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華

時間21世紀(jì)初，一個對GDP盲目崇拜的年代

地點(diǎn)南方某縣城，城鄉(xiāng)之間

人物何柳———女，28歲，縣環(huán)保局環(huán)境檢測站長

廖昆———男，32歲，縣化工公司總經(jīng)理，何柳的前男友

方雨———男，28歲，何柳丈夫，市報社記者

曹?！?，55歲，桃花村養(yǎng)魚專業(yè)戶

桃媽———女，50歲，曹海之妻

皮秘書———女，30歲，縣化工廠秘書

小林———女，22歲，環(huán)保執(zhí)法隊隊員一群環(huán)保青年志愿者兼舞蹈者

一

〔幕啟，舞臺空靈簡約，遠(yuǎn)處可見桃花叢叢、小城樓房幢幢。

〔何柳和一群志愿者在植樹，且唱且舞，節(jié)奏明快。

〔眾唱：這個世界很精彩，

這個世界很無奈。

這個世界變化快，

財富和污染一起滾滾來。

志愿者快行動起來，

把綠色和希望一起栽。

水清清荷花迎風(fēng)擺，

天藍(lán)藍(lán)沒有陰霾。

人與自然擁抱和諧，

山清水秀美麗世界?！卜接浾叽掖疑稀?/p>

方雨何站長，（持?jǐn)z像機(jī)）聽說桃花村又發(fā)生了污染事件！

何柳方記者，是啊，我們馬上去。桃花村發(fā)生了污染事件，我們?nèi)z測處理。小林，走。

小林走！

〔暗轉(zhuǎn)。燈復(fù)明。一聲哭喊：“天啦，魚翻塘了！”〔桃花村，魚塘邊，塘邊立一牌子“承包魚塘，嚴(yán)禁捕魚”。

桃媽（哭喊）天?。◆~翻塘了。曹海，怎么辦啊，

魚全死了！（撈起一條死魚）

曹海魚！天哪！（跺腳哭喊）我的魚！八萬元??！

（唱）湖中死魚一大片，

心如刀攪肝腸穿。

一夜間心血付流水，

負(fù)債八萬用什么來償還？（捶胸頓足）

桃媽（唱）我找到一截排污管，（示排污管）

工廠偷排污染是根源。千刀萬剮的化工廠，

斷子絕孫的廖老板?。▽ぶ僚_邊）看！化工廠的排污管道悄悄埋進(jìn)了湖里！

曹海（看）缺德的！是他們工廠偷排污水，毒死了魚。

桃媽對，這幾天全市搞環(huán)境大檢查，他們只能

偷偷排污?！侧l(xiāng)村民上。

村民甲曹海，走，我們把死魚抬到縣政府門口，

看他們管不管這些害人工廠?。ū姼胶停?/p>

村民乙伙計們。走！到縣政府告狀去！找環(huán)保局去！

鄉(xiāng)親們不給滿意答復(fù)誓不還！

〔抬筐欲下，群情激憤。

〔汽車?yán)嚷曋泻瘟?、小林、方記者上?/p>

桃媽咦，是環(huán)保局的車來了。

曹海（攔住何柳）哪個是管事的！

何柳我。

眾一女的？這么年輕??？

小林她是我們環(huán)境監(jiān)測站站長———何柳。

曹海（冷淡地）俺不管站不站長。工廠污染，我

們反映多次，你們到底管不管？

何柳請問你是？

曹海桃花河村民曹海，我承包的十畝魚塘，因?yàn)榱鬟M(jìn)了污水，魚就全部翻塘了！白花花一片，看了叫人心寒啊。

桃媽俺投入了八萬元錢，都打水漂了。（示死魚）你看看……

村民甲你看這稻谷，一把寡空殼，田里灌溉都是些污水啊。

村民乙你看我這“品種”啰，（指自己）黃皮寡瘦牙齒黃，走起路來像篩糠。

桃媽俺喝的、用的都是造紙廠、化工廠排出的污水??！

村民丙還有我那造孽的媳婦，去年生了個三只腿的怪胎。

何柳（看看村民乙稻谷）這是污水污染所致。小林，你到魚塘里取水化驗(yàn)一下，給鄉(xiāng)親們一個說法。把化工廠老板廖昆叫來。

小林（持瓶）好。（下）

曹海（唱）工廠排污像毒蛇纏，鄉(xiāng)村衰落老百姓生存難。

眾（唱）稻谷枯萎人患病，

污水之害年復(fù)年。

曹海（唱）山青水秀的桃花河，如今黑水臭水濁浪翻！

眾（唱）走！到縣政府去告狀！

不給滿意答復(fù)誓不還！

〔廖昆和皮秘書上。

何柳化工廠的廖總來了，你也聽聽老百姓的罵聲？

廖昆我臉皮厚，你莫作古正經(jīng)好不？我們曾經(jīng)還是“老感情”。

何柳不翻老皇歷。我現(xiàn)在是代表環(huán)保局執(zhí)法。

廖昆（拉何柳到一旁）何柳，我們沒有生產(chǎn)啊，怎么會偷排呢！

曹海（示排污管）牛尾巴蓋不住牛屁股！這就是你們排污的證據(jù)！

廖昆（假喝斥皮）皮秘書。你怎么搞的？污水沒處理怎么排放？

皮秘書（一楞）我……我一定嚴(yán)查！

廖昆不過，也有其他廠家偷排的污水。

何柳（幽默地）看來你們一起“同流合污”啰？如果排放不達(dá)標(biāo)，按照國家環(huán)保法，那就都得關(guān)閉徹底停產(chǎn)！。

廖昆你口含燈草，講得輕巧！工人工資、貸款、稅費(fèi)上百萬，哪個給？

何柳污染法規(guī)豈是一紙空文？

曹海（大聲）我這八萬元損失誰來賠？

村民丙（憤怒）村里三百畝稻谷失收誰管？

村民乙（悲傷）我丈夫患怪病身亡誰償命？誰？

誰？誰？（步步逼近廖，廖昆步步后退）

何柳鄉(xiāng)親們，我今天現(xiàn)場辦公，就是為了解決企業(yè)排放污染問題。大家放心。

小林（持礦泉水瓶），水樣在車上化驗(yàn)結(jié)果出

來了，（示單）各種生化指標(biāo)嚴(yán)重超標(biāo)，有的一項(xiàng)就超八倍！〔方記者拍攝……

何柳啊，八倍?。@，接水嗅了嗅）?。『贸?，這

哪里是水??！

（旁唱）拿著這瓶水，

胸中五味翻。

這水本應(yīng)清又純，

這水本應(yīng)潤心田。

如今好似黑墨水，

村里人病魚死谷減產(chǎn)。

鄉(xiāng)親們雙雙期望的眼，

有多少凄苦無奈和熬煎。

只有關(guān)閉那化工廠，

方能徹底切斷污水源。

怎奈我，

孤掌難鳴、權(quán)力有限、叫我好為難！

眾（唱）貓和老鼠結(jié)親家，

難怪治污難上難！

曹海（唱）請你嘗嘗這瓶水？（挑釁地對何柳）

請你嘗嘗百姓苦與甘。

廖昆（搶先，討好地遞給何柳）我這有礦泉水。

小林（唱）治污何必霸蠻喝污水？

廖昆（唱）治病未必要把病來患？

何柳我來嘗。（接曹的水）

（唱）這水又腥又臭又苦澀，（急吐）

曹海（唱）鄉(xiāng)親們喝了十幾年。

何柳廖總，你們廠偷排的污水嚴(yán)重超標(biāo)，導(dǎo)致曹海的魚死亡。按省政府規(guī)定，你們必須關(guān)門停產(chǎn)。

廖昆（不滿）只怕你說了不算，我是縣長引進(jìn)來的企業(yè)，利稅大戶，縣政協(xié)委員，不大不小也算個角色。

何柳（期望地）廖昆，你更要帶個頭呀！

廖昆我?guī)ь^？沿河一帶造紙廠、化工廠十九家，哪家不往河里流？

何柳（無言以對）這要綜合治理……我馬上去向局里匯報。

小林（著急地）何站長，要是我們縮腳縮手，環(huán)保就像中國足球———何日難出頭！〔一旁攝像的方雨站出來。

方雨各位鄉(xiāng)親，我是縣電視臺的記者方雨，聽聽你們的呼聲。

曹海（唱）眼望著魚塘死魚一大片，

叫人痛心惋惜心震撼！

何柳（唱）化工廠污水流淌年復(fù)年，村民們生在水鄉(xiāng)無水源。

方雨（唱）水和人民的命相連，水是老百姓的生命泉。

何柳（唱）生存家園被污染，安居樂業(yè)何以安？

眾（唱）我們共飲一江水，城市鄉(xiāng)村共家園。

方雨（唱）我定將此事作報道，記者的責(zé)任擔(dān)在肩！

〔眾拍手：“好，對污染廠家要曝光！是要為老百姓說話！”

何柳（旁唱）他一番話好似涌清泉，

滿腔熱血似點(diǎn)燃。

他眼中還有淚光閃，

是一個有情義的好兒男。

方雨（旁白）幾句話博得美女的好感。

何柳我們也需要媒體支持啊。

方雨（討好地）我曉得，環(huán)保局也受制于人。

何柳我們也有苦衷啊！

方雨是啊，如今政府領(lǐng)導(dǎo)抓項(xiàng)目，搞開發(fā)，心里只有GDP，你們對污染企業(yè)也只能“走走過場罰罰款”了。

廖昆好！方記者高見，明天我一定登門拜訪。

（欲握手）

方雨（有些傲氣）我還不想讓我的手中的筆污染。

廖昆（尷尬收手，惱火）你出道還淺，不要得意太早，鱉崽子。（下）〔切光。

二

〔表演區(qū)一。

〔電視畫外音：《魚塘污染觸目驚心，化工廠污水何日變清？》

〔廖昆在看電視，憤然關(guān)電視。

廖昆（唱）揭露報道全城嘩然，

輿論逼得我只得停產(chǎn)。

到手的銀子化成水，

一年損失幾百萬。

我不信扳不倒臭小子，

定叫他啞巴吃黃蓮。

還有那何柳更可氣，

掃面子胳膊外拐不轉(zhuǎn)彎！

〔何柳上。

何柳（唱）你恨你罵隨你的便，職責(zé)所在責(zé)任在肩。

廖昆（唱）化工廠怎么能無污染？

何柳（唱）殺雞取卵后人怨！

廖昆（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何柳（唱）污水處理要當(dāng)先，

廖昆（唱）本大利小傻瓜也不干！處理污水，我還賺什么錢？光污水處理設(shè)備就幾百萬。

何柳你曾經(jīng)承諾過，今年一定買污水處理設(shè)備。

廖昆此一時彼一時。商人永遠(yuǎn)追求利益最大

化。何柳，我還是希望我們成為“經(jīng)濟(jì)共同體”。（拉何柳手）

何柳（反感地）“共同體”？我們有共同點(diǎn)嗎？

廖昆我們畢竟有過半年的感情??！我至今還虛

席以待呢?？晌腋悴欢愕降仔枰裁?？

何柳（唱）我需要精神的滋養(yǎng)，

我需要心靈流淌的河床。

我需要相知相愛，

我更需要天藍(lán)水碧花兒芳。

環(huán)境污染我睡不安穩(wěn)，

百姓的怨聲我食不香。

廖昆（唱）你莫當(dāng)自己是救世主，

經(jīng)濟(jì)大潮污染難免，

只管每日有錢賺，

你就睜只眼閉只眼。

〔何柳搖搖頭，下。

〔切光。

〔表演區(qū)二光啟。小林上。

小林（打手機(jī)）何柳，昨晚的新聞有蠻爽，

污染的真象曝了光。

何柳（打手機(jī)）廖昆身后有關(guān)系網(wǎng)，幸虧方記者敢把真話講！真是好樣的?。ㄏ拢脖硌輩^(qū)三光啟。電視臺長上。

臺長方雨??！

（唱）小小縣城電視臺，

僧多粥少廟門窄。

你得罪了廣告大客戶，

節(jié)目收入何處來？

對不起，你的合同已到期，臺長實(shí)在很無奈?。ㄏ拢?/p>

方雨（如晴天霹靂）臺長，你聽我解釋……

〔暗轉(zhuǎn)———光復(fù)明。

〔方雨情緒低落，徘徊街頭。

〔路燈下一大廣告牌，上書“全縣大力抓招商，上下一心促經(jīng)濟(jì)！”

方雨（唱）世事難料風(fēng)云變，

“好新聞”反叫我掉飯碗。

廖昆操縱他的關(guān)系網(wǎng)，

巧立名目把我的飯碗端。

恨自己一時沖動得罪人，

悔不該意氣用事熱血燃。

到如今四處求職卻碰壁，

天天熱臉挨冷臉。

無冕之王成了流浪漢，

我只好坐在街邊獨(dú)享“自助餐”！

〔坐石凳，拿出冷饅頭啃幾口，噎住?！埠瘟愤^，見方雨打嗝，遞礦泉水。

方雨（抬頭）是你？

何柳工作好忙啊，飯都顧不上吃。

方雨忙，（難堪地自嘲）忙得飯碗都冇得噠。

何柳怎么了方記者。

方雨廖昆的能量蠻大！操縱臺長把我炒了。

何柳（一驚）?。〕戳?？你……下崗了？

方雨叫失業(yè)更準(zhǔn)確。

何柳他怎么咯厲害？對不起了！……哎，我在網(wǎng)上看到一則消息，市里的《耒江日報》要招駐縣記者，你可以去試試！

方雨喔，那好。喪家之犬只好去碰碰運(yùn)氣。

何柳憑你的才能，你一定能成功。

方雨有美女祝福，但愿如愿。

何柳你還冇吃晚飯吧？我請客，走。

方雨咯……怎么好意思啰。今天我就不裝紳士了，沾美女的光?！泊河隇t瀟。

〔何柳打開雨傘，猶豫地遞過去，方雨受寵若驚，推讓，兩人共一傘。

方雨（唱）春雨濕衣心兒溫暖，落難人遇到避雨的傘。

何柳（唱）莫徘徊，莫悲嘆，沒有翻不過的坎越不過的山。

方雨（唱）傘下是我人生新起點(diǎn)，

何柳（唱）但愿風(fēng)雨后，又是一個艷陽天。

方雨（旁唱）好一朵清新的芙蓉花，好似電影明星來身邊，何柳（旁唱）他的淚光曾將我擊中，

他的氣息讓我羞赧。

方雨（旁唱）為何心兒嘭嘭在跳動？

忍不住悄悄將她看，

何柳（旁唱）莫非我對他有幾分心動？

只覺得臉兒熱，思緒亂。

〔廖昆暗上。

廖昆（唱）大街上竟出現(xiàn)雙雙身影，

未必他們暗中傳情？

不，不可能！我是老板是企業(yè)精英，

那小子拿什么和我比拼？

難道無巧不成書，這丫一定是鬼迷心竅？難道她被那鱉崽子鉤走？難道我被他打?。浚幊恋哪抗猓┪铱?！老子和他沒完。

〔切光。

〔三

〔三月，桃花河邊，桃花正開。

〔單車鈴聲，流行歌口哨聲交替響起

〔方雨和何柳騎單車舞蹈。

〔幕后唱：車輪滾滾鈴兒響，春風(fēng)陣陣鳥相迎。

方雨（唱）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何柳（唱）金子總要放光彩，你考上記者天地新。

方雨（唱）為謝何柳暗幫襯，相邀騎車河邊行。

方雨（唱）桃花開迎來桃花運(yùn)，桃花河邊我要巧傳情。

何柳（唱）踩得我渾身汗涔涔，踩得我臉上飛紅云。

方雨（唱）美女相伴好似馬達(dá)轉(zhuǎn)，

雙腳踏車步青云。

何柳（唱）前面是下坡路。（下坡狀）

方雨（唱）坐穩(wěn)要當(dāng)心。

何柳（車晃，翻車跌地）哎喲！

方雨（停車急上前扶）你沒摔傷吧？

何柳（嬌羞）只是親吻了泥土。

方雨（為之拍灰）來，到樹下休息一會。

何柳沿河走來，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沿河兩岸有污染源十九處啊。

方雨恐怕積重難返，法不責(zé)眾啊。

何柳我馬上向局里匯報，早日拿出治理方案。

〔方雨扶她到樹下坐下。何柳腳有點(diǎn)跛。

方雨只怪我踩得太快，你沒跟上，來，我給你揉揉傷。

何柳（脫鞋伸腳，玩笑地）你還會做“洗腳女”。

方雨（調(diào)侃）服務(wù)不好分文不取。

（旁唱）手握她腳板輕輕搖，

何柳（旁唱）我心兒怦怦跳得高。

方雨（旁唱）久違的期待與夢幻，

何柳（旁唱）莫非新的情感把門敲？

方雨（唱）我的手熱心發(fā)燙，

何柳（唱）通心活脈通心竅。

方雨我愿為你永遠(yuǎn)揉腳。

何柳（羞澀地）那手呢？

方雨（雙手抓住她的手）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何柳何柳方雨，方雨何柳。

方雨桃花河做證，一生擁有。

何柳（幸福地低下頭）

方雨（擁抱何柳）

〔幕后唱：情似激流涌，相思成了真，情投意又合，相依永同心。

方雨何柳，這次桃花河之旅真是浪漫之旅啊。

何柳桃花河傳說本來和愛情有關(guān)。

方雨哦，那你講講。

〔原生態(tài)山歌優(yōu)揚(yáng)蒼涼……

何柳（深情地）傳說古時候，這里有一個美若

天仙的桃花妹，山魔王想霸占她，可桃花妹有了心上人，妖魔便堵住了所有的泉眼，從此百姓無水可飲，田地莊稼干枯。桃花妹為了鄉(xiāng)親們只好答應(yīng)妖魔，當(dāng)泉水汩汩流出，桃花妹撞巖而死。（哽咽地）鮮血化作瓣瓣桃花順流而下……

方雨（感慨地）真是一個凄美的故事啊。

〔幕后唱：桃花河，桃花河，傳誦一個美麗的傳說?！惨蝗禾一ㄅ鹞璋槌?/p>

桃花女灑下桃花瓣，化作繽紛飄香的河。一條碧玉帶，

兩岸桃花落。

綠水映青山，

碧水繞城郭。

何柳（唱）我捧起江水喝一口，

一直甜到心窩窩。

冬鰱夏鯉，鳥鳴雀躍，

我和姐妹擊水戲波。

媽媽洗衣又洗菜我洗腳，

爹爹架船搖動一江波。

（幫腔）桃花河就是母親河，

桃花河流淌童年歡樂歌。

〔暗轉(zhuǎn)，舞者散去。

何柳（唱）桃花河，我的母親河，

如今你臭水黑如墨。

我聽到你嗚咽哭泣，

流淌一支愁腸百結(jié)的歌。

我愿變作桃花女。

愿碧水長流桃花河。

方雨（唱）一腔激情胸中涌，

一腔熱血燃心田。

桃花為媒河為證，

我與你同治污染手牽手肩并肩！

何柳（唱）桃花易落河易干，愛人易得知音難，

何柳（唱）從此不孤獨(dú)，桃紅朵朵染腮邊。

〔二人擁抱〔切光。

四

〔半年后。

〔茶樓，后有一幅圓形龍鳳木雕屏，一桌二椅，擺有茶具。

〔廖總飲茶，皮秘書上。

廖昆（唱）貓捉老鼠玩游戲，

你走我來好比打游擊。

村民頻頻舉報又添亂，

全市的“環(huán)保風(fēng)暴”又刮起。

更討厭何柳方雨結(jié)連理，

硬叫我急火攻心摳呀摳頭皮。

皮秘書廖總，你的日子過得蠻瀟灑啊。

廖昆瀟灑個屁！我停了產(chǎn)，你這秘書也跑路噠。

皮秘書活人不能叫尿憋死唦，我邊賣房子邊為你幫忙，夠意思的啦。

廖昆我不會虧待你的。皮秘書。

皮秘書你又不能把我轉(zhuǎn)正。哼！你還想那何柳，她哪一點(diǎn)比我強(qiáng)？她除了身材苗條點(diǎn)，長得乖點(diǎn)，人年輕點(diǎn)，還什么啰。

廖昆那還要怎么強(qiáng)？

皮秘書（笑）開玩笑呢。

廖昆冇得心情。請坐，喝茶，那事辦得怎么樣了？皮秘書我已經(jīng)搞定了方記者。我給他介紹一處房子，他正在四處湊錢。他說愿為公司寫篇文章。

廖昆錢可通神啦！何況他是個窮小子。

皮秘書據(jù)我了解，他和柳葉如今還住在出租屋。

廖昆看來這小子混得不怎么樣。

皮秘書我沒說為化工廠寫文章，只說為茶樓老板寫，他不知道是你。

廖昆好。就是要看他吃驚的效果。

皮秘書（看表）我約好他十二點(diǎn)在這里，那他該來

了。（望）方記者來了，我到里面坐（下）。

廖昆我等著看戲。

（唱）巧為企業(yè)張目作宣傳，

看那些村民去找誰告？

再看看方雨拜倒我腳下，這正是一箭雙雕。

若叫何柳知道了，

看她是哭是笑是心焦？

金錢真是一魔棍，

把你的欲望慢慢挑。

哈哈哈！（習(xí)慣地摸摸大肚皮）〔方雨上。

方雨（唱）歲月匆匆冬去春又來，

我和何柳熱戀將結(jié)婚。

可嘆至今還住在出租屋，

小陋室怎么把嬌妻迎？

愧對妻子我心不忍，

與人攀比我矮三分。

工資少，開支大，

房貸就是難填的坑。

昨天皮秘書提供一信息，

地段價格樣樣都稱心。

若是“業(yè)務(wù)”能搞定，

提成費(fèi)可交買房的首付金。

這正是瞌睡遇枕頭哇，

天上掉下一個大餡餅。

〔小姐把方雨引進(jìn)門，廖昆佯裝看報。遮住臉。

方雨（咳一聲）你好，我是江北日報記者方雨。

（遞名片）

廖昆（放下報紙）我們是不打不相識啊。

方雨是你？你不是化工廠的廖總嗎？

廖昆我就不能再開幾家茶樓？

方雨（尷尬欲轉(zhuǎn)身）

廖昆坐?。⌒〗憧床?。

方雨對不起，我另有任務(wù)。（不敢正視）廖昆你小心眼了吧，今天只談業(yè)務(wù)，不談女人。

方雨（心虛）什么事，快說。

廖昆其實(shí)我也不知是你，這小皮辦事！既然你來了，就照顧你吧。是一筆廣告業(yè)務(wù)———為我廠寫一篇宣傳文章。

方雨我清楚，你們偷偷開工，污水排放根本沒“達(dá)標(biāo)”。

廖昆“達(dá)標(biāo)”了還要做什么廣告？你看做廣告的藥有幾個能治??？

方雨我們是大報，要對讀者負(fù)責(zé)。

廖昆好。（打手機(jī)）皮秘書，你他媽怎么搞的，

人家不愿寫，你叫他來做什么？有豬頭肉還怕找不到廟門？（瞟了方一眼）

方雨那我走了。（起身，未動）

廖昆我不送。順便問一句，何柳還好嗎？

方雨還好，謝謝你關(guān)心。

廖昆幾好的女人啊，可惜啊，可惜一朵鮮花插在———出租屋。

方雨（被打擊）我會讓她住上新屋的。

廖昆（蔑視地）你剛出道的記者，工資還不夠

付房子息錢，拿什么去買房？

方雨（無言以對）這……

〔皮秘書上。

皮秘書方雨，見錢不抓不是行家，要不，我先借

你點(diǎn)錢？

方雨不必了。

皮秘書那“優(yōu)惠房”還有人等著要呢，要不以后再說？

方雨（心虛地）我再想想辦法。

皮秘書老弟啊。我看你冇得能力讓女人幸福！

（唱）男人是女人遮雨的傘，

男人是女人的主心骨。

女人要有安全的港口，

無房何來安全與幸福？

成家立業(yè)非兒戲，

買房、買家具、買車、買手飾，

旅游、泡吧哪樣不要錢包鼓？

我的老公他冇得屁用，

只得乖乖給我買菜做飯洗短褲，哈……

可惜你端起金飯碗把飯討，

害得何柳跟你受苦難抬頭。

方雨（唱）這……

一番話令人汗顏，

堂堂男人腰也彎。

踏進(jìn)茶館易，

走出茶館難。

腳步像釘住，

手心在冒汗。

說什么“隱性廣告”，

分明是對污染企業(yè)作宣傳。

我去留兩為難，

兩為難，受熬煎，

走、走……（止步）腳步移動艱。

若接受，如何面對何柳的責(zé)難，

記者良知遭涂炭。

若拒絕，機(jī)會不重現(xiàn)，

我又何來資金付房款？（徘徊）

我何必劃地為牢？

我何必左右兩難？

如今誰不把鈔票撈？

如今誰不利用手中資源？

紅塵滾滾誰能堅守信念？

正統(tǒng)太累拒誘惑實(shí)太憨。

為了妻子為了家，

不如悄悄做下這一單。（回頭）

皮秘書是不是找廖總再商量商量？（方點(diǎn)頭，皮下）

廖昆這事算了?。ㄓ芄士v地）你是一個有社會責(zé)任感的記者，不要污染你的筆。

方雨我，我……可以運(yùn)作一下……比如變通方式。

廖昆哦，我倒要長長見識，你怎么“運(yùn)作”？怎么“變通”？

方雨我可以用筆名，做新聞報道寫……

廖昆（譏諷）好哇，要錢不要名。既然這樣，那我看何柳的面子，三萬的業(yè)務(wù)給你做。多發(fā)一家報紙，另給你傭金一萬。

方雨（滿意）好。爭取發(fā)三家媒體。

廖昆等會兒我叫秘書向你介紹情況。

方雨慢。我們還得有個君子協(xié)定，

廖昆“君子協(xié)定”？（旁白）如今還有君子嗎？

方雨（尷尬地）對，對……我的意思，就是對“筆名”保密！

廖昆OK！我們現(xiàn)在是“穿連襠褲”，利益共同

體嘛。（二人擊掌）

方雨好，就這么定了，一個星期后見報，此事天知地知……

廖昆你知我知?。ㄔ幟匾恍Γ┞?，這還有點(diǎn)“車馬費(fèi)”，消費(fèi)卡。

方雨這怎么好意思！……（猶豫收禮）恭敬不如從命。

廖昆（諷刺地）看來你“進(jìn)步”蠻快啊，（狂笑）

哈，哈……（得意地摸摸大肚皮）

〔切光。

五

〔幾天后，出租屋。

〔窗戶有綠色窗簾，茶幾上有一盆君子蘭。窗戶邊吊著吊蘭，充滿綠色氛圍

〔家門口坐著曹海和桃媽，小林。

〔何柳，小林下班回家，曹海迎上。

曹海你是何柳……（艱難站起）

何柳曹大伯、桃媽，你怎么找來了。

曹海一言難盡?。?/p>

（唱）化工廠停工半年多，

如今偷偷又開工。

污水照樣流，

村民怨恨深。

他們有人作后盾，

村民狀告也無門。

最可氣有報紙說瞎話，

污染寫成好典型。（示報）

桃媽（唱）村民委托俺找方記者，

再把真象告訴世人。

曹海的魚塘欠債八萬整，污染又讓他染癌癥。

他來日不多拼老命，

死也要看到桃花河變清。

曹海求你了，何柳?。ㄓ颍?/p>

何柳（急扶，看報）《化工廠節(jié)能減排治理污水煥生機(jī)》，這是睜眼說瞎話，黑白顛倒！這“胡號”記者是誰？

小林我去問問報社。（下）

桃媽你要方記者寫篇文章說說真相。

曹海何柳，鄉(xiāng)親們盼你為俺說說話呀！

何柳好，我一要他寫出真相，我也會到桃花河去攝像取證。

曹海好，我代表全村人謝謝你了。

何柳（觀察曹）曹師傅，你臉色臘黃，好像老了十歲，看醫(yī)生沒有？

桃媽看了，醫(yī)生說是晚期肝癌，和飲用污水有關(guān)系。

何柳（痛心地）污染不治，貽害蒼生??！

曹海那我告訴鄉(xiāng)親們，就說有希望了。

何柳大叔，你沒有住院？

曹海住了九天，錢早花光了，花得俺心尖痛，還是回家等死吧。

何柳我剛好取了五千元錢，（遞錢）我準(zhǔn)備買房的。救命要緊，

曹、桃這怎么行。要不得……我們還不起啊。

何柳那就不用還。

曹海好妹子，你幫得了我，你幫不了十三個病人??！

何柳十三人？

曹海村里查出惡性癌癥病人就有十三個??！

何柳啊！十三人……

桃媽村里有個學(xué)生伢子，剛考上大學(xué)，就查出白血病，造孽??！

曹海如果我死后，能讓子孫看到桃花河變清，

我也可以閉眼睛了。

〔何柳點(diǎn)點(diǎn)頭，送曹海下，悄悄把錢塞進(jìn)曹口袋。

〔方雨上，與何柳遇。

方雨那老倌子是誰??？

何柳曹海啊。

方雨哪個曹海？

何柳桃花村養(yǎng)魚專業(yè)戶。你忘了。

方雨哦，都快一年了，誰還記得他。

何柳可人家還念你這“無冕之王”呢。

方雨（進(jìn)屋）莫給我戴高帽子，得，我給你買了一把遮陽傘。

何柳好啊。（傘放一邊）怎么，又撈了“外快”吧？

方雨一張消費(fèi)卡，小意思。

何柳千萬不要搞“有償新聞”啊。家有金山銀山，也不過一日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