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布
到萬灣的路上
你感到一陣疲倦。耳邊
傳來其他人有關雨果的交談:
“人有石頭,上帝有云”,
你閉上眼,感覺曙光在眼皮的猩紅。
你睡著,都知道秦嶺在閃光,
無盡丹江抽動,你默享這快慰。
棣花鎮(zhèn)清靜,綠蓬蓬的梅李
當值壯年,填充著四月的晴空;
荒蕪泥淖,兩頭牛心照不宣,
你睡著,你知道窗外正馳過一排古屋,
車身沐浴雪白楊絮,
朝向刻有“賈家”與石獅的農家樂。
島上云
——憶2010年11月登三門島(大亞灣
面積最大的海島,前沿軍事禁地)
第一片是我久違的海發(fā)出腥氣;
巨大的海磁,吸緊虛幻的謎底。
我伸出手,昂奮的緝私艇
忽略過沿途的野豌豆。
漁民在沙礫路細長的清早,
天空通紅,云由暗深機構可見,
一只黑犬在香蕉林低嗅,額頭
結滿寶石般的老繭。
第二片是沱濘山的彎道,眾人
掄起锨鎬,隨意剁在詩的根部,
希望的奧義來自警燈和號響中,
我看見了騎鯨者,寬闊黑發(fā)予我
山杜英的圓錐,鴨腳木的駑鈍。
它們的中性,具有鯨的灰和深。
我感覺到了本雅明所說的靈光,
潑動餓鷹攢熟的木瓜。
第三片是空酒瓶在朗誦,通宵的
火邊,卻有一只冰涼的門把手,
用困倦的腰部說:后面還有誰,
在你離去之前。
其實已沒有人。
在我的額邊,是頃刻的雨
耦合那早班飛機,是怎樣的饋贈?
漂流,飲云,海底郵箱幻視的信件。
醒 來
醒來,秋天正落在草坪上,
我摸到黑暗將領的書房里——
赤裸和深處的發(fā)絲
拖著沙發(fā)上咯咯的傻笑。
我怕那個迭起如海的嘴,
我側過身貼緊你形體的彎曲
你飛輪如謎的手
這會兒給我足夠的褻瀆和歡樂。
我的島
(贈友人)
在懸崖邊,如何
加寬一道不詁的溝壑。
痙攣的風中人不寒而栗。
但愿荊棘未曾刺我,化成流水的落日
作為靜音摟緊——
一種在危險邊緣的心力交瘁。
我們不約而同,滾燙的時刻
涌進了漫長的島——
此刻抵消了被遺棄的那時。
未出嫁的島,亮出
寂寥而合理的根,它的古老
突然照耀了十月的幼嬰
和百靈鳥唱響的大路。
我們啊,意味著滿腔的沼澤,
假日彌漫的石灰收集了所有的淚水。
北 邊
——致春夏之交的馮小姐
中午酷似自己,烈焰之余的啜飲,
梧桐傾覆的樹蔭很快就要過去——
我少時同學王永紅正經過疏影路,
兩眉間一條清晰豎線,不經意邂逅。
再次回來。圖書館被漆成湖水顏色,
我望向窗外憐動的蟬翼,突然覺得
故鄉(xiāng)的每一個下午都堪稱廣闊——
陽光破裂,黑皮膚的李子掛在天上。
多少年過去,多少事,多少人,當
我站在豁豁山的峰頂,白楊的枝梢
越過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的浮雕,越過
薄暮,唯有你理解我此刻的心之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