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軍華

（東華理工大學(xué) 文法與藝術(shù)學(xué)院，江西 南昌 330013）

海南黎族儺戲的藝術(shù)特色

章軍華

（東華理工大學(xué) 文法與藝術(shù)學(xué)院，江西 南昌 330013）

海南黎族儺戲在一定程度上保存殷周時代儺禮“祖先鬼魂”信仰的信息，儺戲表演有三種類型，一是以驅(qū)“瘴癘鬼”為主題內(nèi)涵的表演類型，二是以招魂為主題內(nèi)涵的表演類型，三是以山鬼崇拜為主題內(nèi)涵的表演類型。其中第三種類型以“道公”模擬男、女情歌對唱的藝術(shù)形式，融合的黎族山歌對唱特色，已經(jīng)具備戲曲“旦”角表演的初級形態(tài)，呈現(xiàn)出儺戲表演的初始狀貌。黎族儺戲與內(nèi)陸的淵源、族群巫教與馬來民族的關(guān)聯(lián)等研究，仍需待考古和文獻發(fā)掘等進一步探討。

黎族；儺戲；儺歌；研究

海南黎族儺戲研究，或因為人文歷史和地理因素等原因，較少見于儺戲研究學(xué)者的視野。海南黎族儺戲起源何時，已很難考證。作為百越文明范疇，漢代以來民俗信鬼、崇尚雞卜，此可視為海南黎族儺戲淵源的一部分。

就海南黎族族源來看，有南來說、北來說及多源說三種觀點，主要聚居地分布在三亞、五指山、瓊中、保亭、陵水、樂東、白沙、昌江、東方等市縣區(qū)域。兩宋以后多見歷史名人遭貶謫至海南，蘇軾即是一例代表人物，由于沒有文字記載，再加上受貶謫的歷代文人涉及儺禮傳播的客觀條件不具備，因此，目前沒有文獻或文物信息能直接或間接證明海南黎族儺戲有源于周禮體系大儺儀的說法。就海南黎族信仰中對自然精靈和“祖先鬼”的崇拜的事實來看，黎族人在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內(nèi)保存著原始巫祭的某些信息，據(jù)壽佳琦先生考據(jù)說：“在黎族人民的幻想中，鬼還沒有同神靈區(qū)分開，鬼是沒有實體的，是人格化的。它可以同自然界的天、地、水、火、風(fēng)、土、動物、植物等一切結(jié)合，可以從中孕育，也可以藏身其中。甚至，黎族人的祖先在逝去后，也可以與天地同化，化身為精靈，保佑族人或帶給族人以災(zāi)禍”[1]。黎族人巫祭儀禮中的“祖先鬼”與“天”融合為一體，崇尚自然多神的觀念等，則與殷周儺禮的背景與觀念竟然一致，如裘錫圭先生說：“殷周統(tǒng)治者都認為他們死去的先人是在天上的，是在上帝左右的”[2]。殷商的“祖先靈魂”與“天”是一體的，因此，黎族儺戲在一定程度上遺存有類似上古儺祭的某種因素。

1 海南黎族儺戲的內(nèi)涵與表演類型

據(jù)海南黎族學(xué)者高澤強說：“‘儺’很可能是在明末特別是清代進入海南島，分兩條道進入，一條為川、黔、桂、瓊，一條是浙、閩、粵、瓊?！畠M入海南島后，先在的漢族聚居區(qū)傳播，后又逐漸傳入黎族地區(qū)”[3]。也就是說，海南黎族儺戲來源于明末清初的西南或東南沿海地區(qū)。

從高澤強先生的田野調(diào)查可知，黎族民間的儺面具，最初是木刻制品，后改用樹皮、檳榔包衣制作，又有用百皮紙制品。在黎族民眾的靈魂信仰中，村寨災(zāi)難與民眾疾病等是妖魔作祟的結(jié)果，這些妖魔中最厲害的有“疫癘鬼”、“瘴癘鬼”、“五刀鬼”、“鬧家鬼”等，“瘴癘鬼”是自然界最兇惡的妖精所變，專門竄入村寨作祟招致瘟疫；“五刀鬼”、“鬧家鬼”是那些落樹、溺水、雷劈、槍傷、吊頸等死于非命的孤魂野鬼所變，往往在人家中作祟致民生病。比較一下其他地區(qū)的儺祭所驅(qū)之祟，這些正是從兩晉以來儺祭所驅(qū)逐的“強死鬼”體系范疇。驅(qū)逐作祟的妖魔就需要請“道公”來降神查鬼，在查清楚屬于哪一種厲鬼作怪之后，再演跳儺舞進行驅(qū)逐以保村寨和家族平安。

海南黎族儺戲的內(nèi)容和形式，大約有以下三種類型。

1.1 以驅(qū)逐“瘴癘鬼”為主題內(nèi)涵的表演類型

這類題材的表演類型，主要祭祀意義是村寨平安。驅(qū)“五刀鬼”等的表演程式與內(nèi)涵大略相似，故把它列為屬性相同的類型范疇。這類題材的驅(qū)疫表演在海南黎族聚居區(qū)域較為普遍流傳。

角色與妝扮：“道公”一名、助手二名、瘴癘鬼五名、村名若干名，鼓鈸手二至三名?！暗拦鄙泶┖诨疑L袍，腰束黑色腰帶，頭纏黑頭巾，頭額插一支雉尾，腰綁一個尖刀袋，助手頭額頭各插一支雉尾，一人拿利箭，一人提弓搭箭?！罢伟O鬼”（疑為五猖）五人妝扮，著清一色黑色長袍，戴木面具，尖頭大耳、青臉獠牙，闊口大鼻。

表演與程式：“道公”先念咒語（大意）“現(xiàn)在有妖精、鬼神把瘟疫災(zāi)難帶給本村（或某一家庭），請‘玉皇大帝’速派神兵神將前來助我驅(qū)鬼、趕妖、消災(zāi)、除難、保平安?！比缓笕榆ㄕ疾夫炞C），拔尖刀，搭弓箭，喝令瘴癘鬼現(xiàn)形；五個瘴癘鬼戴假面上場，雙手高舉，左右搖擺跳躍與前進后退，口中“吱吱！咕咕”的怪叫（模擬鬼行為）；“道公”舉刀刺殺狀，且厲聲咒語：“你們這些厲鬼作惡，天地不容，現(xiàn)已給你們酒食，給你們動物內(nèi)臟、鮮血，你們必須馬上離開此村（或某家），不許再來作惡為害于人?！弊詈?，“道公”與五鬼搏斗，眾人助威吶喊，把五鬼趕出村外。五鬼的扮演者脫下假面和長袍，收拾好返回村莊，“道公”在村口用蔞葉打活結(jié)高掛顯眼處，拒外人進村，五天后再解忌。

1.2 以招魂為主題的表演類型

這類主題的驅(qū)疫表演活動，主要流行在海南潤方言黎族、杞方言黎族和部分哈方言黎族聚居區(qū)，是以驅(qū)逐孤魂野鬼為目的的招魂儀禮式表演類型，其中最重要的一個節(jié)目名為《面龜殼舞》，需跳演三晝夜，黎族學(xué)者稱之為“儺”舞。

角色與妝扮：茍塔（男）一名，頭戴弓形紋彩巾，身穿紅色龍紋長袍，左手端茶杯，右手拿筷子，作領(lǐng)舞者；喜塔（女）一名，頭戴方形紋彩巾，腦后留兩條垂帶，身著白色鳳紋女袍，手持一根三十厘米長的木棍，頂端系一束稻草，象征“鹿尾”；“舞眾”若干名，稱為“馬仔”，分為“帕曼”（男）和“拜扣”（女）兩類，各占人數(shù)一半?！芭谅焙谏^巾扎頭，呈圓盤狀，身著黑或藍色無領(lǐng)長袖衫，下系吊裙，內(nèi)有一人騎馬，兩人拿魚，兩人提燈籠，余下的手執(zhí)“祖先鬼”和剛?cè)ナ赖乃勒咧莆??！鞍菘邸币话阌赡行詩y扮，頭扎花紋頭巾，戴銀耳環(huán)，腦后結(jié)鬃，插骨簪，身穿無領(lǐng)開襟黑底繡花上衣，花紋筒裙，手持祖先牌位；“瘋仔羅”二名，由一男一女馬仔扮演，專扮裝瘋賣傻狀，戴面具，男持大刀；“批魯”一名，由“舞眾”中一名裝扮丑角者，其腰系一個漏底的腰簍，表演時到處亂撿亂拿東西，邊檢邊漏，逗觀眾笑樂；“帕禿”是“舞眾”中的另一丑角，頭戴草帽，手持短棍，腰系男性生殖器草編模型，呈直角狀，專門尋找“拜扣”表演各種下流動作，引人發(fā)笑；樂隊成員七至八名，一人敲擊牛皮獨木大鼓，兩人敲打大鑼，二三人吹嗩吶，一人打銅鈸，一人打小蛤銅鑼。

表演與程式：整部表演共分四個小節(jié)，表演驅(qū)孤魂野鬼、招亡魂回歸祖堂的儀禮程式內(nèi)涵。第一小節(jié)：“越師”——為亡者鬼魂“打齋”招魂；第二小節(jié)“開闕”，分四個舂臼和六個舂臼兩段，唱念“安時靈”、“安井”、“朝亡幡”等經(jīng)謠，以敲鑼打鼓召喚“祖先鬼”們回家來聚餐，祈求他們庇蔭家人平安；第三小節(jié)“建堂”，舉起“祖先”牌位（紅白兩種，未成年用白色），沿著擺放的舂臼方陣走，鬼公（道公）唱念“安井”經(jīng)、“朝亡幡”經(jīng)，以招呼鬼神；第四小節(jié)“供黃”，俗稱“倒豐都”，也稱串迷魂陣圖，即串竹圈圖。舞畢，把死者牌位安放于香案上。

黎族的招魂主題儺戲，保亭、瓊中區(qū)域杞方言黎族的“道公”祭儀禮戲，由“道公”的助手扮演牛頭馬面向亡魂索要“買路錢”的表演。陵水區(qū)域的“道公”八九名扮演孟姜女、關(guān)公、土地公、菩薩等作“鬼門關(guān)”的把守，閻羅王坐鎮(zhèn)中央，主祭的“道公”請神后即扮飾“天庭赦官”，騎著一只紙制仙鶴走東西南北門，帶亡靈歸宗。

再，瓊中黎族苗族自治縣營根鎮(zhèn)袁胎返村杞方言黎族“道公”王宏斌，他在為死人招魂時所念的經(jīng)文就含有不少佛經(jīng)的內(nèi)容。奠祭招鬼時，要搭一個樓臺，他率十余位“道公”扮演唐僧、悟空、八戒、沙僧等僧人，引帶死者“鬼魂”上西天求取真經(jīng)，輪回還陽，唱瓊劇“苦情戲”，唱詞如下：

今?。ㄎ业淖苑Q）食齋在庵堂，時常食齋念南無。思到我，時常聽師父語學(xué)（述說），與娘（指菩薩）求文憑一張。情只因，某人（指死者）不幸歸閻羅，丟下室內(nèi)舊秋波（指死者仍活著的配偶）。伊子兒（孝子），做人果有好心腸，做齋超拔（度）回家鄉(xiāng)。我文及，閑語免攜來此波（比喻），諸出師父在此庵。（坐臺，自白）貧道，佛乃住持即是，今小食齋守在庵堂內(nèi)，不參戲塵殺戒事，昨天來了文書一封。叫我前往陰司赦放（解救）亡魂，未免請出師父教示一、二。師父內(nèi)頭到來?。◣煾干?，坐定）師父欲起情由，事由到頭腳手休（發(fā)怵之意）。思為子，人生大高（長大成人）道份幼（從師學(xué)道時間不長，道法不高），如割草人無屋居。師父你，教示道法真講究，能陪得天地不朽。思到了，庵堂之內(nèi)屈心守，無得道法顯九州。情只因，某人（死者）不幸死過壽（壽緣滿），丟下子兒淚千秋。思到了，不能引亡魂回室，才請師父來說知情由。

從這段“苦情戲”內(nèi)容來看，是齋醮超度儀式中常見的主題形態(tài)，以“瓊劇”的科白唱腔藝術(shù)形式來表現(xiàn)，說明黎族儺戲融合地方戲曲表演形態(tài)，呈現(xiàn)出儺戲的民俗說唱特色。

1.3 以山鬼崇拜為主題的表演類型

海南黎族人崇拜“山鬼”，是原始狩獵文化的遺存。祭奠“山鬼”的“山蘭”儀禮戲表演，展示出海南黎族儺戲的又一種特色。

黎族男子上山砍“山蘭”將爬樹時，因懼怕女山鬼“喳嗡孫”來戲弄而從樹上掉落下來受傷或死亡，所以專挑粗俗下流的《砍山歌》來唱，以為唱這種難以入耳的山歌，女山鬼聽后就會害羞不敢前來戲弄男人。而要驅(qū)趕這種山鬼，可由“道公”一個人帶上一張露蔸席，肩上掛一張被子，還帶上竹簫和一點米飯?！暗拦弊叩揭巴猓伜寐遁谙?，并將帶來的米飯分放在五片樹葉里，接著“道公”打個呼哨，然后邊吹竹簫邊唱情歌，或同自己扮男女聲音“雙方”打情罵俏，在越說越投機后“道公”方說：“你（指女山鬼）找錯了對象，他（指病人）不是你的戀人，他不愛你，你要放過他，我才愛你，你要來這里和我談?wù)勑?，我這里有飯有肉給你吃，有席有被給你休息，趕快放開病人，不要再糾纏他了。”這樣祭祀了一個小時后，“道公”才打個呼哨返回病家。

由“道公”獨腳戲的表演方式，模擬男、女情侶之間的對話或說唱，以竹簫伴奏，特別是模擬“女山鬼”的打情罵俏的柔媚聲色來表演說唱，已經(jīng)顯示出戲曲“旦腳”的本質(zhì)特征，從這個意義上講，戲曲的“旦腳”或源于原始巫儺的模擬表演形態(tài)。

2 海南黎族儺戲表演的儺歌藝術(shù)特色

在海南黎族儺戲表演中，保存著獨特的儺歌說唱藝術(shù)。

綜觀海南黎族儺戲體系，基本上可概括為三種類型：一是道教咒語類（玉皇赦令），二是佛教祈愿類（瓊劇苦情戲），三是民俗山歌類（淫穢情歌）等。

道教咒語類儺歌，例如樂東黎族自治縣抱由、山榮、永明等鄉(xiāng)（鎮(zhèn)）哈方言黎族，需請“祖先鬼”入席聚餐，并趕走其他孤魂野鬼不要進入祭壇搶食。所唱的咒語祭詞大約如下：

啊呀，帕帕（父之意）呀！這是獻給你吃的肉和要飲的酒。

一次又一次的添上尾巴和大腿（祭品），

奉上顎骨，奉上肉串，奉上肝和舌，

讓你吃上肥肉吃上瘦肉，從生（尚未煮的肉）吃到熟（已煮熟的肉），

任你盡情的享用。

祖啊！叔??！伯啊！請你們回家歡聚一堂，

盡情開懷暢飲，吃腿、吃顎、吃肚、吃舌，

任你挑肥揀瘦！

祖啊！叔?。〔。∧銈兊摹办`魂”

欲回家來看，欲回家來咒，

欲來嚇，欲來捉，

欲來打，欲來搖，

來了一群又一群。

你們鬧白天黑夜，鬧終月終年，

為難我侄某（指病人自稱），

使我沾晦氣，使我厄運到，

我又冷又熱。

疼痛在身，劇疼在頭，

痛刺肝和脾，關(guān)節(jié)頸脖在發(fā)燙，

身不能坐，腳不能走，

整年不離席和被，每天啼哭至深夜，

呻吟至雞叫，痛得難起身。

今日我來念，今天我來咒，

我獻上佳肴，獻上美酒，

祈來好夢兆（好運氣），讓我今后生活甜如蔗，

甜如蜜，清如水，褐似鍋，白如碗，

紅像花，摘樹葉，吃亦香。

榕葉蓋身，葵葉擋風(fēng)，楓葉遮陽，芋葉護著胸和腰。

樹莫攔，藤別纏，有人來拆洗，有人來拂拭，

擦在胸，拂于額，拭干干凈凈，

佑我病痊愈，設(shè)壇獻祭你。

可見這類祭詞咒祝儺歌，是獻牲奉迎祖先神靈，并以向祖先靈魂訴說的口吻，敘述遭受病痛的磨難，祈禱好夢帶來康健，且有敘說用“樹”“藤”“葉”為“神藥”進行擦洗的過程。說唱的藝術(shù)形式直接敘述，敘述病痛時語言哀婉凄楚，以情動人。

第二類型的佛教祈愿，如上文所引唱的瓊劇“苦情戲”，實際上是借瓊劇說唱入儺歌體系，這也是儺歌戲曲化傾向的一例。唱詞先敘祈求菩薩保佑，亡魂歸閻羅，親人緬懷做齋超度，請師父教示赦放亡魂。然后唱敘亡魂死因壽滿，引亡魂回室的情由等。如瓊中杞方言黎族儺戲唱道：“今小（我的自稱）食齋在庵堂，時常食齋念南無。思到我，時常聽師父語學(xué)（述說），與娘（指菩薩）求文憑一張……（略，同上）”這段瓊劇的唱腔以“苦情”訴唱為特色，凄苦悲愴的聲色慟人肝腸，形成黎族儺歌的悲愴婉轉(zhuǎn)的說唱藝術(shù)特色。

祈愿類的儺歌，黎族民俗“喪歌”也屬于這一類。

如陵水黎族自治縣群英、田仔等鄉(xiāng)的臺（加茂）方言黎族?！秵矢琛酚芍鞒终哳I(lǐng)唱，守靈者一句又一句地跟著伴唱。每唱完一段唱詞，守靈者便痛哭一陣，那悲傷凄切之聲，令人聽后都會情不自禁地愴然淚下。歌詞分為“探病人”、“守靈”、“頌亡”和“出殯”等內(nèi)容，現(xiàn)節(jié)錄一段歌詞如下：

領(lǐng)唱：喔啊！你為何寂靜呀？

眾唱：喔啊！無人住，也無人管呀！

出遠門做長工??！

架拉估茂（非常不吉利），架拉估愛?。ǚ浅２缓茫?！

微呀（天呀）！噢啊（歹呀）！

領(lǐng)唱：叩門呀！

無人開呀！

人到那里去??！

眾唱：去遠田?。ǖ胶苓h的地方去種田）！

不能回！

棄房無人住呀，

棄室無人管，

老鼠挖地洞，

山豬入房住。

??！架拉估茂，架拉估愛??！

領(lǐng)唱：為何睡得早啊！

為何睡得快啊！

眾唱：做工勞累才早睡呀！

閑人是不睡的呀！

架拉估茂，架拉估愛??！

微呀！噢??！

領(lǐng)唱：門呀！不關(guān)呀！

燈啊，不熄啊！

眾唱：開門啊！迎你來呀！

點燈啊！照你路呀！

啊，架拉估茂，架拉估愛！

微呀！噢?。?/p>

領(lǐng)唱：乜病呀（什么病呀）！

病得重呀？

眾唱：鬼病??！

病得重呀！

做公（祭祖先鬼）做鬼都做了呀！

吃藥呀！吃丸也不好呀！

架拉估茂，架拉估愛??！

微呀！噢啊！

領(lǐng)唱：乜病呀！

治不好啊？

眾唱：鬼病治不好啊！

鬼想要你去呀！

鬼想捉你走?。?/p>

?。〖芾烂?，架拉估愛?。?/p>

微呀！噢啊！

領(lǐng)唱：叫你呀（我們呼喚你呀）！

你不應(yīng)呀（你怎么不回應(yīng)我們呀）！

眾唱：乜（什么）鬼要你命？

乜（什么）鬼帶你走？

?。〖芾烂?，架拉估愛啊！

微呀！噢?。?/p>

領(lǐng)唱：今天呀！

見你叫一聲呀！

往后?。?/p>

何時見你面呀？！

眾唱：今天見你??！

只一見面呀！

往后見你在夢中，

見你架拉估茂，見你架拉估愛！

微呀！噢??！

這類儺歌的“幫腔”特色別具一格，形式上表現(xiàn)為一人唱眾人和的體制，但“幫腔”的文字內(nèi)容顯然是“領(lǐng)唱”的延伸或釋義，在一定程度上呈現(xiàn)出戲曲青陽腔的“滾唱”技藝特色，值得深入探討。

第三類為民俗山歌俚曲。為一人模擬情男癡女的對唱形式，相互訴說衷腸、以情歌互答的形式進行打情罵俏，這一部分實源于黎族山歌俚曲，具有樸素直率的民俗情歌風(fēng)味。以《砍山歌》為例，吹竹簫唱情歌的方式，如：

嘿……嗡……

上寨早燒園，下村長秧苗，

我因姑娘（指女山鬼）遲砍園，

山仙姑娘呀，我惱恨情迷，

我的歌聲是罵聲，我的陰毛是藤刺，

山仙姑娘呀！樹倒是斷情，

飛刀長竿猴子怕，我在樹上砍鷹腳[4]。

結(jié)束時“道公”改為“說”（白）形式：“你（指女山鬼）找錯了對象，他（指病人）不是你的戀人，他不愛你，你要放過他，我才愛你，你要來這里和我談?wù)勑?，我這里有飯有肉給你吃，有席有被給你休息，趕快放開病人，不要再糾纏他了?！边@段科白實際上具有“咒語”意義。

綜上所述。海南黎族儺歌，與西南地區(qū)、中部地區(qū)的“端公”齋醮類儺歌大略相同，只是滲入黎族民俗山歌、瓊劇說唱等獨特的風(fēng)俗特色，是黎族儺歌的獨一無二的風(fēng)采。海南黎族儺戲表演及說唱體系，以黎語為載體，黎語“在語言系譜上，它屬于漢藏語系壯侗語族，自成語系，與該語族各語言如壯語、布依語、傣語、侗語、水語等有較密切的親屬關(guān)系。這表現(xiàn)在語音、語法和詞匯等方面都有顯著的共同特征。其語法特點中最為人熟知的是修飾式的合成詞中一般中心詞在前，修飾成分在后，俗稱所謂倒裝，如‘紅花’作‘花紅’，‘大哥’作‘哥大’等等”[5]。則海南黎族儺戲的說唱體系語言特色可見一斑。從海南黎族與馬來族間的血緣關(guān)系雙向互融的特質(zhì)來看，如周偉民先生考據(jù)說：“從海岸民族的地理環(huán)境、生活環(huán)境以及觀念世界的特征中，可以客觀地看出，以當(dāng)今海南島黎族為代表的中國古百越族和馬來半島民族之間的環(huán)流與血緣的雙向互融”[6]。則海南黎族儺戲與馬來半島民族的相關(guān)儺戲之間，也應(yīng)該是具有“血緣的雙向互融”，值得深入研討。

[1]壽佳琦.探析海南黎族的原始信仰[J].文史博鑒，2013（4）：13-15.

[2]裘錫圭.上古思想民俗與古文字史[M].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

[3]高澤強，潘先鍔.祭祀與避邪——黎族民間信仰文化初探[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7.

[4]王萍昆.黎族民歌條目試釋[C]//海南民族研究論集:第一輯.廣州：中山大學(xué)出版社，1992.

[5]練銘志.關(guān)于海南黎族族源的研究[J].廣東技術(shù)師范學(xué)院報，2003(5):75-81.

[6]周偉民，唐玲玲.黎族和馬來族間的環(huán)流與血緣的雙向互融[J].海南大學(xué)學(xué)報，1999(3):32-35.

[責(zé)任編輯：余義兵]

Artistic Features of Nuo Opera of Li Nationality in Hainan

Zhang Junhua
（Faculty of Arts,East China Institue of Technology,Nanchang Jiangxi 330013）

Nuo opera of Li nationality in Hainan,to some extent,preserves the information of Nuo rituals of ances?tor’s ghost in Yin-Zhou dynasty.The performance of Nuo opera falls into three categories:exorcism theme perfor?mance,the spirit of the dead reviving performance,mountain ghost worship performance.In the mountain ghost worship performance,there exists the primary form of female leading heroine in opera with the artistic form of du?et of love songs which is integrated into the features of antiphonal singing of folk songs of Li nationality.Further research should be conducted on the origin between Nuo opera of Li nationality and inland,the relevance between witches of ethic group and Malay nationality.

Li Nationality；Nuo Opera；Nuo Song；Research

G122

A

1674-1102(2015)04-0019-05

10.13420/j.cnki.jczu.2015.04.004

2015-05-24

章軍華（1966-），男，江西撫州人，東華理工大學(xué)副教授，文學(xué)博士，上海師范大學(xué)謝晉影視藝術(shù)學(xué)院客座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儺與戲曲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