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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寺石窟群最早開鑿時期考

2015-03-20 12:27劉文榮
關(guān)鍵詞:晉書涼州張掖

劉文榮

(1.南京藝術(shù)學(xué)院 音樂學(xué)院,江蘇 南京 210013;2.河西學(xué)院 音樂學(xué)院,甘肅 張掖 734000)

馬蹄寺石窟群位于河西走廊祁連山北麓,即今張掖市管轄的肅南裕固族自治縣馬蹄區(qū)所在的臨松山下,距肅南縣城東南165 公里,距離張掖市65 公里,是甘肅省著名的早期佛教石窟寺院,也是甘肅省境內(nèi)除敦煌莫高窟、麥積山石窟、炳靈寺石窟之外的第四大石窟寺群。

一、馬蹄寺石窟群

馬蹄寺最早并不稱為“馬蹄寺”,而是稱“薤谷石窟”。至元明時期,藏傳佛教曾在此得以發(fā)展并走向興盛后,才稱為“馬蹄寺”。馬蹄寺名稱的由來,主要是根據(jù)馬蹄殿旁石質(zhì)地面上有一清晰可辨的馬蹄印痕而得來。此印痕相傳為天馬所留,其實或疑為東晉郭瑀及學(xué)徒自造之物。郭瑀由東山事師郭荷后隱居馬蹄,雕有馬蹄印,或托傳為天馬所留,實恐為增加馬蹄地區(qū)的宗教色彩,為利于發(fā)展佛事、講經(jīng)說法,以便取信于弟子與眾民。最早記載“馬蹄”一詞的是《重修馬蹄寺記》一文,其云:“甘鎮(zhèn)城南百里許,有祁連山,又名雪山,山腰見寺曰馬蹄”①明嘉靖44年(公元1565年)乙丑仲夏,由時任陜西行都司儒學(xué)訓(xùn)導(dǎo)仁和撰寫,薛魁、張仁等君石刻以記?!陡手莞尽肪砦逯拔幕?,第392頁對其全文有載。。

如今人們通常所說的馬蹄寺,其實是指馬蹄寺石窟群。其總體建筑規(guī)模宏大,包括金塔寺、上中下觀音洞、千佛洞、南北寺①明永樂十四年(公元1416年),明成祖朱棣賜北寺名為“普光寺”,南寺又名“勝果寺”,位于北寺山脊之南,窟龕數(shù)量極少。等七處石窟群和寺院,共有70 余個洞窟。其中所含南北寺石窟中,“洞窟開鑿在南北走向的馬蹄山東側(cè)極為峻拔的懸崖峭壁間,坐西面東,共編號九個窟”[1]。北寺石窟分布最多,共七層,有三十多處,其中就有最具馬蹄寺石窟群代表性的三十三天洞窟②藏典稱為切利天有三十三個天國而得名。,窟內(nèi)層層鑿洞以陡峭石梯相連,各窟多為開一龕,壁畫以繪千佛內(nèi)容居多。離北寺約3 公里的千佛洞,其北段是鑿有浮雕式的石塔91 座,中段和南段多在高低不等崖壁上各開鑿有四個內(nèi)供佛龕的洞窟。千佛洞,藏語稱“桑吉敦古”,窟龕開鑿在馬蹄河西岸陡峻的崖壁上,原三圣殿窟壁繪有千佛,故曰千佛洞?,F(xiàn)有8 個文化編號的洞窟,有北涼、北魏、隋、唐時代的珍貴壁畫與石雕造像[2]。千佛洞石窟中,其南段第1 窟、第2窟、第4 窟以及中段第8 窟為中心塔柱造龕,在中心柱或側(cè)面、或正面、或四面開龕塑像,開窟歷史較早,藝術(shù)價值較高。距馬蹄寺東南約20 余公里為金塔寺東西二窟,共保存有北涼、北魏、西魏、西夏歷代雕塑270 尊,壁畫六百多平方米。其中,尤以凌空飛舞的肉雕飛天最為著名。上、中、下觀音洞位于馬蹄寺東南約10 公里,石窟分布在三個不同山谷的紅紗石崖壁上,三窟群相距0.2-2 公里[3]。三處觀音洞藏傳佛教印跡明顯,如上觀音洞會有密宗一佛二菩薩、宗喀巴等佛像的壁畫,為大喇嘛的修行之地,其在《馬蹄寺佛殿碑記》③于清乾隆四十四年(公元1779年)編纂的《甘州府志》第638 頁中載有《馬蹄寺佛殿碑記》。云:“山后有上中下觀音殿,各有大喇嘛修行,俱得正道。維時觀音菩薩轉(zhuǎn)生中原,為王太子,皈依佛法,傳國于弟,謂觀音洞三大喇嘛乃吾師也”。[7]中均有記載。

二、馬蹄寺石窟群最早開鑿年代的推證

據(jù)諸類相關(guān)史書記載,馬蹄寺石窟最早由郭瑀等人開鑿于東晉,距今約1600 多年歷史。如《甘州府志》有載:“城南百余里臨松山下蘸谷中,以石上有馬蹄,俗名馬蹄寺,有石門二十,石洞七,俱鑿大小佛像。永樂元年,土人倚山置禪堂,十四年救賜普光寺。石窟始于郭瑀及其弟子,后人擴(kuò)而大之,加以佛像,番僧五六百人?!保?]331郭瑀者,為東晉名士、河西大學(xué)士、經(jīng)學(xué)大師。少東游張掖,拜著名學(xué)者郭荷為師,勤學(xué)刻苦,精通經(jīng)義。《晉書·隱逸傳》有載:“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少有超俗之操,東游張掖,師事郭荷,盡傳其業(yè)。精通經(jīng)義,雅辯談?wù)摚嗖潘?,善屬文。荷卒,……守?年。禮畢,隱居臨松薤谷,鑿石窟而居,……作《春秋墨說》、《孝經(jīng)錯緯》,弟子著錄千余人”④《晉書》卷九十四《隱逸·郭瑀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2454.另除《晉書》外,《資治通鑒》卷一百零七之“晉記二十九”對郭瑀事亦有記載。。臨松,在今肅南裕固族自治縣,以甘州郡西南有臨松山而得名。張?zhí)戾a又別置臨松郡,臨松郡曾亦是北涼王沮渠蒙遜的出生地和發(fā)祥地。臨松山下,古有臨松郡,“后魏太和中,置臨松郡,故城在臨松山下”[5]?!短藉居钣洝芬噍d:“臨松山,一名青松山,一名馬蹄山,又云丹嶺山,在張掖縣南一百八十里,后魏太和中,置臨松郡,故城在此山下”[6]。郭瑀最早開鑿的石窟就是位于臨松山中?!抖鼗涂h志》對郭瑀人物亦有所載,云:“郭瑀,晉敦煌人,少有操行,東游張掖,師事郭荷……荷卒,隱于臨松薤谷,鑿石窟而居?!保?]由以上諸般記載可見,馬蹄寺石窟的開鑿最早始于郭瑀,而記載郭瑀鑿窟之事的《甘州府志》、《敦煌縣志》等,與《晉書》內(nèi)容多有雷似。

盡管馬蹄寺石窟的開鑿始于郭瑀毋庸置疑,然郭瑀開鑿馬蹄寺石窟始于何年代,歷史卻并無詳細(xì)記載。但是我們通過一些史書的記載仍能尋得一些線索,亦能夠推證出其最早開鑿石窟的大致年代。本文結(jié)合《晉書》、《資治通鑒》、《開元釋教錄》、《出三藏記集》、《魏書·釋老志》、《太平御覽》、《太平寰宇記》、《十六國春秋別本》、《十六國春秋輯補(bǔ)》、《敦煌縣志》、《甘州府志》、《馬蹄區(qū)志》等相關(guān)史書及方志記載,據(jù)其生卒年事,且與其開鑿石窟緣起的諸多聯(lián)系人物,如前涼末主張?zhí)戾a、其師郭荷以及河西佛教發(fā)展背景等出發(fā),對其始鑿石窟年代試做以推證,不揣淺陋,以求教于方家,以下詳述之。

首先從郭瑀其人說起?!稌x書》有云:“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避世不仕。涼州牧張?zhí)戾a遣使者孟公明備禮徵瑀…乃出就徵。及至姑臧。值天錫母卒。括發(fā)入吊。三踴而出。還入其山。天錫弗能強(qiáng)之。後莫知所在”[8]2454-2455?!稌x書》記載郭瑀其事,史料價值較高。然令人倍感遺憾的是關(guān)于郭瑀的生卒年期并無記載。如能獲知郭瑀生卒年期,對探尋馬蹄寺石窟始鑿年代無疑極有幫助。但只能從史書中有詳細(xì)記載且與郭瑀開鑿石窟緣起有關(guān)的人物中尋找關(guān)聯(lián)與旁證。在《晉書》的記載中,我們發(fā)現(xiàn)與郭瑀生平有著重大關(guān)系的涼州牧張?zhí)戾a卻是歷史中有詳細(xì)記載的人物。張?zhí)戾a (338年—398年),十六國時期前涼政權(quán)的最后一位君主?!妒鶉呵飫e本·卷七·前涼錄》對張?zhí)戾a有詳細(xì)記載:“張?zhí)戾a,字純嘏,駿之少子。母曰劉美人,玄靖即位,年十八。謁于太廟,尊母劉氏為太后。元年四月,秦遣鴻臚回國拜天錫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①北魏崔鴻《十六國春秋別本》卷七《前涼錄》有載;除此之外,《晉書》卷86《張?zhí)戾a傳》,中華書局,1974:2250—2252 亦有記載。。

363年,即張宣靚即位時,天錫十八,并尊母劉氏為太后。364年,即興寧二年,秦遣鴻臚拜天錫為涼州牧。視師為父的郭瑀為其師郭荷守靈三年期滿后,自張掖東山返南山(臨松),而始鑿石窟,后已身為涼州牧的張?zhí)戾a使孟公明邀郭瑀出山仕朝。故張?zhí)戾a何年成涼州牧,對斷定郭瑀已鑿石窟時間極為重要。如上所言,《春秋》所載為元年四月。因《春秋》所載“元年”并無系年號。而據(jù)史書記載當(dāng)時張?zhí)戾a、張祚、張玄靚權(quán)位斗爭更替何其激烈,“元年”有可能指興寧元年(363年),亦有可能指太和元年(366年)。如根據(jù)以上《春秋》行文,玄靖即位,天錫年滿十八,尊母劉氏為太后,時為興寧元年,即363年。如是該年四月的話,與“秦遣鴻臚回國拜天錫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事實并不相符。據(jù)《資治通鑒》記載:“秋季,八月,有異星出現(xiàn)在角宿、亢宿……。閏月,天錫使肅等夜帥兵入宮,弒玄靚……時年十八歲。尊奉母親劉美人為太妃”[9]3193。可見,該年閏八月時,天錫殺玄靚,尊母劉氏為太后。而“秦遣鴻臚回國拜天錫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是四月之事,顯然不合常理。況且,天錫臨位,并無沿用東晉哀帝司馬丕“興寧”的年號。另,如指太和元年(366年)妥否,亦否。因為該年十月,天錫遣使至秦,告與秦絕交。在四月,剛得到秦的拜賜,正欲得秦扶持之時,很難做出斷交的決定,且天錫亦不使用太和年號。如此,“元年四月”既非指興寧元年,亦非指太和元年?!霸晁脑隆睌喽楹文晁脑拢瑢喽◤?zhí)戾a何年成為涼州牧,并以涼州牧的身份邀已鑿窟的郭瑀出山,對判斷郭瑀已鑿窟之時間極為重要。然屬何年四月呢?可喜的是,在《十六國春秋輯補(bǔ)》中恰有記載,其云:“甲子——天錫元年四月秦遣鴻臚回國拜天錫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10]??梢姡暾侵柑戾a元年,即364年,時年歲在甲子。這也與《資治通鑒》所載相符,《資治通鑒》亦將此事記在興寧二年,即甲子364年,只是月份《資治通鑒》斷系在六月。其云:“六月,秦王堅遣大鴻臚拜張?zhí)戾a為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9]3195。可見,364年,天錫受秦遣鴻臚拜為涼州牧,而至366年才與秦斷絕。而受秦拜賜涼州牧后,天錫才遣使者孟公明邀請郭瑀出山。時,郭瑀已經(jīng)在臨松開鑿石窟了??梢?,馬蹄寺的開鑿最遲下限在天錫身為秦拜賜涼州牧后受邀郭瑀的364年,即馬蹄寺石窟的開鑿最遲不晚于364年(升平8年)。郭荷卒后,郭瑀守靈三年期滿后由張掖東山去往南山(臨松薤古)開鑿,而張?zhí)戾a使孟公明邀請他出仕,是在郭瑀始鑿石窟后邀請的。所以,根據(jù)已有的史料記載,364年為郭瑀鑿窟時間的下限,即郭瑀鑿窟是在364年之前。

前涼一朝是五涼在河西地區(qū)最早建立的政權(quán),以涼州為政治文化中心,由張氏一族統(tǒng)領(lǐng)河西76年。前涼張?zhí)戾a在位時,大興佛教,翻譯佛經(jīng),且在前涼境內(nèi)活動的佛教高僧亦多。如有月氏人優(yōu)婆塞支施侖、龜茲王世子帛延、沙門慧常、釋進(jìn)行等。翻譯佛經(jīng)之盛,除了高僧外,在張?zhí)戾a的直接領(lǐng)導(dǎo)與支持下,就連前涼政權(quán)常侍西海趙瀟、會水令馬亦、內(nèi)侍來恭政等人也參與佛經(jīng)翻譯。史載,在前涼張?zhí)戾a臨位后,災(zāi)異屢見,“姑臧北山楊樹生松葉,西苑化鹿生角,東苑銅佛生毛”[11]。此載東苑有置銅佛者,正是前涼統(tǒng)治者崇信佛教的一個有力證明,也是在天錫臨位期間,郭瑀首次赴仕。張?zhí)戾a在《征郭瑀書》中有云:“先生潛光九皋,懷真獨遠(yuǎn),心與至境冥符,志與四時消息,豈知蒼生倒懸,四海待拯者乎!孤忝承時運,負(fù)荷大業(yè),思與賢明同贊帝道。昔傳說龍翔殷朝,尚父鷹揚周室,孔圣車不停軌,墨子駕不俟旦,皆以黔首之禍,不可以不救,君不獨立,道由人弘故也。況今九服分為狄場,二都盡為戎穴,天子僻陋江東,名教淪于左衽,創(chuàng)毒之甚,開避未聞。先生懷濟(jì)世之才,坐觀而不救,其于仁智,孤竊惑焉。故遣使者虛左授綏,鶴企先生,乃眷下國”[4]501。可見,張?zhí)熨n求賢若渴,敬其才華,誠邀其出仕。

按前涼末主張?zhí)戾a興寧元年(363年)登基到太元元年(376年)兵敗投降前秦。而公元363年起正是張?zhí)戾a求賢出兵保疆,維穩(wěn)前涼政權(quán)的時期。364年,臨位后的張?zhí)戾a受秦遣鴻臚拜為涼州牧,遂派使節(jié)誠邀郭瑀出山仕任,據(jù)此可斷石窟已開鑿的時間。

為此,我們再從《晉書》的記載求證,其云:“郭瑀,字元瑜,敦煌人也,避世不仕。涼州牧張?zhí)戾a遣使者孟公明備禮徵瑀……乃出就徵。及至姑臧。值天錫母卒。括發(fā)入吊。三踴而出。還入其山”。[8]2454-2455

可見,郭瑀出山及至姑臧后,正值天錫母故。天錫悲痛正當(dāng),無暇以理瑀及朝政。瑀還歸山。由此,我們亦能通過天錫母親的卒期,獲證郭瑀的歸山時間(歸隱臨松),也就能判斷其已開鑿時間。張?zhí)戾a其母,曰劉美人,張駿的美人,張駿對劉氏十分寵愛,劉氏于338年生張?zhí)戾a。玄靖張玄靚355年即位時,張?zhí)戾a年滿18 歲。363年,張?zhí)戾a篡奪了侄子沖王張玄靚的王位,尊生母劉美人為太妃。天錫在位期間,恰逢其母亡悼,郭瑀三踴而出,返入其山,逃祿靜心,以宣佛事。

再且,郭瑀師學(xué)郭荷,郭荷言行學(xué)識對郭瑀生平思想亦有著重要的影響。如前文已載《晉書·隱逸傳》云:“郭瑀……少有超俗之操,東游張掖,師事郭荷,盡傳其業(yè)。精通經(jīng)義,雅辯談?wù)摚嗖潘?,善屬文。荷卒,……守?年。禮畢,隱居臨松薤谷,鑿石窟而居,……作《春秋墨說》、《孝經(jīng)錯緯》,弟子著錄千余人”[8]2452-2455??梢姡瑏碜远鼗偷墓r,少時即東游張掖①東游張掖處,正是張掖東山,今位于張掖城東三十余華里的合黎山中。,師事郭荷。并在其師郭荷處習(xí)得經(jīng)義才華,直至郭荷卒,且卒后守墓三年才入臨松開窟。故亦可通過其師郭荷的卒期及生平諸事證得郭瑀為其守墓時間,亦能得知郭瑀歸隱臨松開鑿石窟的時間。

關(guān)于郭荷其人,《晉書》卷九十四《隱逸傳》有云:“郭荷字承休,略陽人也。六世祖整,漢安順之世,公府八辟,公車五徵,皆不就。自整及荷,世以經(jīng)學(xué)致位。荷明究群籍,特善史書。不應(yīng)州郡之命。張祚遣使者以束帛安車徵為博士祭酒,使者迫而致之。及至,署太子友。荷上疏乞還,祚許之,遣以安車蒲輪送還張掖東山②張掖城東三十余華里的合黎山中仍有東山寺,以紀(jì)念隱士郭荷。寺內(nèi)有殿堂、有院落,殿頂上繡有“二龍戲珠”、“三星高照”的圖案,門額雕有“靈宮殿”,造型別趣,平日游客香火盛望。。年八十四卒,謚曰玄得先生”[8]2454-2455??梢?,郭荷卒于八十有四,但生年幾何,史書卻無所載,我們亦不能得知其卒年。然《晉書》有記“張祚遣使者以束帛安車徵為博士祭酒,使者迫而致之。及至,署太子友。荷上疏乞還,祚許之,遣以安車蒲輪送還張掖東山”一事,既可看出,郭瑀師事郭荷,受其師影響,都不愿出仕為官。也可從張祚邀郭荷為仕的記載來看,卻能得知郭荷事張祚一朝時間。

353年,涼威王張祚在張重華死后,篡奪皇位。354年,張祚稱帝,改元“和平”。時前涼張駿、張重華父子統(tǒng)治期間,前涼國力極度興盛。至張祚后,張氏宗室內(nèi)亂不絕,國勢大衰。和平二年(355年),張祚被殺,年幼的張玄靚被迫任涼王,后又加上十年爭權(quán)奪位的斗爭,致使前涼國運陡轉(zhuǎn)衰微。至364年,張?zhí)戾a任前涼最高統(tǒng)帥時已失去大片國土。以致376年,前秦苻堅以步騎十三萬大舉進(jìn)攻,張?zhí)戾a被迫出降,前涼由此滅亡。

張祚一朝,標(biāo)志前涼國勢的轉(zhuǎn)折。張祚臨位354—355年間,郭荷有仕其朝。張祚355年卒,按郭瑀364年出仕前為郭荷守墓三年,郭荷卒年84 齡算,郭荷生年約在277年或之前,受張柞之邀出仕亦是花甲之年。仕匆,“上疏乞還,祚以安車蒲輪送還張掖東山”,卒期約在361年或之前。而荷八十有四以卒,“瑀以為父生之,師成之……廬墓三年。禮畢,隱于臨松薤谷,鑿石窟而居”。355年張祚允郭荷回東山,荷亦在世。換言之,355年,郭瑀并未開始鑿窟??梢姡?55年推證得出郭瑀鑿窟時間不會早于此年。且荷卒后,郭瑀為師在東山守靈三年,“禮畢”后,才歸臨松始鑿石窟。這樣,又可縮短三年,為358年。358年為郭瑀鑿窟之時間上限,即郭瑀鑿窟是在358年之后至364年之間。

再看郭瑀,“郭瑀,少有操行,東游張掖,師事郭荷。荷卒,璃隱于臨隱蘸谷,鑿石窟而居”[8]2454-2455?!吧儆胁傩小卑?0 歲算,郭荷已近60歲左右,根據(jù)郭荷84 卒,可知郭瑀在東山事師修學(xué)二十余年,亦可知守靈時間約近40 歲。而郭瑀364年或之前受張?zhí)戾a出仕來看,郭瑀約為公元324年左右生人。因郭瑀名氣已大,為爭奪河西腹地,竟連前秦皇帝苻也派使請郭瑀出山為官,恰郭瑀父亡故,借口為父守孝,拒絕出山。后在東晉太元元年(376年)王穆在酒泉起兵,對抗前秦,已是50 余歲的郭瑀參與其事,封郭瑀為府太左長史、軍師將軍。后因王穆與索嘏不和,聽信讒言要攻打索嘏駐地敦煌,借故除之。郭瑀極力勸諫,王穆不聽,最終殺了索嘏。郭瑀萬分悲痛,絕食7 天而死,年約五十有二。

且史書最早記載王穆事的是在《晉書》,載前涼王張?zhí)戾a被前秦俘虜?shù)介L安時,其子張大豫被王穆藏匿,逃往河西,時年為公元383年十一月。而據(jù)《晉書》記載:“王穆初起兵時邀郭瑀”,正是在376年。太元元年(376年),張?zhí)戾a投降前秦,被遷至長安。東晉太元八年(前秦建元十九年)(383年),前秦攻打東晉,淝水戰(zhàn)敗,張?zhí)戾a父子逃散,兒子大豫和王穆逃到了河西,時年被王穆所藏。而據(jù)“王穆初起兵時邀郭瑀”,可知郭瑀復(fù)出仕時間約在公元376年。繼而可知,郭瑀退天錫朝后隱居臨松一直到376年正是復(fù)歸臨松續(xù)鑿洞窟的時間。

由此,可勾出郭瑀的生平事圖:少東游東山——事郭荷——荷卒,為之守靈——初歸臨松——應(yīng)張?zhí)戾a仕朝——復(fù)歸臨松——為父守墓——符堅邀瑀不仕——應(yīng)酒泉王穆仕——索嘏死,瑀卒。

且外,郭瑀在臨松首開石窟亦有著深厚的佛教文化背景。

其一,其所處的前涼政權(quán),雖易五主,歷76年(301年—376年),但卻是一個篤信佛教,廣弘佛法的政權(quán)?!段簳め尷现尽酚性?“涼州自張軌后,世信佛教,敦煌地接西域,道俗交得其舊式,村塢相屬,多有塔寺,大延中,涼州平,徙其國人于京邑,沙門佛事皆俱東,像教彌增矣”。[12]特別是在郭瑀仕任前涼張?zhí)戾a在位一朝時,大興佛教,翻譯佛經(jīng),且在前涼境內(nèi)活動的佛教高僧很多。如有月氏人優(yōu)婆塞支施侖、龜茲王世子帛延、沙門慧常、釋進(jìn)行等。前涼一朝翻譯佛經(jīng)之盛,除了高僧之外,在張?zhí)戾a的直接領(lǐng)導(dǎo)與支持下,就連前涼政權(quán)常侍西海趙瀟、會水令馬亦、內(nèi)侍來恭政等人也參與佛經(jīng)翻譯。據(jù)梁代僧佑撰《出三藏記集》卷七有載:“咸安三年(373年),歲在癸酉,涼州刺史張?zhí)戾a,在州出此《首楞嚴(yán)經(jīng)》。”[13]唐智昇《開元釋教錄》對前涼譯經(jīng)亦載:“從張軌(謚為武王)永寧元年(公元301年)辛酉至天錫(秦封驃騎大將軍涼州牧)咸安六年景子凡經(jīng)八主七十六年。外國優(yōu)婆塞一人譯經(jīng)四部,合六卷(于中一部一卷見在,三部五卷闕本)”[14]??梢姡皼霾⑻戾a朝時,佛教發(fā)展蓬勃,佛經(jīng)翻譯事業(yè)興盛,天錫朝郭瑀續(xù)而鑿窟授徒宣講佛法,亦是自然情理之中。

其二,由于“永嘉”后,天下分崩,時年中原戰(zhàn)亂,河西偏居一偶,政局相對保持穩(wěn)定,經(jīng)濟(jì)繁榮。又加?xùn)|晉玄學(xué)盛興,前涼張氏政權(quán)平定叛亂,安置流民,禮賢下士。由此,各方名士常赴河西避難,無疑也促進(jìn)了河西佛教的發(fā)展,郭瑀鑿窟亦屬同理。如《資治通鑒》有載:“永嘉之亂,中州之人避地河西,張氏禮而用之,子孫相承,故涼州號為多士”[15]。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前涼士人隱居河西地者偏多,除郭瑀外,有宋讖隱居于酒泉南山,“弟子受業(yè)者三千余人”,還有郭瑀的弟子和女婿劉昞,亦曾隱居于酒泉山中。前涼時期,河西佛教得到了發(fā)興,特別是前涼后期張?zhí)戾a期,河西佛教得到了極大的發(fā)展?!扒皼龇鸾贪l(fā)展時期,初期史料稀缺,以末代國主張?zhí)戾a時期最為興盛”[16]??梢?,郭瑀始鑿馬蹄寺石窟(薤谷石窟),亦與當(dāng)時的佛教文化歷史背景有著重要的關(guān)系。

余 論

馬蹄寺石窟群,不僅是我國開鑿最早的石窟之一,也是我國早期石窟藝術(shù)的杰出代表。其始鑿歷史久遠(yuǎn),從諸種相關(guān)史書記載以及與郭瑀有著緊密聯(lián)系的張?zhí)戾a、郭荷等人的生平關(guān)系,出仕歸隱的人生起伏,筆者推定馬蹄寺石窟群最早開鑿時間約為公元358-364年段間,即升平二年至升平八年。自上限358 算起,亦接近1600 多年。從郭瑀始鑿臨松薤谷,開窟講經(jīng)后,逐漸至包含有臨松山金塔寺、千佛洞、南北二寺、觀音洞的馬蹄寺石窟群佛教石窟開鑿的興盛,馬蹄寺已然為佛教昌興的勝地。并且馬蹄寺石窟群以其承載的特有文化內(nèi)涵及所處的中西文化傳入輸出交流的重要地理位置,為中國佛教的傳播與本土化的發(fā)展做出了十分重要的貢獻(xiàn)。

莫高窟,知其始鑿石窟時間為前秦建元二年(366年)者,是因有原藏于322 窟《李君莫高窟重修佛龕碑》的記載。炳靈寺石窟,知其始鑿時間者,是因有169 窟有“西秦建弘元年”(420年)的墨書造像題記。其實,時366年樂僔始鑿莫高窟時,敦煌仍處于前涼國勢范圍之內(nèi)。但修佛龕碑并無以前涼年號命名,一是因樂僔乃前秦沙門,故以前秦年號記之。另,修刻佛龕碑時所依擬文必是前涼之后事,即樂僔首鑿莫高十年后前秦定敦煌,且前秦時至勢力強(qiáng)大,有過短暫的統(tǒng)一北方之經(jīng)歷,故年號仍以前秦而命。因早期鑿窟多為“鑿仙窟以居禪”的禪窟,莫高窟、馬蹄寺等首鑿窟洞內(nèi)有無佛教石窟實際內(nèi)容,我們不得而知。但如鄙意推斷,僅從時間上來看,馬蹄寺石窟無疑是河隴石窟中較之于莫高窟而先鑿的石窟。馬蹄寺石窟郭瑀的始鑿及授佛學(xué)于眾千弟子,推動了前涼佛教的興盛,并導(dǎo)引了莫高窟的開鑿。因馬蹄寺石窟群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價值能證石窟始鑿時間榜題或碑石的記載,故對馬蹄寺石窟的始鑿時間多以鑿于東晉,距今約1600 多年而常加以引論,其準(zhǔn)確鑿年并沒有引起學(xué)界的足夠重視。

[1]姚桂蘭,格桑美卓.張掖馬蹄寺石窟群內(nèi)容總錄[J].敦煌學(xué)輯刊,1995(02).

[2]賀敬農(nóng).肅南裕固族自治縣標(biāo)準(zhǔn)地名錄[Z].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497.

[3]馬蹄區(qū)志編委會.馬蹄區(qū)志[Z].蘭州:甘出準(zhǔn)059 字總1182 號,2007:79.

[4](清)鐘庚起著,張志純等校.甘州府志[M].蘭州:甘肅文化出版社,1995.

[5](宋)李昉.太平御覽·卷五十·地部十五[M].北京:中華書局,1960: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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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曾誠.敦煌縣志·卷五·人物[M].臺北:成文出版社,1970:225.

[8]房玄齡.晉書·卷九十四·隱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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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湯球.十六國春秋輯補(bǔ)·卷七十三·前涼[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5:522.

[11]李昉.太平御覽·卷一百二十四·偏霸部八[M].中華書局,1960:601.

[12]魏收.魏書·釋老志[M].北京:中華書局,1974:3032.

[13]梁僧佑.出三藏記集·卷七·首楞嚴(yán)后記[M].大正藏第55 卷:49.

[14](唐)智昇.開元釋教錄(卷四)[M].大正藏第55 卷:519.

[15]司馬光.資治通鑒·卷一百二十三·宋紀(jì)五[M].北京:中華書局,1956:3877.

[16]馮培紅.五涼的儒學(xué)與佛教從石窟的早期功能談起[J].蘭州學(xué)刊,20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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