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李小彬

大涼山的蕎麥熟了

文·圖/李小彬

西風吹蕎麥黃

西山的阿細秋收忙

賽賽 今年咱莊稼收成好哎

收成好哎 家家糧食堆滿倉喲 滿倉喲沙里未沙烏未沙

跳到個月亮缺了又重圓

跳到個花開花落蕎麥黃

——彝族民歌《阿細跳月》

大涼山，中國西南部腹心一塊神奇美麗的土地，山與山白云相連，壩與壩綠水相依，人與自然和諧相融。千百年來，一代又一代彝族人民，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繁衍生息。每年立秋前后，更是大涼山蕎麥成熟的季節(jié)，漫山遍野麥香飄飄，涌動的麥浪把大地染成一片金黃，黃得殷實，富貴，蓬勃；黃得翻江倒海，驚心動魄，金光燦燦。在彝人眼里，這是一個收獲的季節(jié)，一個熱鬧的季節(jié)，一個激動人心的季節(jié)。

藍天下的金色麥浪

從西昌出發(fā)，沿S307省道向大涼山進發(fā)，涼山彝族自治州位于青藏高原東緣橫斷山脈北段，往四川盆地的過渡地帶，北起大渡河，南臨金沙江。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被譽為“南方絲綢之路”的古“蜀身毒道”、“ 靈關道”蜿蜒于崇山峻嶺之間，北達巴蜀、中原，南通邊陲、外邦，古橋馭水如故，棧道駕山依然。

行至涼山腹地昭覺縣的灑拉地坡鄉(xiāng)二擔五村一帶，立刻被秋日漫山遍野的蕎麥景色所驚呆。四周的山丘各式各樣，藍天、白云、金色的蕎麥地夾雜著挖收土豆后的黃土地重重疊疊消失在天邊。秋收的彝人們?nèi)齼蓛煞植荚诓煌伾牡貕K上，堆積在身后的圓錐體蕎堆密密麻麻，很是氣派。地埂邊點綴著一匹或兩匹不同顏色的馱運馬。人們有的割，有的打，有的篩，有的運，放眼望去，他們就像在天宮上作業(yè)，不管你怎么看都是一幅天然景致絕佳的油畫。

每年7到9月是大涼山彝人收割苦蕎的農(nóng)忙時節(jié)，田地里肥肥的蕎麥穗逐漸飽脹起來，宛若分娩前的孕婦，充實而豐盈。放眼望去，那連成一片的金黃給整個大地涂上了一層富庶與華貴。金黃色的蕎麥地和收割蕎麥的彝人形成了一道大涼山特有的風景線。一首在涼山民間流傳的《苦蕎之歌》這樣唱道：“在那田地里，苦蕎撒下地，生長綠油油，蕎葉似斗笠，結(jié)粒沉甸甸，蕎籽堆成山。老人吃了煥發(fā)青春，小孩吃了美麗健長。小伙子吃進手里，動手如刀；吃進腳里，走路如飛。姑娘吃進雙眼，眼睛明亮有神；吃進頭發(fā)，頭發(fā)黑又長；吃進手里，指如嫩筍；吃進腰身，腰身如柳枝，容貌好似油菜花，醉迷多少男人心。蕎啊蕎，彝區(qū)之蕎，養(yǎng)育之蕎，健美之蕎。”歌聲表達出了苦蕎與大涼山彝人的不解淵源?？嗍w，這一糧食作物在我國高寒山區(qū)多有種植，它是一種不奢求的種子，不管再窮的土地上都能生長發(fā)育結(jié)果，給一丁點炭灰就能生長并且大獲豐收。大涼山彝人都愛苦蕎，崇拜苦蕎，種苦蕎，吃苦蕎，苦蕎就這樣養(yǎng)育著一代又一代的大涼山彝人，健美著一代又一代的大涼山彝人。

滿滿一抱的蕎麥

走到一片蕎麥地畔，放眼望去，綿綿長長，黃褐色、帶有斑斑黑點的蕎麥田，一浪接一浪，在秋風中滾滾而來。麥浪的盡頭，是幾個躬著身子的收割人，還有一個背著孩子在捆蕎麥的婦女。就像潮水來時，挑起浪花的船夫，幾個身子的起伏，鐮刀在陽光下閃亮著，幾條弧線劃過后，幾重麥浪就乖乖地躺在腳下。

這是彝族的一家子。當家的漢子，黑黑的臉龐，40多歲。他的婆姨，躬著腰身，背上的孩子隨著她的勞作一顛一顛的，仿佛是坐上了搖籃。至于年輕后生和姑娘，雖然眼神略顯稚嫩，但也是用力地搏戰(zhàn)在麥浪中。一家人邊勞作，邊用彝語說笑著，雖然聽不懂說的是什么，但看得出他們很舒心。印象中，收獲時節(jié)的人兒，都是在陽光下?lián)]汗如雨，在歡聲笑語中收割。我笑著跟一家人打招呼：“大哥，今年收成好嗎？” “好！”中年彝家漢子直起腰身，滿臉的燦爛，陽光下那張臉愈發(fā)透著黑紅的光。他邊說邊用鐮刀向麥子根部猛砍，雙手收回，前腿弓起，后腿迅速蹬地，雙手順勢向前送出，眼前的蕎麥頓時紛紛一起向前奔跑，瞬間，聚成一堆了。

看著看著，不由得手兒有些發(fā)癢：“大哥，讓我試試？”大哥一邊示范，一邊向我講解動作要領。起初，我的雙手和腳步配合不協(xié)調(diào)，顯得有點手忙腳亂，不僅速度慢，蕎麥也損失了一大半。彝家大哥親自示范，他輕緩地伸伸雙臂，鐮刀在身前一劃，幾條弧線閃過，就收獲了滿滿一抱的蕎麥。我也彎下身子，右手握刀，向前劃出，左手順勢攬過鐮刀頭劃回來的蕎麥，左腳向前頂住，右腿彎曲著，來回幾次，也抱回滿滿一抱的蕎麥。放下手中的鐮刀，覺得手指是那樣的僵硬。直起腰身，只覺得身體酸困后心情卻是那樣的暢快。

苦蕎是上天的恩賜

跟著彝家大哥一家人奮戰(zhàn)在蕎麥地里，時間過得可真快，不覺已是10點多鐘。日上頂頭，一家人坐在地邊稍事休息后，就準備開始打蕎麥。大哥自我介紹叫海來哈古，話題也自然離不開彝家人和蕎麥的故事：“收蕎的時間比較講究，割蕎必須在晴天的10點鐘之內(nèi)，超過了10點你一割就落蕎粒，若是雨天割收，蕎堆就會發(fā)芽。割蕎人必須兩三點鐘起床，備著干糧，在月光下摸著割?，F(xiàn)在經(jīng)濟條件有所好轉(zhuǎn)，家家都備有礦燈，方便多了。打蕎就要在10點以后，讓太陽把蕎堆曬干，打起來省力，這樣打收起來的蕎籽存放多少年都不會變質(zhì)和生蟲。收蕎的時間不能拖延，超過了收割時間就落蕎籽，蕎稈斷倒，影響收成?！痹瓉?，收蕎麥和打蕎麥還有這么多講究，我聽了不住地點頭。

不大一會，彝家大哥鋪開一張白色的大編織袋，叫妻子抱一把前幾天割下的苦蕎放在上面，他用一根木棍輕輕擊打了一下，“嘩”一聲，蕎粒奔落在編織袋上，那輕松的動作和嘩然的聲響是那樣的和諧、悠然。我也想試一把，卻把蕎粒打飛出了編織袋。大哥詼諧地說：“這不是打鐵，這么打明年的種子都剩不下幾粒了。打蕎就要把好力度，把好擊打的部位?！闭f著，大哥和兒子開始揮舞起木叉擊打一捆捆的蕎麥，只見他們配合默契地輪番挑起蕎麥捆，三下兩下，一捆麥子的蕎籽就落了下來。大哥叉起打過的麥捆順勢有力地挑向一旁。不一會，一大垛蕎麥捆就打完了，編織袋上也落下了一大堆蕎籽，只是混雜著不少的蕎葉和碎蕎稈，女人們雙手把蕎籽捧進篩子站起身來篩，在幾個人的合作下，碎蕎稈留在篩里，蕎葉順風飄去，蕎籽落在編織袋上。打完蕎麥，彝家大哥一家人把干凈的蕎籽裝進口袋里，一袋袋地背到地邊的三輪車上。

抓起一把把剛剛收獲的蕎麥，糧食的原香味撲鼻而來。彝家大哥自豪地說，在四川大涼山地區(qū)，彝族同胞高血壓、高血脂發(fā)病率極低，糖尿病幾乎沒有，這些都與彝族同胞主食苦蕎麥有關。大涼山氣候和土質(zhì)適合栽種蕎麥，不易蟲蝕，產(chǎn)量還高。蕎麥經(jīng)推磨制成蕎粉，或燒、或煮或烤，食品有蕎粑粑、烙餅、燒饃、煎餅、蕎米飯、疙瘩飯、湯丸子、糊羹、涼粉、扎扎面等。還可以根據(jù)飲食愛好，與四季豆、洋芋、小麥、大米、圓根、白蒿等配制加工。千百年來，彝族同胞就這么吃著蕎粑粑生存繁衍下來，也不曾想過何謂綠色食品，只知道蕎粑粑耐餓，每個從山里走出來的彝家兒女，都吃著苦蕎麥粑粑長大。以前，人們不了解苦蕎麥，沒把它放在眼里，直到近些年它才受到青睞。聽老人們說，在災荒年間，就是用蕎麥葉掐去一煮，連苦味還帶綠色的湯喝了，不知咋回事，浮腫的人自然消腫?？嗍w麥不知救活了多少彝人的性命。

1 趕馬車的彝家女人。2 勞作的一家人。3 蕎麥花開，織錦大地。4漫山遍野蕎麥香。5彝家有女初長成。6盛裝起舞。

“人類社會母至尊，各類莊稼蕎至貴。”這是流傳在彝族區(qū)的一句諺語?！翱嗍w是上天恩賜彝人的食品和敬獻品，當一個小孩呱呱來到這個世界，人們接待他的第一頓飯是苦蕎。當一位老人默默離開這個世界，人們送別他的最后一頓飯是苦蕎。當一位姑娘出嫁，來到婆家第一頓吃的是苦蕎，第一天墊坐的是苦蕎稈。一家人的財路順利，要用苦蕎敬拜；鬧心事不斷，要用苦蕎擺順……”是啊，苦蕎是大涼山彝人的物質(zhì)食糧，也是大涼山彝人的精神食糧。抬頭向上，我極目長天，金色的大地讓我的敬重之情油然而生，涼山人堅韌、樂觀、滿足、充實、純凈、簡單，但愿眼前豐收的土地，帶給他們生活永遠美好的希望。

TIPS

西昌是在大涼山一帶旅行的交通樞紐。西昌客運站（三岔口東路）有班車往返美姑、布拖、昭覺、雷波、金陽等地，班次很多。自駕西昌到昭覺沿S307省道100公里即到縣城。

西昌住宿條件好，有各類賓館，昭覺及各縣城也有幾家賓館，沿路住宿不好解決。

：彝族服飾、銀 飾、彝族漆器等。

：彝族美食砣砣肉、砣砣雞、酸菜湯等。

民族地區(qū)要尊重民族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