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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 豪

2014-12-11 08:08
躬耕 2014年8期
關(guān)鍵詞:天驕文王妻子

1

從趙天驕那里得知王文王殺人被抓的消息時,我正在家中作畫。我剛喬遷新居,新住所是一棟復(fù)式樓,底一層用于會客與食宿,上一層則是我和妻子蘇小婭從事創(chuàng)作的地方。那兒有我一間寬大的畫室,有妻子一間寬大的書房。每天吃過早飯,我和她就踩著鋪有紅地毯的樓梯上樓,然后各自進入各自的工作間,各自投入到各自的創(chuàng)作中。

我是畫家,供職于縣文化館;在縣文聯(lián)工作的妻子則是位作家。我們夫妻是小城文藝界人人羨慕的神仙夫妻,志同道合。不過,我在娶蘇小婭之前,愛的卻是中學(xué)同學(xué)趙天驕。只是我心中的這位天之驕女最終并沒有成為我盤子里的菜,而是讓一個叫任遠偉的男生奪走了。失戀的我一度情緒低落得想自殺,直到有了蘇小婭之后,趙天驕才從我心中跑得蕩然無存,沒有了影蹤。我經(jīng)常熙熙而樂,竊以為當(dāng)年痛苦的失戀,純粹就是一種塞翁失馬的事情。

事實上也的確是這樣,如果當(dāng)年我與趙天驕相愛并結(jié)婚,也許就不會發(fā)憤圖強地選擇復(fù)讀,然后報考藝校而成為一名畫家了。我將同那些吃著商品糧的機關(guān)子弟一樣,被分配到縣里的某個工廠當(dāng)工人,在娶妻生子、青春不再的時候遭遇下崗。趙天驕與任遠偉夫婦就是很好的例子。兩人高考落榜之后,被雙雙安排到縣棉紡廠當(dāng)了工人,當(dāng)我藝校畢業(yè),進了縣文化館當(dāng)了一名群文干部,接著晉升為副研究館員,工資每月拿到三千多元的時候,他們夫妻卻下崗了。任遠偉偏偏又是個繡花枕頭般的草包,下崗之后不思進取,天天喝得爛醉如泥,要么在家里睡大覺,要么發(fā)酒瘋,可憐趙天驕只好在大街上擺個服裝攤,餐風(fēng)宿露地度日月,日子過得實在是慘慘淡淡、悽悽惶惶。

我每天去單位上班,總是在大街上看到趙天驕擺攤的身影。望著她一副落魄無助的樣子,想起當(dāng)年對她的愛情,心中充滿了強烈的同情與感慨。于是,在我的幫助下,她才在王文王的公司里得到一個職位。

當(dāng)然,再后來,趙天驕與任遠偉離了婚,嫁給了王文王,則與我沒有多少關(guān)聯(lián)。

趙天驕?zhǔn)谴螂娫捀嬖V我王文王殺人消息的。他在電話里沒有直接把消息告訴我,而是要求我從家里出來,要當(dāng)面向我稟報。我只好將畫了一半的一幅仿古山水圖丟下,起身下樓,向小區(qū)外面走。出了小區(qū)大門,就看到停在大門口的那輛灰色寶馬,趙天驕一臉有事的表情正等在車內(nèi)??匆娢易邅?,伸手推開駕駛室副座的車門,我彎腰鉆入,還沒等屁股坐定,她就一踩油門將車開走了。

趙天驕在街上擺攤的那段時間里,一度變成了抱窩雞,穿著隨便,不思打扮,素面朝天,自從去了王文王的公司,特別是與任遠偉離婚又嫁給王文王之后,她枯木逢春、鳳凰涅槃。她在公司沒有什么具體工作,每天的重要事情就是打扮。穿的是名牌,用的是名牌,將自己包裝得珠光寶氣。尤其是她身上噴灑的法國香水,實在讓人有些受不了,那氣味簡直就是一種變相的春藥,只要一吸入鼻腔,就會讓你產(chǎn)生那樣的欲望,身體里的荷爾蒙就會沉渣泛起。面對當(dāng)年朝思暮想沒有得到的女人,面對她身體里揮發(fā)出的異香,面對她名牌服裝包裹著的香體玉肌,說實在話,我有點蠢蠢欲動,但是,每次欲望產(chǎn)生的時候,還是都讓我自己給扼殺了。

我不能做對不起妻子蘇小婭的事。

趙天驕駕駛著寶馬車駛離小區(qū)大門,就上了林蔭夾岸的賓河大道。在賓河大道上徐徐地滑行了一會兒,便嘎地一聲在路邊停了下來。

王文王讓人抓走了!她對我說。

我吃一大驚,叫道,為什么?

她說,咱們這個王八蛋同學(xué)殺人了!

殺人了?殺的誰?我的眼瞪得牛眼一樣大,大聲叫起來。

她說,劉美麗。

趙天驕一說劉美麗,我的眼前立刻就蹦出一個姑娘的身影。那姑娘一點都不美麗,她個子不高,腰十分粗,一嘴的牙齒也長得不怎么規(guī)范,而且還是四環(huán)素牙,屬于丑女。她是王文王的外甥女,王文王發(fā)達了,成了集團總公司的老總,他的姐姐就把女兒送了來,讓其在舅舅的公司里做點事。王文王的企業(yè)采用的是家族式的管理模式,那些重要的關(guān)節(jié)、重要的部門,都是他的本家或者親戚把持著。對于這個外甥女,他也沒有例外,而且還十分器重,安排她當(dāng)了公司的會計。我去王文王的公司時,總會見到她走來走去的身影。

我不解地說,劉美麗是他外甥女,他怎么會殺她呢?

趙天驕破口大罵,王文王他不是人,天底下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他連自己的親外甥女都搞!

我驚詫萬分地大聲叫道,天驕,你別胡說,王文王再人渣,能搞他外甥女啊?

趙天驕說,這個王八蛋什么事做不出來???

我知道王文王什么事都能做出來,但他搞自己的外甥女,還把她給殺了,實在有點不敢相信。

2

王文王不姓王,姓姬,叫姬小六?!巴跷耐酢边@個名字是上中學(xué)時,同學(xué)們給他取的綽號。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老師讓他站起來讀課文,他竟然將血淚斑斑的“斑”念成“王文王”,從此, “王文王”便成了他約定俗成的名字。

王文王與我同住在母親曾經(jīng)教過書的一個小山村里,他家就住在我家隔壁。王文王家有三間破破的石頭小屋,一個巴掌大的小院子,屋里別無長物,只盤著一張黑不溜秋的土炕。炕上是破席子、爛被子,炕洞里是臭鞋子、臟襪子,還有許多鼠輩在那里進進出出。王文王的父母十分能生育,一氣兒給王文王生了五個姐姐。生到第六胎時,才把王文王這個男孩生下來。王文王不但在姐弟中排行第六,還是個六指兒,他右手的大拇指旁邊,贅生出一個小拇指。那贅生的拇指比正常的拇指小許多,紅亮紅亮的,似一枚漿果。盡管兒子是個六指兒,當(dāng)?shù)倪€是因為有了兒子而樂得直呱嗒嘴。兒子滿月時,他刪繁就簡,給兒子取名叫姬小六。

初時,王文王的六指兒并沒有影響到他什么,總是樂呵呵地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忠實地做我的小走狗。直到上了高中,他才因為那多余的東西感到了自卑,手總是藏在袖子里,臉上也沒有了往時的笑容,甚至,他還幾度選擇了輟學(xué)。只是,幾次退學(xué)之后,又都讓他的爹送回學(xué)校來。在讀高中的那幾年里,每一個月的月末,學(xué)生們都要放一天假,回家?guī)乱粋€月的干糧。有這么一個月末,我和王文王從學(xué)?;氐酱遄樱赡翘齑謇飦砹藗€算命先生,在走村串巷尋人算命,王文王的爹就將那算命先生喊進家,給他的寶貝兒子算命。那算命先生捻著下巴上的幾顆胡須給他相面,嘴里念念有詞,當(dāng)目光落在王文王右手上時,他臉色立刻大變,駭然地將眼睛瞪圓了。

王文王的爹說,先生,怎么了?

那先生竟然雙手抱拳道,我要向你道喜了!

王文王的爹不解地說,先生,俺有什么喜事?。?/p>

那算命先生道,你兒子這只手可不是平常的手呢!不是主官就是主財,將來必有大富貴呢!

當(dāng)時,王文王爺倆兒根本不相信,搖著腦袋直覺得好笑。沒想到話還真讓那位算命先生言中了,后來,王文王雖然沒有做什么官,卻成了一家私有集團的老總,身價過億。

王文王的發(fā)達,其實是與我的幫助分不開的。中學(xué)畢業(yè)后,他做過一段時間的木匠,可他的木匠手藝卻糟糕透頂,別說衣柜之類的大型家具了,就是連個小凳子,他都打得歪歪扭扭。我見他根本不是當(dāng)木匠的料,就勸他改行,并資助了他八十元錢,讓他去當(dāng)兔毛販子。沒想到,這一來,他還弄大了,最后成了縣里的首富。

富貴了的王文王,就相信了那位算命先生的話,他對那個六指兒也完全徹底地改變了看法。過去,那是他的恥辱,是他的短板;現(xiàn)在,卻成了他的福指、他的吉瑞了。過去,他總是將手縮在袖子里,生怕讓別人看到;現(xiàn)在,他不但公然地將那六指亮出來,還到處對人炫耀,甚至專門找金匠打制了一枚金光燦爛的戒指,天天戴在上面。一到公眾場所,他就將袖子挽得高高,讓那純金的戒指熣燦地閃光。

王文王是縣城中最先擁有小轎車的一位,那時候,我還沒有喬遷這棟復(fù)式樓,還局促地住在文化館大院中兩間破得不成體統(tǒng)的小平房里,王文王就經(jīng)常駕著一輛桑塔納到文化館大院來接我去小聚。因為妻子蘇小婭不怎么待見他,他每次來接我,從不敢進家門,就在院子里給我打手機。我接到他的電話出門,就會看到停在院子里的小轎車。

每次來文化館接我,王文王總是從車?yán)锍鰜?,站在那里打量著院子里的那幾棵樹。有時他一邊打量著,還一邊用手丈量著那樹的直徑和高度,嘴里嘀嘀咕咕。我看了奇怪,便問他,王文王,你在干什么?他便會露出羨慕的表情說,這幾棵樹,真是好料!打幾個立柜沒問題!我想起他曾經(jīng)干過木匠,就明白了原委??磥?,他雖然富貴了,還沒有忘記老本行,對木頭有著特別的敏感。

王文王雖然有了錢,卻有著十分摳門的德行,他請我客,很少去那些高檔的大賓館,一般都是些街頭的狗肉館、羊肉鋪什么的。我倒并不計較,因為羊肉狗肉似乎更能滿足我的口腹之欲,總是讓我吃得大快朵頤。

王文王沒有富貴發(fā)達前,因為那個六指兒,找媳婦遇到了大困難。他爹求爺告奶,最后用他的五姐,才給他換了一房媳婦。那媳婦是個麻臉,還有一雙羅圈腿,十分丑陋,王文王實在無法從她身上產(chǎn)生出欲望來。富貴了之后,滿足了口腹之欲后,他就開始謀求性欲的滿足。隨著改革開放的一步步深入,洗頭房,按摩店,練歌屋,似雨后的春筍,滿街都是,染著黃頭發(fā)、紅頭發(fā),露著半邊奶子賣春的小姐更是俯拾皆是,滿足性欲已不是難事。特別是對于他這種有錢人,容易得就像進公廁撒一泡尿。

吃遍了餐館,他也將那些色情場所走遍了。

去那些色情場所的時候,他總是約著我,美其名要同我有樂共享。說老實話,我是個男人,對那些花枝招展的異性不是不想,可我沒有這個膽量。我怕傷害了蘇小婭。我愛她,我不想讓身體的出軌失去幸福的家庭。在關(guān)鍵時候,理智總是讓我懸崖勒馬。

王文王玩女人,口味有點循序漸進的意思,先是那些賣騷的雞,后是那些在他公司里打工的良家婦女,再后來,他竟向著有職位有學(xué)歷有素質(zhì)的方面推進??h一中的一位英語女教師就讓他搞到了手;縣政府某局一位女性副書記,也成了他盤子里的一碟小菜;他甚至還將一個會寫親情散文的小美女作家弄到床上來。他不管得手什么樣的女人,都會向我炫耀一番,臉上充滿了享受與得意。

似乎只有他和外甥女劉美麗亂倫,我還一直蒙在鼓里。

3

賓河大道十分寬闊,路兩側(cè)楊柳依依,翠綠的枝條正在微風(fēng)中輕舞飛揚。不遠處的綠化帶里,各種花草都綠了,都開了花,五顏六色,萬紅千紫。來往的車輛并不多,偶爾有幾輛小驕車駛過,發(fā)出輕輕的、沙沙的聲響。坐在寶馬車?yán)铮砩厢尫胖▏闼臍馕?,趙天驕向我講述起王文王殺人被抓的經(jīng)過。

原來,王文王在娶趙天驕之前,就與劉美麗搞在了一起,就干起了亂倫的勾當(dāng)。

王文王殺劉美麗,是因為劉美麗同趙天驕的前夫任遠偉搞上了。

任遠偉自從與趙天驕離婚后,越發(fā)破罐子破摔,除了喝酒就是賭博。手里沒錢了,他就來找趙天驕討要。來了就耍酒瘋,手里抄把刀子,將自己弄得血頭血臉,在公司大門口招搖。王文王實在看不下去時,就打個電話給劉美麗,讓她拿上幾千塊錢把任遠偉打發(fā)走。這么著鬧了幾次之后,劉美麗不知怎么的,竟然和任遠偉搞在了一起。兩人甚至在小城購買了一套房子,同居在一起了。

兩人搞在一起也就罷了,劉美麗還挖起舅舅的墻角,將大筆的資金朝任遠偉那里搗騰。發(fā)現(xiàn)這個情況的人,就是趙天驕。那天,當(dāng)她把情況報告給王文王時,當(dāng)舅舅的氣得差點炸尸。當(dāng)天晚上他就將外甥女找來,吼叫著要將她開除。外甥女卻不是個吃素的,她一步步逼過來,要當(dāng)舅舅的給她一千萬了事。王文王一聽,哪里肯依?外甥女便拿出了剎手锏,說,那我就告你強奸!王文王冷笑說,強奸?你有證據(jù)嗎?外甥女的另一剎手锏隨之祭出,說,那我就告你殺了我妗子。

劉美麗的妗子就是王文王的前妻,在王文王同趙天驕結(jié)婚之前,她莫名其妙地掉在水里淹死了。對于王文王發(fā)妻的死,社會上也多有議論和疑竇,大家都猜測是王文王將她害死的,公安機關(guān)也曾介入過這件事,因為沒有找到證據(jù)而作罷。

劉美麗這個剎手锏嚇住了王文王,但他并沒有答應(yīng)給外甥女一千萬息事寧人,而是兇相畢露地猛撲過去,用他那生著六個指頭的手,將外甥女掐死了。是日,門外暴雨傾盆、狂風(fēng)大作,王文王將劉美麗拖入車后備箱內(nèi),親自駕車?yán)隽斯究偛?,然后一路駛出縣城,丟在了百里之外的一個山崖下。

如果不發(fā)生什么意外,劉美麗被殺也就被殺了,案子或許會成為一個無頭案。可是,意外發(fā)生了。劉美麗竟然沒有死,那場暴雨將她淋醒了,懸崖也沒有要了她的命。她從崖下爬了出來,上了公路,搭上了一輛拉煤的大卡車返回了縣城……

趙天驕向我把事情講完后,還沒等我表態(tài),她就抬起眼睛望著我,焦急地說,咋辦呢,建國?咱得把王文王這畜生撈出來啊?

撈出來?我聳聳肩說,他不但奸自己的外甥女,還殺人,撈他干什么?

趙天驕卻哭了起來,道,建國啊,不管怎么說,他是我老公啊,公司還得指靠著他??!我和女兒還得指靠他??!建國,看在老同學(xué)份上,你得幫幫我?。?/p>

趙天驕的淚水就將我的心泡軟了,我點頭答應(yīng)了她。

我之所以答應(yīng)了趙天驕,不僅僅是因為當(dāng)年曾經(jīng)愛過她,更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為我和王文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與同學(xué)。而且,將他從局子里撈出來,也并非是不可操作的難事。因為這樁殺人案最關(guān)鍵的一點,就是他沒有將劉美麗殺死。只要對劉美麗做些工作,讓她選擇撤訴,再跑跑公安部門,王文王重歸自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優(yōu)勢在于,王文王是縣里的首富,是納稅大戶,執(zhí)政者就是為了每年數(shù)百萬計的稅金,也得對他網(wǎng)開一面。

坐在寶馬車?yán)?,我聞著趙天驕身上不時漂蕩過來的法國香水的味道,對她說,老同學(xué),咱們就兵分兩路吧!你速去找劉美麗做工作,讓她撤訴,我再找縣里的頭頭跑一跑,這事就大功告成了。

趙天驕點了頭,發(fā)動起小車,將我送到小區(qū)大門外,然后帶著一股香風(fēng)遠去了。我一面朝家里走,就一面掏出手機,給剛剛上任不久的縣委書記打電話。

在縣城,我是個比鴻毛還輕的小畫匠,兩年之前,縣里幾套班子的主要負責(zé)人我還一概不認(rèn)識,甚至連他們叫什么名字,何等尊容也一概不知。但是,自從新一屆縣委書記蒞臨該縣任職之后,我卻成了縣里頭頭腦腦們的座上之賓。尤其是那位姓李的縣委書記,更是對我青眼相加,甚至一身江湖氣地跟我稱兄道弟。

我之所以受到當(dāng)政者青睞,是因我有一位小舅。我的小舅原來也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甚至還光著屁股拾過牛糞。但是他后來讀了書,考上了大學(xué),走進了北京,不知怎么就混進了國家機關(guān)。兩年前的某一天,小舅青云直上,一紙任命狀讓他來到我們省,當(dāng)了省委副書記。就是在舅舅履新的時候,姓李的縣委書記也來履新,他不知通過什么途徑得知我是那位副書記的外甥后,立刻就降駕屈尊地跑來見我。他知道我喜歡吸煙,一甩手就給了我六條大中華。臨走,還將他的手機號碼給了我。

雖然和縣委書記有了關(guān)系,但我還從來沒有主動打電話找過他,更沒有求他辦什么事情。然而現(xiàn)在,為了老同學(xué),我不得不利用一下這個關(guān)系了。

李書記很痛快地答應(yīng)要幫這個忙,趙天驕對劉美麗的工作也取得了進展,半個月之后,王文王終于從局子里給放了出來。

王文王從看守所里出來那天,縣里竟有不少人開著小車去接他。除了企業(yè)、銀行之類的要員外,還有不少政府官員。他們的車擺起一條長龍,仿佛迎接的不是一個亂過倫的殺人犯,而是一個載譽歸來的奧運選手。他們將王文王迎出看守所,一路浩浩蕩蕩穿過縣城的主干道,直接進了一家剛剛落成不久的五星級賓館,在一間擁有三十個座位的超大型餐廳里擺下酒宴為他壓驚。據(jù)說,這場酒是李書記埋的單。本來他要親自主持這場盛宴的,因為我的缺席,他臨陣換成了一位副書記。

我拒絕參加酒宴,是為了表明我對王文王敗德殺人的態(tài)度。那天,在酒宴上,王文王見我沒來,十分不安,迫不及待地跑到衛(wèi)生間給我打來了電話。他在電話里說,建國,你為啥不來喝酒???

我說,因為我鄙棄你!

他怔了半天沒吭聲,道,建國,我,我就是個畜生哩!

我說,從現(xiàn)在起,咱們一刀兩斷,我不認(rèn)你這個畜生!

我說著率先關(guān)了機。

其后,他一面吃著酒宴,就一面不停地給我打電話,可我一直沒有接。散了酒宴之后,他沒有在第一時間里選擇回家,而是跑到我家來敲門見我。正巧蘇小婭到北京參加一個筆會去了,他才得以順利進門。

半個多月的監(jiān)獄生活,他看上去瘦了不少,憔悴了許多,理的板寸已經(jīng)過長,胡子拉茬,連鼓起來的啤酒肚也癟了。我早就得知,在最初抓起來的那幾天里,他在里面吃了不少苦頭。過去,他自以為是縣里的首富,從不尿那些公安人員,而且特摳門,一些單位找他拉點贊助什么的,他都一律拒絕,再加上人們仇富的心理,他一關(guān)進看守所,自然得到了不少額外的“照顧”,他的腦門上甚至還有個疤,牙也被打掉了一顆。盡管放出來了,縣里的領(lǐng)導(dǎo)還給他接了風(fēng)、洗了塵、壓了驚,他在我面前卻是蔫蔫的,一點也沒有腰纏萬貫的神氣。他進了門,沒敢在沙發(fā)上坐,而是站在那里,怯怯地望著我,聽候我的發(fā)落。

我拿冷眼盯著他,不說話,只是不停地吸著縣委書記孝敬我的大中華。

他心里越發(fā)發(fā)毛,說,建國,謝謝你救了我,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我忽然一聲吼,你王文王把我們同學(xué)的臉丟盡了!想起有你這么個同學(xué),我就感到恥辱!

他連連點頭如搗蒜。

4

之后,我與王文王足足有半年沒有往來。

我與他沒有往來,并不是說從此和他一刀兩斷了。我主要是不想過多地再沾他這個屎盆子。他殺人之后雖然被放了出來,沒有了牢獄之災(zāi),可他奸殺親外甥女的丑行,還是在社會上傳得風(fēng)雨滿城。據(jù)說,他的奔馳車行走在大街上,經(jīng)常有人扔臭雞蛋,經(jīng)常有人給他發(fā)短信息罵他咒他。而作為他的同學(xué)加好友,我也處在了風(fēng)口浪尖上。凡是認(rèn)識我的人,只要見了我,就會提起王文王,問我他現(xiàn)在又和誰搞在一起了,是不是同他女兒也上床了。弄得我十分尷尬,仿佛王文王就是我姜建國本人。因此,王文王再請我去吃酒,我都異常堅決地拒絕了。

討了幾次沒趣,他才偃旗息鼓。不過,有什么大事時,他還是要打電話或發(fā)短信告訴我;經(jīng)營上有什么大動作,他也要請示我,聽取我的意見或看法。比如說,他在非洲的礦業(yè)投產(chǎn),他要去非洲一走,就打電話告訴了我;再比如趙天驕的女兒從韓國畢業(yè)回來,在北京找到了工作,他給她在三環(huán)內(nèi)買了一套房子,也打電話告訴了我。他每次打電話告訴我情況的時候,我總是冷冷又不無譏諷地問他,你那發(fā)騷的毛病改了還是沒改?

他叫苦道,建國,我還有這膽嗎?我再也不敢了!從現(xiàn)在起,我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呢!

我說,光說不頂用,我得看你的實際行動!

他便告訴我,他給小學(xué)捐款了,哪里失了火、遭了災(zāi),他伸援手了。中秋節(jié),他還給孤寡老人送去了月餅。公安局新增的中巴車,也是他出資捐助的。

而他所說的上述善舉,過去他是從來不做的,曾被人稱之為小土豪,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我妻子之所以討厭他,不僅僅是因為他玩女人、為富不仁,五年前,她這個縣作家協(xié)會的主席曾想辦一個文學(xué)刊物,為文學(xué)愛好者提供一塊發(fā)表習(xí)作的園地,找到他拉贊助,讓他出資辦刊,沒想到給堅決地拒絕了。不但拒絕了,還說,嫂子啊,你弄那玩藝干嘛?有啥意思?現(xiàn)在誰看那個呀?你若用錢,給你百兒八十萬我眼也不眨。

氣得妻子啪地一下就將電話給摔了。

有一天晚上我在看電視,一時沒有好節(jié)目,就拿著搖控器在那里亂翻。翻動中,竟然翻到了縣電視臺制作的本縣新聞。我一向?qū)h里的新聞不感興趣,是從來不看的,這次當(dāng)然也不例外。我正要更換一個新頻道,就在這時候,畫面上竟然現(xiàn)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我一下子認(rèn)出來,是王文王。我不由停止頻道的更換,看王文王為什么上了電視。這一看讓我吃驚不小,王文王竟然坐在一個會議的主席臺上,穿得人模狗樣,裝得一本正經(jīng)在那里開會,再聽記者解說,更是讓我大吃一驚,他不知什么時候竟然成了縣政協(xié)的副主席!

我不由怔在那里叫起來。

妻子正歪在床上看她的博納科夫,聽到我驚叫,奇怪地說道,姜建國,你喊什么喊?

我說,這個世界太瘋逛了,老鼠給貓當(dāng)伴娘了!

她說,出什么事了,讓你這么大驚小怪?

我說,王文王竟然成了縣政協(xié)副主席了!

我原以為妻子也會同我一樣吃驚的,她聽罷之后卻很平靜地說,這有什么???在這樣的時代,一切皆有可能!

我說,王文王畢竟是道德敗壞的人呀?怎么能當(dāng)政協(xié)副主席呢?

妻子說,人家不是洗心革面了嗎?還贊助這贊助那的支持公益事業(yè)嘛!

我皺起眉頭奇怪地望著妻子,沒想到妻子對他的態(tài)度竟然是一種認(rèn)可。

我說,蘇小婭,是不是他給你贊助辦刊物了?

妻子的點頭讓我半天沒有吭聲。

不久之后的一天,我參加了市里每年一度舉辦的書畫大獎賽。大獎賽雖然是市里舉辦的,規(guī)模卻是全國性質(zhì)的,每年都要邀請國內(nèi)著名的專家來做評委,設(shè)金銀銅三個獎項,其中金獎的獎金達三十萬之巨。我是縣文化館的專職畫家,自然要參賽。只是數(shù)年過去,獎項始終與我無緣。盡管無緣,我還是每屆必參。今年,我在創(chuàng)作上下了很大的功夫,畫了一幅堪比黃公望的長卷,想在氣勢上壓倒對手,做匹黑馬。不指望獲金銀銅獎,獲個優(yōu)秀獎什么的,不能說沒一點可能。

畫作報送過去一個月之后,評獎結(jié)果出來了,讓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竟然一舉獲得了大獎賽的金獎。頒獎那天,當(dāng)其他獎項一一頒完,當(dāng)主持人宣布金獎獲得者走上臺時,讓我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給我頒獎的人竟然是王文王!特別是當(dāng)王文王一身西裝革履地走上臺,從禮儀小姐手中捧著獎杯遞給我時,我簡直呆若木雞,張著嘴說不出話。

來市里參加頒獎會時,我是坐公共汽車趕來的;從市里回縣城,我卻是坐著王文王的奔馳。坐在車內(nèi),我的臉陰得黑云一樣厚,一句話也不說。此時,我當(dāng)然徹底地清醒了,我明白了發(fā)生的一切。原來,王文王贊助了這次評獎,而我獲得的所謂的金獎,也是他向組委會提出的條件。也就是說,我的獎實際上是王文王花錢買的。得知事情的底細后,我高興的心情變成一種無比的恥辱。奔馳車剛駛離市區(qū),我就命令他將車停下。他早從我的表情中意識到什么,怯怯地說,建國,停車干啥?

我梗著脖子就是一聲吼,讓你停下你就停下!

他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只好打著方向盤,在路邊停下了。

我說,王文王,請你給我解釋,今天是怎么回事?

他說,我是為文學(xué)藝術(shù)事業(yè)的發(fā)展貢獻自己的力量啊。

我說,我的金獎是怎么得來的?

他怯怯地看了我一眼道,咱們是同學(xué),肥水不流外人田唄!

我又是一聲吼,你這么做,簡直就是對我的污辱!我姜建國寧愿不得獎,也不做這樣的勾當(dāng)!

他像個犯錯誤的孩子低下了頭。

5

書畫大獎賽結(jié)束之后,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呆在家中作畫;蘇小婭也還是在她的書房里創(chuàng)作小說,夫妻二人都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文學(xué)藝術(shù)世界里。當(dāng)時間過了半個月之后,當(dāng)那三十萬獎金打到了我的賬戶上,我才又想起了這次并不光彩的獲獎。那天,我從手機上看到銀行發(fā)來的短信,丟下畫筆,取了銀行卡就走。妻子正在書房里敲著電腦寫一部長篇小說,聽到我離開畫室,開腔說,姜建國,你干什么去?

我說,到銀行取那筆獎金,退給王文王那小子!

妻子撇嘴說,你還真挺清高呢!

我說,志士不飲黃泉之水,廉者不食嗟來之食!

妻子說,獎金是大賽組委會獎給你的,要退,也得退給組委會?。客私o組委會,你的同行才知道你的崇高氣節(jié)啊?

妻子的話雖然帶有譏諷的味道,聽來卻不無道理。我想,這錢若是退給王文王,社會上還真沒有人知道。要想表明自己的清高,還真得退給大賽組委會才成。只是隨著大獎賽的閉幕,本屆組委會早就解散了,我想退還,也沒地兒了。我拿著銀行卡正在那里發(fā)怔,妻子穿著懶散的休閑裝,風(fēng)姿綽約地從書房里走了出來,一把將我手里的卡奪了過去說,傻瓜,這錢你不要白不要!你應(yīng)該拿得理直氣壯!

我說,畢竟是王文王贊助的啊?

她說,歷屆大獎賽,不都是人家贊助的?那些獲獎?wù)?,哪個不拿得理直氣壯?

我說,可是,王文王畢竟是我同學(xué),和我有著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p>

她說,那些獲獎?wù)?,哪個不是靠關(guān)系獲獎的???她接著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錢是你獲獎得來的,憑什么不能理直氣壯地收下?她說著,竟拿著那卡,進書房繼續(xù)她的創(chuàng)作去了,鍵盤敲得噼哩啪啦響。

我站在那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過去的妻子比我還清高,現(xiàn)在怎么一下子就變了呢?我有點不理解。

不理解的事情其實還在后邊。

妻子寫了一部電視連續(xù)劇劇本,一直找不到投資方,劇本放在電腦里已經(jīng)多年了。有這么一天,她忽然高興地對我說,她的本子馬上就要投拍了。我問是誰投的資?她就說出了“王文王”這三個字。我叫道,王文王要投拍電視?。克糜⑽恼f了句“也絲”后說,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他都能贊助書畫大獎賽,怎么就不能投資拍電視???何況贊助大獎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只賺個名。投資電視劇不但能賺個名,還能有效益呢!

妻子的話自然在理,我無言以對。但是我也清楚地知道,投資電視劇是有風(fēng)險的,風(fēng)險還很是不小。贊助書畫比賽,幾十萬就夠了,一部電視劇拍下來,沒個千兒八百萬恐怕不行。王文王雖然資金雄厚,如果一千多萬賠進去,也是傷筋動骨的大事情。這么想著,我就打電話給王文王,想證實一下是否真實。這個電話還是自他出事以來,我第一次主動打給他的。他接了電話,高興得什么似的說,建國,你終于給我打電話來了,我太高興了!說吧,有什么指示???

我皺著眉道,告訴我,你真投資蘇小婭的電視劇?

他嘴里竟然也蹦出一句英語來,說,也絲。

我說,拍電視劇有風(fēng)險,你知道不?

他說,不就千兒八百萬的事嗎?我還賠得起!再說,我也是支持文化事業(yè)呢!現(xiàn)在不是國家都在扶持和支持文化產(chǎn)業(yè)的發(fā)展嗎?我也是與時俱進唄!

他說出如此冠冤堂皇的大道理,讓我感到吃驚與意外,站在那里沉吟了半天,最后我說,既然你決定要投資,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但你要做好失敗的思想準(zhǔn)備。我說著沒等他回答,就把電話線收了。

王文王投拍電視劇的事情已成事實,妻子就放下手頭正寫的長篇小說,全力以赴地忙在電視劇的籌拍上。她先是跑到北京請來一位導(dǎo)演,接著在導(dǎo)演的推薦下請來各色演員,隨后到一個鄉(xiāng)鎮(zhèn)選了外景地,就熱熱鬧鬧地拍了起來。

電視劇的投拍,還成了縣上的一件文化盛事,開機那天,舉行了一個隆重的儀式,不但那位與我稱兄道弟的縣委書記來了,連市委宣傳部、市文聯(lián)、市文化局的領(lǐng)導(dǎo)也都到了場。

開機儀式就在王文王總部大院里舉行。因為是妻子的電視劇,我自然也去了,一位花枝招展的禮儀小姐將我?guī)нM了接待室。王文王的接待室里過去供奉的是趙公元帥和一尊觀音像,成日香煙繚繞,活似一個小廟?,F(xiàn)在,里面的神像之類卻全都清除了,桌上擺了鮮花、水果,墻上懸掛上了字畫。一看那些字畫,還都是市里省里的名家手筆。我那幅獲得金獎的《山水牧歌圖》,也堂而皇之地在那里掛著。

坐在接待室里品了一會兒茶、賞了一會兒畫,開機儀式就開始了。

儀式很隆重,也很簡短,一眨眼就結(jié)束了,大家便乘車去用餐。就餐之地就是那個五星級賓館的超大餐室,宴請人員除了市里縣里的主要領(lǐng)導(dǎo)外,有王文王趙天驕夫婦,有我與蘇小婭,再就是電視劇的導(dǎo)演和男女主角,以及三個配角女演員。那個女主角是個很有名的演員,曾獲過電影金雞獎、電視劇飛天獎的最佳女主角,她主演的電影和電視劇都曾在央視一套與六套節(jié)目黃金時段熱播。但她已經(jīng)不年輕了,奔五十的人了,而且瘦得可憐。與她相比,另一個女配角沒什么名氣,卻十分驚艷,人在那里一坐,盡管餐廳裝修得金碧輝煌,在她面前卻黯然失色。

酒席很快就開始了,大家籌光交錯、大快朵頤之時,我就偷看王文王。他坐在主陪位置上,紅光滿面、神采飛揚,一面應(yīng)酬著,一面拿眼直盯那個年輕的女配角,色迷迷的德性暴露無疑。我在心里說,狗是永遠改不了吃屎的!

吃著酒,唱歌那是必須的,何況有這么多明星在場。酒過三巡之時,不知誰提了個議,大家就唱了起來。先是男女主角唱,再是那幾個女配角唱,接著是縣市的干部唱,最后一個唱的是王文王。過去我和他吃酒時,他是從不唱歌的,因為他幾乎一支歌也不會唱,實在被大家逼急了,他只會唱《我是公社小社員》、《大海航行靠舵手》,而且五音不全,唱歌就似拉風(fēng)箱。見他主動走過去,拿起麥克風(fēng)要獻上一首,我還暗暗吃了一驚。讓我更為吃驚的是,他竟然要唱那支日本名曲《北國之春》。我在瞪大眼睛的同時,不由支起了耳朵。他雖然仍是五音不全,一曲《北國之春》還是讓他唱了下來,居然沒有跑調(diào),而且是用日語唱的。我聽罷,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悄悄問趙天驕道,王文王何時長進了???

趙天驕用嘴呶了一下蘇小婭說,還不是你老婆的功勞?尊夫人專門帶他到文聯(lián),找人教的呢!

我說,原來如此??!

趙天驕又說,不過,他只會唱這一首歌。

我說了個哦,就沒再吭聲。

王文王把《北國之春》唱完,大家就呱呱地拍起了巴掌,那個美艷襲人的女配角還離了餐桌,取過一束鮮花,去向王文王獻花。王文王一看獻花者誘人的酥胸,連腿肚子都要轉(zhuǎn)筋了,忙燦爛地笑著伸手來接。就在他的手接過那束花的一瞬間,女配角看到了他贅生的、丑陋的六指兒,突然發(fā)出一聲剌耳的尖叫。

6

電視劇剛一開機,王文王卻出了事。倒不是因為殺人而被抓,是負傷了,讓他兔毛紡織廠里的機器削掉了一根手指頭。

告訴我這一消息的人,是蘇小婭。當(dāng)時我正在鄰縣參加一個書畫筆會。

王文王從看守所里出來后,由一個摳門的鐵公雞突然變得仗義疏財,大把大把地向外丟錢,他的資財自然大大地縮水,再加上受金融危機影響,除了那個在非洲開的礦山頗有前景外,手下的幾個企業(yè)都半死不活。為了彌補大把丟錢造成的損失,他當(dāng)年摳門的毛病又犯了,先是裁減了部分管理人員,將虧損的酒廠停產(chǎn)關(guān)門,接著又降低了工人的工資,隨后再將早就停產(chǎn)的塑料廠轉(zhuǎn)讓給他人。采取這一系列動作之后,開支得到了縮減,賬上才又有了些盈余,但是他仍然不肯罷休,在管理上進一步采取了精打細算的措施。

按照操作規(guī)程,兔毛紡織機每隔四個小時就要打掃一遍衛(wèi)生,才能保證正常運轉(zhuǎn)生產(chǎn)。每次打掃衛(wèi)生,都得停車十來分鐘。一個班打掃兩次,二十分鐘就浪費掉了,而且機器每次關(guān)停又重新啟動,還會各外耗費電能。為了節(jié)約這二十多分鐘的時間和電能,他要求工人不要停車,一邊讓機器正常運轉(zhuǎn),一邊抄起掃帚清理花毛。工人們不敢將手伸進飛速轉(zhuǎn)動的機器中進行打掃,他十分惱火,抓起一把掃帚就要給大家做示范。事情就是在這時候發(fā)生的,飛旋的機器一下子就把他的一個手指頭給削掉了。

巧得很,他那被削掉的手指,就是那個贅生著多余六指的右拇指。

發(fā)生這一事故的結(jié)果,讓他右手上的六個指頭縮減到了四個。

我從鄰縣開罷筆會回來時,王文王已經(jīng)出院,正在外景地臨場監(jiān)督電視劇的拍攝。名義上是監(jiān)督,其實就是為了那個女配角。因為妻子也在外景地,筆會回來,我連縣城也沒有進,就直接去了那個鎮(zhèn)子。我下了車,走到拍攝現(xiàn)場時,一場戲還正在一片桃園里拍攝著。該場拍的正是那個女配角的戲,她在戲中扮演一位村姑,該村姑正和一個小伙子談戀愛。兩人躲在桃園深處幽會時,讓她的爹發(fā)現(xiàn)了。當(dāng)?shù)囊姞畈淮笈?,抄起鋤頭就打了過去。我站在一邊看,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扮演村姑爹的人,竟是王文王。他穿上一身農(nóng)民服裝,戴著一頂破席帽,光裸著膀子,果然就是一個莊戶漢子模樣。他在戲中沒有什么臺詞,只是抄著鋤頭追打他的“女兒”。那女配角便奪路而逃。直到導(dǎo)演說了聲停,又說了聲過,戲才算結(jié)束。

估計失去手指的疼痛已經(jīng)過去,王文王顯得特別高興,拍罷戲后,就將那女配角招呼過來同她合影。他發(fā)現(xiàn)另一個女配角也長得不俗,招招手,又把她喊了過去。兩個女配角一個穿著紅裙子,一個穿著綠裙子,婷婷玉立地站在他的兩側(cè),讓他用雙手?jǐn)堊?,讓我想起了那個“擁紅偎翠”的成語。讓人反復(fù)地拍了許多個鏡頭,他才將兩個女角放開,人還兀自高興得合不攏嘴。一抬眼看見我,怔了怔,臉上的笑容便悠地消失了,忙湊過來訕訕地說,建國,你回來了?

我冷冷地望著他說,姬老總不簡單呢,想將來當(dāng)個大明星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嗨,玩玩,玩玩而已。

我說,女演員可比那些雞有檔次啊?得手了嗎?

他苦著臉道,建國,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一個大老粗,哪有這福分?。?/p>

我還是冷冷地說,你有錢啊?哪個女人不見錢眼開啊?

他訕訕地還沒有找到回答我的話,我就哼著鼻子拂袖而去。

從外景地回來,我就貓在畫室里繼續(xù)搞我的繪畫,妻子則依舊呆在劇組里忙著拍電視劇。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電視劇拍到一半的時候,王文王竟又出了事。這次倒不是他又受了什么傷,而是他企業(yè)的經(jīng)營出了狀況,先是兔毛廠產(chǎn)出的紗線遭到退貨,接著停了產(chǎn)的酒廠工人到縣委門前鬧起了事端,近三百來名工人在縣委門口打出要工作、要飯吃的橫幅表示抗議。事發(fā),王文王只好放棄對那個美麗女配角的追逐,從外景地跑回來,配合縣里處理這件事。事情還沒有處理好呢,又一樁事情隨之發(fā)生。他在非洲投資開礦的那個國家出事了。那是個沒有民主和監(jiān)督的專制國家,反對派發(fā)動了政變,向當(dāng)局所在的都城發(fā)起了猛烈的進攻。王文王的礦山不僅被反政府軍占領(lǐng),他派出去的那個總代理,也就是他的五姐夫,因為沒有來得及隨撤僑飛機回國,讓人家給抓了去,最后大卸八塊地給肢解了。消息傳來,王文王便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那做了寡婦的五姐悲痛萬分,跑到總部又哭又鬧,非要王文王拿出五百萬給她才算罷休。

王文王的賬上幾乎已無有分文,而那拍了一半的電視劇正急需大筆的錢來燒,四面楚歌、內(nèi)外交困,王文王一籌莫展。

事發(fā),他采取的措施就是將手機一關(guān),玩起了失蹤。

王文王一失蹤,最急的莫于蘇小婭。她身為編劇,還兼著制片的角色,拍攝中的所有費用都得由她調(diào)度、分配。前期從王文王那里投的五百萬早就花光了,別說群眾演員的工資、各個角色的片酬,甚至連住宿費、伙食費也沒了著落。蘇小婭不是生錢的機器,只有去找王文王討要。然而,打他的手機,怎么也打不通,跑到他的總部去找,連個人毛都沒有。問趙天驕,趙天驕只是暴著粗口罵他王八蛋,蘇小婭便急了,鮮艷的紅唇上立時就起了皰,回到我們那座復(fù)式小樓,一屁股就坐在沙發(fā)里,如瘟了的雞一般。

看她這副模樣,我有點幸災(zāi)樂禍,說,當(dāng)時干什么去了?王文王是什么人,你還不知道?

妻子羞惱成怒,一下將矛頭對準(zhǔn)了我,說,姜建國,你這時候還說風(fēng)涼話???你這個老公就這么當(dāng)?。磕憷掀庞龅诫y處了,你不幫忙,還連諷加刺?妻子說著哭了起來。

妻子很少哭,她臉上的帶雨梨花就讓我心動了。我覺得作為一個男子漢,這時候是應(yīng)該伸手幫妻子一把的,總不能讓她呆在懸崖上不管吧?那不是我姜建國的風(fēng)格。我開腔說,小婭,你先別急,天無絕人之路,面包會有的,辦法總會有的。

妻子回過頭,雙手一攤絕望地說,還有什么辦法呀?

我說,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還是要找到王文王,從長計議。

妻子罵道,這個王八蛋真不是東西!一有什么事,他就躲了起來!

我說,他不可能飛到天上去,不可能鉆到地里去,更不可能在人間蒸發(fā)了,會找到他的。妻子一臉無助地說,天下這么大,到哪里去找他?

我沒有再對妻子說什么,我鎖著眉頭想了想,掏出手機,在上面按下一串阿拉伯?dāng)?shù)字,給趙天驕撥去了電話。

7

王文王顯然深諳隱藏躲避之道,他哪兒也沒去,就躲在了縣城里。他藏匿的地方,就是我現(xiàn)在居住的那個小區(qū)。他在這個小區(qū)里居然也擁有一套住房,那住房同樣也是復(fù)式的,而且與我住的那套房只一墻之隔。如果把中間的隔墻打通,兩家就成了一家人。后來我知道,這是他用一個假身份證購買的,裝修好了,丟在那里一直沒有啟用。那天,當(dāng)我從趙天驕那里找到這個地址,拿到了開門的鑰匙,立馬就趕回小區(qū)去見他。我登上那樓,打開房門,走了進去,站在玄關(guān)處時,我竟然驚得半天沒有說出話。

讓我吃驚的是,不僅是王文王果真躲在這里,我還發(fā)現(xiàn)這座復(fù)式樓的客廳里,堆了不少長長短短的木料,王文王當(dāng)年的木匠工具也擺在那里。我進門的時候,他正拿著一把鑿子在一塊木頭上鑿眼兒,散落了一地的刨花和木屑。他光著脊梁,叼著煙卷,耳朵上還夾著一支鉛筆。那樣子,活生生就是一個木匠。對我的不期而至,他似乎并不太吃驚,望了我一眼,丟下手中的木匠用具,坐回沙發(fā)里,雙手便痛苦地抱住了腦袋。我在他面前立住,拿了眼睛直盯他,半天沒有說話。我的沉默和目光顯然讓他感到了畏懼,他抬眼怯怯地看了看我,突然就哭嚎著開了腔,建國啊,我完蛋了啊,徹底完蛋了??!

我立刻暴出一聲怒吼,完蛋了就躲起來?你還是個男子漢嗎?你是怎么擔(dān)當(dāng)?shù)模?/p>

王文王還是哭著說,建國啊,我破產(chǎn)了啊,身無分文了??!

我還是一聲吼,跌倒了就爬起來!天塌了還有地撐著呢,有什么可怕的?

王文王抽泣著搖起了頭,說,建國啊,你不知道,我的運氣敗了???不可能再有時來運轉(zhuǎn)的那一天了啊!

運氣?你怎么知道你的運氣敗了???我大聲說。

王文王說,建國啊,我那六指兒是福指??!有了它我才有今天??墒牵F(xiàn)在那福指沒有了,我還有啥指望???他說著,把右手舉起來,讓我看他那沒有贅指的手。

我草草地在那手上望了一眼,就又吼了起來,王文王,現(xiàn)在是什么年代了?誰還信瞎子的鬼話?

王文王卻搖起了頭,道,建國啊,有這福指前,我是順風(fēng)順?biāo)⒑檬逻B連,就連殺了人也都擺平了?。】墒牵詮南鞯暨@個指頭后,我一天也沒有順過呢!

我沒有吭聲,鎖著眉頭想了想,還真是這么個情況。他近期發(fā)生的一切狀況,還都是在沒有了那六指兒之后發(fā)生的。我當(dāng)然不會相信那種迷信之說,我還想說話反駁一下他,可是,張了張嘴,竟然一時找不到說什么好。見我不吭聲,王文王又抱著腦袋哭了起來。我盯了他半天,才又開了腔,你就知道躲在這里哭?你打算怎么辦?你的公司,還有你的電視劇到底還辦不辦、拍不拍?

我的話顯然觸動了他,他鎖著眉頭想了想,可憐巴巴地望著我道,建國,你說咋辦啊?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你就再給我指條道吧!

我決定來找王文王時,其實心里就有了打算。王文王面臨的雖然是要破產(chǎn)的困境,但不至于就到了不可救藥的田地,只要他敢于站起來,敢于奮起一博,還有可能峰回路轉(zhuǎn)、柳暗花明的,甚至闖出一片更大的天地。當(dāng)然,這要滿足兩個條件,一個是資金的支持,一個是選一個賺錢的新項目,從頭再來,絕地反擊。資金的問題并不難,王文王是縣里的首富,又是政協(xié)副主席,雖然現(xiàn)在面臨倒閉,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要他選擇的項目可行,款是能貸到的。關(guān)鍵的關(guān)鍵,就是項目問題。

項目我也有了目標(biāo),就是全力以赴進軍房地產(chǎn)。

我說,如果聽我的話,那你就先打起精神來!把臉上的尿水子擦干凈!

他抓起沙發(fā)上的紙巾,聽話地將淚水擦干了,然后站起來,小學(xué)生似的拿眼望著我。

我說,拿一塊地,進軍房地產(chǎn)!

他怯怯地說,現(xiàn)在搞房地產(chǎn),還能行?

我說,只要聽我的,保證你會東山再起!我這么說著,忽然想起他姓姬,應(yīng)該是周武王姬發(fā)的后人,而我姓姜,應(yīng)該就是姜子牙姜尚的后人了。姜尚輔佐姬發(fā)興兵伐紂,才讓其當(dāng)上了帝王,有了周朝八百年的天下,我們?nèi)绻媸撬麄兊暮笕?,我理所?dāng)然要在這關(guān)鍵時候拉他一把了。于是,我又向他提個了要求。我要求他今后的所作所為,一切都要由我在幕后進行操縱。

他點了頭。

當(dāng)天他就按照我的吩咐趕到外景地,在劇組人面前重新現(xiàn)身,表示資金問題馬上就到位。第二天,他就上了縣電視的新聞節(jié)目中。那是縣政協(xié)一次視察活動,他以副主席的身份被一些人物族擁著,人模狗樣地在鏡頭中露了次臉。視察回來,他就坐進了縣委李書記的辦公室。他開始跟書記談判,以徹底解決酒廠工人鬧事為由,打自己的如意算盤。他向那位父母官提出了一個方案,就是將酒廠整體搬遷,重新上馬,然后在酒廠搬遷之后騰出的地盤上,建一座高檔住宅小區(qū)。書記皺著眉頭一想,這個辦法還真行,酒廠重建,工人們就會看到希望,就不會再鬧事了,而政府還能在賣地時回籠一筆不小的資金,兩全其美,何樂不為?

項目很快就得到了落實,接著貸款也到了位,沒過三個月,在夷為平地的酒廠廠址上,一個花園式的高檔住宅小區(qū)的巨幅廣告就懸掛了起來。

王文王接著遵照我的指點,聘請了一位總經(jīng)理,專門負責(zé)房地產(chǎn)開發(fā)??偨?jīng)理當(dāng)然也是我舉薦的,他是本縣人,是剛剛從縣人大主任位置上退下來的一位官員。該位官員當(dāng)年在政壇上時,就是個呼風(fēng)喚雨、玩權(quán)弄術(shù)炙手可熱的人物,他退位在家之后,名權(quán)利頓失,正覺得寂寞與失落,聽說要聘他為總經(jīng)理,還有超百萬的年薪,答應(yīng)得屁巔屁巔。

有了這么個總經(jīng)理,再加上小區(qū)的絕佳位置,還沒有正式動工,預(yù)付款就注滿了王文王的腰包。蘇小婭的電視劇自然也順利地拍攝完畢。

8

電視劇雖然順利地封了鏡,但在播出階段卻遇到了麻煩。

并不是沒有被審查機關(guān)通過,而是樣片送到了電視臺,人家遲遲不決定是否購買。如此,就更遑論播出了。王文王倒是不在乎投進去的一千多萬打了水漂,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做房地產(chǎn)大亨的美夢了,區(qū)區(qū)一千萬不值一哂。蘇小婭不。這是她的第一部電視劇作品,十分看重,十二分期待。雖然六十多萬元的稿費已經(jīng)裝進口袋里,如果最終不能播出,她還是不能接受的。何況她早將電視劇投拍的消息以及劇照什么的,發(fā)到了博客里,傳播得滿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因此,當(dāng)數(shù)月過去,當(dāng)播出還沒有眉目的時候,蘇小婭就有些坐不住了。

妻子是搞文學(xué)的,我是搞美術(shù)的,此之前,我們都對電視劇的發(fā)行一竅不通,就有點老虎啃天沒處下口的意思。我勸妻子說,反正王文王不在乎這點錢,實在賣不出去就算了吧。

妻子說,那怎么行?第一次搞電視劇,就這么個結(jié)果,我今后還搞不搞?

我說,那就繼續(xù)寫小說唄!

妻子堅決地說,不!

我說,電視臺里你又沒有人,人家不肯要,咱總不能拿刀子逼著人家吧?

我的話竟讓妻子有了靈感,她鎖了下眉頭,轉(zhuǎn)了下眼珠,眼里就放出了光彩,轉(zhuǎn)臉望著我說,咱不能拿刀子逼人家,可以通過他們的領(lǐng)導(dǎo)給加壓???

我差點笑噴,說,你以為咱們是誰???

妻子有的放矢說,找咱舅舅??!

蘇小婭說的舅舅,就是我小舅。他老人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省委副書記的位置變成正職的省長,經(jīng)常在省電視臺新聞節(jié)目里登屏亮相。只是,自從他蒞臨省城當(dāng)副書記的那一天起,我就抱定了一個宗旨,那就是絕不給他添麻煩,絕不找他干那些人民群眾深惡痛絕、以權(quán)謀私的事。事實上,這幾年我也是這么做的,那個李姓縣委書記不知多少次對我暗示,讓我跑趟省城,找舅舅為他的升遷美言幾句,我都王顧左右而言他地裝了糊涂。我便對妻子說,舅舅是一省之長,這種小事怎么能麻煩他?

妻子知道我的底線,坐在那里默默地沒有吭聲。半天之后她站起來,去衛(wèi)生間沖澡去了。我在客廳里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聽著衛(wèi)生間里傳來的嘩嘩水聲,忽然想起來,今天是周末,是我們夫妻每周一次做那事的時候。想起即將發(fā)生的床笫美事,我就有了些騷動,便啪地一聲將電視關(guān)掉,打開了臥室里的空調(diào)。空調(diào)嗖嗖地制著冷的時候,妻子已經(jīng)沖完澡,用浴巾裹著曼妙嬌軀走出來,向我拋過一個別有味道的眼神。我心領(lǐng)神會,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便鉆進了衛(wèi)生間。等我沖完涼進入臥室時,妻子已經(jīng)等在床上了。過去同妻子行房,都是我采取的主動,她雖然不拒絕,但也不夠熱烈奔放,讓我頗有微詞。今天她卻似換了個人一般,變得妖嬈與風(fēng)騷,讓我獲得了從來沒有過的快感與享受。事畢之后,我不由在她臉上親了一嘴,說了句,蘇小婭,我愛你!

她聽罷之后卻沒有領(lǐng)受,嘟著小嘴說,騙人,你才不愛我呢!

我說,你是我惟一的愛!

她說,哼,你如果真愛我,我有難事了,你怎么不幫我?

我突然就想起剛才她讓我求舅舅的事,我想再一次斷然拒絕,但是,想起她在床上對我施展的萬種風(fēng)情,看看她望著我的期待眼神,還有她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我的心就軟了,堅定的意志就動搖了。我答應(yīng)了她。我說,親愛的,為了你,我就腐敗一次了!我這么說著,就從枕頭旁邊摸出了手機。

我沒給舅舅打電話。我還沒有那么弱智。我把電話打給了小妗子。

權(quán)力的力量是巨大的,時間過了不到一周,我就接到了小妗子打來的電話,事兒成了,電視臺讓制片人迅速赴北京簽訂合同。當(dāng)時蘇小婭正在廚房為我做羹湯,聽到消息高興得心花怒放,鍋鏟子一丟就過來與我擁抱,雙手吊在我的脖子上,翹起腳來就送給我一個熱乎乎的吻。吻過之后我將她推開,說,還不快去通知投資人,準(zhǔn)備準(zhǔn)備去北京吧!她又在我腦門上親了一嘴,才去給王文王打電話。兩人在電話里約好了,來日一同赴北京。

接下來的時間,蘇小婭就沒心思在廚房呆了,扭動著婀娜多姿的腰肢,跑來跑去地忙著收拾赴北京的行囊。臨行之時,一向素面朝天的她,還特地化了妝,本來就修長好看的柳眉也重新紋了,灑在身上的香水濃得讓我真抽鼻子。聽到王文王在樓下按得喇叭響,她拖著拉桿箱就朝門外奔,連向我告別都忽略掉了。

我說,走慢點,小心摔著!

她這才邊走邊回頭說,建國拜拜!

我是通過復(fù)式樓的窗子望著蘇小婭鉆進王文王的大奔馳,徐徐駛離小區(qū)大門的。數(shù)天之后,我同樣是通過復(fù)式樓上的窗子,看到蘇小婭乘坐著王文王的大奔馳從北京歸來的。兩人從北京回來不久,那電視劇就在該臺的黃金時段播了出來。吃過晚飯之后的時間,我和蘇小婭就不再去搞各自的創(chuàng)作,雙雙坐在客廳中的沙發(fā)里,看那部由妻子編劇的、具有主旋律性質(zhì)的電視劇。

9

電視劇的播出,讓王文王著實賺了不小的一筆,讓他在房地產(chǎn)開發(fā)取得成功之后,又有了錦上添花的味道,而妻子這個編劇,也因此而有了名聲,一時間,影視公司找她求稿的電話不斷溜了。不久,妻子就接了一個新劇的編創(chuàng)任務(wù),提著拉桿箱赴北京寫稿子去了。

妻子的成功著實剌激了我一下,在這段時間,我似姜子牙輔佐姬發(fā),把心思全都放在幫助王文王的房地產(chǎn)開發(fā)去了,竟然忽略了自己的專業(yè)創(chuàng)作。我覺得一個人再有錢,那都是些身外之物,只有藝術(shù)是永恒的,便幡然悔悟般地決定拋丟俗事,重新轉(zhuǎn)入藝術(shù)的創(chuàng)作中。我早有一個目標(biāo),就是能有一天在北京舉辦一次個人展。為了早日達成這一目標(biāo),我便天天關(guān)門在畫室里,潛心地作起畫來。

卻就在這時候,又有一件事情發(fā)生了。趙天驕的前夫任遠偉失蹤了。

任遠偉失蹤的消息是趙天驕告訴我的,事發(fā),她沒有打電話約我到外面說話,她知道蘇小婭在北京編劇本,干脆跑到我的復(fù)式小樓里來了。她有點衣衫不整,頭發(fā)也有點兒亂,進了門,一屁股坐進沙發(fā)里,便吁吁地喘起來。看她的樣子,我就知道發(fā)生大事情了。便說,天驕,出什么事了,你快說?。?/p>

趙天驕長呼出一口氣,就告訴了我任遠偉失蹤的事。

原來,趙天驕的女兒找男朋友了,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前幾天她女兒打來電話,向當(dāng)媽媽的提出要求,說在她的婚禮上,她的親生父母一個都不能少。趙天驕不敢違背女兒的意思,這才去找任遠偉。結(jié)果,她找了他三天,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找到。

我說,天驕,你先別急,說不定過幾天,他就會回來了?

趙天驕說,建國,我怎么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他可從來沒有離開縣城過呢!

我說,那你快去公安報案就是了!

趙天驕想了想,點著頭走了。

趙天驕走了后,我想起當(dāng)年對這位天之驕女的癡愛,心里竟涌出一種別樣的翻騰。不過,很快我就平靜了下來。因為我失去了美麗的趙天驕,卻得到了更為出眾的蘇小婭。兩人是無法同日而語的。心情一平靜,我就關(guān)在畫室里繼續(xù)作起畫,揮著狼毫,撥著墨彩,點、染、皴、擦,全副身心地沉浸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

時間就這樣過了五天。

五天之后,任遠偉找到了。他被人謀殺,丟在了縣城郊外的一眼大口井里。尸體撈出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面目全非,趙天驕被警察接去辨認(rèn)了半天,才把他給認(rèn)了出來。

許多年沒有出現(xiàn)兇殺案了,案發(fā)之后自然轟動了整個小城,一時街談巷議、眾說紛蕓。公安機關(guān)調(diào)動最強的警力,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案子的偵破上來??碧桨l(fā)現(xiàn),大口井只是拋尸之地,并不是案發(fā)的第一現(xiàn)場,因此,尋找第一現(xiàn)場成了破案的重中之重。大約過了半個月,第一現(xiàn)場終于找到了。那是小城城中村的一個出租屋。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劉美麗從王文王那里獲得五百萬巨款后,并沒有與任遠偉分享,她在同姘夫吵了一架后,帶著所有的錢遠走他鄉(xiāng),至今下落不明。任遠偉人財兩空,生活無著,只得與一位賣淫女勾搭,租了這個小房子開始了姘居。前不久,兩人也分了手,出租房就由任遠偉一個人住。公安人員對出租房進行搜索,很容易就在墻壁上發(fā)現(xiàn)了血跡。接著擴大范圍繼續(xù)搜索,他們竟然在出租屋的后窗臺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手印。要命的是,那手印還十分特別,竟然只有四個指頭。

就是這個手印,讓案子很快告破。

得知殺人者是王文王那天,我照例關(guān)在畫室里潑墨揮毫,蘇小婭依舊住在北京的某個賓館里創(chuàng)作電視劇劇本。我們還剛剛通過手機說了些恩恩愛愛、纏纏綿綿的話。就是在我關(guān)掉手機的時候,我聽到了敲門聲。那聲音聽上去并不急促,更不惡劣,甚至還有些斯文或者優(yōu)雅。我走下樓梯,打開了房門,就看見門外站著三個警察。三個警察都著裝整齊,都板著他們平時喜歡板著的司法面孔。他們對我說,這里是姜建國的家嗎?我一面說著是,一面為警察登門而覺得奇怪,一面欠著身子讓他們進門。三個警察沒有客氣,魚貫而入,走進了客廳,并且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坐定之后,三雙眼睛便一同望著我說,我們想找你落實點情況。

我說,什么事,說吧。

三個警察交換了下眼色,沒有吭聲,只是將復(fù)雜的目光望向我。半天之后,他們開了腔,你是蘇小婭的愛人吧?

我說,是。我接著奇怪地說,你們問蘇小婭干什么?

三個警察又交換了一下目光,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問我,你認(rèn)識任遠偉嗎?

我老實說,認(rèn)識。

三個警察說,任遠偉被殺的案子已經(jīng)告破了。

我不由脫口說,真的?兇手是誰?

三個警察說,王文王!

王文王?我瞪大眼睛叫了起來,你們有沒有搞錯?怎么可能呢?

三個警察并沒有理會我,繼續(xù)說,你知道王文王為什么要殺死任遠偉嗎?因為王文王遭到了任遠偉的勒索。

我不解地說,他憑什么勒索王文王呢?

三個警察對我說,因為任遠偉搞到王文王同一個女人鬼混的視頻,要王文王拿出一千萬來把事情擺平。

我明白了。我知道王文王同女人鬼混,對他來說那是家常便飯;我也知道王文王在遭到勒索時,有殺人滅口的前科。我不明白的是,上次王文王殺了他的外甥女劉美麗,給人抓了起來,差點連性命都丟了,如此的前車之覆,他怎么就不接受教訓(xùn)呢?有道是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他將任遠偉殺死,自己豈不也跟著毀了?上次殺人,他僥幸得以逃脫,但是這一次,他縱然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在劫難逃了。我一面詫疑著、感嘆著,一面問警察,那個與王文王鬼混的女人是誰。三個警察臉上露出別樣的表情,猶豫了半天,還是拒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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