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桂鳳
村碑
◎葛桂鳳
村碑,像一位老人,靜靜地立在村頭,迎來送往著每一位從面前走過的人。
我們的村子,被一條胡同分為東西兩個村。西邊居住的是西村的人,東邊的則屬于東村,這是70年代村莊規(guī)劃的模樣。在村外人看來,西村和東村就是一個整體,如同她的名字一樣,無論是西村人還是東村人,都被稱為屯田人。那條胡同,能將西村和東村的邊界分得清清楚楚,可分不開的,是兩個村莊人的鄉(xiāng)親情誼。
如果外村人問起我們是哪個村的,我們總是習慣地稱自己為屯田人。如果人家問得再細致一點,我們才肯告訴人家,自己是西村人還是東村人。
或許,正因為這樣的原因,村莊在立碑的時候,分別在通往村莊路口的地方立了三塊碑。其中一塊,立于了濰博路邊,那個通往西村的路口處。另外兩塊在南環(huán)路的北邊,一塊站立在西村的西路口,一塊站立在東村的東路口,像兩個遙遙相立的兄弟或者姐妹,在各自守候著自己的村莊。這幾塊村碑,讓過往的人們一走到這里,便清楚地知道了我們村莊的名字。
我們的村碑極其簡單,村碑的正面,就是村莊的名字,背面,也僅僅記錄著立碑的時間和所屬村委的名字,沒有像某些具有歷史豐厚的村莊一樣,詳細記錄村莊的由來、主要姓氏等。我們的村碑和大多數(shù)村莊的村碑一樣,實際上就是村莊導向的一個標志。
記得西村開始拆遷前的那一年,在村委大院的西南角,我看到了半塊灰白色的石碑。那是石碑的上半部分,碑的正面,雕刻著白蓮花,那些白蓮花并沒有被肆掠的歲月侵襲得模糊不清,而是依然清晰地將一朵連一朵的白蓮花呈現(xiàn)于我的面前。看后面不完整的碑文,記得仿佛與白蓮教有關(guān),至于碑文上的具體內(nèi)容,它屬于哪個年代的白蓮教,因為當時那半塊石碑并沒有引發(fā)我多大的興趣,也就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半塊石碑,并不像我們現(xiàn)在的村碑這樣簡單,她所記錄的故事,所蘊含的歷史意義,皆因為當時我對她的疏忽,被謎一樣地刻錄在了我的心里。
當東村扒掉了老房子,蓋上了樓房,東村由村莊變成了社區(qū)。當昔日一個胡同居住的兩個村的人,一半搬進了樓房,一半仍在等待喬遷新居的時候,東村的村碑,被挪移到了東村社區(qū)的東北角,名字依然是那個名字,那個讓人一看到,就想起曹操提出的“屯田制”的名字。我不知道村莊的名字是不是由此而來,但東村的村碑,無論挪移到哪個位置,作為村碑名字上一個個分子的我們,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猶如看到了村莊里的老人一樣,親切、溫暖的情緒由心底慢慢升騰。仿佛,她原來立身的周圍環(huán)境,已讓這位“老人”不適合站立在那里,只有晚輩人居住的地方,才是她永久立身的處所。
西村的村碑,并沒有因為村莊的拆遷而挪移半步。那一塊,依然靜立在村北路口,那座牡丹花園座立的地方,賞牡丹園的花開花謝,觀小區(qū)邊商業(yè)樓上的霓虹閃爍。另一塊,依然靜立在那座秀美的小鎮(zhèn)旁,身旁那兩棵在春風中搖擺的小樹苗,已茂盛到能為村碑撐起一片濃密的綠蔭。我常常想,她是不是懷著如處子般一樣的心情,在靜觀這一切變化?
那個夜晚,我就像一個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心被迷惘的情緒塞得滿滿的,我漫無目的地來到了小鎮(zhèn)旁,來到小鎮(zhèn)旁的那塊村碑前。我聽不到村碑后面莊里的聲音,村莊,早已消失了最后的模樣。我為村莊的消失而傷感,傷感的情緒就像瘋長的野草一樣,順著每一根神經(jīng)蔓延。我讓自己的后背緊緊貼在那塊村碑的胸膛上,一剎那,我就像恐懼的孩子撲到了母親懷里一樣,母親只伸出了寬大的手,拍了拍我的肩,我便感到了溫暖和安全。于是,我聽到了碑后面蟲兒的呢喃,聽到了馬路上的車流聲,聽到了不遠處建設(shè)中樓房里的丁丁當當聲,這些聲音是那樣的悅耳。我感到了快樂的音符在心中跳躍,還有什么,比快樂更讓人振奮精神的!還有什么,比快樂更讓人想眺望——遠處那星空中的絢爛煙花的。那個夜晚,我就這樣,讓自己的后背,緊緊倚靠著那塊村碑。在她面前,我看到了星空中最美麗的煙花,正璀璨開放。
村碑,在我的心里,就如村莊里的一位老人,見證著日月的變遷,見證著村莊的發(fā)展,見證著村莊歷史的沿革;她更像我們的母親,在我們前行的路上,給予方向的指引,給予填充的力量,給予我們,家的溫暖和安寧……
(責任編輯 張海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