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
離開西北將近十年,確切的說,是離開西北的地理中心——蘭州。把蘭州算作我的第二故鄉(xiāng)一點也不為過,且心甘情愿,且時間越往前走,內心愈發(fā)思念,好幾次夢回金城,而醒來方知是一夢。
這一夢,夾雜著青春的念想,也夾雜著錯過的遺憾。西北高原的起伏依舊清晰,黃河岸邊的中山鐵橋依舊熟悉,而錯過的遺憾同樣揮之不去,所謂“舍近求遠”,說的大概是自己,四年的求學生涯遠行至山東、河北、北京,卻忽略了更近的絲綢之路、西北風情,以及“大漠孤煙直”荒涼的詩意下所呈現的嘉峪關不曾消褪的氣勢、敦煌莫高窟和天水麥積山石窟與月牙泉都共同表現出來的“靜”界。
忽略的,還有青海湖、臨夏寺院,還有郗慧民先生在“西北花兒學”里所傳遞的種種西北民俗……如此細數下去,這起伏江山里的滋味都被我錯過了大半,就像忽略身旁陳年的古樹普洱茶而選擇遠處的綠茶,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這般心境,恐怕非“慚愧”二字所能概括的。
而細讀周重林和李樂駿合著的《茶葉江山》,看到塔爾寺、看到花兒學,一下子就親切起來——西北與西南,都是書中的重點介紹,也都是我所待過的地方,或許正是這個緣故,我更能感受“我們的味道,家國與生活”的情感表達。地理上的陌生多少會影響閱讀的感知層次,甚至是精神愉悅,就像我一直不太愿意閱讀蘇聯文學作品一樣,是怕那些長長的名字,這可以理解為強迫癥,或者是不聰明癥。
聰明與否,都不是拒絕茶、拒絕普洱茶的緣由,甚至不是衡量品鑒一款普洱茶的標準,當然,更不是閱讀《茶葉江山》所擔心的問題。在當下的社交氛圍中,有人依據真才實學而論,有人假裝、冒充,有人沉默不語;琳瑯滿目的書架中,圖書也不例外,周重林及其作品《茶葉江山》皆屬于優(yōu)秀者,從你我都覺得普通的人與物中尋找你我都認為普通的線索,活于市井,又勝于市井,記錄的是身邊討生活的人,記錄的是討生活之人所走過的地方。
這“走”,可能是一次,也可能是一生。既然是“走”,就需要休憩的地方,于是有了沙溪、雨崩;需要方便“走”的路徑,于是有了霽虹橋、博南道,延伸,即是馬幫走出來的茶馬古道?!白摺笔强嗦?,也有樂趣,生存驅使著我們不斷向前,責任也好,夢想也罷,在一個個十字路口做出一次次選擇。
歷史選擇了普洱茶,從康藏的日常品(必需品)到一條偉大道路的誕生,溝通著無數人的起伏生活,甚至成為一個跨越國界的話題,這都不奇怪。所有文化與學術上的爭論,都是背后經濟利益的波濤洶涌所推動,但這又掐住了我們的命門:蕓蕓眾生,誰能游離于物質利益之外?個人如此,滿清、民國以及現在也無法回避,中國如此,印度、西歐、中南半島國家也不會無視,對于今天來說,競爭更激烈,有過之而無不及。
馬幫漸少,機場漸多,交通方式的改變解決了地理與運輸問題。在傳播方式越來越多元化的今天,相信市場的競爭會越來越殘酷,選擇的標準更趨個性或者說差異化。一次飛的,可以輕松抵達普洱茶深處——勐海、瀾滄、臨滄;一次技術革新,可以臨時改變選擇(立頓茶的成功),以及銷售模式的轉變,都在挑戰(zhàn)著普洱茶行業(yè)。
其實,這樣說,也是對于我們自己的一種警醒,就像那個賣普洱茶的老撾人:面對生活,你總得做出選擇?!恫枞~江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選擇普通人、普通事作為打動讀者的誠意,顯然誠意不止如此,不然“家國與生活”的情懷無法凝固心頭。金戈鐵馬是歷史,普通人的日常茶飲與日復一日亦是歷史,一個相對瞬間,一個相對長久,一個史書評說,一個消逝于年輪,他們相隔并不遙遠,若要聯系起來,《茶葉江山》已然夠分量——線索、史料,唯一缺的就是時間與細讀。
閱讀并不費勁,更不痛苦,至少《茶葉江山》如此。這樣說并不是沒原因,面對書架上的那些文化作品,我們既擔心碎片化的信息所帶來的文化傳播不順暢、甚至是誤解的負面影響,也擔心過于學術、過于嚴肅與沉重的寫作風格會抬高閱讀受眾的門檻而拒絕了更多對文化、對普洱茶感興趣的普通讀者。所說的這些,這本書都沒有出現。
茶是利器,也是媒介,前者引發(fā)國家之間的紛爭,后者成就朋友之間的溝通,甚至成為圈子。當然圈子可以是茶桌、茶室、茶會結緣的志同道合,也可以是茶市(茶馬互市)積淀的集鎮(zhèn)、城市,你要茶葉、鹽巴,我要馬匹、珠寶,你要戰(zhàn)爭,我要和平,你要一片古樹茶,我要一個“寶焰”班禪沱茶……
我還要一個不再錯過的將來,不再出現西北之遺憾,而能盡顯西南之往事與今事,就像看《茶葉江山》一樣,并非只能看普洱茶,還能看民俗、地理、歷史事件,甚至是趣事。江山可遠可近、可親可疏,不同的時間段與心境,我們會看到起伏的悲喜,平緩與跌宕也是我們所不能逃離的;只希望,能活得明白些,不忘家國與生活的往事,不忘初心,能于一葉知味,不懵懵然,不昏昏過,知生活的味道,知歲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