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惠梅［山西大學(xué)文學(xué)院， 太原 030006］

論《圣經(jīng)·雅歌》對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影響

⊙楊惠梅［山西大學(xué)文學(xué)院， 太原 030006］

眾所周知，《圣經(jīng)》是一本奇書，集文學(xué)、繪畫、雕塑、音樂價值于一身，沈從文有幸讀之，并深受啟發(fā)。其中，最突出的是《圣經(jīng)·雅歌》，這在他的作品中全然可以體會到。他不只是單純地引用《圣經(jīng)·雅歌》的某些詩句，而且在創(chuàng)作中深受《圣經(jīng)·雅歌》創(chuàng)作方法的滲透。文章試從自然情愛、作品意象、人物塑造三方面入手，結(jié)合沈從文作品來探析《圣經(jīng)·雅歌》對于其創(chuàng)作的影響。

自然 意象 影響

《圣經(jīng)》作為宗教經(jīng)典，是虔誠的基督教徒的必讀之書；作為古代文獻(xiàn)，是包羅萬象的百科全書；作為文學(xué)杰作，是眾多文學(xué)典故的創(chuàng)作之源。作為文學(xué)大家的沈從文仔細(xì)研讀了這部偉大的作品，并受其影響，開啟了自己的文學(xué)天地。他曾在《短篇小說選》選集題記中提道：“初到北京時，身邊唯一的師傅是一部《史記》，隨后不久又才偶然得到一本破舊《圣經(jīng)》。我并不迷信宗教，卻歡喜那個接近口語的譯文，和部分充滿抒情詩的篇章，從這兩部作品反復(fù)閱讀中，我得到極有益的啟發(fā)，學(xué)會了敘事抒情的基本知識。”由此可見，《圣經(jīng)》尤其是《圣經(jīng)·雅歌》對沈從文的影響極大，這在他的作品中全然可以體會到。他不只是單純地引用《圣經(jīng)·雅歌》的某些詩句，而且在創(chuàng)作中深受《圣經(jīng)·雅歌》創(chuàng)作方法的滲透。文章試從自然情愛、文學(xué)意象、人物塑造三方面入手，結(jié)合沈從文作品來探析《圣經(jīng)·雅歌》對其創(chuàng)作的巨大影響。

一、自然山水間的情愛

《圣經(jīng)·雅歌》是一個動人的故事，一首感人的詩歌，它以歌頌愛情為主要內(nèi)容，詳細(xì)地記述了一個淳樸的猶太女子（書拉密女子）和她的情人（所羅門王）之間的綿綿情話，細(xì)膩地表達(dá)了兩個人的互生愛慕之情和終成眷屬之愿，抒發(fā)了人類最純真的情感。全詩緊緊圍繞男女主人公的微妙情感來寫，采用男女雙方即新郎和新婦對唱和應(yīng)答的方式，抒發(fā)在各種場合（如山野林間、田園牧場、竹籬茅舍）的男歡女愛之情。新郎與新婦互相贊美，大膽地表達(dá)對對方的愛戀，細(xì)膩而不失本真，形成了獨樹一幟的情愛寫作模式，絲毫不會讓人感覺低俗，反而讓人感受到了生命的偉大。在《圣經(jīng)·雅歌》中沈從文找到了理想化的愛情，并且同樣將愛情放置在自然山水之間，以自然的美好襯托愛情的純真。翻看沈從文的小說，其筆下眾多的愛情也發(fā)生在山野林間、田園牧場、竹籬茅舍?！哆叧恰贰洱堉臁贰栋⒑谛∈贰贰渡裎字異邸贰睹慕稹け印づc那羊》《月下小景》《蕭蕭》《三三》《雨后》等等，均將故事置于山坡中、石洞中，讓人在感受自然魅力的同時，享受著愛情的滋潤。

在溪水環(huán)繞、依山筑城的湘西“茶峒”中，天真活潑的翠翠、豪放豁達(dá)的天保、生龍活虎的儺送……為我們演繹了一出略感憂傷的愛情故事。清瑩的河水映出水底凌亂的碎石；微風(fēng)吹過竹林，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乳白色的霧靄在暮色中飄浮……景致愜意而寧靜，遠(yuǎn)離都市的喧囂與浮華，有一種出塵卓然的清麗，似林泉深處飄出的牧歌。而就在這世外桃源般的仙境，三顆年輕的心蠢蠢萌動，暗生情愫。大老天保與二老儺送都是茶峒的優(yōu)秀青年，兄弟情深，卻愛上了同一個女孩。然而他們沒有勾心斗角，沒有反目成仇，取而代之的是彼此鼓勵，彼此謙讓。天保與儺送二人相約為翠翠唱歌，二老的歌聲美妙動聽，自他開口的那一刻，大老已經(jīng)預(yù)知了自己的命運。為了成全弟弟，大老決然出走。然而無情的湖水吞噬了天保，只留下儺送在岸上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他一半的熱情隨著哥哥的死而消逝，內(nèi)心的自責(zé)又將另一半慢慢隱去。在某個寂寞的早晨，二老悄然離開，帶著滿心的傷痛去尋找自己的命途。而此時此刻的翠翠，年少的懵懂，初開的情竇，卻落得孑然一身獨守渡船，為了一個未必會歸來的人苦苦等待！故事寫得這樣淡遠(yuǎn)，骨子里卻盡是悲涼。幸而沈從文的結(jié)尾還是留給了人們希望：“或許他永遠(yuǎn)不會回來，或許他明天就會回來?！惫适陆K于哀而不傷。透過故事，我們看到的是作者對于純真愛情的向往和對湘西淳樸善良人性的贊美。

五家坡石洞是阿黑與五明情感交流的地方，“五明把阿黑哄著引到幽僻的地方，稻草堆下去，且別出心裁，把草堆中部的拖出，挖空成小屋，就在這小屋中，陪阿黑談天說地，顯得又諂媚又溫柔”，這正如《圣經(jīng)·雅歌》中所描述的“以青草為床榻，以香柏樹為房屋的棟梁，以松樹為椽子”。在那里，“阿黑把草當(dāng)床已經(jīng)有五六次了，這柔軟的床上，還撒得有各樣的野花，裝飾得比許多洞房還適用”，“五明總覺得人住在一塊，在一處吃，一處做事，一處睡，熱鬧倒真熱鬧，只是永遠(yuǎn)也就無大白天來放肆的興趣了”。沈從文將男女之間最本真的情感寄托在大自然中，認(rèn)為只有在美麗的大自然中，才能盡情地感受愛情的美好，生命的偉大。這其實是對現(xiàn)代都市生活的反諷，對現(xiàn)代畸形情感的批判。

強大的自然令人心生敬畏，沈從文厭倦了都市的喧囂與復(fù)雜，他寄情于自然山水中，沉浸在淳樸的湘西世界中，感受到自然的生命力是如此的旺盛。他把美好的愛情也放置在這魅力無限的自然風(fēng)光中，以原生態(tài)的方式表達(dá)了人類最本真最純潔的感情。同時，他把這份感情進(jìn)行了現(xiàn)代的改造和升華，創(chuàng)造出了熔鑄其自身人生體驗和文化追求的湘西世界。沈從文明確宣布自己的創(chuàng)作是以人性為中心的，且以自然文化作為價值尺度，主張人與自然合一，凡是自然天成的，就是真的，善的，美的，而凡是人為的就是假的，惡的，丑的。在他的眼里，都市是文明狀態(tài)，而鄉(xiāng)野是自然狀態(tài)，他站在自然文化的立場上，謳歌鄉(xiāng)野人生，批判都市文明。

在表達(dá)情愛時，沈從文多效仿《圣經(jīng)·雅歌》采用隱喻而自然的手法，感情純潔而無色欲感，突破了傳統(tǒng)小說對情愛的低俗描寫。《圣經(jīng)·雅歌》善于將人比作自然景觀,如形容新婦時，并不直接描寫，而是借助于大自然的景物，“你的眼在帕子內(nèi)好像鴿子眼。你的頭發(fā)如同山羊群臥在基列山旁。你的牙齒如新剪毛的一群母羊，洗凈上來，個個都有雙生，沒有一只喪掉子的。你的唇好像一條朱紅線，你的嘴也秀美。你的兩太陽在帕子內(nèi)，如同一塊石榴。你的頸項好像大衛(wèi)建造收藏軍器的高臺，其上懸掛一千盾牌，都是勇士的藤牌。你的兩乳好像百合花中吃草的一對小鹿，就是母鹿雙生的。”這樣的描寫，不僅使人物更加鮮活，而且使讀者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和諧和生命的活力。當(dāng)作者描寫兩個人的柔情蜜意時，也不流于表面，進(jìn)行赤裸裸的敘述，而是同樣借助自然景物，“你的身量好像棕樹。你的兩乳如同其上的果子，累累下垂。我說，我要上這棕樹，抓住枝子。愿你的兩乳好像葡萄累累下垂，你鼻子的氣味香如蘋果。你的口如上好的酒，女子說，為我的良人下咽舒暢，流入睡覺人的嘴中?！痹姼柰ㄟ^各種隱喻將一對戀人之間的纏綿悱惻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卻無一點淫穢之嫌。

沈從文延續(xù)了這一思路，如《媚金·豹子·與那羊》中的媚金和豹子，“媚金站在山南，豹子站在山北，從早唱到晚”。媚金唱：

紅葉過岡是任那九秋八月的風(fēng)，把我成為婦人的只有你。

豹子聽到這歌，歡喜得踴躍，回唱道：

白臉族一切全屬第一個女人，請你到黃村的寶石洞里去。天上大星子能互相望到時，那時我看見你你也能看見我。

媚金又唱：

我的風(fēng)，我就照到你的意見行事。我但愿你的心如太陽光明不欺，我但愿你的熱如太陽把我融化。莫讓人笑鳳凰族男子無信，你要我做的事自己也莫忘記。

豹子又會唱：

放心，我心中的最大的神，豹子的美麗你眼睛曾為證明。豹子的信實有一切人作證?？v天空中到時落的雨是刀，我也將不避一切來到你身邊與你親嘴。

歌詞中也出現(xiàn)了風(fēng)、星星、太陽等自然景物，通過它們來表達(dá)男女之間的細(xì)膩感情，雖不乏挑逗、調(diào)情意味，但我們感受到的卻是兩個人之間堅定的愛情。

自然萬物是相通的，《圣經(jīng)·雅歌》專注于將人比作自然景物，以此來表達(dá)天人合一的思想以及對于原始生命的尊敬，沈從文受其影響，將日、月等自然景物帶入自己的作品中，在豐富了文本內(nèi)容的同時，還滲透著生命的激情和對愛欲的追求。

沈從文認(rèn)為“美在生命”，雖置身于自私冷漠的都市，卻醉心于人性之美和原始生命的偉大。他說：“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樓杰閣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選小地作基礎(chǔ)，用堅硬石頭堆砌它。精致、結(jié)實、對稱，形體雖小而不纖巧，是我理想的建筑，這廟供奉的是‘人性’?！薄妒ソ?jīng)·雅歌》所頌揚的美好愛情以及人與自然相契合的原始生命,正是沈從文所提倡的，因此，《圣經(jīng)·雅歌》為沈從文表現(xiàn)愛欲主題、贊美原始人性提供了豐富的文學(xué)資源。

二、豐富斑斕的意象

初讀《圣經(jīng)·雅歌》，吸引我的不是它纏綿的愛情，也不是它神圣的地位，而是其中蘊含了豐富斑斕的意象。在中國，“象”的概念最早出現(xiàn)是在《易經(jīng)》中，“子曰：圣人立象以盡意，設(shè)卦以盡情偽”，“是故，夫象圣人有以見天下，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意象是中國文學(xué)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看到書拉密女在形容她的良人時，用了很多喻體，“沒藥”“鳳仙花”“蘋果樹在樹林中”，同樣的，“新郎”也用了諸多美好的事物來形容自己的“新婦”，“百合”“小鹿”“玫瑰花”“羚羊”等等。這樣的一群意象組合在一起，不只讓我們感受到了書拉密女的靚麗以及所羅門王的俊美，更讓我們深刻地體會到了愛情的真摯與淳樸。

《圣經(jīng)·雅歌》通過各種意象的疊加構(gòu)筑了一個愛意滿滿的情感世界，一個浪漫的幸福園地。沈從文被這一世界深深吸引，并將其滲透到了自己的作品中。《邊城》中的“虎兒草”，《雨后》中的“蕨”，《夫婦》中的“野花”，《三三》《邊城》中的“魚”“鴨子”，《柏子》中的“雨”，等等，這些意象都是主人公情感變化的象征。

《柏子》中柏子與吊腳樓女子刻骨銘心的情愛故事便發(fā)生在雨夜。在這里，作者并不是簡單地把雨作為故事背景，從民俗學(xué)角度去分析，民間經(jīng)常用“云雨”來比喻男女之事，認(rèn)為風(fēng)、云、雨都是天地造化、陰陽交合的結(jié)果。由此類推，風(fēng)、云、雨與男女兩性間就有了某種象征性關(guān)聯(lián)。因此，我們會發(fā)現(xiàn)小說中的“雨”意象存在著豐富的情愛內(nèi)涵。小說安排柏子去吊腳樓與情人相會時寫到了“雨”：“……沒有月，沒有星，細(xì)毛毛雨在頭上落……”這反映了主人公此時情緒的醞釀。當(dāng)柏子與吊腳樓女子盡情歡愛時，文本又寫道：“外面雨大了。”當(dāng)柏子滿足地走出吊腳樓，“他想起眼前的事心是熱的。想起眼前的一切，則頭上的雨與腳下的泥，全成為毋庸置疑的事了?！鄙驈奈那‘?dāng)?shù)剡\用民間意象，含蓄地把主人公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情緒變化在“雨”意象的襯托下顯示了出來，為我們展示了一場風(fēng)花雪月的愛戀。

《阿黑小史》中，沈從文直接引用《圣經(jīng)·雅歌》中的意象“笛子”和“鹿”。在民間也有吹笛傳情的說法，五明在山中吹笛，以悠揚的笛聲來吸引阿黑，表達(dá)自己的愛慕之情，并約阿黑上山幽會。同時，沈從文將阿黑比作小鹿：“把笛子一吹，一匹鹿就跑來了。笛子還是繼續(xù)吹，鹿就呆在小子身邊睡下，聽笛子聲音醉人。來的這匹鹿是有一雙小小的腳，一個長長的腰，一張黑黑的臉同一個紅紅的嘴。來的是阿黑。”嬌小的阿黑宛若需要呵護(hù)的小鹿，小鳥依人般地依偎在五明的懷中，幸福之情無以言表，讓人羨慕不已，而這樣溫馨的畫面正是沈從文所尋覓與期盼的。

另外，《媚金·豹子·與那羊》中，豹子苦苦尋覓的代表愛情忠貞的羊也是受《圣經(jīng)·雅歌》中“羚羊”意象的影響，沈從文將民間故事中豹子因貪睡而忘記約會，改成因?qū)ふ伊缪蚨e過約會時間，以此來表達(dá)其對于執(zhí)著愛情的向往。

沈從文正是傳承了《圣經(jīng)·雅歌》里的淳樸意象，用最豐富的意象象征了人們最純真的感情。讀沈從文的文章不可不讀《圣經(jīng)·雅歌》?？梢哉f，在沈從文的湘西世界，在那個湘水環(huán)繞的茶峒，有著雅歌時代的民風(fēng)。

三、類型化的人物塑造

在人物塑造上沈從文受《圣經(jīng)·雅歌》的影響較為明顯?！堆鸥琛返哪信魅斯际敲赖幕?。沈從文受其影響，小說主人公也多為非?？∶赖那嗄昴信?。閱讀沈從文的作品，我們會驚奇地發(fā)現(xiàn)，無論是取材民間故事的《龍朱》《神巫之愛》《媚金·豹子·與那羊》，還是取材佛經(jīng)故事的《月下小景》，抑或是取材鄉(xiāng)村生活的《邊城》《三三》，它們都是以俊美秀麗的青年男女為主人公，講述了他們之間或唯美或青澀的愛情故事?！洱堉臁分械凝堉臁懊利悘妷严癃{子，溫和謙馴如小羊，是人中模型，是權(quán)威，是力，是光”，《媚金·豹子·與那羊》中的豹子英俊威武，堅守諾言，正如《圣經(jīng)·雅歌》中的所羅門王，瀟灑帥氣，充滿生命之力。類似的還有《月下小景》中的儺佑、《神巫之愛》中的神巫，他們“在男子中，如同蘋果樹在樹林中”，“超乎萬人之上”。而女主人公也不遜色，有“長得端正白皙，艷麗非凡，肌膚柔軟，如酪如酥，言語清朗，如囀黃鸝”，令眾男子傾慕的扇陀，有“白臉苗族中頂美的女人”媚金，有擁有“一張小小的尖尖的白臉，似乎被月光漂過的大理石，又似乎月光本身。一頭黑發(fā)，如同用冬天的黑夜作為材料，由盤踞在山洞中的女妖親手紡成的細(xì)紗，眼睛，鼻子，耳朵，同那一張產(chǎn)生幸福的泉源的小口，以及頰邊微妙圓形的小渦，如本地人所說的接吻之巢窩，無一處不見得是神所著意成就的工作”的美麗姑娘，還有被夸獎為“真是一個標(biāo)致的女人，在我生來還不曾見到有第二個這樣的女子，總覺得這是一朵好花，一個仙人”，“只要看看那明艷照人的女人，我們就覺得快樂，或者一天沒有機會看到，就是單聽到那脆薄聲音，我們仿佛也得到了一種安慰”的會長小女兒，等等。

沈從文對女子的塑造受《圣經(jīng)·雅歌》的影響最深，有的直接引用《圣經(jīng)·雅歌》中的詩句，《第二個狒狒》中當(dāng)狒狒剛念到《圣經(jīng)·雅歌》第一章《新婦之言》一段時“……耶路撒冷的眾女子呵！我雖然黑，卻是秀美，如同基達(dá)的帳棚，好像所羅門的幔子；不要因日頭把我曬黑了，就看輕我！……”看到一群裹在粉紅水綠絲綢里的美麗肉體從橋上過去了，心中呼喊：“……呵呵，你妖艷的肉體啊！為甚如此美麗？你用你像鴿子的眼睛來宰割一切不幸的人，你因你美麗而驕傲了世界……呵呵，時間！快轉(zhuǎn)吧，快轉(zhuǎn)動！過了十年后，看你們這些女人還能用你靨上如花如霞的青春給我傷心不？——”當(dāng)他看戲時，身邊的空座上即刻填上了兩個奇麗肉體，他不久就在心中念起《圣經(jīng)·雅歌》第七章來：“……女王呵，你的腳在鞋中何其美好！你的大腿，圓潤好像美玉，是巧匠的手做成的?！愕念i項如象牙臺，你的眼目像希實本巴特拉并門旁的水池，你的鼻子仿佛朝大馬色的利巴嫩塔……你頭上的發(fā)是紫黑色。王的心，因這下垂的發(fā)綹系住了！……何其美好，何其喜悅；使人歡暢喜樂！……”有的引用《圣經(jīng)·雅歌》中的意象，如《篁君日記》中寫道：“我的妹子，你身如百合花，在你身上我可以嗅出百合花的香氣……”《闕名故事》中，“花布圍腰，把腰就顯得很小了。大的腳，青布鞋子簡簡單單繡了些花。一副長長的腿子走路像跳躍，正合了雅歌所說的羚羊腿子。拖在身背后的是一根大辮，像一條活蛇，又黑又軟滑的擺動?！蓖ㄟ^這樣的描寫，這些女子仿佛有了書拉密女的影子，給人一種神秘感。

《圣經(jīng)·雅歌》讓沈從文找到了心中理想的人物形象，并出現(xiàn)在了他的作品中，然而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束縛了沈從文的人物塑造，使其作品中的人物單一化、類型化，抽離文本，我們單從描寫中根本分不出誰是龍朱，誰是儺佑，誰是如蕤，誰是蘿。

《圣經(jīng)·雅歌》可以說是沈從文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啟蒙老師，不僅為其文學(xué)創(chuàng)作提供了方法，同時也為其文學(xué)思想提供了基石，為其表達(dá)自己美好的湘西世界尋找到了出路，讓其在文學(xué)的天地中大放異彩，獨樹一幟。

[1]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一卷[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2]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二卷[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3]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五卷[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4]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七卷[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5]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八卷[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6]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九卷[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7] 沈從文.沈從文全集：第十六卷[M].太原：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8] 尹變英.城里人的故事[J].阜陽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03（1）.

[9] 張永.論沈從文情愛小說的民間意象[J].文學(xué)評論，2003（1）.

作 者：楊惠梅，山西大學(xué)文學(xué)院在讀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

編 輯：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