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春日的下午
昨天發(fā)了稿,今日家中小憩。午后,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將身子舒展。身旁這棵“幸福樹”枝葉茂密;腳邊是一株綠蘿,彎曲的枝蔓爬出了花池,朝自己喜歡的方向延伸。索性摘下助聽器,讓世界徹底靜了。斑駁的陽光灑下,思絮隨之漫開。
《1984》的封皮上印著奧威爾的名言:戰(zhàn)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書里講述的100年前的荒誕故事,我們也曾盛裝上演。生命與愛情“皆可拋”的詩句給了我最初的啟蒙:自由的價值才是無上。舍命、棄愛是“為自由故”,而不是為了別的。100個人心里有100種自由。魯迅回答大學生:先爭取言論自由,然后我才告訴你,應(yīng)該爭取什么。亦舒不理會這些,她對女性說得毫不含乎:先要爭取經(jīng)濟獨立,然后才有資格去談應(yīng)該爭取什么。魯迅講的是理想,亦舒說的是生活。財經(jīng)作家吳曉波初入江湖,也是開專欄、辦刊物,爭取“自由”的言說,卻碰了壁;轉(zhuǎn)過身做圖書出版商,兼炒房地產(chǎn),同時專著《大敗局》等轟動了業(yè)界。他在三亞買房,在千島湖買島;夏日去千島湖避暑,冬天去三亞曬太陽。財富滋養(yǎng)了思想。不消說在業(yè)界的分量,信手一篇“馬桶蓋”的閑文就讓日本斷了貨。吳說:“思想自由是一種昂貴的生存狀態(tài),它應(yīng)立足于財富的自由。”人牛了,說法自然牛。
也有人會想,財富都自由了,還要思想做什么?
牛人也有不同的人生。1997年底我入伙山林,幫一位財大氣粗的博士劉總“收購”雜志經(jīng)營權(quán),他計劃3年拿下50種,做出個大陣勢??偸鹌诳镜臅隙颊f開了:老鄭加盟某文化集團,老板有背景。兩年多下來,囿于大的形勢,局面推不開;我同劉齟齬頻生,終分道揚鑣。劉號稱掌管五十多個企業(yè),幾年后資金鏈斷裂,人跑到海外,報紙說留下了幾十億黑洞。年初國際刑警組織通緝的名單里,他的名字赫然在目。曾經(jīng)感情甚篤的女友,在《花樣姐姐》里還是那樣矯嗔。有時我走過美術(shù)館后街時向東望一眼,不知那庭院的假山、涼亭可還在。當年廳堂里掛了許多劉與國家高層人物的合影,后屋堆著人頭馬XO的空盒?!把垡娝鸶邩牵垡娝缳e客,眼見他樓塌了?!眲⒖?,說好的“媒體帝國”呢。
幸福樹幸福地長高,小綠蘿自由地爬行。思想者王小波已經(jīng)走遠,夫人李銀河依然另類。前一段她的女性“男友”曝了光,李教授有點失措。其實不用遮掩,那會讓人不真實。不必更衣?lián)Q缽,在渾渾噩噩的豬群里,繼續(xù)做“一頭特立獨行的豬”好了。前幾天去泰國旅游看光豬百米賽,有一只死活不跑,慢吞吞邁著小方步;我當即生出敬意,行了注目禮。轉(zhuǎn)念一想,這豬仔怕是該進后廚了。
充塞于腦中的信息碎屑如窗外的楊絮,漂浮而過。劉翔高調(diào)退了役,葛天“褲襠里掏雷”雷了人。雪域藏獒圈養(yǎng)后失去自由之身,近日身價大跌,作了火鍋食材。教堂十字架的位置納入了法制軌道,不再刺破天空??偫碓谥嘘P(guān)村喝咖啡了,創(chuàng)客們信心倍增。我在芭堤亞買的榴蓮白咖啡別有味道,他們真該嘗一嘗。“由于邱少云在火堆里一動不動最終食客們拒絕為半面熟買單,他們紛紛表示還是賴寧的烤肉較好?!比绱舜醵镜奈⒉瑓s收獲了不少點贊。博主“作業(yè)本”有600萬粉絲,看來還得漲。呵,粉絲。粉絲是什么?!
農(nóng)民徐純合好吃懶做,離幸福越來越遠;他四處游蕩,“自由”倒是不缺。那一天借酒勁大鬧火車站,被一槍斃命。事件早已有了定論,但一條賤命的逝去,仍在我心中留下陰影。因為我看到了他骯臟黑暗的小屋;因為我看見那幾個活蹦亂跳的孩子——福利院衣食無憂,畢竟不是父親,盡管他那么兇;因為我看到了那位老母,兒子倒地后她拾起長棍戳打他。她一定在罵這個不肖子:“你這混帳兒子,不要命了!”她不知他已經(jīng)斷了氣。
身上一陣燥熱,站起身直了直腰。太陽斜了下去,也該給植物們澆點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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