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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長壽,你要還錢

2015-03-16 06:27李約熱
民族文學 2015年1期
關鍵詞:野馬稀土房子

李約熱(壯族)

夏天,杜松領到十五萬元的征地補償費,存折上的油墨還沒干透,杜楓就找上門來。一進門,他就罵政府:“他媽的,你那塊地,才補十五萬,這不是打發(fā)叫化子嗎,你說,政府黑不黑?”

杜松沒覺得政府黑,相反,他還想感謝政府。他那塊地撂荒很多年,現(xiàn)在突然有十五萬元送上門,這是一件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如果不是政府決定加高樂灘水電站的大壩,把野馬鎮(zhèn)列為庫區(qū),他的那塊地,怎么變也變不出那么多的錢。當初鎮(zhèn)上的人去鎮(zhèn)政府鬧事,他就沒有參加。不但不參加,還說政府的好話,他害怕鎮(zhèn)上的人這么一鬧,地征不成,那他的損失可就大了。他膽小,什么事都往好的方面去想。杜楓也知道杜松有這個特點,他曾經(jīng)在很多人面前說:“杜松這種人,順民,把他放到解放前,他不會鬧革命;放到秦朝,也不會跟陳勝吳廣走。他這個人啊,就是吃虧,也覺得沒什么大不了?!?/p>

在杜松家,杜楓又重復一遍:“你說,政府黑不黑?”

“黑不黑關你什么事。你領政府工資還罵政府,小心你的飯碗?!倍潘烧f。

杜楓是個剛剛退休的小學教師,家中就他和他老婆,一兒一女都在外地成家。征地的事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喜歡發(fā)牢騷。樂灘水電站加高大壩,野馬鎮(zhèn)變成庫區(qū),他是有意見的。他認為加高水壩,除了淹沒大片土地之外,還把野馬鎮(zhèn)亂石灘風景區(qū)也淹沒了。他在小學里教美術,亂石灘兩公里奇形怪狀的石頭對他來說簡直是天下最美的風景。

罵政府杜松不接茬,杜楓就罵鎮(zhèn)政府的干部:“這幫狗,哪一個不在鎮(zhèn)上買了地建了房,你說,他們哪里來的錢。張衛(wèi),一個副鄉(xiāng)長,老婆什么都不做,還要供兩個小孩讀中專,如果是我,早就餓死了,,起了四層樓,你說,如果不貪污,能這樣嗎;還有黃精忠,管教育的副鄉(xiāng)長,也是老婆什么都不做,他鎮(zhèn)上有房子,縣里有房子,南寧還有房子,人稱‘黃三套,你說,他哪里來的錢,如果不貪污,南寧的房他買得起?他們兩個人,老婆什么都不做,還那么有錢,狗?!?/p>

“老婆什么都不做?!笔且榜R鎮(zhèn)的口頭禪,意思是干部的老婆沒有工作,也不做農(nóng)活,什么經(jīng)濟來源都沒有,靠老公養(yǎng)活。鎮(zhèn)上的人懷疑誰貪污腐敗,“老婆什么都不做”就是最直觀的證據(jù)。

“他們肯定貪了征地補償費。要不然你那塊地肯定不止十五萬?!倍艞骺偨Y(jié)道。

杜松的兩個女兒在縣上工作,老婆去幫大女兒帶孩子,一周回來一次。他也種地,種離家較近的地,遠一些的地他撂荒。不干農(nóng)活的時候,他看電視,或者是聽像杜楓這樣的人來他家罵政府,罵干部。

杜松說:“哥,人家有錢是人家的,管他燒殺擄掠,坑蒙拐騙,只要不搞到你頭上,管那么多做什么?!?/p>

杜松的爺爺和杜楓的爺爺是親兄弟,到了他們這一代,雖然血管里的血雜了很多,他們還是覺得親。

杜楓繼續(xù)說:“現(xiàn)在的世道是各人顧各人,你也不要煩我罵他們,有什么好處他們首先想的是自己。他們吃肉,給你喝湯就不錯了,他們你指望不了,得自己想想辦法呀,你現(xiàn)在過得好,以后怎么樣就不好說了,萬一有個三災六難的你怎么辦?要想法子掙點錢?!?/p>

原來罵政府、罵干部只是個開場白,勸杜松掙錢才是今天的主題。

時間再往前推半年,冬天,剛剛退休的杜楓把十萬元住房公積金轉(zhuǎn)到自己的賬戶上,回到家,屁股還沒有坐穩(wěn),王木就找上門來了。王木是杜楓老婆王柳的親哥,跟朋友在南丹開礦,發(fā)了點小財。以前杜楓想辭職不當老師跟他去南丹開礦,他不答應,為此杜楓生了很久的氣。

王木來到杜楓家,跟他談生意經(jīng):

“杜楓,這個世界,腳底下鋪的都是錢,就看你有沒有本事?lián)?。當時我為什么不讓你參與,是因為那個時候我們挖的是鐵礦,知道嗎?鐵礦,不是南丹主要的礦藏,挖著挖著,說不定哪天就沒有了,我之所以從鐵礦入手,一是轉(zhuǎn)讓費不高,我干得動,二是想先入這一行再說,等條件成熟了,就去挖錫礦。南丹錫礦多啊,挖到一條礦脈,給個省長都不干。挖鐵礦不行,掙的只是辛苦錢,風險大,收入小,所以我不想讓你參與?!?/p>

在野馬鎮(zhèn),礦老板的地位要比鄉(xiāng)長高,只要你是一個礦老板,你的背后,說不定就有一個比鄉(xiāng)長大的官。王木頂著礦老板的頭銜,連杜楓都覺得自己沾了光。在學校里,老師們聚在一起說野馬鎮(zhèn)誰誰誰最有錢,少不了說王木,嘴巴說王木,眼睛卻看杜楓,好像說的就是杜楓。杜楓在學校的地位,因王木提高了很多。他喜歡罵政府,罵干部,除了性格使然,王木妹夫的身份也使他說話時多了些底氣。

王木在南丹的情況杜楓從妻子王柳那里知道一些。王木心很大,把賺下的錢又都投到挖礦上,這么多年過去,他還是挖鐵礦。

“現(xiàn)在,機會來了。得跟鐵礦說再見了?!蓖跄菊f。

杜楓心頭一震:“不挖鐵礦了?王柳說你還在搞鐵礦?!?/p>

“不挖了。王柳的情報不準確。”王木說。

“改挖錫礦了?”

“不,搞稀土?!?/p>

“稀土?”杜楓不知道什么是稀土,王木說稀土,杜楓想到的卻是當年生產(chǎn)隊灰不灰粉不粉的磷肥?!澳愀淖龌噬饬??”他問。

王木說:“什么化肥生意,不懂就不要亂說。稀土你都不懂,虧你還是個老師。稀土,屬緊缺資源,人造衛(wèi)星、航空母艦、洲際導彈,都少不了稀土。稀土國家卡得最嚴,不像錫礦,是個老板就可以搞。”

聽他這么一說,杜楓覺得自己的好事就要來了,他隱約覺得王木要拉自己搞稀土。他馬上就有一種做強做大的感覺。

王木說:“我費了很大的勁,才搞到開采稀土的許可證,發(fā)財?shù)臋C會來了。那些開錫礦的,眼紅得不得了。”

杜楓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跟王木去南丹,他說:“我現(xiàn)在退休了,有的是時間,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煮飯都可以?!?/p>

王木說:“荒山野嶺的,你去那里做什么,退休了,就該享享清福?!?/p>

杜楓臉色就暗下來了,以前挖鐵礦不讓他去情有可原,現(xiàn)在都搞稀土了還不讓他去,也太不把他當妹夫看了。

“又不讓我去?你是怎么搞的嘛?”杜楓生氣了。

王木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不要生氣,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啊,急脾氣,一般干大事的人呢,脾氣都很急,可你看看你,還真的不像干大事的人。你說,是不是我一說到開礦,你就想到怎么去我那打工?”

杜楓點點頭,“對啊,就是這樣?!彼f。

王木搖頭:“可惜了你一副急脾氣。”

沒想到急脾氣在王木那里還成了寶,“你說,我的急脾氣,是怎么個可惜法。”他說。

“如果我是你,當聽到‘搞礦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就是‘什么時候我才能成為一個老板,而不是馬上有‘怎么樣才能去他那打工這種低級的念頭。”王木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哥,老板不是想當就能當?shù)?,我還想當縣長呢。可當?shù)昧藛??我呢,要求也不高,你搞稀土,大生意,我去幫你打理打理礦上的事情,一個月拿個一千、八百的辛苦錢,我就知足了。我都六十了你還想讓我當老板,你說,我是當鐵礦老板呢還是當錫礦老板?用后生仔的話說,就是六十歲的老太太上臺跳鋼管舞,不自量力?!币f斗嘴,杜楓一點都不輸。

王木笑了:“你啊,就是給你一座金山,你也拿塊抹布在上面抹來抹去,當自己是保潔員。好了,廢話少說,我今天來呢,就是給你一個賺錢的機會。”

杜楓等著他往下說。

“是這樣,老板你當不了,當股東總可以吧?!?/p>

“你叫我入股?”

“對?!?/p>

怎么當股東杜楓知道,他心里想,王木消息靈敏得很,如果他存折里沒有這十萬,他今天也不會登他的門??磥硭阆⊥潦钦娴?,生意很大嘛,缺錢了。

“利息多少,什么時候分紅?”

“月利息百分之三,每個月結(jié)一次?!?/p>

杜楓飛快地在心里算了一遍,如果他入股十萬元,每個月就有三千元的收入,這幾乎是王木又給他發(fā)了一筆退休金。

“好?!倍艞飨攵紱]想就答應了。他等王木帶他玩等得太久了。

幾天后,錢就轉(zhuǎn)到王木的賬上。王木給杜楓打欠條,直接把利息扣給杜楓,就是只轉(zhuǎn)走九萬七,但欠條卻寫十萬。以后的每個月末,王木就會準時來到杜楓家里,把三千塊錢的利息交到杜楓手里。

半年后杜楓之所以到杜松家,是因為王木最近一次拿利息給杜楓時,跟他說,如果杜楓再幫他找股東,他可以把月息提到百分之四,前提是他只跟杜楓做交易,杜楓拉來的錢算杜楓入的股,利息怎么分給杜楓拉來的“股東”,是杜楓的事。他還給杜楓出主意,我給你百分之四,你給他們百分之二就可以了,這叫吃利差,很多銀行都是這樣干。

在杜松家,罵完政府,罵完干部,杜楓勸自己的同族兄弟杜松怎么樣想辦法多掙點錢。

他說:“杜松,你最近聽到關于我的閑話沒有?”

杜松說:“沒有?!?/p>

“一點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p>

“你真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倍艞髡f。

為了拉到更多的“股東”,吃到更多的“利差”,杜楓曾經(jīng)請隔壁家的陳東來他家吃了一餐酒。陳東喜歡打聽別人家的事情,是野馬鎮(zhèn)的“新聞發(fā)言人”,人稱“陳大嘴”,各種各樣的消息在他這里綜合,不到半天,野馬鎮(zhèn)的男女老少全都知曉。杜楓請陳東吃飯時,故意把自己跟王木搞稀土、賺了多少多少錢的事“透露”給他,他知道陳東這張大嘴,很快就會把杜楓發(fā)財?shù)南鹘o野馬鎮(zhèn)所有的人。事實也是如此,這餐飯剛吃到一半,杜楓上了一趟廁所,回來的時候,他的電話就接連響了三次,都是跟他借錢的電話,每一個電話都有幾分鐘那么長。真不愧為陳大嘴,一泡尿的工夫,他就把消息發(fā)出去了。

“告訴你吧,我發(fā)了點小財……”杜楓把自己參與搞稀土,怎么當“股東”的事跟杜松說了。

“每月三千。就那么簡單?!?/p>

接下來杜楓勸杜松入股。他把王木在他家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當然他把月息降低為百分之二。

聽杜楓罵政府、罵干部杜松沒有心動,但是杜楓勸他怎么多掙點錢,他心動了。百分之二的月息深深打動了他。杜松想,如果我入十五萬元的股,那每月就有三千元的利息,在野馬鎮(zhèn),一個老師的工資也就是兩千出頭。

他沒有馬上答應,他說:“哥,我跟你說實話,我也想投,但是我又怕被騙?!?/p>

“你不相信我?”杜楓說。

“在錢的問題上,小心一點為好?!倍潘苫卮稹?/p>

“你連兄弟都不相信,你還能發(fā)什么財?!”杜楓氣鼓鼓地走了。

杜松做事謹慎,他到鎮(zhèn)上打聽,所有的人都相信杜楓搞稀土“發(fā)財”了,杜松才慢吞吞地去杜楓家,讓杜楓寫欠條。

杜楓的欠條是這樣寫的:

借條

今借到杜松人民幣十五萬元整。用途:開采稀土礦。

借款人:杜楓

2007年7月28日

杜松只領了兩個月的利息,王木就找不到了。王木欠杜楓二十五萬元,杜楓欠杜松十五萬元。

王木的妹妹、杜楓的老婆王柳對杜楓和杜松說:“王木哪里有本事開采稀土嘛,再說了,稀土沒有錫礦值錢,他拿一個你們不曉得是什么樣的礦來嚇唬你們,為的是要借你們的錢。一年前他鐵礦就挖不下去了。借高利貸,十個鍋頭九個蓋,拆東墻補西墻,現(xiàn)在撐不下去,跑了?!?/p>

十個鍋頭九個蓋,是野馬鎮(zhèn)的說法,要解釋這句話,還是拿王木來舉例。王木至少先后借了二十個人的錢,他打時間差,借這一個還那一個,不停地借不停地還,等到有一天,沒人借給他了,倒霉蛋就誕生了,這兩個倒霉蛋,就是杜楓和杜松,他們就是二十個“鍋頭”里,失掉“蓋子”的“鍋頭”。

杜楓說:“你怎么不早點說,你這個野女。”

王柳說:“我哥和我嫂都是野馬鎮(zhèn)表演系畢業(yè)的,他們裝得太像了,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來?!?/p>

杜松說:“哥,我那十五萬該怎么辦?”

杜楓說:“你沒聽見王柳說嗎,王木跑了。錢都在他那里,我也有十萬在他手里呀。我也是受害者啊?!倍艞骼⒛昧撕脦兹f,損失不大,所以不怎么著急,幾乎忘了自己十五萬元的欠條就壓在杜松家的箱底。杜松不一樣,他只拿了六千元,十四萬四千打了水漂。

杜松說:“他跑不跑不關我的事,錢是你從我這里拿走的,誰打的欠條我就找誰要錢。杜楓,我的十五萬,不,百分之三的月息我也不要了,我十四萬四千塊錢你什么時候還?”

“杜松,我們是不是兄弟,我跟你一樣倒霉啊。”杜楓說。

“杜楓,王木還是你老婆的哥呢,兄弟又怎么樣。你這樣搞,是兄弟騙兄弟嘛?!倍潘烧f。

“是王木騙了我們,你不要亂說,我怎么騙你了,你的錢沒有在我手上嘛?!倍艞骷绷?。

“你說拿錢去搞稀土,搞了沒有?這不是騙人嗎。”杜松喊道。

這下杜楓急了,他把怒火撒向王柳,“你看你都有什么樣的親哥喲,連我弟都罵我是騙子。”

杜松說:“十天之內(nèi),你得想辦法還給我。”

“你叫我去偷呢,還是去搶?杜松啊杜松,你那塊地政府低價給你十五萬你還裝出愛要不要的樣子,現(xiàn)在你狐貍尾巴露出來了,錢就是你的命根子。王木跑了,我們兩個人應該商量怎么去找他要錢才是,你現(xiàn)在逼我還錢,沒有道理嘛。你我的爺爺,是不是親兄弟?!逼兄弟要錢你最積極,政府黑,你怎么不敢吱聲?”杜楓問。

“我的錢就是我的命根子,冤有頭債有主,欠條是你寫的,不是王木寫的,也不是政府寫的,我不找你找誰?這個時候你還罵政府,快點還錢!”

十天之后,杜楓自然還不了錢,從此之后的每一天,杜松都到他家去逼他還錢。杜楓家,每天都響起杜松慷慨激昂的聲音。終于,杜楓忍受不了,犯混了,他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杜松沒想到杜楓如此不講道理,“好好,你等著?!彼辉偕纤掖邆?,一紙訴狀把杜楓告上了法庭。

說起來這還是鄰居陳東的主意。杜松跟陳東說:“我哥杜楓太囂張了,我的錢估計是拿不回來了。”

陳東說:“只要你下決心,錢沒有要不回來的?!?/p>

“怎么下決心?”

“把他告上法庭。讓法庭判他還錢?!标悥|說。

“兄弟告兄弟……看來也只有這樣了。陳東,怎么打官司我不懂,你要幫幫我。”杜松說。

“我堂哥陳曉在法庭工作,我?guī)闳フ宜伞!?/p>

陳曉的家也在鎮(zhèn)上,陳東帶杜松去找他,陳曉說:“要告你們趕緊告,杜楓沒準還借別人的錢?!标悤缘囊馑际?,先下手為強,只要案件受理,杜楓一有錢,杜松第一個拿到。

法庭立案后,法庭小宋去通知杜楓準備應訴,杜楓對小宋說:“這不是多此一舉嗎,他是我弟,如果我有錢,我會不還他嗎。他告我上法庭,我就有錢還他啦?!隨便他告?!?/p>

小宋說:“你也可以告王木,現(xiàn)在很多人都告他?!?/p>

杜楓說:“他的那個破鼓,我就不要去敲了。我這個破鼓,杜松要敲由他敲?!倍艞饕桓辈辉诤醯臉幼印?/p>

開庭那天,杜楓也出庭了,他從頭到尾一言不發(fā),根本不當一回事,叫他簽字就簽字,法庭要他十五天之內(nèi)還錢給杜松,如到期不還,拿房子抵押。

十五天很快就過去了,杜松來到杜楓家門口,一個大大的鎖頭,掛在眼前。

他的心涼透了,繞著杜楓家的房子走了一圈。陳東看見了,過來跟他打招呼,“杜松,散步呢?”

杜松不理他,繼續(xù)繞圈。

杜松停下來,“你說,就十五萬,怎么就跑了呢,人家王木,幾百萬才跑。”

“他還不起錢,又舍不得拿房子抵押,不跑才怪?!标悥|說。

“陳東,這怪不得我,十五萬,不是小數(shù)目。這是我的養(yǎng)老錢,以后我生個病吃個藥,還指望這些錢呢?!倍潘烧f。

“他的這間房子,最多值十五萬?!标悥|又一次說到杜楓的房子,他是想試探杜松是不是真的想要杜楓的房子,因為兄弟告兄弟拿房子抵押債務,野馬鎮(zhèn)是第一例。

杜松沒有吱聲。陳東想,畢竟是兄弟,這種事杜松下不了手。

過了一會兒,杜松說:“橋歸橋路歸路,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實在沒有辦法,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陳東知道杜松說的“實在沒有辦法”是怎么一回事,“杜楓很可憐,六十歲還當喪家狗?!彼f。

杜松嘆了一口氣,說:“都是錢鬧的?!?/p>

陳東把杜松的話傳給野馬鎮(zhèn)的每一個人,說你們等著看吧,杜松遲早扒了杜楓的房子。在這之前,王木已經(jīng)“享受”這樣的“待遇”,他家的房產(chǎn)證,已押在銀行,房子等著被拍賣,那些個借錢給他的人,把他家值錢的東西都搶光了。搶王木家的時候很多人都在現(xiàn)場,他們都覺得王木很可憐?,F(xiàn)在輪到杜楓,他們想看杜松怎么對待杜楓。

杜松知道鎮(zhèn)里邊的人都想看他怎么做。他自己也很矛盾,如果不到法院執(zhí)行庭申請執(zhí)行,十五萬塊錢肯定拿不回來。他分別給杜楓的兒子和女兒打電話,說你們能不能想辦法幫你們的爸爸把錢還了。杜楓的兩個兒女在外地成家,應付各自的生活都還有點勉強,幫父親還錢那是不可能。所以電話那邊多是沉默。杜松一咬牙,該怎么樣就怎么樣!

杜松去找陳東,他說:“我要去法院執(zhí)行庭申請執(zhí)行?!?/p>

陳東說:“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敲掉杜楓家門口的鎖頭,門外張貼‘此屋出租,聯(lián)系人寫上你的名字。鎮(zhèn)上現(xiàn)在有很多搞傳銷的外地人,他們不管房子是誰的,只要讓他們住,他們就歡天喜地,房租自然少不了。這樣就不用麻煩執(zhí)行庭了?!?/p>

那些外地人,他們對外說是來野馬鎮(zhèn)養(yǎng)生,其實是搞傳銷。他們每天聚集在野馬河邊,喊“我要發(fā)財,我要發(fā)財”的口號,成了野馬鎮(zhèn)的一道風景。

“那不行,我不會跟那些外地人打交道,我要房子穩(wěn)穩(wěn)妥妥地變成我的,就是我進去住,也不覺得對不起誰?!倍潘烧f。

“那就申請執(zhí)行?!标悥|說。

陳東帶他去找執(zhí)行庭的蘭海,蘭海說:“要執(zhí)行得先找到杜楓,有他簽字我們才能執(zhí)行?!?/p>

杜松說:“他已經(jīng)答應拿房子抵押了啊,怎么還要他簽字?!?/p>

蘭海說:“這是法律程序,不能馬虎?!?/p>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杜松說。

“你一知道他在哪里,馬上通知我們?!碧m海說。

回到家,杜松和陳東分析杜楓去了哪里,首先想到杜楓的兒子小弟。小弟家在合浦縣,是上門女婿,杜楓去那里肯定呆不下;還有就是他女兒小妹,小妹家在賀州,懷孕五個月,老公販毒被抓,野馬鎮(zhèn)每一個人都知道,杜楓不可能去她家。

陳東說:“看來只有發(fā)‘通緝令了?!?/p>

杜松說:“你請得動公安?”

陳東說:“野馬鎮(zhèn)很多人在外面做工,我給他們?nèi)喊l(fā)短信,如果誰發(fā)現(xiàn)杜楓,就給誰三百元錢,好不好?!?/p>

杜松說:“哦,這就叫發(fā)通緝令。就這么做。”

這一招很靈,幾天后,在河池市金城江區(qū)搞建筑的李良一個短信發(fā)給陳東,說在金城江的河東菜市,看見杜楓的老婆在那里賣菜。杜松馬上通知執(zhí)行庭的蘭海,幾個人坐著法院的車去找杜楓。他們在離金城江區(qū)不遠的六甲鎮(zhèn)找到杜楓,他和王柳租了一間民房,上街賣菜。

看見他們,杜楓豎起大拇指,對杜松說:“狠,真夠狠。房子,我真不要了?!?/p>

執(zhí)行之后,杜松打算把杜楓家的大門拆掉,用水泥磚封死。他這樣做是為了防止那些住在野馬鎮(zhèn)的外地人,他們搞傳銷,很多人回不了家,沒地方住,只要野馬鎮(zhèn)一有空房子,他們就想辦法住進去,趕都趕不走。

杜松去找陳東、龍飛、阿杰、國寧,叫他們幫忙,他們起初不愿意,在他們腦子里,這里依然是杜楓的家,封別人的家,這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杜松在家里請他們吃飯,喝酒,借著酒勁,四個人坐上杜松請來的拖拉機,拉著磚頭突突突往杜楓家進發(fā)。拆門、封門。封了一半,陳東、阿杰、國寧的酒勁就過了,他們?nèi)齻€人借故跑開,只剩下龍飛,他多喝了幾杯,正在勁頭上,一個人罵罵咧咧地砌磚、抹漿,終于把杜楓家的門給封死了。

杜松感覺到踏實,他想,還得感謝一個人,執(zhí)行庭的蘭海。如果不是他,房子也拿不到。他跟陳東去縣城,來到蘭海家,把兩千塊錢塞給蘭海,蘭海不要,唬著臉說:“我們是按照法律辦事,錢我不能要。”

出門后,杜松問陳東:“蘭海不收錢,怎么辦?”

陳東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半夜十二點,杜松將兩千塊錢綁在一塊紅磚上面,悄悄走到蘭海家的窗前,使盡吃奶的力氣,哐當!磚頭砸破玻璃飛進蘭海家。

第二天,蘭海家的鄰居們說,蘭海秉公辦事,得罪人了,家里窗戶被砸,玻璃碎了一地。

又過了半年,陳東來找杜松,跟他說杜楓的近況,他說:“前天李良跟我說,他最近看見杜楓,都認不出來了,瘦得厲害,可能是病了?!?/p>

杜松不說話,只是嘆氣。他想起當初陳東跟他說的“杜楓很可憐,六十歲還當喪家狗”的話,心中一陣悲涼。待陳東離開,他獨自一人來到那間被自己封了個嚴嚴實實的房子,繞著房子走圈圈。

第二天,他去到六甲鎮(zhèn),敲開杜楓的出租屋。

他說:“回去吧,我叫人拆了封門的磚?!?/p>

他說:“回去吧,神臺供的是你的爹你的媽,久不燒香,他們會怪你。”

他說:“回去吧,你每月還我五百塊,什么時候還完,房子什么時候是你的?!?/p>

“你要長壽,你要還錢!”杜松最后說。

責任編輯 ?安殿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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