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善書
煮一壺時光品良辰
◎沈善書
隱隱飛橋隔野煙,石磯西畔問漁船。桃花盡日隨流水,洞在清溪何處邊。
—唐·張旭《桃花溪》
這是一首洗盡鉛華的詩,像在茶中泡過,讀來令人心曠神怡。首聯(lián)中,“飛”與“隔”用得極熨帖,一座空山幽谷中的長橋被春靄隔開,云霧繚繞,清遠空靈,似山中藏有僧院道觀,需要用影影綽綽的云煙掩蓋其幽深寧靜。
讀此詩,仿佛一字一句皆是用天然純素的草藥染過一般,有著純美的風土人情。張旭借春日山中朦朧的云霧拿來潤筆,先寫遠景,后寫近景,借此表達自己迫不及待想尋找桃源幽景的心情。
這首《桃花溪》是借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中的典故,表明自己所期望的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我亦想過一段田園春日。晨光熹微時,男子在田間勞作,婦人則把衣物、被褥晾掛在院里的竹竿上。不過,衣竿上晾曬的倒不是衣物,而是生活。有一只小狗慵懶地趴在木凳邊,看著孩童嬉戲。
屋前,人們閑來曬太陽,趕在梨花開時釀一壇春酒,味道像宋詞般濃烈醇厚。亦可攜良人一起去山中尋花,阡陌踏青,田地摘菜。在桃花上刻秀媚,在柳絲上寫柔情。如此,這段美好夙愿,花神唐伯虎圓滿了我心中的渴念。
自號“桃花庵主”的唐伯虎有枚私章就與桃花有關。而立之年的他娶了溫婉端秀的沈九娘。唐伯虎與九娘洗盡滿身煙火滄桑,在桃花紛飛成海的桃花塢隱居。
隱居生活讓唐伯虎看清了太多紅塵世事。隨著年歲漸長,唐伯虎愈來愈珍惜這清淡光陰里的情分。他常叫九娘摘新鮮桃花,然后相邀朋友來陋舍賞花吃酒,吟誦風月。春深遲暮時,唐伯虎也會為桃花的凋謝而憂愁,又與妻子一起埋葬落花。
參禪、焚香、賞花、撫琴都只是一種形式,與修行一樣,都是展現(xiàn)與煙火俗塵拉開距離的方式。不過心清自然無漣漪,身居城市的我們要在喧鬧的紅塵中,讓心開出一朵純潔白蓮。我也想借唐詩中寫田園光陰里的輕柔生活,剪裁下來,做一襲薄薄春衫,拿花苞制成扣子,用繁麗的桃李繪色,穿在身上過一段不染俗塵的生活。
清晨起來時,巧婦在灶房中做飯。阿婆坐在門檻前,拿炊煙作線,繡一襲熹微晨光的生活布衣。光陰的故事如巖石上記載的經文,是茶余飯后閑聊的瑣碎,極尋常,卻讓人迫切想知道。
我們常常以為禪很深奧高妙,難以理解。其實與禪相關的生活就是鍋碗瓢盆的聲響與柴米油鹽的味道。日光之下,并無新事,守住平凡,獲得坦然?;钤诋斚?,平常心即禪心,初心亦是佛心。
唐伯虎與九娘在桃花塢中的生活,無外乎是我們現(xiàn)在的日常光陰。生活的柴米油鹽間烙印著世間百味,或是晚飯過后大家吃茶閑坐,話東道西?;蚴巧磉呌幸粋€稱心如意的良人陪伴,日子就這樣不緊不緩地過著,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