《詩眼》云:“山谷嘗言,少時曾誦薛能詩云:‘青春背我堂堂去,白發(fā)欺人故故生。’孫莘老問曰:‘此何人詩?’對曰:‘老杜。’莘老云:‘杜詩不如此。’后山谷語傳師云:‘庭堅因莘老之言,遂曉老杜詩高雅大體?!盵25](P.30)假使沒有對杜詩“高雅大體”的藝術(shù)品格有深入骨髓的體認,并形成非常精準的鑒賞力,像這樣偶聞一聯(lián)便能明確認定“杜詩不如此”的藝術(shù)自信,就會缺少必要的基礎(chǔ)和前提。

莘老文集原作40卷,另有《荔枝唱和詩》1卷,均未能傳世?!度卧姟份嬩浧湓?5首,雖不足窺其全貌,但仔細品讀,仍不難體會到他崇拜杜詩并著意效法的虔誠心態(tài)。如《介亭》詩云:

真人昔未起,奔鹿駭四方。連延天目山,兩乳百里長。有地跨江海,無種生侯王。中霄燎穹旻,列石表壇場。朱旗大梁野,英氣吞八荒。寥寥百年后,故物亦已亡。所余彼巉巖,峰巔屹相望。主人承明老,星斗工文章。筑亭紫霄上,坐客蒼株旁。攀云弄明月,曉星生扶桑。禹山隔波濤,簡書永埋藏。愿逢希夷使,水土還故常。

按:介亭位于杭州鳳凰山,熙寧中郡守祖無擇對排衙石而成,銘之曰:“猗歟茲亭,仁智是經(jīng)??貛胶#苄招?。嘉乃成績,取名于《易》。維介之義,以敏厥德?!盵19](卷下,P.794下)此亭位置極其險峻,左江右湖,千里在目。趙抃嘗為《杭州八詠》,其《介亭》詩云:“介亭群石似飛來,深插云林兩兩排。占得群峰最高地,翠姿何處有塵霾。”[17](第6冊,P.4228)頗為寫實。孫覺此詩與趙抃不同,它句句用典,力求置字下語皆有來處。譬如,首句化用唐人蕭祐《游石堂觀》詩句“西山高高何所如,上有古昔真人居”[20](卷53,P.1447);次句典出《越絕書》,越王句踐嘗盛贊其寶劍巨闕云:“巨闕初成之時,吾坐于露壇之上,宮人有四駕白鹿而過者,車奔鹿驚,吾引劍而指之,四駕上飛揚,不知其絕也?!盵21](P.265)“連延”以下四句,用典源自《吳越備史》之記載:“咸通中,京師有望氣者,言錢唐有王者氣。乃遣侍御史許渾、中使許計赍璧來痊秦望山之腹以厭之。使回,望氣者言必不能止。又郭璞撰《臨安地志》云:‘天目山前兩乳長,龍飛鳳舞到錢唐。海門山起橫為案,五百年生異姓王?!盵22](卷1)既然是盛贊介亭,就必然會聯(lián)想到與之相關(guān)的傳說和詩句,而這正是自覺學(xué)杜者不能錯過的基本要點。畢竟,在莘老所處的時代,所謂“杜詩用事廣”[6](前集卷22,P.145)的藝術(shù)經(jīng)驗,無疑有著潛移默化的影響力。需要說明的是,孫覺《介亭》等詩多用事典的初衷和目的,并不是要像韓愈那樣構(gòu)建“變怪百出”的絢麗詩境,而是效法杜甫,追求富贍高雅、沉潛厚重的藝術(shù)效果。莘老曾公開宣稱杜甫的《北征》詩遠勝于韓愈的《南山》詩[23](卷1引《詩眼》語,P.527下),這種看似籠統(tǒng)的藝術(shù)對比,實際表達了一種意味深長的審美判斷。毫無疑問,在效法杜甫的詩藝探索過程中,孫莘老和謝師厚有著相同的態(tài)度。

孫、謝二公詩學(xué)杜甫,在“勤讀多為”中積累了豐富的藝術(shù)經(jīng)驗。他們不僅以沉厚博雅的詩作贏得了時人的敬重,同時更以外舅之親,為“山谷詩法”的積累和成熟導(dǎo)夫先路。王直方《詩話》嘗云:“庭堅之詩,竟從謝公得句法,故嘗有詩曰:‘自往見謝公,論詩得濠梁。’”[6](前集卷28,P.198)而黃山谷自撰《祭外舅孫莘老文》亦稱:“我初知書,許以遠器,館我甥室,飲食教誨。道德文章,親承講畫,有防有范,至今為則?!盵3](第108冊,P.171)從這些深情的話語中,實不難體察到黃山谷對二位“外舅”詩藝教誨的真誠感激。我們雖不能肯定“江西詩派”奉杜甫為“祖”的群體自覺是否開始于謝、孫,但他們師法杜詩的藝術(shù)實踐,無疑為黃庭堅和他的追隨者們樹立了很好的典范。

[1]劉克莊.后村先生大全集[M].四部叢刊初編本.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36.

[2]王士禎.居易錄[G]∥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69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3]曾棗莊,劉琳.全宋文[G].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

[4]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5]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M].北京:中華書局,1965.

[6]胡仔.苕溪漁隱叢話[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4.

[7]釋惠洪.冷齋夜話[G]∥吳文治.宋詩話全編:第3冊.南京:鳳凰出版社,1998.

[8]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5.

[9]樂史.太平寰宇記[M].王文楚,等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7.

[10]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G].北京:中華書局,1980.

[11]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12]仇兆鰲.杜詩詳注[M].北京:中華書局,1979.

[13]蔡正孫.詩林廣記·后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2.

[14]歐陽修.歐陽修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2001.

[15]阮閱.詩話總龜·前集[G].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7.

[16]何文煥.歷代詩話[G].北京:中華書局,2004.

[17]傅璇琮,等.全宋詩[G].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9.

[18]陸時雍.唐詩鏡[G]∥吳文治.宋詩話全編:第10冊.南京:鳳凰出版社,1997.

[19]韓淲.澗泉日記[G]∥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64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0]王仲鏞.唐詩紀事校箋[M].成都:巴蜀書社,1989.

[21]李步嘉.越絕書校釋[M].武漢: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1992.

[22]錢儼.吳越備史[M].四部叢刊續(xù)編本.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36.

[23]蔡夢弼.杜工部草堂詩話[G]∥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81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4]何汶.竹莊詩話[M].常振國,絳云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4.

[25]魏慶之.詩人玉屑[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責(zé)任編輯:沈松華)

On the Family Learning of the Development of “Poetic Technique of Huang Tingjian”

WANG Xiao-lan

(Research Center for Chinese Literature and Documentation, 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311121, China )

In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leaders of the poem and essay were mostly from distinguished families, and Huang Tingjian, the “Jiangxi Ancestor”, was one of them. However, his literary talent was not the only reason for being the leader of Parnassus. On the one hand, the educated family learning of “Huang Family in Fenning” and the cordial inculcation of Huang Shu provided him with indispensable initial contexts. On the other hand, the poetry communication, which was based on the marriage link between Xie Shihou, Sun Jue and Huang Tingjian, also offered special assistance to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oetic technique of Huang Tingjian”. Although the poetic achievements of Huang Tingjian, who followed Du Fu and Han Yu’s way of writing, outweighed Huang Shu, Sun Jue and Xie Shihou, their poetic practice indeed had its undeniably guiding and enlightening significance on either Huang Tingjian, or the “Jiangxi” posterities.

Jiangxi Poetry School; Huang Tingjian; poetic technique of Huang Tingjian; family learning; Huang Family in Fenning

2014-11-26

王小蘭(1962-),女,山西永濟人,杭州師范大學(xué)古代文學(xué)與文獻研究中心副研究員、碩士生導(dǎo)師,主要從事唐宋文學(xué)研究。

I 222.7

A

1674-2338(2015)02-0063-05

10.3969/j.issn.1674-2338.2015.02.006

猜你喜歡
杜詩山谷
山谷(外六首)
睡吧,山谷
讀友·少年文學(xué)(清雅版)(2018年2期)2018-09-10
沉默的山谷
篆刻杜詩記
貧困無田杜太守
貧困無田杜太守
詭異的山谷
智出山谷
清初杜詩研究二題——錢謙益《解悶》詩箋與仇兆鰲“四句分截”說
江孜县| 华池县| 隆尧县| 乌拉特后旗| 黑龙江省| 甘孜| 海阳市| 嵩明县| 宣武区| 句容市| 临泽县| 镇江市| 鹤壁市| 定边县| 托里县| 南郑县| 越西县| 耒阳市| 颍上县| 锡林浩特市| 海原县| 揭西县| 正定县| 万年县| 台北县| 武冈市| 大埔区| 泰宁县| 醴陵市| 留坝县| 闽清县| 石棉县| 满城县| 松溪县| 凌云县| 云龙县| 巨鹿县| 丰原市| 石渠县| 柳江县| 积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