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甘 露

（甘露，中國傳媒大學傳播研究院助理研究員）

圖書出口被視為法國文化對外傳播戰(zhàn)略的關鍵一環(huán)，在法國文化產品出口中所占份額約25%。①雖遭受金融危機和新媒體的雙重沖擊，法國圖書收入仍穩(wěn)定在28億歐元以上，未出現明顯波動；而圖書出口額則持續(xù)穩(wěn)定增長，2012年達到6.67億歐元，創(chuàng)歷史最好水平。據法國出版商協(xié)會（SNE）和法國國際出版總署（BIEF）聯(lián)合發(fā)布的統(tǒng)計報告，國際圖書交易市場上，法國法語圖書的流通量排行第二，僅次于美國及英國英語圖書的流通量。②法國圖書出口的佳績，得益于法國政府與行業(yè)協(xié)會對圖書出口產業(yè)鏈的全面打造。

產業(yè)鏈指一系列具有某種內在聯(lián)系的產業(yè)所構成的產業(yè)集合。高效運作的產業(yè)鏈，往往需要加強上游產業(yè)（環(huán)節(jié)）與下游產業(yè)（環(huán)節(jié)）之間在信息、物質、價值等方面的溝通，使這些獨立主體“能像單一的公司那樣運作，不是一種松散的企業(yè)聯(lián)合”。③

其圖書出口產業(yè)鏈主要包括創(chuàng)作、編輯/出版、運輸、發(fā)行和反饋等五個主要環(huán)節(jié)。

一、創(chuàng)作：對翻譯的資助與培養(yǎng)

在圖書出口產業(yè)中，創(chuàng)作者主要包括著者和譯者，其中譯者是主要支持對象。法國為外國譯者提供了多種教育和培訓機會，并設置了多種翻譯獎項。

1.資助外國譯者來法生活與學習

法國國家圖書中心設立翻譯者獎學金，資助外國譯者在法國旅居1～3個月，最多不超過6個月，每月2000歐元生活補助。法國另有一些地方針對性資助項目，如施密特青年項目每年資助法、德、瑞士三國各10名青年譯者赴另兩國出版社實習3個月；La Villa Gillet旅居項目每年資助美國或英國各2～4名譯者旅居法國4～6周。

法國外交部2010年開設“翻譯者制造計劃”。該計劃由法國文學翻譯國際學院承辦，全年開設多期講習班，每期為3名外國學員和3名法國學員提供為期10周的培訓、2500歐元生活補助及其他必要費用。

2.設置翻譯獎項

為更好促進法國圖書在英語世界的傳播，法國與美國相關機構合作，設置多個獎項。影響力較大的有兩項。一是法美基金翻譯獎。該獎項1986年由法美基金會與弗勞倫斯基金會共同設置，每年選出最佳法國小說及非小說文學作品英譯本各5項，每項獎金1萬美元。二是法國之聲獎。該獎項2006年由法國外交部相關文化部門與 美國筆會翻譯基金共同設置，對6年內出版的法國文學類圖書英譯本進行遴選，每個獲獎項目的獎金為6000美元。

3.翻譯專項補助

法國出版資助項目的地方特別項目多為翻譯專項補助，如法國在英國的伯吉斯計劃、在印度的泰戈爾出版資助項目等均為出版法國圖書的當地出版社提供20%～30%的翻譯補助。

法國國家圖書中心的“向外翻譯資助”項目根據翻譯難度及翻譯圖書的價值，給予法國出版社30%～60%不等的翻譯酬金補貼。

法國點面結合的翻譯資助策略取得了顯著成效。一是非法語國家在法國圖書出口中所占份額逐年增加，2013年達25.4%，較2009年增加了2.6個百分點；⑤二是相較于法國圖書對法語國家出口額的普遍下降，非法語國家和地區(qū)對法國圖書的進口額明顯增長或保持穩(wěn)定，如2013年，中國較上年增長31%，泰國增長98%，俄羅斯增長187.7%，英國在法國圖書出口額排行榜中升至第5位，美國和德國則保持了第4和第8位；三是從翻譯語言來看，2013年共有11623種法國圖書被譯成其他語言，其中譯成英語的圖書為6993種，占總量的60.2%，較上年增長5%。⑥

二、編輯/出版：資助出版與促進合作

編輯/出版環(huán)節(jié)涉及的諸多業(yè)務主要由出版社完成，因而相關受益者主要為各出版社。

1.資助版權交易

法國外交部1990年設立出版資助項目，其中一項重要內容是版權補貼，由下設的法國文化中心及其分布于世界80余個國家和地區(qū)的900多家分支機構具體負責，目前已有18,000種圖書受益。法國出版資助項目的另一項重要內容是對海外出版社進行單本書100～7500歐元的出版補貼，每年約有500種圖書獲得補貼，年度資助總金額約55萬歐元。⑦

法國針對非洲法語國家和英語國家設立了一些特別項目。海明威補助金為尚未得到資助的潛力項目或法國之聲獎落選項目提供500～6000歐元不等的資助；泰戈爾特別資助項目全額補貼法國出版社向印度轉讓版權的費用；北-南版權轉讓項目幫助非洲法語國家以與本國物價水平相當的價格得到包括法國在內的北方法語國家的圖書版權。

其他在法國圖書版權交易中發(fā)揮重要作用的機構還有法國國家圖書中心和法國國際出版總署。法國國家圖書中心的“向外翻譯資助”項目全額補貼法國出版社在入選項目上的版權轉讓費，另一個“ 海外空白”項目則對尚未在海外出版的、海外不方便獲取的絕版重要著作提供60%的出版補助。法國國際出版總署為駐外辦事處所在地出版社提供法國圖書的版權代理服務。

在多個部門的協(xié)同努力下，法國版權出口量逐年上升。2010年法國圖書版權出口量9478個，較上年增長10.1%；2011年該數值增至9664個，增幅2.0%；2012年的出口量達10798個，增幅11.7%。⑧

2.促進國內外出版社之間的交流

法國國際出版總署是促進法國出版社與海外出版社交往的主要推動力量，它所列舉的各項職能幾乎均與之直接相關：一是資助法國會員出版社參加各種國際圖書活動，除全主題的世界性圖書博覽會外，還包括區(qū)域性、專題性活動；二是組織多種研討會和培訓班，其中重點區(qū)域在歐洲、非洲法語國家和地區(qū)、中東，重點主題是人文社科、藝術、文學、生活、青少和漫畫；三是制作并分發(fā)多語言的主題目錄、指南和時事通訊，作為“面對面”交流以外的聯(lián)絡通道。

3.與南方法語國家出版社深度合作

鑒于南方國家的圖書市場在經濟和政治上的重要戰(zhàn)略意義，法國先后設立了優(yōu)先互助基金、北-南版權轉讓項目、“海地100本圖書計劃”扶持項目，資助開辦CulturesSud.com、afrilivres.net兩個南方法語圖書網站，除促進南北方交流、版權轉讓外，還深入參與出版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合作范圍從“法國圖書”拓展到“法語圖書”。在這一系列舉措下，法國圖書在南方法語市場的收入多年來持續(xù)穩(wěn)定增長，即便出口海地的圖書因戰(zhàn)爭之故銳減24%，2013年法國圖書在南方法語市場的整體收入仍增加了760萬歐元，增幅9.3%。⑨

三、運輸：規(guī)劃方案，適當補貼

受法國文化部之托，創(chuàng)立于1974年的法國編輯出版中心負責運輸補貼的管理并為出口的法國圖書提供運輸方面的服務。從補貼范圍來看，可享受運輸補貼的主體是法國的出版社或圖書發(fā)行公司；可享受運輸補貼的圖書種類僅為盈利性新書；可享受補貼的運輸方式涵蓋海、陸、空三種，但僅補貼法國圖書對外運輸發(fā)生的費用，從外發(fā)往法國的圖書、從法國本部發(fā)往海外分部的圖書等不享受補貼。

此外，法國編輯出版中心的服務還包括根據進口方的要求及運輸實際距離，設計圖書運輸最優(yōu)方案；簡化圖書出口流程；提供高質優(yōu)價的運輸保險；確保最低運輸價格等。

2013年，法國編輯出版中心共向外運送了978萬噸圖書，從運輸方式來看，67.2%通過海運，26.2%通過空運，6.6%通過陸運；從運輸目的地來看，34.2%運送至馬格里布，27.0%至法國海外省，16.9%至非洲法語國家，7.1%至中東，6.8%至歐洲其他國家，2.4%至拉美，2.4%至亞太，1.2%至北美，2.1%至上述地方外的其他地方。⑩

另外，成立于1977年的法語圖書出口中心于1990年啟動“東歐計劃”，對發(fā)往中歐和東歐的圖書減免高至50%的運費。

四、發(fā)行：資助與培養(yǎng)并重

法國對圖書出口的關注并未止步于“賣出去”或“運出去”，而是延展至發(fā)行環(huán)節(jié)，以提升法語圖書出口與傳播的有效性。

1.多樣化扶持海外法語書店及書商

法國通過直接資助、資格認證、專業(yè)指導和培訓等方式對海外法語書店及書商進行多樣化扶持。

首先是直接資助。第一是新書店三年資助，包括基礎設施、現代化辦公設備、法國圖書目錄、員工培訓等費用；第二是法國圖書預訂補貼，用于制作與預訂圖書相關的網頁、主題目錄、資訊通信等宣傳材料；第三是書店網站開發(fā)補貼；第四是活動資助，如原著作者見面會、翻譯者講演、法國圖書閱讀會等。

其次是法國國家圖書中心2010年啟動“法語書店指南”項目，對申請加入項目的書店進行嚴格的資格鑒定，其意在提升海外法語書店的質量，目前已有83家海外法語書店通過鑒定。

再次是教育與培訓資助。主要從事新人入行教育及有繼續(xù)教育的全國書商培訓學院（INFL）提供海外法語書商培訓專項課程；法國外交部資助創(chuàng)立的法語書店國際聯(lián)盟（AILF），核心業(yè)務即為海外書店及書商提供專業(yè)指導及短期培訓；法國國際出版總署的主要培訓對象是南方法語國家、拉美、及歐洲的法語書商，2010年開設“法語書商在巴黎”項目，培訓對象擴展至非法語國家和地區(qū)的法語書商。

2.促進法語圖書公共閱讀

法國外交部在南方法語國家設立“圖書計劃”，大力支持大學及地方公共圖書館的建設，并將其作為法國圖書的重要去處。2002年，法國在塞內加爾的EDOCDEV項目，資助該國公共閱讀機構、文獻中心和圖書相關網絡的建設；2004年，法國在尼日爾的圖書計劃，支持該國國家圖書館和公共閱讀網的建設；2006年，法國資助黎巴嫩建立80個小規(guī)模圖書館和1個區(qū)域圖書館，向黎巴嫩贈送了近3萬冊圖書。

法國外交部資助成立并運營的法語書商國際聯(lián)盟2003年開啟“圖書與閱讀大篷車”，每年，載著數千種法語圖書的“大篷車”在南方法語國家和地區(qū)流動，為買不起書、教育水平低的貧窮地區(qū)的民眾提供閱讀機會。

另外，法國國家圖書館和法國公共信息圖書館還向海外的法語圖書、檔案、文獻管理員提供教育、培訓、實習等機會。為使教育、培訓更具貼近性，2005年1月，E-EDOCDEV遠程教育項目上線，為非洲法語國家的圖書管理員提供碩士學位及“文獻信息科學”專業(yè)學位教育。

3.建立網絡營銷平臺

法國文化中心與國家圖書中心共建的法國圖書網上銷售門戶網站Francelivre.org于2012年4月上線，年度預算約50萬歐元。此外，法國文化中心還建立了兩個具有數字圖書館功能的網站：Culturethèque和IFVerso。前者于2012年秋天啟動，是一個包括圖書、音樂、影視等多種文化形式的數字文化館；后者已收錄了7萬多種法國圖書及其翻譯版本，涉及40多種語言。

4.補貼圖書銷售

外交部、文化部聯(lián)合主持的“加計劃”意在讓南方法語國家的學生能買到便宜的學術文獻，法國出版社應給予參與計劃的南方法語書店大于或等于圖書定價65%的折扣，而享受優(yōu)惠的圖書在當地的售價不應超過定價的50%。文化部對法國出版社則予以定價20%的補貼。目前，該項目受益者已從南撒哈拉沙漠的法語非洲國家擴展至海地及馬達加斯加、吉布提、科摩羅等印度洋島國。

另外，法語圖書出口中心的“東歐計劃”除運費減免之外，讀者購買圖書時還可享受60%的折扣，其中50%的折扣來源于法國出版社，10%的折扣來源于文化部。

五、反饋：建設數據庫或形成研究報告

法國為圖書出口產業(yè)鏈特別設置了反饋環(huán)節(jié)，與其他環(huán)節(jié)生成互動關系，通過建立多樣化數據庫，收集其他環(huán)節(jié)的信息，監(jiān)測產業(yè)鏈自身的運行狀態(tài)和各類圖書市場，不僅幫助各環(huán)節(jié)對市場做出及時反應、促進環(huán)節(jié)間的協(xié)調，還為法國圖書出口政策、甚至法國文化和外交戰(zhàn)略的制定和調整提供依據和參考。

目前，法國圖書出口方面的反饋信息主要來自圖書出口數據庫及相關研究活動。一是法國外交部出版資助項目下設“翻譯計劃”建立的翻譯數據庫，收錄了被翻譯成英、阿、中、俄、西5種語言的法國圖書的書名、作者、出版社、翻譯者等信息。二是法國公共數據平臺（data.gouv.fr）從書名、作者、出版社、日期、圖書類型、語言、地區(qū)、國家、子項目、資助編號等十個維度對1990～2013年獲資助的圖書信息進行了統(tǒng)計。三是法國權威圖書專業(yè)期刊《圖書周刊》（Livres Hebdo）從翻譯語言的角度對法國出口圖書的翻譯情況進行了統(tǒng)計，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年度報告。四是法國文化中心建立的數字圖書館Culturethèque和IFVerso收集了翻譯數據，包括書名、作者、出版社、翻譯者、編輯、外國版權負責者、目錄收藏機構、文化代理機構、書商、引進專家等信息，并在此基礎上繪制翻譯數字地圖；五是法國國際出版總署與法國出版商協(xié)會自2010年開始建立法國圖書版權出口數據庫，對會員出版社版權出口情況進行統(tǒng)計，并在此基礎上推出年度報告，2013年又增加了數字版權出口情況的統(tǒng)計。六是負有國際市場監(jiān)測和分析之責的法國國際出版總署會統(tǒng)計指定國家或市場的用戶習慣、經濟指標、日常圖書獲取渠道和消費水平、圖書市場收入狀況、出版業(yè)的業(yè)態(tài)、法國圖書進口情況、法語學習場所等，并形成一些主題研究報告。七是法國編輯出版中心會對法國圖書出口的運輸方式、發(fā)送國家、發(fā)送噸數等信息進行統(tǒng)計，并形成年度報告。

綜上所述，法國對圖書出口有明確規(guī)劃，不忽略創(chuàng)作、編輯/出版、運輸、發(fā)行中的任一環(huán)節(jié)，還在此基礎上增加了與其他環(huán)節(jié)發(fā)生互動關系的反饋環(huán)節(jié)，有利于產業(yè)鏈的自動優(yōu)化。由是，作為世界上圖書出口最為成功的國家之一，法國在圖書出口方面的策略、特色與經驗，對我國文化外交及“圖書走出去”具有了重要的借鑒意義。

注釋：

① 法國外交部.La promotion internationalle du livre fran?ais［EB/OL］.[2012-09-01].http://www.diplomatie.gouv.fr/fr/politique-etrangerede-la-france/diplomatie-culturelle-21822/les-domaines-d-action-dela/article/livre-et-ecrit.

② SNE，BIEF.Les échanges de droits internationaux : les statistiques se précisent［EB/OL］.[2010-07-01].http://www.bief.org/Publication-3146-Article/Les-echanges-de-droits-internationaux-les-statistiquesse-precisent.html.

③ 法國編輯出版中心（La Centrale de I’ Edition）.STATISTIQU EXPORT LIVRES 2013.［EB/OL］.http://www.centrale-edition.fr/.

④ 圖書周刊（Livres Hebdo）.Les traductions en 2013 : anglais, le niveau monte.［EB/OL］.http://www.livreshebdo.fr.

⑤ 法國公共數據平臺.［EB/OL］.http://www.data.gouv.fr/dataset/programme-d-aide-a-la-publication-de-l-institut-francais-nd.

⑥ BIEF.échanges de droits internationaux : évolutions et diversités.［EB/OL］.http://www.bief.org/Publication-3371-Articles/echanges-dedroits-internationaux-evolutions-et-diversites.html.

⑦ 法國編輯出版中心.STATISTIQU EXPORT LIVRES 2013.［EB/OL］.http://www.centrale-edition.fr.

⑧ 法國編輯出版中心.TRANSPORT.［EB/OL］.http://www.centraleedition.fr/fr/content/transpo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