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鎮(zhèn)平石佛寺的淘寶樂

文·圖/楊乃運

一到南陽鎮(zhèn)平縣的石佛寺，我便被驚呆了。我是久聞其名而想到那里去看看玉的，沒想到未見玉先被建筑驚了魂，崇麗高巍的仿古建筑群讓我疑心是否到了山西的堯都。我一直以為只有山西和陜西才能把古建的規(guī)模性輝煌搞到極至，而那種極至的輝煌以堯都為最，沒想到眼前的景象即便說不上有過之而無不及，那也在伯仲之間，平分秋色。紅柱青瓦雕梁畫棟的仿古樓建筑群像崇麗的樓體長城把著丁字交叉路口，依路向東向北延伸。樓前廣場上連成片的遮陽棚下的玉貨攤和樓體上的醒目招牌才讓人確信我們的確是進了玉市場，而不是在山西憑吊先祖的地方。陪伴我來的是內(nèi)鄉(xiāng)縣衙博物館的辦公室苗主任和鄭建樂。苗主任這里有老鄉(xiāng)，他叫老鄉(xiāng)來給我們當(dāng)向?qū)?。相約是在一個廣場會面，車竟過了好幾個我認為是玉市廣場的地方才在他們認同為廣場的廣場邊停下車來。這個廣場大到有小半個天安門廣場了吧，里面停滿了各種車輛，少有空閑之地。我不由得望場興嘆，去過緬甸、廣州、岫巖玉市場的我也居然只能在玉市場的孤陋寡聞中入列了。集中而且規(guī)模如此宏大的玉市場我還是頭一次見。

河?xùn)|河西

苗主任的內(nèi)鄉(xiāng)縣小老鄉(xiāng)像南方人，瘦瘦的，極精干。他人很熱情，問：想買什么？我?guī)銈內(nèi)タ矗?/p>

圍出廣場的三條街都是玉市場街，東北角的一棟幾層樓高的現(xiàn)代大廈頂層立著的玉之友交易中心的招牌讓人心旌搖曳，小老鄉(xiāng)領(lǐng)我們穿過廣場卻沒有奔其而去，而是走進了西邊的一條街巷。街巷兩側(cè)都是玉貨攤和玉店鋪，擺售的全是玉石類的首飾、擺件等工藝品，紅玉、白玉、翠玉、獨山玉、瑪瑙、水晶等等品種和款式多得讓人看不過來。他沒打算讓我們看，腳不停歇地向里走，走進了一個大棚區(qū)，大棚區(qū)的規(guī)模只比潘家園舊貨市場大棚區(qū)大，卻顯得單純、齊整，貨攤兒都一樣的低矮，坐個小板凳正齊著胸，橫平豎直地排列，其間留出過道供人行走和選購貨品。大棚高曠，光線昏暗，而攤位上卻一片熾白，是統(tǒng)一制式的瑩光燈照明，更是白玉的反射光使然吧?？此拼蟊娚唐返馁徫锸袌?，玉件擺得也密簇，基本都是玲瓏小巧之物，手把件呀，項墜兒、手鐲、扳指什么的，但你要以為掏倆錢兒就能買一件就大錯特錯了，開價兩三千算少的，比手把件大不了多少的玉擺件，尤其是皮包玉的那種，六七千到上萬的都有。真的大路貨也有，石類而非玉類，或玉粉做出來的碟碗什么的，遠程來這里的人大都不會在那種攤前停留，與貨攤玉相比之下，它們明顯的不入流，明顯的俗不可奈。

市場貨品相對比較專一，也有賣古青銅器的，我想應(yīng)是仿古器皿，真家伙得是天價，還得受文物部門的管控。有一種紅荔枝，除顏色過于鮮紅以外與真荔枝無二，果殼上麻麻點點，關(guān)鍵是剝開殼的果肉，以假亂真到你就是假了包換的一種感覺，鮮嫩的水汪汪的白，好像搖一搖那肉還能顫起來似的。是石包白玉的一種？是紅玉包白玉？還是一種特別的玉種？主人未在，沒法問，只知它的雕刻加工很精細。這里的玉件加工都精細，不露刀跡磨痕。

1 國際玉城坊。2玉髓手把件。3玉攤兒。4悟。

市場大，需求多，延生出賣茶水賣煮花生的。賣煮花生的挎著大籃子，賣水的推著小車。見我挎著相機，說：照一張發(fā)到網(wǎng)上哦！我照了，給他看了一下。他立即取了支吸管插進一筒茶水里把筒遞給我說：喝吧，送你的。我正渴，吸一口，溫的，微甜，心里極暖，不僅感慨起這里人的豪爽和熱情。這一大筒甜茶水，在大柵欄糧食店街是10元。

小老鄉(xiāng)要帶我們?nèi)n次更高一些的大市場。他說：走，去河西！

河叫趙河，在我眼里它是很寬的一條河，但在水源充足水網(wǎng)密布的南陽人眼里它可能就是條穿鎮(zhèn)而過的小河。走在跨河大橋上，河道東岸的建筑群漸漸退隱到垂柳綠蔭之后，變成彩色的長帶，而河西岸的建筑則漸次高闊起來。與東岸相比，河西側(cè)似乎少高大崇麗的建筑，但河濱街道和東西向的街道兩側(cè)也和河?xùn)|一樣，幾乎全是玉器店鋪和棚式市場。小老鄉(xiāng)先是帶我們走到了一處離橋較近的大棚式市場，不知為何，他在市場口猶豫了一下又轉(zhuǎn)回身到濱河街、沿街向南，路過一間間問古香古色的專玉店鋪，在快臨近另一座大橋的地方拐進了一座大棚。這是一段并不算短的路，玉鋪門面也數(shù)不過來有多少家，只是感覺家家玉制品的檔次較高，器件較大。新進的大棚市場同是大棚，規(guī)模不比河?xùn)|的小，南北向雖短一些，東西向卻很長。當(dāng)天我們并末走到頭，也許走到了一半，也許只走了三分之一，攤位的高度、棚區(qū)內(nèi)的采光照明效果，都感覺比河?xùn)|的棚區(qū)上些檔次。更主要的是這里人的熱情。

熱情的另一種解讀

商家的熱情，很好解讀。用微笑和暖心的語言，吸引賓客的注意力，向賓客推銷自已的貨品。一旦發(fā)現(xiàn)你對他的貨并不感興趣，或有興趣，但財力不夠，那熱情往往會傾刻消失。玉器商對來客有明顯的選擇性，并非你在他貨攤前轉(zhuǎn)他就對你感興趣，他們對是否是買主的判斷力很強，對熱情的投入往往很吝嗇。這是我在北京逛古玩攤、玉器攤兒的一種體驗。石佛寺玉市場的攤主們先是表現(xiàn)出的一種大度讓我感動，看出你是純逛的，既不阻止你把玉件拿起來把賞，也不對你拍個照片什么的表示反感，問起什么，馬上告訴你，若扯起來，話立即顯多，笑容和言語還都不會給你壓迫感，仿佛千方百計非讓你買下點什么似的。他們的熱情里更多的是一種炫耀，一種自豪，一種自信。玉料不是當(dāng)?shù)氐模鼈兓騺碜孕陆?，或來自岫巖，或來自緬甸，或來自巴西，或來自俄羅斯，但加工卻是在本地，甚至就是自家或自己的創(chuàng)意、加工產(chǎn)品，他們自己就是美的發(fā)現(xiàn)者創(chuàng)造者，你欣賞一個物件，不管你想買還是不想買，能買還是不能買，都是對他們的作品對他們的勞動對他們審美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肯定。他們愿意和你一起分享快樂，分享創(chuàng)作體驗，那一刻，你是他的知音。

有個叫梁曉的中年人，沉穩(wěn)中有點知識分子的氣質(zhì)，他的幾件作品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件有把手掌伸展開那么大，是個擺件，稍遠點看，像個動畫片里的變形偶，凸肚，舉著條粗粗的圓圓的胳搏，頭頂上背上各趴著個什么，線條圓腴，雙色，灰白和青紫之間交融得很和諧，是漸變性的過渡。料明顯是玉。這種玉我沒見過，屬稀有高檔品種?？次腋信d趣，梁曉告訴我說，這是昆侖玉，紫羅蘭色雕的是瓜葉瓜花和蟬，白色雕的是瓜，作品取名《一鳴驚人》。我汗顏，得虧沒把粗陋的觀察說出來。他把這件作品拿起遞到我手里時我毫無質(zhì)疑地從童話世界的猜想走進了田園風(fēng)光。它確是瓜和蟬，瓜和蟬雕得很逼真，尤其是翼白頭紫的那只蟬，雙目、翼紋分外清晰，活的一般。

不是雕得有問題，是我的目力不濟。

梁曉從事玉器加工行業(yè)七八年了。

他的另外兩個擺件也吸引人，巧用俏色，雕著龜?shù)娜∶秹邸?，雕著官帽的取名《知足常樂》?/p>

當(dāng)?shù)厝税延裆系那紊Q為帶糖?！疤恰币彩怯?，而石包玉的石皮則稱為真皮。帶糖的俄羅斯白玉之糖有黑糖、黃糖、紅糖等諸色，帶糖的加工玉件比純色的貴，是在將其究竟要雕成何種圖案上頗費了些心思和多下了很多功夫的緣故吧。《嫦娥奔月》的手把件是俄羅斯白玉，帶黑糖，邊際的黑糖雕成了嫦娥，長裙飄逸，像曳地的婚紗。這是一位女士的作品，構(gòu)思巧妙。取名《悟》的有兩件作品，一件是玉包玉，乳黃色玉包著白色玉，白色玉雕成佛，佛頂禪洞，通體黃糖，硬木托雕成蓮座，蓮蓬碩大。石包玉貴，玉包玉則更貴。另一件《悟》則是用白玉雕了一佛，放在黑色硬木托的一角，另一角則是弧狀彎曲的菩提。禪文化的視角和構(gòu)思。這樣的作品屬于有個性的、文化層次較高的玉加工者吧。不囿于傳統(tǒng)。傳統(tǒng)題材在吉祥圖案中選擇，像富貴牡丹、丹鳳朝陽、年年有余、福壽、百財（白菜）之類。有一件含翠的白玉，雕的只是黃瓜，很有生活情趣。

轉(zhuǎn)過的所有賣玉的攤點，主人們都會告訴你他們是從事加工、銷售的。的確，南陽不產(chǎn)昆侖玉、和田玉、俄羅斯玉、緬甸玉……那，為什么全國和世界的著名玉石會在石佛寺聚會加工？石佛寺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加工銷售規(guī)模？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信息資料顯示，石佛寺22個行政村中，從事雕刻加工生產(chǎn)的各類專業(yè)村有14個，專業(yè)戶10000多家，從業(yè)人員近50000。石佛寺的玉器加工銷售是高速膨脹式發(fā)展，新民西路上世紀80年代僅有一家石棉瓦搭建的岫玉門店，現(xiàn)在則形成了滿街都是門店的規(guī)模，早上沿路擺攤，白天店內(nèi)經(jīng)營，品種已上千，除了玉器、白玉仔料，還有陶瓷、木器、根雕、字畫、奇石等等。玉雕灣綜合市場各類玉雕加工企業(yè)1000多家，珠寶玉雕門店5000多家，攤位8000余個。發(fā)揮著玉雕灣市場補充作用的玉博苑早市，有容納800多個攤位的一個大棚，大棚四周建有商貿(mào)房四幢120套，又與賀莊擺件市場、瑪瑙巷連為一體，形成市連市場連場眾星捧玉的格局，造就了一個玉文化中心的龐大核心區(qū)。核心區(qū)中，早已不再是當(dāng)?shù)赜窦庸やN售企業(yè)獨掌局面，廣東、湖北、遼寧、江蘇揚州及周邊縣市的經(jīng)銷商也被吸引過來，加工銷售的工藝品品種也分外的多樣化，讓玉文化市場更具魅力。而2007年建成的國際玉城，把石佛寺的玉雕產(chǎn)業(yè)推向一個新的高度，這是一個集玉產(chǎn)品銷售、弘揚佛教文化、文化博覽、旅游休閑、生活居住于一體的綜合性市揚。

1 獨山玉作品。2巧用綿，讓玉生輝。3如意玉墜。4玉石的花朵。5手鐲和手把件。6玉壺。7豐富多彩的玉墜。8一鳴驚人。

石佛寺被譽稱為中國玉雕之鄉(xiāng)、全球最大的玉文化創(chuàng)意中心，玉雕大師云集。河南省珠寶玉石首飾行業(yè)協(xié)會副會長、鎮(zhèn)平縣玉文化研究會會長王林編著的《鎮(zhèn)平玉雕的故事》一書中列舉的相關(guān)代表人物就有十五六位之多，如南陽玉雕一代字師仵永甲、鎮(zhèn)平玉雕傳承人仵海洲、從玉石匠到教授的孟慶東、中國黑白人物雕刻第一人張克釗、獨山玉“田園山子雕”奠基人喻朝光等。

別具特色的獨山玉

1獨山玉蔬果。2玉墜兒。3緬甸石包玉。4章料。5獨山玉人物雕塑。6瑪瑙片。7福在眼前。8獨山玉作品。9石包玉作品。

問小老鄉(xiāng)為什么石佛寺為什么會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就迅速膨脹成全國乃至全球獨一無二龐大的玉石加工批發(fā)市場？他說現(xiàn)在大家富了，有錢有閑心玩玉了。我想，這是客觀條件之一，但不是有錢有閑心大家就會選石佛寺。鎮(zhèn)平縣、石佛寺鎮(zhèn)再重視也不成。石佛寺必須具備它獨有的不可替代的市場魅力。他說和氏璧就是在這一帶打磨出來的。卞和的家鄉(xiāng)在這里。

意思很明顯，何時有了和氏璧，何時就已有了這里的玉器加工工藝，它很古老，而且地位、信譽、知名度都不可替代。

對南陽，對鎮(zhèn)平，對石佛寺來說，和氏璧只是一個傳說，而且只是民間版的一個傳說。最早記載和氏璧的書是《韓非子》、《新序》等書，說他是楚人，這個楚人在楚山或是荊山發(fā)現(xiàn)了璞玉，兩次獻楚王，都被認為是訛詐，一玉削了他的一只腳，到楚文王才承認他獻的真是塊美玉。也不能說楚文王之前的兩代楚王有眼無珠不識貨，或缺乏審美能力，卞和獻的可能只是被石皮包緊了的玉石，有點讓楚王賭石的意思。楚文王時，這原石被打開了，真玉顯現(xiàn)出來。之前，獻玉和被獻玉的人都有點二。和氏璧不得了，秦王要用15城換，又催生出完璧歸趙的故事。多少曲折輾轉(zhuǎn)，和氏璧在唐代徹底消失了。它是史書中多次被人提及的一塊玉。史書中記載的未必不是傳說，而真實的記載，很多也有模糊性，考證未必考證得清楚。如卞和，有稱是林人，有稱是荊人。林可以理解為林縣，林縣屬南陽，距內(nèi)鄉(xiāng)、鎮(zhèn)平都不遠，但這恐怕是屬一廂情愿的解讀。但南陽的玉雕技藝傳承確實有幾千年之久，出土文物表明這歷史至少4000到6000年，這6000年的玉藝史和南陽的獨山玉有關(guān)。南陽也是產(chǎn)玉之鄉(xiāng)，這里產(chǎn)的玉出自獨山，因此叫獨玉或獨山玉。

獨山玉的特征非常的明顯。我逛的大棚區(qū)的北側(cè)偏廳，長長的，通道兩側(cè)各個攤位擺的基本都是獨山玉工藝品，作品以中型、大型的擺件為主，玉色以綠、黑、白為主，圖案多田園蔬果、人物、山水、花卉，而且內(nèi)容相對集中。

獨山玉新石器時代就作為人類的飾品了，出土的情況看，它不如岫玉的開發(fā)利用史漫長，但在遠古文化中占著重要地位。冶金工業(yè)出皈社出皈的《寶石》一書中說獨山玉是蝕變斜長巖，主要礦物是斜長石，副礦物有鋯石、磷灰石，蝕變礦物有黝簾石、透閃石、綠簾石、陽起石、透輝石、絹云母、黑云母、金云母、方解石及榍石等。顏色多種多樣，有綠、白、紫、黃、雜色等多個色系。雜色玉占50%，是有兩種以上顏色的俏色玉。顏色越純越好，最好的是純綠，其次為純藍，再其次為淡藍綠、綠、藍中透水白、綠白、干白，最后為雜色。色正和均勻的為上品，色不正和不均勻的次之。質(zhì)地要求細膩、堅硬致密、無雜質(zhì)、無裂紋和綿柳。

顏色的辨識礦物學(xué)家們有礦物學(xué)家的標準和檢測方法，玩家們則要憑經(jīng)驗和眼力。那是很復(fù)雜的吧。外界人在概念上打轉(zhuǎn)轉(zhuǎn)，缺乏閱歷，很難修成正果。白獨山玉以乳白色為主，有的帶灰和粉紅色，玻璃光澤，略有透明感。綠獨山玉以綠和翠綠色為主，顏色似翡翠，半透明到微透明。紫獨山玉是暗綠色，并在蝦肉斑的質(zhì)地上分布有淡紫色的斑點。黃獨山玉呈均勻的黃綠色或橄欖黃綠色。

市場是會顛覆評價標準的，物以稀為貴?！秾毷肥?988年出版的書，未提到紅獨山玉、黑獨山玉和青獨山玉，是否是新開采發(fā)現(xiàn)的品種不得而知。紅獨山玉又叫芙蓉玉，粉紅色或芙蓉色，深淺不一，微透明或不透明，與白獨山玉呈過渡關(guān)系，礦儲量達不到%，售價肯定高。黑獨山玉是獨山玉中品種最差的，為黑色或墨綠色，顆粒較粗大。青獨山玉較常見，分為青色、灰青色、藍青色等不透明色。

獨山玉的上品是很難見的，常見的是黑白玉、黑綠雜色玉。顏色過渡性差，或塊或條帶狀分布，發(fā)楞，缺少柔性。過度開采的緣故吧，精品玉石越來越少了。但就是這種常見的雜色獨山玉也是越來越少了，畢竟開采了幾千年，又獨產(chǎn)獨山，升值空間是很大的。精品上品價格高盎，常品也會在日漸稀缺中難以屈尊。

我逛獨山玉市場，看到那些大擺件中有很多相當(dāng)不錯的雕塑品，尤其是田園題材、山水題材的。愛山水愛自然是人的本性，田園的詩意化作品，則與人的生活情趣緊緊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