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 偉
“同構”轉指與“異構”轉指的認知分析
□藺 偉
現(xiàn)代漢語中動詞或動詞性結構“名詞化”的實現(xiàn),除了通過添加助詞標記來轉指名詞之外,還可以直接轉指名詞。從轉指前后的內部結構關系來看,無標記形式的轉指存在“同構”和“異構”兩種情況。對同構“轉指”和“異構”轉指各自的認知理據和轉指路徑的揭示,可以為漢語造詞法和構詞法方面的研究拓展一點新的思路。
同構 異構 轉指 認知
從《現(xiàn)代漢語詞典》(以下簡稱《現(xiàn)漢》)的收詞和釋義中,我們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漢語中存在大量的無標記轉指情況。如動詞“編輯”可以轉指“做編輯工作的人”,動詞性結構“烙餅”可以轉指“烙成的餅”,前一種轉指的語義特征是“同構異義”,后一種轉指的語義特征是“同形異構”(蘇寶榮,2004)。這兩種不同特征的轉指,其認知理據亦不盡相同。
論元(Argument),是動詞在句子中所要求搭配的句法成分。自指意義只跟謂詞本身的意義相關,而轉指意義則跟謂詞所蘊含的對象相關(朱德熙,1983)。從動詞所蘊含的對象來看,轉指一般涉及以下幾種論元類型:
(一)轉指動作施事
施事,即動作的發(fā)出者,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例如“統(tǒng)領”,《現(xiàn)漢》是這樣解釋的:
由“統(tǒng)領”這一動作行為,轉指這個動作行為的發(fā)出者——“統(tǒng)領”人馬的軍官,這是對動作施事的轉指。類似的動詞還有:幫兇、編劇、導演、參謀、理事、保管、裁判、經理、總管、領唱、主編、主持等。
(二)轉指動作對象
所謂動作對象,既可以指動作直接支配的人或物,即動作的受事;也可以指動作完成所產生的影響,即動作的結果。例如“收入”和“包裹”,《現(xiàn)漢》的解釋是:
從釋義中可以看出,“收入”的名詞用法指代的是動作的受事,而“包裹”的名詞用法指代的是動作的結果。類似的詞還有傳說、見聞、罰款、雇工、圍城、回話、發(fā)明、創(chuàng)作、預告、雕刻、希望、設想、計劃等,其中不少是語言學界已經公認的“兼類詞”。
情景式教學在各個學科中都有運用,設置情景教學能讓學生在學習數學的過程中發(fā)散學生的思維。數學是一門需要學生不斷思考的學科,知識源于生活用于生活,所以學生學習知識應該將自己置身于情景中。比如在講解觀察物體和長方體正方體面積與體積計算的部分,筆者都會向學生展示模型。讓學生能夠借助模型更好地建立空間思維,可以說,數學非常需要設置情景來進行教學。并且小學數學教育中培養(yǎng)學生核心素養(yǎng)需要提高思維能力。
(三)轉指動作的工具或憑借
一個動作行為的發(fā)生,常常需要一定的工具或憑借。例如“裹腳”,《現(xiàn)漢》將其分列作不同詞條(第二個“裹腳”讀輕聲):
前一個“裹腳”指的是“裹腳”這一動作行為,后一個“裹腳”指的是該動作行為的工具或憑借。類似的還有剎車、兜肚、拂塵、裝飾、包裝、陪襯、補貼、擺渡、偽裝以及綁腿、蓋頭、墊背、調羹、護腕、圍嘴、鋪蓋、開關、代步等。
(四)轉指動作的與事
所謂與事,既不是動作行為的發(fā)出者,也不是動作行為直接作用的對象,而僅僅是跟動作行為相關的一個主體。這類詞都是表達相互關系的詞語,其指涉的動作行為往往需要雙方共同參與才能完成,一般含有“共”“同”“相”等表“參與”義的構詞語素(注:“同盟”轉指的是動作的結果)。例如“同學”,《現(xiàn)漢》的解釋是:
這類詞原是通過添加表人的詞綴語素“者”來轉指名詞的,如“同學者”。后來在使用過程中,隨著標記形式的脫落,就成了無標記的轉指。類似的詞有同行、同謀、同伙、同事、同窗、同班、同門、相好、相識、搭檔等,數量較少,大概只占《現(xiàn)漢》收詞總數的4%。
是事物的名稱。但一些處在范疇邊緣的動詞,其性質并不典型,在句法功能上具有游移性,在一定誘因下,往往會減少其作為動詞的典型特征,而獲得一些名詞的特征。同樣都是表“授予知識和技能”義的聯(lián)合式復合動詞,“傳授”不能轉指名詞,而“教授”卻可以,這是因為二者作為動詞的典型性和家族相似性程度不同。
一種事物能否在認知上被凸顯而成為轉指的目標主體,跟其自身的顯著度是分不開的。人們在認知過程中,趨向于選擇具體的、有生命的、易完形感知的事物來轉喻抽象的、無生命的、不易完形感知的事物。“穿戴”本指的是“穿著、佩戴”這樣一個動作。在認知過程中,動作的受事(衣帽、首飾等)在空間上更顯著,更容易被感知,于是“穿戴”后來便轉指了“穿和戴的衣帽、首飾”。而在轉指過程中,“穿戴”一詞的內部結構并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
“同構”轉指,是指在內部結構不變的情況下,動詞或動詞性結構實現(xiàn)對名詞的轉指。如動詞“領導”和名詞“領導”都是聯(lián)合結構,動詞“同事”和名詞“同事”都是偏正結構,動詞“貸款”和名詞“貸款”都是動賓結構,動詞“證明”和名詞“證明”都是補充結構,動詞“謠傳”和名詞“謠傳”都是主謂結構等。
(一)認知框架和相關度
“認知框”是人類根據經驗建立的概念與概念之間的相對固定的關聯(lián)模式,是人認識自身與外界相互作用的一個產物,是人“形成一個概念并加以描寫的最基本的最普通的方式”(Lyons,1997)?!叭萜鳌獌热荨本褪亲钤缃⒌囊粋€認知框,例如我們說“喝一杯”,指的是喝杯子里面的酒水或飲料?!罢w——部分”“施事——動作——受事”都是較為常見的認知框。
語法中的“轉指”,本質上就是一種轉喻,是轉喻這種一般的認知方式在語法上的體現(xiàn)(沈家煊,1999)。在一個認知框內,以一個概念為參照點建立與另一個概念(目標概念)的心理聯(lián)系,目標概念就是本體,作參照點的概念就是喻體。(王冬梅,2001)
認知框是一個心理“完形”,我們想到一個動作行為,就很容易會想到與其相關的施事和受事,因而很容易發(fā)生動作行為對施事主體和受事主體的轉指。而同一個認知框內,跟動作相關度更高的事物更可能成為動作的轉指對象。例如,在“建筑者——建筑——建筑物”這個認知框中,作為動作對象的建筑物和“建筑”這一動作行為的相關度遠比建筑者跟“建筑”的相關度要高很多,在人們的知覺上形成了默認(王海峰,2004)。故而“建筑”很自然地實現(xiàn)了對“建筑物”的轉指,而沒有轉指“建筑者”。
(二)原型范疇和顯著度
在傳統(tǒng)語法觀看來,詞類是一個離散性的范疇,詞類與詞類之間有著明確清晰的界限,隸屬同一詞類的各個成員之間地位是平等的。而在認知語言學界看來,語言中的很多范疇都是原型范疇,各范疇之間并沒有嚴格的界限,同一范疇其內部成員的地位也各不相同,處于范疇最中心的成員具有該范疇的最多特性,是這個范疇的原型,是人們對某類事物進行認知的一個最基本的參照點。反之,處在范疇邊緣的成員具有該范疇的最少特征,并容易出現(xiàn)跟其他范疇鄰近的特征?!霸头懂牎崩碚摓闈h語動詞或動詞性結構轉指名詞提供了深層的認知理據。在漢語中,詞類主要是根據句法功能來劃分的,如動詞主要作謂語,表示的是動作行為,而名詞主要作主語和賓語,表示的
“異構”轉指,是指動詞或動詞性結構在內部結構發(fā)生變化的情況下轉指名詞。例如“藏書”,本是動詞,意為“收藏書籍”,后來轉指“藏”的受事——“收藏的書籍”,在這個轉指過程中,“藏書”的內部結構發(fā)生了變化,由述賓結構轉變成偏正結構,結構的緊密程度也大大提高了。類似的還有耕地、插話、包車、包飯、炒面、烙餅、編號、烤肉等。與“同構”轉指相比,“異構”轉指在認知上主要是跟詞的潛隱義素的激活和人們對于原語言單位的重新分析有關。
(一)潛隱義素的激活
詞的內部形式是在詞義最初形成時反映事物對象的特點所采取的形式,它為詞形所制約和規(guī)定(劉叔新,1983)。換言之,“貸款”“藏書”這類詞也可以說是同一個詞形因為內部形式的不同而負載了不同的意義。
一個詞的義素存在顯性和潛隱之分。在語言運用過程中,有時候原本處于潛隱狀態(tài)的義素會被激活而上升至顯要地位。而義素之間的運動必然引起義位的變化,一旦新的義位形成,動詞或動詞性結構的名詞用法便會被保留下來,從而實現(xiàn)轉指?!肮凸ぁ标愂龅氖恰肮蛡蚬と恕边@一動作行為。當人們將認知焦點轉移到“工”上,基于指稱某一類受雇提供勞務的人的需要,“雇”原本顯要的動作義會被弱化,而潛隱的表屬性的義素被激活,“雇”成了對“工”的修飾和描述,產生“花錢雇傭的”這一新的義位 ,“雇工”由此實現(xiàn)了對“花錢雇傭的工人”的轉指。
(二)重新分析
所謂“重新分析”,是一種改變結構關系的分析(Langacker,1997),從本質上說,是聽者(或讀者)在對語言進行解碼時的一種心理活動。在一定條件下,聽者(或讀者)不是按照語言單位之間本來的句法結構去理解,而是按照自己的主觀看法,在認知上達到對結構形式的一種“異化”。
“借款”,本指“向人借錢或借錢給人”這一動作行為,是動賓結構,然而隨著這項動作行為的經常性發(fā)生,“借款”這個詞的使用頻率也越來越大,在語言交際過程中,難免會偶然地被被一些人按照自己的理解用來指稱一種“錢款”,將動賓結構分析成偏正結構。當少數的語言習慣逐漸獲得社會認同,“借款”的名詞用法就出現(xiàn)了。因此,人們對原語言單位內部組合關系的重新分析,也是推動“異構”轉指發(fā)生的一個重要的認知因素。
“同構”轉指和“異構”轉指是動詞或動詞性結構直接轉指名詞的兩種情況。前者是在內部結構關系不變的情況下實現(xiàn)轉指,而后者是在內部結構關系改變的情況下實現(xiàn)轉指。這樣一個語言事實的背后,是多種復雜因素所致,與人的認知思維和認知方式密切相關,對于漢語造詞法和構詞法的進一步研究有著較大的啟發(fā)意義。
[1]朱德熙.自指和轉指——漢語名詞化標記“的、者、所、之”的語法功能和語義功能[J].方言,1983,(1):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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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沈家煊.轉指和轉喻[J].當代語言學,1999,(1):3-15.
[5]王海峰.現(xiàn)代漢語中無標記轉指的認知闡釋[J].語言教學與研究,2004,(1):40-41.
[6]劉叔新.漢語復合詞內部形式的特點與類別[J].中國語文,1985,(3):186-187.
[7]蘇寶榮.詞的結構、功能和語文辭書釋義[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11:88-95.
[8]李福印.認知語言學概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160-166.
(藺偉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人文與傳媒學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