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燦

（重慶師范大學，重慶401331）

《謝小娥傳》文本探秘

熊燦

（重慶師范大學，重慶401331）

《謝小娥傳》是元和年間比較有影響力的作品，魯迅將之從眾多的唐傳奇作品里面抽離單獨論述，可見其一斑。須知，元和年間與唐前期在思想上有很多差別。這種由治到亂，由亂到治的巨大變化過后，整個唐朝精英文化與思想都會發(fā)生或多或少的變化。而解讀《謝小娥傳》就是為了查找唐傳奇刻意造奇之下隱含的儒家思想與話語權的問題。

謝小娥；元和；正統(tǒng)

《謝小娥傳》是唐李公佐的一部作品，有關《謝小娥傳》流傳有諸多版本，故事內(nèi)容大致相同，都介紹背景敘寫故事經(jīng)過。現(xiàn)將《太平廣記》491卷之《謝小娥傳》作為本文解讀的對象。

魯迅先生曾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說：“小說亦如詩，至唐代而一變，雖尚不離于搜奇記逸，然敘述婉轉，文辭華艷，與六朝之粗陳梗概者較，演進之跡甚明，而尤顯者乃在是時則始有意為小說?！雹?/p>

一、李公佐與謝小娥辨證

若把《謝小娥傳》單純當小說來讀卻也不行，因為里面出現(xiàn)的人物均出現(xiàn)于史傳之中。李公佐出現(xiàn)于《舊唐書》，議其附權臣被貶一事，而《新唐書》則將李公佐納于列女一篇。據(jù)魯迅《中國小說史略》考證：“李公佐字顓蒙，隴西人，嘗舉進士，元和中為江淮從事，后罷歸長安，會昌初，又為楊府錄事，大中二年，坐累削兩任官，蓋生于代宗時，至宣宗初猶在（約770—850），余事未詳；《新唐書·宗室世系表》有千牛備公佐，則別一人也?！雹?/p>

同時，《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歷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三十一》白居易上書所奏，也出現(xiàn)李公佐此人，雖只是一筆帶過，但按年份計算，李公佐確是生活在唐中期。

謝小娥也確真有其人，據(jù)《史部·新唐書·列傳·列女》：“段居貞妻謝，字小娥，洪州豫章人。居貞本歷陽俠少年，重氣決，娶歲馀，與謝父同賈江湖上，并為盜所殺。小娥赴江流，傷腦折足，人救以免。轉側丐食至上元，夢父及夫告所殺主名，離析其文為十二言，持問內(nèi)外姻，莫能曉。隴西李公佐隱占得其意，曰：“殺若父者必申蘭，若天必申春，試以是求之?！毙《鹌x。諸申，乃名盜亡命者也。小娥詭服為男子，與傭保雜。物色歲馀，得蘭於江州，春於獨樹浦。蘭與春，從兄弟也。小娥托傭蘭家，日以護信自效，蘭□倚之，雖包苴無不委。小娥見所盜段、謝服用故在，益知所夢不疑。出入二箕，伺其便。它日蘭盡集群偷釃酒，蘭與春醉，臥廬。小娥閉戶，拔佩刀斬蘭首，因大呼捕賊。鄉(xiāng)人墻救，禽春，得贓千萬，其黨數(shù)十。小娥悉疏其人上之官，皆抵死，乃始自言狀。刺史張錫嘉其烈，白觀察使，使不為請。還豫章，人爭聘之，不許。祝發(fā)事浮屠道，垢衣糲飯終身?！?/p>

由是可知，《謝小娥傳》一篇并非完全虛構，而是據(jù)實所錄，稍加修改。至于用謎語來破解，確實如魯迅先生所言“解密獲賊，甚乏理致”，但這也正是《謝小娥傳》能流傳至今的原因。

李公佐其人流傳到如今的作品只有《謝小娥傳》、《古岳瀆經(jīng)》、《南柯太守傳》、《廬江馮媼傳》，但除開謝小娥一人可考，其他人物都不能從較為可信的古書中查辯真?zhèn)危貏e是淳于棼一人。由是，若把李公佐的作品俱當作有理有據(jù)的事實去討論也不行。

況且謝小娥的父親與丈夫的姓名流傳下來也出現(xiàn)了偏差，如《新唐書》稱謝小娥丈夫為“段居貞”，未提及父名，而《類說》又稱其父名為升，夫為任華，《說郛》則稱其父為鼎，夫為任華，更有一說稱夫為段居正。

但是我們以《新唐書》的編纂年代來計，李公佐的作品當在宋朝之前，若要確實考察其存在問題，最好參考當時地方志，而遍查四庫皆不可得，故《新唐書》關于謝小娥（托夢獲賊）的記載也不能全信。

二、《謝小娥傳》文本探析

（一）謎語與出奇

《謝小娥傳》最令人驚奇的莫過于透過解謎來引導故事走向高潮。這種設謎引起讀者興趣的手段并非獨一無二，其中《姚康成》以物謎來暗示人物的身份。

太原掌書記姚康成，奉使之沂隴……乃見一人，細長而甚黑，吟曰：“昔人炎炎徒白知，今無烽灶欲何為?？蓱z國柄全無用，曾見人人下第時?！庇忠娨蝗?，亦長細而黃，面多瘡孔，而吟曰:“當時得意氣填心，一曲君前值萬金。今日不如庭下竹，風來猶得學龍吟?！庇忠蝗朔识?，鬢發(fā)垂散，而吟曰：“頭焦鬢禿但心存，力盡塵埃不復論。莫笑今來同腐草，曾經(jīng)終日掃朱門。”康成不覺失聲，大贊其美。因推門求之，則皆失矣。挨曉，召舒吏詢之，曰：“近并無此色人?！笨敌囊善浔伧染?，遂尋其處。方見有鐵挑了一柄，破笛一管，一禿黍攘帚而已。康成不欲傷之，遂各埋于他處。（出自《靈怪集》，《太平廣記》卷三白七十一）

又有以啞謎來暗示人物的目的與行為，流轉情節(jié)的。

“妓（紅絹女）立三指，又反三掌者，然后指胸前小鏡了云：‘記取?！赵唬骸泻坞y會，立三指者，一品宅中有十院歌姬，此乃第三院耳；返掌三者，數(shù)十五指，以應十五日之數(shù);胸前小鏡了，十五夜月圓如鏡，令郎來耶?！薄ǔ鲎浴秱髌妗?，《太平廣記》卷一百九十四）

據(jù)此，我們當對李公佐所作之《謝小娥傳》的解夢中謎語復仇的傳奇性存疑。又且，一般傳奇類的小說敘述鬼神都頗為玄幻，鬼魂托夢所言也幾乎都應驗。于是，謝小娥夫與父托夢所言進入到讀者的視野里，必然多了幾分可信的程度。但誠如魯迅先生所言“解密獲賊，甚乏理致”，《謝小娥傳》仍避免不了閱讀者將信將疑。于是后代的流傳中，又對鬼魂這一情節(jié)做了增改，以使鬼魂的出現(xiàn)更為順利，如《說郛》：

“以汝心似有志者，天許復仇，□幽□之意不欲顯言，故吾隱語報汝，誠能思而復之，吾亦何恨?！?/p>

由此，從后代文人對《謝小娥傳》的態(tài)度可知，對于《謝小娥傳》的理解上，大多是將它作為傳奇來消遣，在異與怪的追求上尋找刺激。我相信李公佐寫《謝小娥傳》所蘊含的奇與異，也有無意識的行為。因為自唐以來，這種刻意造奇的作風已經(jīng)漸漸興起，特別是加入了行卷之風與科舉制度的參與以后，到了唐中期當已深入骨髓。

南宋趙彥衛(wèi)提及：“唐之舉人，先藉當世顯人，以姓名達之主司，然后以所業(yè)投獻。逾數(shù)日又投，謂之“溫卷”。如《幽怪錄》、(傳奇》等皆是也。蓋此等文備眾體，可以見史才、詩筆、議論。至進士則多以詩為貨，今有唐詩數(shù)百種行于世者，是也?！?/p>

魯迅先生也說：“唐以詩文取士，但也看社會上的名聲，所以士子入京應試，也許預先干謁名公，呈獻詩文，冀其稱譽，這詩文叫做‘行卷’。詩文既濫，人不欲觀，有的就用傳奇文，來希圖一新耳目，獲得特效了?！?/p>

雖然學術界并沒有明確認定行卷與唐傳奇是何種關系，但行卷之風與科舉取士的制度毫無疑問影響了整個唐朝文學。那么李公佐作為一個進士，勢必受到這種風氣的影響，并在刻意造奇的風氣之下將這種寫法融入其中。于是《謝小娥傳》也因此而跌宕起伏，更多的思想碎片也隨之融入其中。

（二）佛與果報

讀《謝小娥傳》可知，謝小娥落難后，依托于妙果室。妙果室確實存在，乃是唐神龍年間（705年）修建，地處浙江省溫州市松臺山南麓。而我相信謝小娥住在妙果室應有比較長的時間，于是佛教的某些因子就漸漸進入她的思維之中。

例如，佛教的果報觀本指因果在六道中得到善與惡的評判，但這種報應的想法保留了適應謝小娥希望保留的一部分，即善惡有報，轉化為一種現(xiàn)世報（主動喬裝異服伺機復仇）。同時來自于商人家庭的重視實際利益的思想以及來之于丈夫游俠氣的影響也在潛意識里加強謝小娥現(xiàn)世報的復仇思想，所以一旦她得知仇人是申蘭申春就“為男子服，傭保于江湖間”。此既可見謝小娥仇恨之濃烈，也可推測得出她思想里的佛教因子并不旺盛。須知，佛教所講的渡人并非通過現(xiàn)實手段去達到目的，而在于修行與信仰。而《謝小娥傳》“托夢”的內(nèi)容，并非佛教正統(tǒng)的應有的東西?，F(xiàn)截取《地藏經(jīng)》一部分以示：

“若未來世諸眾生等，或夢或寐，見諸鬼神乃及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嘆、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過去父母、男女弟妹、夫妻眷屬、在于惡趣，未得出離，無處希望福力救拔，當告宿世骨肉，使作方便，愿離惡道。普廣！汝以神力，遣是眷屬，令對諸佛菩薩像前志心自讀此經(jīng)，或請人讀其數(shù)三遍或七遍。如是惡道眷屬，經(jīng)聲畢是遍數(shù)，當?shù)媒饷?；乃至夢寐之中，永不復見?！?/p>

若謝小娥真就信了佛，那么她所要做的應是吃齋念佛，而非喬裝易服去報仇。同時，文章交代得償所愿的謝小娥最后“誓心不嫁”，又“十三年四月，始受具戒于泗州開元寺，竟以‘小娥’為法號，不忘本也”?！笆男牟患蕖保懪c節(jié)，明顯的儒家思想，而“以‘小娥’為法號，不忘本也”更反應了謝小娥還未脫離現(xiàn)實，這種以“小娥”為法號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癡”念。

同時，謝小娥皈依佛教也頗有因果的感覺。先是依托于佛寺，受其救助，后轉投入佛，圓其因果。自其獲救之初，雖有唐官方的病坊予以救助，但民間的佛教救助更靈活多變，內(nèi)容豐富一些。佛教講求布施，即《大藏經(jīng)》“布施攝中差別有四。一者財施，二者法施，三無畏施，四報恩施。菩薩思愿與無貪俱其身口業(yè)，舍所施財物濟惠貧乏名為財施;以法授與名為法施；濟拔厄難名為無畏施;菩薩先曾受他恩惠，今以其財法無畏酬報彼恩名報恩施。用此四施為布施攝?！?/p>

而對于布施對象，也須“所化之人有貧有惡，若對貧人先行布施濟其貧苦，次行愛語授之以法，后明利行勸物起修;若對惡人先行愛語化令舍惡，次行布施隨順資養(yǎng)，后利以行勸令起修?！笨梢?，謝小娥所深化的佛教因子由此而始。

須知，謝小娥由非佛而入的變化，實際上帶有李公佐對佛教因果報應的認可。在他的心目中，正義是不倒的。即便有惡的肆虐，最終也敵不過人間正義，無論是官方的還是民間的。

（三）選擇皈依佛教的背后

完成復仇之后，擺在謝小娥眼前的有多個選擇，再嫁最為平常。再者唐朝統(tǒng)治者對再嫁也沒有抵觸心理，據(jù)《新唐書·諸帝公主傳》記載，有唐一代公主再嫁三嫁者凡27人，其中高祖女4人，太宗女6人，高宗女1人，中宗女3人，睿宗女2人，玄宗女9人，肅宗女2人。

而唐也提倡女子再嫁，貞觀元年二月詔書直接表示：“男年二十，女年十五已上，及妻喪達制之后，孀居服紀已除，并須申以婚姥，令其好合。若貧寠之徒，將迎匱乏，仰于親近鄉(xiāng)里，富有之家，裒多益寡，使得資送?！?/p>

同時女子再嫁還在官員考核上予以保證，如“刺史縣令以下官人，若能婚姻及時，鰥寡數(shù)少，量準戶口增多，以進考第。如導勸乖方，失于配偶，準戶口減少附殿?！蓖ㄟ^對官員的升官之途的有意規(guī)范來引導保證女子再嫁的利益。

但，有趣的是，前文所述的公主再嫁的現(xiàn)象自肅宗以后就不再出現(xiàn)，而正是安史之亂唐開始衰落的時候。到了宣宗就開始限制公主再嫁，即“夫婦，教化之端。其公主、縣主有子而寡，不得復嫁。”所以我們相信，安史之亂以后，人們特別是知識階層對于女子再嫁肯定有異議的。這種對再嫁之風的鄙棄在明清尤勝，這里暫且不表。

而謝小娥得以免死的原因是“時潯陽太守張公，善其志行，為具其事上旌表，乃得免死”?！办罕怼闭?，表示節(jié)與貞，既然被公開表彰了，從一般人性上來講當然不好意思再嫁。而《新唐書》更是說“刺史張錫嘉其烈”，一個“烈”字便給謝小娥加上一道緊箍咒。即便是“里中豪族爭求聘”，她也“誓心不嫁”。

我們從宏觀上來看，之所以古代會在正史上記錄女子良好操行的列傳，必為了作為后世的楷模，成為婦女模仿的榜樣。于是，在元和中興的這個時代，謝小娥這種例子就顯得比較重要。那么，我們再反過來看謝小娥為何不守寡？考察唐五代婦女婚姻狀況，獨身女人的生活也并不如意，但守寡的也大有人在，但她們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上有老人、下有子女需奉養(yǎng)。于是，若從《新唐書》關于謝小娥的記載推測，她應是沒有什么負擔所以從出外傭保。那么，復仇之后的守寡就顯得人生的虛無化，沒有一個既定的意義落在身上。但選擇佛教就不一樣了，因其因果報應，謝小娥選擇了佛教就象征了選擇了正義。這種撥亂反正的反轉實際上就成為了李公佐的隱性的心理追求。

三、《謝小娥傳》文本主旨

（一）作者生活的政治狀況

先前我們已經(jīng)大致的介紹了作者李公佐的生平，也大致知道他生于唐代宗末年，卒于唐宣宗年間，經(jīng)歷了九個皇帝，大約七八十年時間，而這一段時間正是唐代中期。唐代中期是藩鎮(zhèn)割據(jù)和宦官專權時期，國家處在內(nèi)憂外患之際。在平叛了安史之亂后，唐朝面臨了吐蕃的威脅，而安史之亂后的降將和平叛后的有功將領，由于有功，而逐漸地做大，朝廷幾乎不能制。德宗年間，為了解除藩鎮(zhèn)割據(jù)局面，德宗一度想有所作為，但是田悅、朱滔、李惟岳、李烈均這些諸侯聯(lián)合作亂，再加吐蕃的入侵，德宗甚至不能制，被迫下罪己詔來解決政治危機。這些藩鎮(zhèn)有自己的地盤，有自己的軍隊，還有自己的稅收，朝廷完全管不了他們，他們自己招募人才，不受朝廷節(jié)制，完全是一個小朝廷。到了憲宗皇帝也就是德宗孫子的時候，通過楊炎的兩稅法改革，朝廷的實力有所增強，加上憲宗年輕有為，削藩才逐步開始，開始進行一系列的削藩戰(zhàn)爭。到了元和十五年時，所有的藩鎮(zhèn)基本上都已歸順了朝廷，憲宗這些削藩戰(zhàn)爭，至少從政治上提升了唐王朝的威望，也是安史之亂后的六十年來實現(xiàn)了唐王朝真正的又一次行政上的統(tǒng)一。但是由于憲宗削藩不徹底，加上其被刺殺后，繼任者的疏忽，藩鎮(zhèn)割據(jù)的局面還是沒有得到徹底的控制。

而作者活躍于憲宗和宣宗這段時間中，也目睹了這些政治局面，也生活在這段時間當中，所以其對國家的感觸是很深的，雖然我們沒有確切的資料去證明其關注國家政治生活，但是我們從其小說謝小娥傳中能體會他的一些看法，“誓志不舍，復父夫之仇，節(jié)也；傭保雜處，不知女人，貞也。女子之行，唯貞與節(jié)，能終始全之而已，如小娥，足以儆天下逆道亂常之心，足以觀天下貞夫孝婦之節(jié)?！蓖ㄟ^小娥這種貞和節(jié)來呼吁一種封建倫常，就是儒家倫常，要維持封建等級制度，提倡忠孝節(jié)義這種倫常，來確立國家的統(tǒng)一。這也是作者在中唐這種藩鎮(zhèn)割據(jù)的混亂政治中，尤其是憲宗通過削藩戰(zhàn)爭的形式取得了行政又一次統(tǒng)一的政治主張的小說表現(xiàn)形式。所以作者贊揚小娥的貞節(jié)其實是有所指的。

（二）當時的社會的思想狀況

說起唐代，我們都知道唐代是我國思想史上發(fā)展的時期，在這個時期正是我國儒釋道三教開始合流的時期。我們也知道，在唐代儒教不是唯一的教，其地位也沒有漢代地獨尊儒術的地位，唐代的統(tǒng)治者對儒釋道采取三教并獎的政策，所以這三教沒有什么偏頗，所以就不存在儒教有絕對的權威。唐代的統(tǒng)治階級這種文化開放、思想開放的政策其實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唐代文化事業(yè)的繁榮發(fā)展。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講，這又導致了當時中國思想的多元化，產(chǎn)生了一些思想的混亂。

思想的不統(tǒng)一造成的危害在初盛唐時可能看不出來，因為國家繁榮強盛掩蓋了一切，但是一旦國家衰落后就會把這種思想混亂的危害顯現(xiàn)出來，尤其是在中唐以來，由于安史之亂的緣故，造成了國家實力的衰退，國家由此造成了藩鎮(zhèn)割據(jù)，各個藩鎮(zhèn)稱王稱霸，不服中央管轄，為了各自的利益不惜大動干戈，思想的混亂，儒家綱常倫理的淡薄卻恰恰的助長了他們犯上作亂的氣焰。除了藩鎮(zhèn)的作亂以外，外族的入侵威脅也是對唐王朝另一種威脅。

“不要說唐王朝處于弱勢的時代，德宗時代，就是漸漸強盛的憲宗時代，也免不了異族的種種騷擾，像元和十四年有十五大軍和黨項羌一起圍攻鹽州，安南楊清也攻破了安南都護府，殺死安南都護府李象古全家及官署、部下一千多人。這種令人煩惱的邊患在九世紀一直不曾停息，比如長慶三四年黃洞蠻攻破邕州、欽州，太和三年南詔攻破戎州、邛州直達成都等等?！雹?/p>

這些都說明了中唐以后唐王朝處于內(nèi)憂外患當中。這些狀況也導致了唐王朝皇權失去了震懾力。再加上“這時知識、思想與信仰世界，也出現(xiàn)了越來越劇烈的變化，佛教在上流社會滲透，異族風氣在社會上彌漫，士人對傳統(tǒng)思想的漠視，隨著實用政治、經(jīng)濟與軍事的需要而在學術上引起的，普遍的對諸子等異端之學的興趣，使整個主流思想秩序也都已經(jīng)臨近崩潰。”④而元和以來中央的強勢平叛藩鎮(zhèn)，并取得成功，使有些有識之士注意到了思想上對傳統(tǒng)思想的重視，以此來維護國家的統(tǒng)治和皇權的權威。而韓愈就是這有識之士的代表人之一，其思想主張道統(tǒng)，《平淮西碑》就表現(xiàn)了韓愈的思想。他說：“凡此蔡功，惟斷乃成，既定淮蔡，四夷畢來，遂開明堂，坐而治之”（《韓昌黎文集校注》卷七）這里蘊含了這些知識分子對國家皇權的期盼，也包含了他們對威服四夷的希望，還寄托了他們對一種不言而喻的權威與秩序的訴求。

所以在這樣一種狀況下重建思想文化體系來強化皇權顯得尤為必要。韓愈道統(tǒng)論的提倡產(chǎn)生一定的影響，也是在元和時期藩鎮(zhèn)得到控制的這種情況下的一種必然要求，是當時當代有識之士對內(nèi)憂外患的中唐國家混亂的一種思考。

說中唐這么多的思想的狀況與小說又什么關系呢？其實是有關系的，看一看謝小娥傳的時間背景，在小說中整個故事的發(fā)生背景恰恰是發(fā)生在元和時期，比如小說中“至元和八年春，余罷江從事，扁舟東下，淹泊建業(yè)。時潯陽太守張公，善娥節(jié)行，為具其事上旌表，乃得免死。時元和十二年夏歲也。十三年四月，始受具戒于泗州開元寺，竟以小娥為法號，不忘本也”。這些時間都說明了作者的有意為之，即便是不是刻意為之的話，那么小說中對小娥的贊揚：“誓志不舍，復父夫之仇，節(jié)也；傭保雜處，不知女人，貞也。女子之行，唯貞與節(jié)，能終始全之而已，如小娥，足以儆天下逆道亂常之心，足以觀天下貞夫孝婦之節(jié)?！边@些評價是對小娥的貞孝還有從一而終的高度贊揚，足可以推出作者原意。小娥的忠貞節(jié)其實是對儒家綱常的一種提倡，小娥的從一而終，不就是暗含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不就是想維護這種封建正統(tǒng)嗎？再加上小說的元和這一時間背景和作者的大致生平情況，我就可以推斷作者刻意地贊揚小娥的結局，它是有所指的，他的目的是維護和提倡封建傳統(tǒng)儒家思想，其目的是維護國家中央集權。而這一提出的背景的話和中唐時期的思想狀況和當時社會政治有密切的關系。所以可以這么說作者寫小娥這個故事是有所指，寫故事并不是故事本身，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間也”。

注：

①②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第39，50頁。

③④葛兆光，中國思想史（三卷本），復旦大學出版社，第189頁。

[1](清)永瑢，紀昀，等.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2]葛兆光.中國思想史（三卷本）（第2版）[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3.

[3]（宋）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

[4]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第1版）[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責任編輯：李興華）

I242.3

A

1671-752X（2015）03-0043-04

2015-06-04

熊燦（1990-），男，重慶萬州人，重慶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