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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xiāng)愁與家園——論當代散文詩寫行走的生命詩性

2015-03-27 05:41:58馬賽
河北民族師范學院學報 2015年3期
關鍵詞:詩性家園鄉(xiāng)愁

馬賽

(首都師范大學詩歌研究中心,北京100048)

鄉(xiāng)愁與家園——論當代散文詩寫行走的生命詩性

馬賽

(首都師范大學詩歌研究中心,北京100048)

鄉(xiāng)愁是詩人寫作的動力,亦是寫作的歸宿?,F(xiàn)代文明使個體存在不斷被科技標準化、行為模式化,城市的同化與復制本性讓生命個體限制在越來越狹小單一的困境里,面對人文精神的失落,生命的行走性此時顯示出強大的能量,生命個體的特殊性,創(chuàng)造性與體驗性于時空的行走過程中展開。詩人就是時代中的行走者,他們在還鄉(xiāng)的旅程中普遍懷有一種難以言語的焦慮——鄉(xiāng)愁。他們以鄉(xiāng)愁為血肉,通過詩歌尋找家園,用詩歌來宣泄心中的思戀與苦痛,用詩歌來獲得心靈還鄉(xiāng)的救贖。

鄉(xiāng)愁;家園;行走;生命詩性

鄉(xiāng)愁從“家”開始,它是人類深層的精神心理需要,是從客觀現(xiàn)實出發(fā)而對歸屬的遙望與企盼,更是對自我身份存在的肯定與認同。家園是無法割舍的,它承載著親人的眷戀。故鄉(xiāng)的土地是生命的啟程,路途的牽念,更是生命最后的歸宿。古往今來關于家園之夢和鄉(xiāng)愁之感的作品汗牛充棟,對家園的渴盼也成為最動人的古老母題。

一、家園——生命詩性的棲息

家園主題是詩意生命的本體性歸宿,是行走著的詩人“精神詩性”的源泉。宋曉杰在《不可解釋的記憶》里高呼:“大地是我永久的憩園,永夜的眠床”。家園是神圣的,是外在形式的內(nèi)化,骨髓化,象征所有關于生命想象的寄托,是生命最溫暖的棲息。家園意識是深藏于每個人心底的良知,它關聯(lián)生命理念及各生命元素的機能。

阿多諾認為:“文學藝術既是一個擺脫經(jīng)驗現(xiàn)實及其社會效果聯(lián)系而超乎其上的獨立物,然而它同時又落入經(jīng)驗的現(xiàn)實中,落入社會的種種效果聯(lián)系中。于是顯示出這種審美現(xiàn)象,它是雙重的,既是審美的,又是社會的。”[1]文學寫作需要站在一種相關的立場及特殊觀點的基礎上寫作,厘清角色,位置,從而在彰顯話語的同時,傳達獨特的話語及審美取向。詩歌也同樣如此,詩人作為一切事物的本源和基礎的生命個體,其生命存在具有兩個層面的含義:一為生命的物質層面,即人生存的基本狀態(tài)和本能欲望;二為生命的精神層面,即生命價值的追尋與存在意義的探索。第二個層面是更深層次的生命形態(tài)。這兩個層面真正構成人的存在,不可缺失任何一方。然而隨著科技的進步與發(fā)展,物質生活的急速膨脹擠壓著精神生活的空間,科學本是自由與解放的利器,但在現(xiàn)代化進程中由于功利主義及實用主義的泛濫,技術時代的人們?yōu)樽非笏^的幸福,不斷地向自然索取,不斷地透支著自己的信仰與靈光,利益當前的法則面前,精神的原野漸漸荒蕪一片。隨著世俗化,金錢化與城市化的趨勢不斷加強,余虹更是直接寫道:這是一個天地隱遁,諸神逃離,萬物被掠奪的世界,不是真正的世界,而是一個地基被毀的深淵,懸于深淵中的“現(xiàn)代人”是無家可歸的。[2]城市成為生存與精神的“異鄉(xiāng)”,甚至被異化。藍藍《散步》寫出與城市的距離和隔閡:“遠處的城市在漸涼的風中像一頭灰蒙蒙的巨獸”。在喧囂繁華的誘惑下,“在遙不可及的高處,羽毛是唯一的真實”(周根紅《羽毛或飛翔》),人們離開祖祖輩輩熱愛的土地,開始為生活而奔走,“漫長的旅途中,鳥的羽毛覆蓋住情感的高地”(周根紅《羽毛或飛翔》),生命力度和強度在這個時代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彰顯,但是漂泊一旦拉開序幕,“關于停留或筑巢,鳥什么也不在乎,鳥永遠都居住在自己的飛翔里”(周根紅《羽毛或飛翔》),處處為家即處處無家。飛翔的速度讓家園信仰的天空傾斜,時代的浪潮將詩人同樣裹挾而去,行走成為必然。這樣就造成詩歌精神的迷失:“由于過分的觀念變化和精神性的逃亡……使詩歌變成了一種意義的不溝通系統(tǒng),于是,出現(xiàn)了詩歌審美的空場,也同時出現(xiàn)了詩歌閱讀的空場。”[3]這種危機的背后不僅源于生命存在根底的矛盾,更是詩人在應對消費主義時代浪濤的一種“疲憊感”。仰望著遼闊的遠方,背負著“翅膀一生的隱痛”(周根紅《羽毛或飛翔》),詩人轉而挖掘生命最真誠的美好,尋找最初的懵懂,行走是手段,詩性家園的回歸方為目的。

二、行走——生命詩性的探尋

《周易·系辭》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謂易?!薄耙住敝傅氖亲兓麽悖簿褪钦f生命的本原,一方面來自宇宙萬物的滄海桑田之輪回幻變,另一方面生命也是生生不已的流動過程。這樣生命與宇宙自然達成一種“合一”的同構。但不可忽視的是現(xiàn)代文明對自然及生命個體進行著“霸權”似的改造,人的個體性不斷被由科學技術所主導的生活標準化。韓少功在《遙遠的自然》寫道:“標準的城市生活是一種晝夜被電燈操縱,季節(jié)被空調機控制,山水正在進入畫框和陽臺盆景的生活。”[4];大大地被遺棄,如同周根紅的《凍河》中寫道:“大地的言辭,此刻異常平靜,再也無法流動”“所有的聲音,都折斷了翼翅,墜入最深的冷里”,大地母親的靜默覆蓋所有起伏不定的心情;自然被傷害,洛倫茨認為生機盎然的大自然哺育了我們,而文明的人類卻以盲目而殘忍的方式毀壞著大自然。[5]城市的同化與復制本性讓生命個體在越來越狹小單一的圈子里奔波。阿毛的《春天》形象的傳達這種現(xiàn)象:生命在春天迷失,不斷地從一個夢里逃到另外一個夢里,“前一個夢太長太壓抑,像在長長的陰暗而逼仄的小巷中行走,身子和心靈已被擠壓成了椽子和箭鏃,在絕望中捶打穿梭”與其形成對比的家園之夢卻是“又如此明亮而遼闊,讓我一瞬間由椽子和箭鏃變成了飄漾的柳絲,綻放的花朵?!边@種生命被異化又美化的轉變顯示出現(xiàn)代人城市生活所面臨的靈性的逐漸喪失,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審美危機的侵襲,如其在《懸崖上的樹》中所寫:“再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這種緊迫感使詩人如同“一粒種子的命運”,隨風漂泊,“寫滿傷痕”。

需要注意的是,在心靈與肉體的雙重流浪中,為生活而忙碌的人們面對的不僅僅是安身立命的物質條件的變換,更是生存根基的遺失,抽掉了精神與靈魂的骨骼。面對人文精神的失落,生命主體性此時顯示出強大的能量,如同海德格爾所說:“我全然不知,在貧困的時代里詩人何為?但是你說,他們就像酒神的神圣祭祀,在神圣的黑夜里遷徙,浪跡各方?!保?]是的,詩人就是時代中的行走者,他們以鄉(xiāng)愁為血肉,通過詩歌尋找家園,用詩歌來宣泄心中的思戀與苦痛,用詩歌來獲得心靈還鄉(xiāng)的救贖。

三、行走——生命詩性的延伸

行走是漂泊,更是對生命存在的開掘,生命的行走沖動造就大千世界與科技文明。柏拉圖將生命視為藝術創(chuàng)造的內(nèi)驅力,認為迷狂,熾熱,奔突勃發(fā)的生命力構成了原始初民藝術創(chuàng)造的根本。尼采認為生命既為詩,為美,是充滿激情的存在,是萬物之根基,所以上帝之后,生命的本性成為藝術唯一的價值尺度。生命個體的特殊性,創(chuàng)造性與體驗性于時空的行走過程中展開。獨特的生命體悟是散文詩寫的靈魂,只有經(jīng)過生命詩性灌注的詩作才是心靈之歌,而只有行走方能召喚最純粹的詩歌。而行走中的當下散文詩寫作具有統(tǒng)一性,遷徙性與生長性三個特點:

第一,遷徙性。即詩人從靜止,單調,重復或者落后中出走:“我的先祖可能從黃河之北遷徙,我出生的地方在蘇北,在一個農(nóng)家的院落,邊上沒有祠堂,只有一望無際的土地”,生命開始征程,開始其傳承,也許“我的那些先祖啊,幾代之前,我便說不出子丑寅卯了”(周慶榮《孝地》)。人類動態(tài)的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開始流轉,生命的光輝因此開始綻放;宋曉杰的《不可解釋的記憶》中記憶如同生命,如同“頹傾斑駁的老屋”,生活“艷陽的熱度”讓它的骨骼一寸寸的矮了下去,靜止不動的生命個體被時光“有意無意的涂改,被侵蝕”,最終雷擊與天火讓生命之樹倒下,詩人發(fā)出不要停留,“不要慘淡著面容”“不要悲傷到天明”的呼喊,讓我們繞過去,開始一場具有終極關懷意義的行走,展開了燭照生命的異鄉(xiāng)之遷徙,使詩歌進入更寬廣的領域。像一匹馬騰空躍起,“插上勁健的雙翅,逃離出城!逃離欲望和誘惑!去發(fā)現(xiàn)密林,草原,沙灘,去發(fā)現(xiàn)雕塑靈魂的環(huán)境。”(《一匹馬遠去了》)帶著勇氣和理想,唯有奔跑才是對生命最有力的回聲。詩中活的圖像表征,極富感染力,集中與強化了行走中生命的韌度與力量。

第二,統(tǒng)一性。自然與生命都是一個完整的生態(tài)系統(tǒng),誕生,生長,繁衍與死亡的輪回在這里生生不息。史鐵生認為生命的過程如同孩童無意間的離家嬉戲,無論多久,終要踏上歸途。而人類是自然世界中重要。生命景觀,與自然同構,生命個體的行走也是對自然的了悟與參閱。田鑫《從水,又回到水》組章就表達了生命與自然的血脈聯(lián)系:“多年以后,當我死亡,腐爛,變成土,變成另一部分的水。我還會持續(xù)地散發(fā)著它的味道”《羊水》。而養(yǎng)育人類的母親又與大地同呼吸,她也在輪回行走,“已經(jīng)將哺育過我的身軀,早早地交給了大地,交給了水”?!赌趟?,在這里她曾給予我們奶水,更是我們血液里律動的營養(yǎng);生命即生活,詩寫與生活的關聯(lián)以及鮮明的個性意識,對個體的尊重與對整體生命的倚重。如自然,動植物,構成一種生命的言說之美。其中如對自然的敬畏:“散步的人被它的靜默突然攔住了——一棵年邁的草!它以它應該成為的樣子使一個找尋生命意義的人深深地彎下了腰”(藍藍《散步》),萬物有情萬物有心,它們與人類構成一個和諧而統(tǒng)一的生態(tài)整體;“你聽不見,但你行走在遠方的城市里或許能感受到,當路遇的一只鴿子受驚般飛起的時候,當一朵輕盈的仿佛沒有重量的花絮降落在你的肩頭——你或許能察覺到,你正行走在別人心靈的關注之下?!保ê闋T《你是一張舊照片》)生命的行走并不孤單,而是充滿關切的目光,在詩意的土地倘佯。

第三,生長性。潘知常認為審美活動正是這樣見證著自由的尊嚴,人性的尊嚴,見證著人性尚在,這實在是一個重要的證明。人類一旦察覺到人類別無出路而生長起最真摯,最溫柔的愛心,就已經(jīng)在內(nèi)心體察到了在精神上得到拯救的可能。[7]這就要求我們立足生命個體存在的根基,厘清現(xiàn)實的荒霾,探尋精神還鄉(xiāng)的可能。藍藍的《我的心被遠處的手指撥動了》中發(fā)出這樣的期嘆:“那一夜西北風在你的屋檐下喊啞了嗓子,它僅僅會吟唱你的名字”,多情的西北風如同家園的鄉(xiāng)音,一遍遍的呢喃著游子的乳名,但是當行走成為生命不可或缺的體驗時,詩人與夜一起滋長,一起靜守,故鄉(xiāng)可知“那個整夜在你門前徘徊的就是我。那是我懷揣啞琴,遠走天涯的前夜”,生命本該如此,在感受到靈魂焦灼時的勇于面對,詩人不沉淪,不退縮,脫身出來,哪怕在離別的前夜內(nèi)心百轉千回,哪怕攜無語上路,也堅定地成為生命的思索者,努力撥開現(xiàn)實的迷霧與陰云,積極尋求超越與救贖之路。

也許只有當人們對世界,自然與生命進行滲入式的思索,真正了解“家”之所在時,方獲得生命最純粹的鄉(xiāng)愁。文旗在《風箏斷想》寫道:“一個風箏的命運一半在風中,一半在手中,多像一個人飄零的歸宿”,“一只風箏從天空墜落,另一只風箏騰空,節(jié)節(jié)攀升”,我們既感動于生命的行走不已,前仆后繼,也在為著“放飛自己,也被他人放飛”的命運而唏噓,“我們一次次咬斷牽系的腳線獲得自由,我們也因之失去了清晰的坐標和熟悉的炊煙”,成長伴隨著難言的苦痛,但是正因為這些拔節(jié)而上的疼讓心靈的枝葉繁茂生長,行走過后,“能承受生命之重的,也許只有歲月這根扯不斷的錦繩”,而歲月便是割扯不斷的鄉(xiāng)愁。

四、鄉(xiāng)愁——生命詩性的再符號化

符純云《家園》:一句方言喊出的乳名,叫疼痛,一聲乳名喚來的疼痛,叫故鄉(xiāng)。

自然是人類生存的依據(jù)與最終歸屬,她賦予人類生存需要的各種可能性,她的生機與活力直接關系著所有生命個體的存亡,人們的集體無意識中有著對大自然,對大地最親密與直接的情感,因而面對自然人們心中總會涌動著一股最深徹的溫暖與感動,而現(xiàn)代社會與自然的逐漸冷漠疏離,必然也會萌生濃郁的鄉(xiāng)愁與憂慮。詩人們生活在物質文明的當下社會,機器復制生產(chǎn),科技迅猛發(fā)展,使得日常生活空間被不斷的擠壓,生命個體被置于不斷更新,變化的物質層面,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層面,更多地是一種精神的驟然斷裂,從而引發(fā)身份認同的阻礙。身份是自我肯定的延伸,存在與他者的關聯(lián)之中。而生命個體之所以為獨一無二的個體存在是因為他可區(qū)分他者性和開放性,這就要求符號認定的兩個方面:第一,具有普遍同一性,即與他者的可轉換性;第二,具有特殊性,即與他者的對峙,不可調和。行走的詩人在嬗變的波濤中都普遍懷有一種難以言語的焦慮,從而轉向對生命最原初的安寧—家園的向往,但是這種普遍的懷鄉(xiāng)又因為生命個體的特殊性而展現(xiàn)不同的立場,體現(xiàn)在詩歌文本中則是鄉(xiāng)愁不同符號化的凸顯。

(一)鄉(xiāng)愁情感符號的象征

以林柏松《異鄉(xiāng)聽雨》為例,詩中細碎的雨珠慢慢地耐心地敲打著異鄉(xiāng)人,她的節(jié)奏很亂,“固執(zhí)地往我的耳朵里灌”,“固執(zhí)地往頭上身上澆”,迷朦了整個世界,異鄉(xiāng)人用心聽著雨,他感到“雨聲常常慈愛地呼喚著我的乳名”,一種“升自某個深淵,升自往日里消逝的某種懷戀”如同侵蝕的疼痛蔓延過沒有根須的軀體?!坝暝谔斓亻g大搖大擺且無心無意的行走”,而詩人于世間的漂泊浸潤著難言的心傷,故園的呼喚與前方未知的尋找,讓行走如纖纖小草的瘋長,“長成了我無法忽略的胡須”。而肖建新《麥子》中有關于“麥子”的意象,是“燦爛而實在的花朵”,是“揮之不去的圣潔的崇拜”,這是對神性自然的謳歌,更是對以麥子為代表的故鄉(xiāng),大地與自然的深深禮拜。這些母親大地的賜予讓“無數(shù)顆麥子流進人間饑餓的口袋,變成滿腹沉甸甸的能量。這些能量最終又回到田地,抽出滿地黃燦燦的麥浪,數(shù)千年來舒展著農(nóng)人的目光”,詩人筆下,麥子不僅僅是口腹之需,更是生命精神的食糧,它象征著一種能量與寬慰。綜上所述以“聽雨”引發(fā)鄉(xiāng)愁到“麥子”所承載的幾千年來中華兒女對故園的想象的意象,象征著鄉(xiāng)愁的無時不刻與侵入骨髓的存在。

(二)沉潛與擴張的符號意象

“如果要使某種創(chuàng)造出來的符號激發(fā)人們的美感……就必須使自己作為一個生命活動的投影或符號呈現(xiàn)出來,必須使自己成為一種與生命的基本形式相類似的邏輯形式。”[8]這里包含兩個方面,一是外在契因通過詩人內(nèi)化的介入與吸收,沉淀為詩人獨特的情感,是一種精神的沉潛,它所展現(xiàn)的是詩人所郁積于胸懷,可意會而言傳難以企及的情感。如同陳亮的《回鄉(xiāng)偶書》里所擠壓的這種沉重與樸拙奇異的鄉(xiāng)愁:“娘自土里起身,眼神是蝙蝠,想望的更遠些,捶著羅鍋的腰,骨節(jié)在響,自嘴角導出呻吟。似乎怕人聽見,呻吟聲起初很細,像根刺兒,眨眼的功夫就長成一棵大樹,在體內(nèi)可怕地矗立起來。”詩歌為我們展現(xiàn)了“蝙蝠”,“刺兒”最后竟然是一株矗立在體內(nèi)的“可怕的”大樹,這些意象在鄉(xiāng)愁類作品中顯得不甚恰當,但恰恰這些光怪陸離的意象符號為我們傳達了一種深徹的沉潛。大音希聲,大痛無言同樣是這個道理。二是內(nèi)在精神沉淀到一定程度,需要一個出口來噴發(fā),表現(xiàn)在詩歌文本中是立場展現(xiàn),心靈的凸顯。周慶榮的《夜深時望望故鄉(xiāng)》中,他寫道:“不說滄桑,不說滄桑。繁榮也不過只是一段往事,一條路向南,再一條路向北。故鄉(xiāng),你是我的遠方了?!痹谶@里我們看到一種有節(jié)制的抒懷,作為中年寫作的代表,詩人用平靜舒緩甚至幾近于敘述的語調開始對生活展開敘述:“三十年。從一座城市到了另一座城市。白天,街道上人群密集,一張臉,另一張臉;夜晚,一扇窗,又一扇窗”,這里便是如前所述的第一點,而到“自由的空氣,清新的空氣。剝開青青的豌豆,唇齒留香”,引發(fā)對香氣四溢的美好的拓寬,它“長在故鄉(xiāng)的田野,在三十年歲月那般遙遠的故鄉(xiāng)”最后感情的抒發(fā)最終落幕于故鄉(xiāng)永久的棲息,因為“我從不與母親講都市里的萬家燈火,螢火蟲或者星星。一個村莊有這樣的夜晚,全世界就會平靜和安詳”。

五、歸鄉(xiāng)——生命詩性的重構歸鄉(xiāng)與重建

狄爾泰說那喚起一系列想象的構想過程的力量,來自心靈的深處,來自那被生活的歡樂,痛苦,情緒,激情,奮求振蕩著的心靈的底層。[9]玲瓏的詩人們在大地上的行走,以審美的目光穿透日常生活的表象,于生生不息,流動不止的行走呼喚生命最原初的實在。

萬物始于大地又終將回歸大地,大地養(yǎng)育了萬物。但是在工業(yè)社會的蓬勃壯大中,土地淪落為人類的奴仆,她被任意地征服與占有,在其的骨血被利用殆盡后,又被無情地拋棄。詩人呼喚曾經(jīng)與大地同節(jié)奏共呼吸的簡單美好,渴望一種精神的回歸:感恩與懷想。在宋曉杰的《把你認出來》中,故鄉(xiāng)是深入骨血的記憶,無論“山水隔阻,時空交錯,道路封鎖了所有音訊,塵埃淹沒了所有往昔?!比欢舾卸嗲榈脑娙诉€是將她認了出來,詩人如同初春性急的小草,摒棄“夜的滯重和迷惘”,在晴朗的目光凝視下,超脫了光陰,停下行走的腳步,在“余生的熱望未被篡改”前,呼吸著初春的暗香盈盈。故鄉(xiāng)是一條寬闊的通衢,給予十字路口行走的詩人們以視線與扶搖直上的“縷晰條明”。“不同的出走,不同的歸屬”,在當下繁復的語境中,“那一條路最早走到盡頭?那一條路最后通向大海?”詩人的憔悴,無奈與迷惘,最終在故鄉(xiāng)“裊裊的炊煙中”,得到了最大的認同。詩人通過精神還鄉(xiāng)的行走,升騰出一種對家園,對大地,乃至對大自然的敬畏與感恩。從而為精神的行走建構一個永久的歸宿。

我們知道故鄉(xiāng)喪失的背后顯現(xiàn)的是精神的貧乏,特別是在后現(xiàn)代社會境遇中對生存的一種基本訴求,隨著全球化的進一步加強,人們不得不面對這樣的困境:一方面社會與經(jīng)濟的聯(lián)系日益緊密,科技和生活的相互依賴;另一方面是文化貧瘠與政治的分歧。工業(yè)體系導致的直接后果便是單一與分裂。有人提出重新開始關注“身體、自然和地方”,主張靈魂性的出走以期達到精神還鄉(xiāng)的深入指涉。詩人們面對困境通過詩歌文本呼喚解救之途?!叭说臈釉诒举|上就是詩意的。在原初意義上,人的棲居就是詩意的棲居。這種棲居本身就是超越性的,是有限中的無限的持存?!保?0]詩意是人的一種本真,理想狀態(tài)。只有超脫物質對生命本體的渲染,拋棄對科技的盲目信任,擁抱自然,擁抱屬于生命最本真的那一種和諧,建構精神家園,生命的流動方更具傳承的廣度,超越的向度。陳亮的《夜晚的狗叫》寫道:“月光下的狗叫聲清脆而短暫,就像村莊在月光里行走一樣,自己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喧囂的物質世界人們忙碌紛擾,很難有這樣的時刻,在月光下晾曬自己心靈的聲音,詩人致力于構建一個寧謐的氛圍,讓心靈自由地舒張,這是生命詩意的本真狀態(tài)。藍藍的《燭光》更是為我們行走的彼岸照亮:家園如同燭火的凝聚,她燃燒著激情,光芒卻是溫暖而寧靜,是“沉思之線軸的開端,想象力的又一個源頭”,她靜靜地默默地燃燒,不再是落淚,而是直抵生命的安寧,照亮四周又將它們圍攏。

米蘭·昆德拉曾說,離別大地亦即離別真實的生活。詩人作為時代最敏感的靈魂,是人類良心的探尋者。面對生命意義與寫作意義的雙重挑戰(zhàn),行走體驗成就生活的本質,行走是為了回歸大地家園,尋求靈魂永恒的寄托。藍藍的《采蘆筍的女人》里,這位受盡苦難的赤腳女人,“在她充滿泉水和草木的胸中,也有汪洋在涌動”,她“豐盈的胸乳”將斷奶的幼兒重新喂養(yǎng),她如廟堂的柱石,“支撐著美的大廈,使天空不致坍塌”,這樣廣闊的懷腹包容著萬物,在詩人心里女人便是生命最后的歸屬,是母親大地,“與日月星辰保持著古老而神秘的聯(lián)系”。當代結構主義大師德里達認為回歸運動旨在重新振興源頭的激情。[11]這種神性的回歸正是詩人所找尋的救贖之途。

[1]葉朗.現(xiàn)代美學體系[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1988.269.

[2]余虹.藝術與歸家[M].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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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海德格爾.海德格爾選集[M].孫周興,編.上海:上海三聯(lián)出版社,1996.54.

[7]潘知常.生命美學論稿[M].河南:鄭州大學出版社,2002.11.

[8]蘇珊·朗格.藝術問題[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43.

[9]陳劍暉.中國現(xiàn)當代散文的詩學建構[M].江西:江西高校出版社,2004.113.

[10]劉小楓.詩化哲學[M].山東:山東文藝出版社,1986.242.

[11]德里達.書寫與差異[M].芝加哥:美國芝加哥大學出版社,1978.295.

Homesickness and Homeland——the Poetic Life of the Contemporary Poetry Creation and Walking

MA Sai
(Poetry Study Center,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Beijing 100048,China)

Homesickness is the motivation of poetry writing and its destination as well.Modern civilization puts individual existence into technological standardization and behaviour modeling.The nature of Urban assimilation and replication limits life into a narrow and single predicament.In the face of humanistic spirit lost,the walking nature of life shows powerful energy.The particularity,creativity and experience of individual life has been expanded in the process of walking though space and time.They are walkers of the times.They generally have a kind of indescribable anxiety in their returning to home-homesickness.They look for homeland and give vent to their pent-up anguish in poetry,and obtain the redemption of the return of soul in homesickness,.

homesickness;homeland;walking;poetic life

I206

A

2095-3763(2015)03-0082-05

2015-03-19

馬賽(1987-),女,河北石家莊人,首都師范大學詩歌研究中心碩士,研究方向為中國現(xiàn)當代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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