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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出沒

2015-02-03 01:56吳運(yùn)強(qiáng)
昭通文學(xué) 2014年1期
關(guān)鍵詞:玉蘭

吳運(yùn)強(qiáng)

天沒亮,張玉蘭就醒了。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生火熱洗臉?biāo)?。灶門前的柴禾亂糟糟、濕漉漉,她費(fèi)了很大勁,擦了十多根火柴,灶膛里才冒出白翻翻的炊煙。她蹲在灶前,揮刀將一根雞蛋大的干竹槁砍成三截,再翻轉(zhuǎn)刀背,錘成碎片塞進(jìn)灶門,拿起吹火筒,使勁吹幾口粗氣,直到土灶里燃起了熊熊大火,才起身往灶背后走。

鐵鍋里浸泡著四五個油膩膩的粗瓷碗,這是嫂嫂昨晚有意留給她的活。嫂嫂陸英正坐月子,她每天除了奶孩子,其余時間就是睡覺和吃飯。掃地、洗尿布、做飯之類的家務(wù)事,全由張玉蘭做。陸英脾氣暴躁,飯菜稍不合口味,她就拍桌摔凳、指桑罵槐。對嫂嫂,張玉蘭一直笑臉相待,從不計較對方的惡劣態(tài)度,她今年十九歲,在市里讀衛(wèi)校,再過一年就畢業(yè)分配工作。父母死得早,她的學(xué)費(fèi)及生活費(fèi)全都是哥哥張春富承擔(dān),上世紀(jì)七十年代,中專以上的學(xué)生,大多靠大隊和公社推薦,張玉蘭入學(xué)前,大隊長李長庚,硬說其父張?zhí)煳氖乾F(xiàn)行反革命,死活不簽字蓋章。為此,張春富絞盡了腦汁,送禮、送錢,最后把老婆送出去,才為妹妹爭取到鐵飯碗指標(biāo)。

提起李長庚,張玉蘭心里就極端不舒服,這個五大三粗、說話做事都令人反感的家伙,不但經(jīng)常出入嫂嫂的臥房,而且還多次在僻靜處對自己動手腳。好幾回,如不是大膽反抗,還真讓他拖進(jìn)了水竹林。

朝陽紅鮮鮮潑在院外的核桃樹上,陰影處,老花狗蜷曲身子睡一會兒,忽又豎起耳朵探聽,看主人張春富出屋,它搖著尾巴,幾步就跑上了檐坎。張春富今天破例比妹妹晚起床,起床后他一直坐在屋檐下抽煙想事情:

妹妹過幾天要上學(xué),今天去不去山那邊安童子、走陰、看風(fēng)水,不去吧,妹妹的學(xué)雜費(fèi)無著落,去吧,今夜又沒人替我進(jìn)山守苞谷?目前,熊蹤坪的莊稼正處于成熟期,倘若玩忽職守不去守夜,讓野獸鉆空子糟蹋莊稼,扣工分事小,再讓李長庚揪去學(xué)習(xí)班,后果就嚴(yán)重了。

想來想去,張春富最后還是決定出門找錢,他接過妹妹端來的洗臉?biāo)鷣y抹幾下,把令卦、令牌丟進(jìn)一個大布包,抓幾把香根子、鹿銜草及通管到之類的草藥,就急匆匆出門。臨行時,他看著妹妹說,趁這幾天隊上放假,我得出去給你找學(xué)費(fèi)。今晚,你到熊蹤坪替我守苞谷,耳朵和眼睛都要放精靈點(diǎn),如果讓野豬、老熊糟蹋了莊稼,既要扣工分,我又要進(jìn)學(xué)習(xí)班挨批斗。

哥說話時,那口氣完全是命令似的,沒半絲商量余地。

哥,荒山野地,我害怕。

張春富見妹子眼淚汪汪,走幾步又轉(zhuǎn)過身,他把左腳搭在檐坎上,彎腰挽幾圈褲腿,接著從板壁上扯根竹麻繩拴在腰間,然后才把臉轉(zhuǎn)向張玉蘭:

我不去找錢,你咋讀得成書?就一晚上,算哥求你。

哥,我怕……

望著哥逐漸消失在青桐林里的背影,張玉蘭的心情很復(fù)雜,不進(jìn)山守苞谷,既得不到每晚十分的工分,倘若野獸糟蹋了莊稼,后果真不堪設(shè)想。哥哥已進(jìn)了四五次學(xué)習(xí)班,大隊長李長庚說,若再發(fā)現(xiàn)他搞封建迷信活動,那就當(dāng)作“四人幫”的死黨立馬抓起來坐牢。然而叫她一個姑娘獨(dú)自在清冷恐怖、群獸出沒的深山過夜,她自問又實(shí)在沒這個膽。想來想去,為了不讓哥再進(jìn)學(xué)習(xí)班,為了年終不成超支戶,張玉蘭最后只得橫下心,決定硬著頭皮上:

嫂嫂正坐月子,我不去誰去,大不了今晚被野豬一嘴咬死,被老黑熊一爪抓死。

喂完豬潲,給侄兒洗凈尿布,為嫂嫂煎好荷包蛋,張玉蘭就走進(jìn)自己的寢室收拾東西。她把頂針、細(xì)麻繩、布鞋底裝進(jìn)花提包,打算晚上以扎鞋底的方式消磨時間。這個時候,火辣辣的太陽已翻上檐坎,曬得房背上的杉樹皮噼叭作響,壩子邊的四季豆上,知了的叫聲,聽得人懶洋洋很想睡覺。從早上到中午一直勞動,張玉蘭既困又累全身大汗淋漓。她知道大白天在家里洗澡,嫂嫂肯定要上門辱罵,算了,不惹她,干脆到熊蹤坪洗溫泉。主意拿定,張玉蘭就到廚房拿半塊香皂,挑兩件換洗衣褲,背起背篼就出了門。

穿過杉樹林,翻上長滿苦竹和斑竹的山坡,林色逐漸由翠綠變?yōu)槟G,撲面而來的山風(fēng),也比先前凄冷了許多。望著滿山挺拔的喬木,以及陰森森的林間小路,張玉蘭漸漸膽怯,孤獨(dú)感和恐懼心也油然而生。

越往前走,張玉蘭的心就越往上提,前胸后背的汗水就越來越多,身上的酸臭味就更加濃烈。這個時候,她多么希望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潭碧水,多么希望西山口的太陽,一直停在那里不要落坡,多么希望叢林里突然走出個熟人。

到達(dá)熊蹤坪時,太陽還有一竹竿高,望著峰巒上孤零零的茅草棚,張玉蘭忽然頭皮發(fā)麻,背心發(fā)冷。想到今晚獨(dú)自一人在崇山中過夜、想到荒野中飄忽的鬼火,以及糟蹋莊稼、并且還要傷人的野豬、黑熊,她的雙腳像灌了鉛似的沉重,一種死刑犯看見刑場的感覺,油然襲上心頭。

把彎刀插進(jìn)背篼,順手抄起根竹竿,嘴里念著秋瑾、劉胡蘭等人的名字,在茅棚四周噼哩啪啦一陣亂打,直到確認(rèn)棚里沒藏有長蛇或其它動物,她才低頭往里鉆。

草棚不大,最多只能容納三個人,其形獨(dú)梁獨(dú)柱,前高后低,極像條坐在地上的黃毛狗。一張木棒和野藤綁就的窄小床鋪,一個掏空樹心的梧桐木梆,以及一個用大竹筒制成,且能發(fā)出啪啪聲音的豬咂嘴,就是其全部陳設(shè)。棚口無門,所謂的門就是一排扯牙裂嘴的篾條和樹枝。木棒床上鋪了層薄薄的山草,上放一件棕衣和舊棉被,斜陽穿過棚頂斑駁的縫隙,x光般把小床照得金亮。

坐在木床上,嗅著巴矛稈、蕨草和絲茅草的清香,自我鼓勵了好一陣子,張玉蘭才開始勞作。她跑進(jìn)叢林,抱了四、五捆干柴堆在棚口,一陣亂刀將其砍成短棍,整整齊齊堆好才下坡查看莊稼。

大隊長李長庚回到家里,放下公文包,就急匆匆朝小隊長李長午家走。每次辦公回來,他都要及時找李長午了解情況:圍殲資本主義的總體戰(zhàn),已在核桃大隊打響,隊里是否有人偷東西,地富反壞分子有沒有反動言行,屢教不改的張春富,是否還在搞封建迷信活動?等等敏感問題,他都要盡快掌握,以便確定下期的批斗人員。

今天與往常不同,李長庚沒聽幾句匯報,就轉(zhuǎn)移了話題。他問李長午,熊蹤坪的苞谷長勢咋樣、成熟沒有,山上是否發(fā)現(xiàn)大黑熊的蹤跡,安排人去熊蹤坪守夜沒有?得知從今夜起,由張春富進(jìn)山守夜、又得知張春富今天一早,挎著布包去山那邊的確切消息,李長庚三下五除二,吃完李長午端上桌的米飯和臘肉,回家披上蓑衣,扛起火藥槍就往山上走。他決定親自上山查看熊蹤,決定今夜去熊蹤坪查夜,如果張春富擅離職守,過幾天就派人抓他進(jìn)學(xué)習(xí)班,如果張玉蘭替哥哥守夜,那今晚老子就好好給她上堂政治課。

沿著荊棘叢生的山梁,李長庚時而蛇行,時而虎臥,他貓著腰這棵樹上看看,那個路口瞧瞧,極細(xì)心、極專業(yè)地循著獸道緩緩前行。他迫切希望,今天能發(fā)現(xiàn)大黑熊的活動痕跡,這頭畜生去年抓死了心愛的兒子李俊,不親手打死它,自己這輩子不甘心,九泉下的兒子也不會瞑目。

對黑熊,李長庚心里時刻都懷著仇恨,其父李士紅十五年前死在黑熊爪下,去年秋天,大兒子李俊也步了爺爺?shù)暮髩m。那天,紅葉漫山,天高云淡,李長庚把李俊帶進(jìn)山,試圖將自己精湛的打獵本領(lǐng)傳給他,這樣兒子既能很快揚(yáng)名,順利安排工作,又能盡早討回老婆。父子二人進(jìn)山不久,就與一頭大黑熊狹路相逢,倉促中,李長庚雖開槍打中大黑熊,但沒致其于死地。大黑熊受傷后,獸性大發(fā),猛撲上前,幾爪結(jié)果李俊性命,一溜煙滾下了山。

獸道不好走,滿坡的刺蓬,里三層外三層,把李長庚罩在濃蔭里,他費(fèi)了很大勁才扒開荊棘翻上埡口。通過辨認(rèn)腳印,查看糞便及大樹上的抓痕咬痕,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大黑熊的行蹤:

這家伙去年挨了自己一槍,滾下巖竟然沒死,老子今年一定要挖你的心,取你的膽,不然對不起慘死的兒子。

循著黑熊的活動痕跡,李長庚一口氣翻越了三個小山包。看天色尚早,他把火槍架在樹權(quán)上,從腰間取下軍用水壺,喝兩口烈酒,正打算躺在枯樹葉上小睡一會兒,猛抬頭就看見了張玉蘭。透過濃密的樹葉,李長庚見張玉蘭手持彎刀、肩挎背篼,急急忙忙往熊蹤坪方向走,心里一樂,下面就開始膨脹。

對張玉蘭,李長庚既愛又恨,他愛她勤快賢惠,愛她輕如秋雁的腰肢,愛她波狀形隆起、楊柳般擺動的美臀。除了恨她辣椒似的性格,大膽反抗自己的言行,其他方面,李長庚好像再找不出恨的理由。他最恨的人,其實(shí)是張玉蘭的父親張?zhí)煳?,十多年前,張?zhí)煳漠?dāng)隊長時,經(jīng)常欺負(fù)李士紅,大張旗鼓與其妻通奸。張?zhí)煳氖怯忻墨C手,李士紅是出色的攆山匠,二人平時雖不和,但只要一進(jìn)山,他們就心有靈犀,相互配合得天造地設(shè)。一次出獵,李士紅憑借精湛的追蹤技術(shù),及超凡的膽量,幾經(jīng)周折,終于將一頭狡猾的黑熊,乖乖趕到了張?zhí)煳牡臉尶谏?。然而關(guān)鍵時刻,張?zhí)煳牡臉寘s破天荒沒打響,那天,張?zhí)煳臈墭尪?,致使李士紅命喪荒野。

長大后,李長庚把對張?zhí)煳牡暮?,全部轉(zhuǎn)到張春富兄妹身上,公開睡陸英的床,三番五次批斗張春富不算,他還要打張玉蘭的主意,要讓張?zhí)煳牡暮笕烁冻龃鷥r。他永遠(yuǎn)無法忘記童年時,張?zhí)煳暮湍赣H上床的恥辱場景,永遠(yuǎn)無法忘記父親的悲憤表情。他是個極富心機(jī)的人,為了給父親雪仇,他忍辱稱張?zhí)煳臑榱x父,拜其為師,依靠其關(guān)系當(dāng)上了大隊治保主任。一次狩獵,他扛著槍從土坎上滑下時,仰頭見槍口正對著張?zhí)煳牡男乜冢囊粰M不假思索就摳動了扳機(jī)。事后,由于張?zhí)煳氖乾F(xiàn)行反革命分子,由于現(xiàn)場有滑倒的痕跡,他不但未負(fù)刑事責(zé)任,而且過不多久就當(dāng)了大隊長。

根據(jù)大黑熊若明若暗,斷斷續(xù)續(xù)的痕跡,天黑前,李長庚終于來到了熊蹤坪。他深知黑熊的習(xí)性,斷定這頭受過傷的畜生,今晚一定出來吃苞谷。細(xì)心檢查一遍槍彈,確認(rèn)不會啞火,他才矮身躲在一顆鐵力木背后。今夜,消滅黑熊和搞定張玉蘭,這兩件事都重要、都極具挑戰(zhàn)和刺激。

他暗暗給自己鼓勁,決定先蹲守一段時間,如果夜半黑熊出沒,那就突然襲擊它,給兒子報仇。如果這頭畜生不來,那老子就鉆進(jìn)草棚,先把張玉蘭嚇個半死,再慢慢享艷福。

熊蹤坪的地形中間低,四方高,宛如一個洗腳盆。東山坡上,筇竹和箭竹交替生長,西面楠木、杉木和各種雜樹蒼勁挺拔。茅棚佇立在南山,站在棚口,可以把其他地方的風(fēng)光,尤其是盆底百余畝莊稼一眼看完。

谷地里的苞谷已蔫須,其稈又粗又壯,每根都斜挎著兩個脹鼓鼓的棒子,叢林邊的莊稼井然有序,沒半點(diǎn)野獸踐踏的痕跡,谷口也看不見任何動物的腳印。檢查完莊稼,張玉蘭的心情愉悅了許多,她返身回到茅棚,大聲唱幾句歌,然后就長時間猛擊木梆。咚咚的木梆聲,經(jīng)北面山崖反彈回來,霎時間山鳴谷應(yīng),鳥雀驚飛。

四周很靜,除了穿林而入的夕陽及呼嘯的風(fēng)聲外,山野中的其它顏色和音響,似乎都被某種東西凝固了。居于深山,居于人類之外,四顧茫然,她才能深刻領(lǐng)略“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的凄涼意境,才有時間細(xì)細(xì)咀嚼夜半三更盼天明,寒冬臘月盼春風(fēng)的真實(shí)心態(tài)。以前,張玉蘭雖覺得《映山紅》這首歌凄宛動聽,但卻沒什么特殊感情,此時設(shè)身處地,才真切領(lǐng)略歌詞的含義。她雙手有節(jié)奏地敲著木梆,口中一遍又一遍哼著歌曲,直唱得淚眼凄迷、激情澎湃。

火光映射著她清純嬌嫩的臉龐,火塘里散發(fā)著洋芋和苞谷粑烤熟的清香,一鉤彎月,凄美地掛在林梢上,啪啪的豬咂嘴聲、咚咚的木梆聲,使寂寞的山野更加神秘清幽。茅棚低矮,火不敢燒旺,否則會發(fā)生火災(zāi),也不能熄滅更不可以倒頭睡覺。木梆每隔十幾二十分鐘必須要敲,這既是給遠(yuǎn)方守夜者,發(fā)出的聯(lián)絡(luò)信號,表明自己堅守崗位,又是對野獸們的一種警告和威脅。按規(guī)定,守夜者夜半時分,至少要舉著火把,到苞谷林中巡邏兩遍。這件事對山里男人來說,雖是小菜一碟,但對張玉蘭而言,完全就是天大的難題。她左手握彎刀,右手舉火把,鼓足視死如歸的勇氣,兩次走到半山腰,都被水池邊那個隱隱移動,且發(fā)出嗬嗬聲音的怪物嚇退。

那是啥東西呢,該不是受了傷的老黑熊吧?自記事起,張玉蘭就對黑熊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她清晰記得,十多年前一個下雨的黃昏,她正在鋪著熊皮的木床上玩耍,忽聽院壩里一陣哄鬧,揉著眼睛出門一看,只見攆山匠李士紅血肉模糊,被眾人抬回之前早就沒了氣,父親張?zhí)煳谋е鵀鹾诘墨C槍,坐在李士紅的尸體旁一言不發(fā)。她不敢看李士紅的尸體,更不敢向父親打聽原因,只能躲在里屋,雙手抱膝,悄悄探聽大家對當(dāng)時那個驚險場面的議論。

李士紅死后,其妻林秀珍和其子李長庚,就成了父親照顧的對象,由于媽媽早逝,父親干脆明目張膽和林氏同居。以后每年金秋,父親都要把李長慶帶進(jìn)山,苦練打獵本領(lǐng),他們除開槍獵殺大型動物外,還四處拴套繩設(shè)陷阱,誘捕麂子和獐子之類的小東西,一時間,山上的野生動物幾乎被搞得絕了跡。父親一生出沒山林,靠獵槍揚(yáng)名,然而他萬沒料到,自己最終也是死于心愛的獵槍之口。那天,李長庚扛著獵槍在前面走,父親手握彎刀緊緊跟隨,下坡時,李長庚突然腳下一滑,不注意摳動板機(jī),把一膛火藥和幾顆鐵彈,全射在了父親的胸口上……

啪、啪,兩聲苞谷稈折斷的脆響,打斷了張玉蘭的回憶,糟糕,該不是黑熊吧。為證實(shí)自己的判斷,她大著膽子走出窩棚放眼朝山下看。朦朧的月光下,確實(shí)有團(tuán)黑影在苞谷林里挪動。她跺腳拍掌大吼幾聲,跑回棚里使勁敲一陣木梆,出門見那東西不但沒被嚇走,反而循聲朝山上慢慢爬來。

天也,我的運(yùn)氣咋這么差。

腳步聲越來越近,不一會,一個黑黢黢、毛聳聳的怪物扯開欄柵,一頭撲了進(jìn)來。

怪物好像對棚里的環(huán)境較熟悉,它繞開火塘,摸著張玉蘭癱軟的身體,順勢將她扳倒在床上,冷冰冰的爪子伸進(jìn)其衣服,直接就往香軟的乳峰上摸。

怎么黑熊也好色?

張玉蘭起先嚇得半死,既不敢反抗,又不敢出聲,只能閉著眼睛任對方擺布,后來,隨著來者呼吸的逐漸加重,她慢慢覺察了些不對勁的地方。這家伙是人不是野獸,他身上毛聳聳的東西是蓑衣,特別是那股臭得發(fā)嘔的氣息,更促使她迅速想起了一個最熟悉不過的人:

??!李長庚。

說時遲,那時陜,就在李長庚的手從張玉蘭胸部,慢慢移向腹部之時,激憤中的張玉蘭不知從哪里來了股力量,緊要關(guān)頭,她來不及細(xì)想,雙腿本能一縮兔子狂蹬,照準(zhǔn)對方的肚腹就踹。

哎喲喂,小娼婦,你的心腸咋這樣毒?

李長庚倒退兩步,剛坐在火塘邊的矮木凳上,突然像觸了電似的,慘叫著又站起來,他一邊跺腳亂罵,一邊使勁搓屁股。

原來,先前張玉蘭扎鞋底時,那顆大針剛頂進(jìn)一小半就聽到了外面的響聲,由于情況緊急,她來不及抽針,順手把鞋底仰放在木凳上就出了門。李長庚被憤怒的她踢退后,直接坐在針頭上,由于力量太大,那顆三四厘米長的針,竟然戳了一半多在他肉里,并且還差點(diǎn)斷在了里頭。

月色朦朧,夜風(fēng)蕭瑟,塘里的柴火忽明忽暗,張玉蘭的心情也半喜半悲。喜的是,黑夜荒山中忽然來了個熟人,這一下,再不用害怕野豬黑熊了;悲的是,李長庚一直在打自己的主意,看來,今夜兇多吉少,即使能躲過四只腳的野獸,也躲不過兩只腳的畜牲。

李隊長,明人不做暗事,你鬼鬼祟祟,夜半三更裝神弄鬼耍流氓,我要寫信向王書記反映情況。張玉蘭鼓足勇氣,終于開始大聲說話,剛才雖嚇飛了魂,但畢竟沒丟命,不扣幾頂帽子震住對方,這家伙色膽包天,肯定還要撲上來。

李長庚把蓑衣甩到門外,抓把木渣丟進(jìn)火塘,口中哎喲呻吟著,雙手在小肚皮上使勁拈掐。他的毛藍(lán)布褲子是其母手工縫制的,反卷的褲腰上嵌著條扎實(shí)的雞腸帶,由于忙中出錯竟系了個死疙瘩,怎么也解不開。

張玉蘭,你不要亂扣帽子,我是來查夜的,你有啥資格守苞谷,張春富干什么去了,不老實(shí)交待,明天就請他進(jìn)學(xué)習(xí)班。

李長庚的口氣雖咄咄逼人,但心里還是有幾分畏懼,自己完全低估了對方,本以為夜半三更猛撲而上,對方肯定嚇個半死,任隨自己擺布。誰知這小妖精不但氣定神閑沒被嚇著,反而暗布機(jī)關(guān)戳老子一針,并且還要寫信給王書記告狀。偷雞不著蝕把米,既然已被你認(rèn)出,那就月亮下面耍大刀,明來。李長庚狠狠扯幾下褲帶沒扯開,干脆撿起地上的彎刀,嚓一聲割斷,他口中咝咝吸著冷氣,右手垂在襠前挽著褲腰,左手從后面反插下去,繞到屁股上抹一把又迅速抽出來:

哇,血都流出來了。

見其滿手鮮血,又聽他追問哥哥的下落,張玉蘭一下泄了氣。人家大權(quán)在握,一句話就能決定自己和哥哥的前途,和他硬頂肯定要吃虧,軟繩套猛虎,看來得先穩(wěn)住他。只要他不耍流氓,只要他不追問哥哥的下落,剛才的事,反正也沒人看見,我也就不跟他計較。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再說深更半夜,你也該開聲腔。

開槍,開槍就要打死人,李長庚抽出酒壺,倒一捧酒在掌心,慢慢移到身后,在屁股上抹幾把,一邊消毒,一邊沖張玉蘭狂吼。吼了一陣,隨著疼痛的慢慢減弱,他的情緒開始漸漸好轉(zhuǎn)。見張玉蘭一直坐在床上,雙手抱胸敵視和防備自己,李長庚隨手抓起火塘中燒熟的洋芋,從左掌到右掌來回拋幾下,撲撲吹幾口灰,連皮放進(jìn)口中幾下咽進(jìn)肚子,再咳聲嗽,緩和語氣說,我又不是壞人,躲我干啥,快過來給我看看,有沒有針斷在肉里頭。

這無疑是一個看似合情合理,而又暗藏玄機(jī)的要求。

咋辦呢,張玉蘭暗想,如果不過去,局面肯定會越來越僵,但順從他,就意味著有上圈套的可能。即使他不懷歹心,一個姑娘家給男人看屁股,那也是件十分羞人的事,何況現(xiàn)在荒山野嶺,又是寡女孤男……

你是醫(yī)生你怕啥,如真有東西斷在里面,你傾家蕩產(chǎn)也付不起醫(yī)藥費(fèi)。

這一說,張玉蘭果真慌了神,是啊,我是學(xué)醫(yī)的,目前不及時給他處理傷口,今后感染化膿麻煩就大了??淳涂矗猩恫坏昧?,就當(dāng)你是解剖室的尸體。

抹幾把頭上的衰草,扯幾下零亂的衣裳,張玉蘭慢慢起身添幾塊柴,先把火塘燒旺,再撿起鞋底仔細(xì)查看,見鞋底上的大針只是彎曲并未折斷,才長出一口氣:

李大隊長,你受的是皮外傷,針沒斷,不礙事的。

你說得輕巧,就像拿根燈草,既然不礙事,那就讓我在你屁股上扎兩針試試。不行,你得好好檢查,慢慢處理,不要留下后遺癥,我這會又癢又痛,怪難受的。

李長庚半閉著眼睛,嘴里說著話,提褲子的左手漸漸放松,剎那間,里面的毒蛇腦袋活脫脫彈了出來。

小心肝,只要你依我,你哥的事我就不追究,還讓他當(dāng)隊長。

李長庚忘情表白的同時,猛然轉(zhuǎn)身一把抱住張玉蘭就往床上拖。張玉蘭拚命掙扎,聲嘶力竭高喊救命。李長庚哈哈大笑,有力氣盡管喊,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見,反正你是我菜板上的肉。張玉蘭被對方摟得十分難受,嘴里喊叫的同時,全身使勁往地上蹲。危急中,她顧不了后果,抓起火塘中呼呼燃燒的柴塊,毫不猶豫就往李長庚下體戳。

??!李長庚一聲慘叫,雙手捂著小肚皮就往棚外跑,由于褲子纏在小腿上,剛跑兩步就跌了一跤。他爬起身,胡亂拴上褲帶,端起放在棚外的火槍厲聲吼道:

臭婊子,給臉不要臉,老子一槍打死你。

打死我你就是現(xiàn)行反革命分子,就是“四人幫”的爪牙,王書記一定會槍斃你。張玉蘭毫無懼色,這時她已鐵定心腸和惡魔戰(zhàn)斗到底了。

核桃大隊是我的天下,老子打個屁就能把火吹燃,你爸爸當(dāng)年那么威風(fēng),最后怎么沒打過我的手心,大爺手指一動,他雜種就……

你說些啥,我爸爸原來是你故意開槍打死的,你這人面獸心的畜牲,我要到公安局告你。張玉蘭丟下手中的柴塊,突然蒙臉失聲痛哭。

他是流氓,他是畜牲,他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李長慶猛喝幾口酒,返身朝黑糊糊的草叢砰地開一槍,走進(jìn)草棚一邊跺腳謾罵,一邊把木梆擂得山響。

塘里的柴火燃了又熄,張玉蘭的眼淚揩了又流。盡管爸爸沒給自己多少父愛,盡管他狠心扔下她和哥哥,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搬進(jìn)了李家,但他畢竟是父親,我怎能容忍別人活活將他打死呢?

李長庚罵夠了就坐在地上抽煙,抽完一支春耕又開始喝酒,他往火槍里重新填進(jìn)火藥和鐵砂,把槍架在門口的欄柵上,左手從張玉蘭的背兜里,抓個洋芋扔進(jìn)火塘,右手撿根樹枝,往火堆里一邊使勁戳,一邊低頭思考問題。

見色不貪三分罪,今晚不把她按翻,明天我這張老臉往哪擱,山中老虎都見過,難道怕你這條狗。他暗自嘀咕道:小妖精性格剛烈,來硬的肯定不行,我時常教育小隊長們,和階級敵人作斗爭,千萬不能蠻干,要注意方法和策略。剛才腦殼發(fā)脹,沒想策略就動手,既沒達(dá)到目的,無意中還說漏了嘴,現(xiàn)在不立刻挽回敗局,明天讓她翻了案,今后我在核桃大隊還立得住腳嗎?

草棚里寧靜安詳,張玉蘭坐在床上哭父親,李長庚蹲在火邊想策略,二人誰也不說話,只用眼睛的余光罩住對方,以防其暴起傷人。

良久,李長庚終于開口說話,他說不錯,你爸確實(shí)是我失手打死的,他謀害我父親,他是現(xiàn)行反革命分子。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沒有他,我就學(xué)不到一身本領(lǐng),就到不了今天的位子,細(xì)細(xì)一想,還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自古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趁我現(xiàn)在良心發(fā)現(xiàn),你趕快開槍給你爸報仇,你是我夢中的婆娘,死在你手里,我千值萬值,心甘情愿。

張玉蘭接過李長庚硬塞過來的火槍,茫然不知該咋辦。剛才,他恨姓李的恨得咬牙,巴不得一刀將其砍死,現(xiàn)在對方主動遞槍叫她打死他,她卻嚇得渾身發(fā)抖,不要說自己玩不來槍,就是使得轉(zhuǎn),她也不敢摳動板機(jī)。殺了他,公安局就會槍斃我,算了,還是到王書記那里告他為妥。

李長庚見張玉蘭嚇得往后躲,左手抬著槍筒,側(cè)身順勢握住其纖纖玉手:來,哥哥教你打槍,先瞄準(zhǔn),再往這里一扣,你就報仇雪恨了。說話的同時,李長庚把身體慢慢貼過去,一瞬間,少女如蘭的氣息、誘人的體香、嫩滑的肌膚,像一根剛擦燃的火柴,嗤一聲就點(diǎn)燃了他的引線。他耳燒面熱呼吸急促,感覺五臟六腑快要爆炸,他順勢抱住張玉蘭,再次把她往小床上按。

張玉蘭左扭右擺,怎么也掙脫不了摟抱,她跨前一步想拉開距離,誰知對方如影隨形,一直緊貼和頂著自己的臀部,緊要關(guān)頭,她只好用力往地下蹲。這招還真管用,趁他松手之際,她快速操起半截燃得正旺的木柴,厲聲喝道:

姓李的,再敢亂來,我跟你拼命。

你想罵就大聲罵,罵得越下流我越高興,你爸是牛馬畜生,他弄出的東西也干凈不到哪里。再次遭到拒絕,李長庚羞怒到了極點(diǎn)。

我爸爸究竟與你有啥深仇大恨,你打死了他還要作踐他?

李長庚從柴灰里掏出個大洋芋,在地上來回磕幾下,捧在掌心吹幾口氣,待其冷卻后才放進(jìn)口中。剛才抱著張玉蘭,經(jīng)她充滿青春氣息,且十分l生感極具誘惑的身體一挨擦,不經(jīng)意間,他的褲子就濕了。獸性褪去,他的人性開始恢復(fù),開始為今晚的魯莽行為后怕后悔,他怕張玉蘭真的跑到王書記面前告狀。抱著腦袋思索一會兒,李長庚決定心平氣靜、轉(zhuǎn)彎抹角給她講段故事。

玉蘭,別害怕,剛才我故意試探你,目的是看你思想堅不堅定,遇到危險是否勇敢,你放心,我不是惡人,不會傷害你的。

聽李長庚緩和語氣說話,張玉蘭搞不清他耍啥花招,她暗自嘀咕:不能相信他,一定要提高警惕:

是不是惡人,自己最清楚,壞事干多了,總有一天要遭報應(yīng)。

李長庚不怒反笑,他說,我如果是惡人,你哥早就進(jìn)監(jiān)獄了,我如果是惡人,你能如愿讀衛(wèi)校嗎?不信,你去四處打聽,問我給大家辦實(shí)事、好事沒有,看我關(guān)沒關(guān)心群眾的疾苦,有人需要幫忙時,李某人耿直不,是不是一條漢子?

見張玉蘭一臉驚奇,李長庚一陣歡喜,為使她放心,他故意挪動木樁拉開距離,低頭醞釀一陣情緒,才十分動情地講故事。他從一個七八歲的少年男孩,一天放?;丶?,無意中發(fā)現(xiàn)母親被人強(qiáng)暴時,那幕撕心裂肺的慘酷現(xiàn)場起,直講到少年如何忍辱負(fù)重,認(rèn)賊作父,最后當(dāng)上大隊長才收尾。講到傷心處,李長庚不覺淚流滿面,嗚嗚哭出了聲。

盡管李長庚的敘述中,夾雜著許多不堪入耳的粗話,張玉蘭還是耐著性子,坐在小床上耐心傾聽。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真的良心發(fā)現(xiàn),一向趾高氣揚(yáng)的李大隊長突然成了個淚人,黃牛般的嘯叫聲,回蕩在深夜的群山中,顯得十分尖銳恐怖。父親死時,張玉蘭不到九歲,以前爸爸經(jīng)常往李家跑,她隱約知道他去干啥,卻搞不清他為啥要這樣做?,F(xiàn)在聽李長庚訴說緣由,才徹底弄清爸爸的為人,難怪每次在哥哥面前問起老爸的事,哥哥都沉默不語,甚至大聲訓(xùn)斥……

對不起,我替爸爸給你道歉。

聽張玉蘭說對不起,且不去王書記那里告狀,李長庚懸在心里的石頭,一下落了地。他動情地盯著她的杏臉桃腮、香肩美腿看一會兒,見其美目流光、秋水盈盈,邪念一起,身體又開始膨脹、躁動。他想:不行,今夜無論如何要把她按翻,不使出殺手锏,這小騷貨,當(dāng)真以為我怕她:

你爸爸所干的壞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的,這筆血債,我要你和你哥加倍償還。

聽姓李的還要繼續(xù)迫害哥哥,張玉蘭突然怒火中燒,她跺兩下腳,大聲說,你不但經(jīng)常出入我嫂嫂的臥房,而且還隨時抓我哥進(jìn)學(xué)習(xí)班,好幾次把他打得頭破血流。你故意打死我爸,看在你是領(lǐng)導(dǎo)的份上,我們都可以忍氣不告,你還要怎樣才罷休。

除非你今夜順從我。

辦不到,癩蛤蟆休想吃天鵝肉。

見張玉蘭態(tài)度堅決,且把話說得斬釘截鐵。李長庚一點(diǎn)不急,他哈哈笑兩聲,起身鼓幾下掌,慢悠悠走出草棚,哼著山歌扯開褲子撒泡尿,好半天回坐到原處,和顏悅色地說:

我勸你慎重考慮,不要急著表態(tài),否則你會后悔。

張玉蘭鐵了心不理他,她背過身,用肢體動作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李長庚依然不怒,他反手往火塘里添兩塊干柴,慢條斯理地說:

實(shí)話告訴你,縣上派出的圍殲資本主義總體戰(zhàn)工作組,明天就下到各生產(chǎn)隊,你哥屢教不改,頑固不化,受張春橋的流毒太深,是“四人幫”的幫派體系,不判刑勞改,體現(xiàn)不出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強(qiáng)大攻勢,體現(xiàn)不出總體戰(zhàn)的輝煌成果。還有你,你不但和地主子女打得火熱,為他們鳴冤叫屈,而且還到處寫信污蔑和惡毒攻擊革命干部。組織上昨天已研究決定,過兩天就派人到學(xué)校查你的問題,吊銷你的檔案,取消你的讀書資格。

李長慶嘴里咬牙切齒說話,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外邊的野草,剛才撒尿之時,他隱約聽到了動靜,憑著獵人那份特殊的敏感,他斷定絕對是大黑熊,在野草中走路的聲音。受傷的野獸最記仇,誰開槍打過它,隔幾年它都能辨出仇家的聲音,都要循聲報復(fù)。先前,李長庚大聲嚎叫,一是醉醺醺想起往事心里確實(shí)悲痛,再者也是故意給老黑熊傳遞信息,引其前來尋仇。去年,大兒子死時,他就這樣嚎叫過,他相信那頭老黑熊一定記住了他的聲音,一定會突然向他撲來。

張玉蘭聽李長庚說要抓哥哥去勞改,還要取消自己的讀書資格,嚇得大氣不敢出。去年她從一個老獵戶口中隱隱打聽到,李長庚的父親李士紅,原來是間接死在爸爸張?zhí)煳闹值?。那天,爸爸的槍法打得很丟人,只打中老熊的后腿,致使激怒中的它返身而起,幾爪抓死了李士紅。老獵戶說,她爸爸開槍時,他就在旁邊,張?zhí)煳氖情]著眼睛摳動板機(jī)的,根本沒瞄準(zhǔn)。想起爸爸給李家?guī)淼膫?,想起李長庚變本加厲、報復(fù)哥哥的非人之舉,張玉蘭的心中不由得激浪翻騰。此時,她不再恨李長庚而是怕他了,再沒膽量到王書記面前告狀,那件事已過去十年,憑自己的微薄能力,無論如何也翻不了案。何況爸爸已死,何況他本來就做得不對,為了苦命的哥哥能過上好日子,看來只得犧牲我了。

李哥,爸爸的債全由我還,只要你放過我哥,你現(xiàn)在想干啥都行。

李長庚蹲在棚口,全神貫注觀察周圍的環(huán)境,聽張玉蘭羞答答,含糊不清說要順從,他一陣狂喜,剛剛萎縮的肌肉,突然間又開始膨脹:哈哈,小心肝,你終于屈服了,我就說嘛,你遲早都是我碗里的菜。

回轉(zhuǎn)身抹幾下亂糟糟的小床,李長庚伸出大手,剛捫住張玉蘭的胸部,突然又縮了回去??此裏釡I漣漣,聽外面越來越清晰的響動聲,此刻,那個欲望已經(jīng)不強(qiáng)烈了。他是明白人,自己的勁敵就藏在棚外的草叢里,隨時都有猛撲而來的可能:

大敵當(dāng)前,生死悠關(guān),縱有吃雷的膽子,也不敢分心干那個事。

借著柴火的余光,李長庚一遍一遍檢查火槍,確認(rèn)彈藥充足后,幾腳踏滅柴火,朝張玉蘭做個不許出聲的手勢,鬼魅般飄出了草棚??磳Ψ酵蝗环胚^自己,看他緊張嚴(yán)肅的神態(tài),張玉蘭知道外面來了野獸,她操起彎刀躲在棚里,既不敢出聲,又不敢跟著出去,想起李士紅死后血肉模糊的慘狀,她全身痙攣,背心里直冒冷汗。

時間慢慢過去,外面靜悄悄的,什么聲音都沒有,好像李長庚原本就沒來過這里,剛才完全是做夢似的。數(shù)完一萬個數(shù),張玉蘭慌了,難道我剛才真的在做夢,難道他被老黑熊吃了……

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四周靜靜的全無聲息,滿坡亂竄的熒火蟲不知躲到了哪里,就連先前聲嘶力竭叫嚷的鳴蛩,此時也嚇啞了聲。張玉蘭摸索著走到棚口,正要鼓足勇氣大聲呼喚李長庚的時候,砰……不遠(yuǎn)處的草叢中,終于發(fā)出了一聲驚天巨響。

層林開霽色,群鳥展嬌音,期盼已久的黎明終于到來了。

活動幾下手腳,挽兩把蓬松的頭發(fā),張玉蘭揉著眼睛,剛走出草棚,就見李長庚從另一堆亂草中鉆了出來,這家伙滿臉倦容,一看就知其剛才在打盹。李長庚看張玉蘭一眼,臉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他環(huán)顧四周,迅速裝好槍藥,輕手輕腳走到山埡口,踏一地露水,彎腰極小心查看熊蹤。昨夜,他和老黑熊相互都嗅到了信息,雙方你躲我藏、你進(jìn)我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李長庚才瞅準(zhǔn)時機(jī)扣動扳機(jī),他雖斷定那一槍擊中了黑熊,但是否要了那畜生的命,他不敢確定。所以開槍后,他呆在原地,直到天明才敢活動。

哇,這是誰的血,莫非你真的打中了老熊?

張玉蘭又驚又喜,她說流了這么多血,耐力再好的野獸恐怕也要喪命。正慶幸自己福大命大,既沒遭四只腳的野獸侵襲,又巧妙躲過了兩只腳畜牲的刻意傷害時,砰,又一聲槍響從山腳下傳來,不一會就聽到了李長庚黃牛般亢奮的嚎叫聲:

兒啊,老爹給你報仇雪恨了。

循著一路的血跡和李長庚的吼叫聲,張玉蘭撥草攀藤,穿花繞樹,剛走出叢林,就見李長庚丟下火槍,朝俯臥在溪溝邊,一動不動的大黑熊飛跑。離老黑熊一丈距離時,他停住腳,撿幾塊石頭扔過去,見對方一動不動,站著呆一會,再扔幾塊石頭,見對方依然沒反應(yīng),于是就猛撲而上,像武松打虎那樣,騎在老黑熊身上,雙手揪住其頂花皮,一邊使勁捶打,一邊忘情自語道:

老熊老熊你莫怪,你是老子的下飯菜。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李長庚得意忘形之時,那頭本來已死的黑熊,不知怎的又奇跡般活了過來,只見它頭一昂雙爪一動,汪的一聲就把李長庚壓在了身下……

聽李長庚痛徹心扉的絕望慘叫,見他張大后永遠(yuǎn)無法合攏的大嘴,張玉蘭的雙足突然生了根,全身酸軟得一下子散了架。她張口想喊,但費(fèi)了很大勁也沒發(fā)出半絲聲音。

回家的路上,張玉蘭的心情很壞,她覺得昨夜的結(jié)局不應(yīng)該是這樣,李家雖可恨,但不至于祖孫三代都被黑熊抓死?;谢秀便被氐郊?,嫂嫂已起床生火做飯,堂屋里,哥哥端著酒杯,正和李長庚殷勤對飲。

她懵了,不知今夕何夕,我是誰人?

【責(zé)任編輯 楊恩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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