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峰
疤
□張曉峰
寧小可對老喬說:“你以后別來找我了?!崩蠁毯艹泽@:“怎么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說變就變了?!睂幮】蓴Q了一下老喬的鼻子:“看把你嚇的!他打電話說明天就要回來了,要回來住一個月。他回來了你怎么還能找我呀?”老喬悵然若失:“那等他走了,你可要告訴我呀。”寧小可嘆口氣:“再說吧。我們這樣長期下去也不好?!眱扇硕疾辉僬f話。突然,老喬又抱緊了寧小可:“我們一個月不能見了,我們再來一次好嗎?”寧小可望著老喬充滿了溫柔和野性的眼,問他:“你真的愛我?”“當(dāng)然。”“不會忘了我?”“怎么會呢?你這么好?!睂幮】赏蝗惶痤^,一口咬住了老喬那有點女性化的乳。老喬推開了寧小可:“你要干什么呀?癢?!睂幮】烧J真地說:“我想在你身上留一個紀(jì)念。你要是真心的,就讓我留一個?!薄傲粢粋€疤?”“嗯?!薄昂?,你留吧,越深越好?!睂幮】烧娴囊Я死蠁套笕橐幌?。她嘴里咸咸的,還聞到了血腥味兒。老喬咬著牙,不說話,把山一樣的身體壓向了寧小可。寧小可卻感覺不到老喬的壓迫,相反,她覺得自己飛了起來,一直飛向了很高很遠的地方。
寧小可回到家,又洗了一次澡。她必須洗掉身上老喬的味道,如果能夠,最好能洗掉有關(guān)老喬的記憶??蛇@是不可能的!老喬為她重新詮釋了“男人”這個詞匯的意義。一閉上眼,她腦子里便全是老喬的臉,老喬的手,老喬的喘息!
老方還是來了,來歇他一年一個月的年假。老方來是天經(jīng)地義的,因為這是他的家。老方很疲憊,每次回來都很疲憊,這次更疲憊。老方在很遠的地方,給朋友打理著一家物流公司。做物流,很麻煩。寧小可去過那兒,老方永遠在忙,電話永遠在響,永遠有處理不完的事情。在那兒,連個囫圇覺都睡不了。寧小可在那兒待了三天就回來了,以后再沒有去過。
寧小可讓老方把衣服里里外外都換掉,都洗了,再好好洗一次澡,洗掉這一路上的風(fēng)塵。換衣服時,老方讓寧小可出去。寧小可笑了:“你這人,越老臉皮越薄了。二十多年的夫妻了,還怕我看?”老方無奈,只好一件件把衣服脫掉了。寧小可不想看老方的身體,因為看到老方的身體就會想到老喬的身體。而這會兒想到老喬的身體她會覺得自己多少有點無恥。老方進了衛(wèi)生間,一會兒衛(wèi)生間里就傳來嘩嘩的水聲。寧小可也脫了衣服,她覺得作為妻子,應(yīng)該去給老方搓搓背。老方在外不容易,一年才回家兩次,她有責(zé)任有義務(wù)讓他嘗到家的溫暖和妻子的溫柔。
寧小可推開衛(wèi)生間的門時,把老方嚇了一跳。但緊接著受到驚嚇的是寧小可—她看到老方左乳的下方有一道疤!紅紅的,像蚯蚓在爬!寧小可想到了老喬,想到了自己留在老喬身上的牙痕,那以后也會變成疤吧!老方身上的疤又是哪個女人身上留下的呢?不過,這條疤不像是女人的牙留下來的,是刀子?指甲?還是什么別的東西?寧小可淺淺一笑:“家里又沒有外人,你害怕什么?我來給你搓搓背?!崩戏轿嬷厍澳堑腊?。寧小可也裝作沒看見。
晚上,兩個人躺在被窩里親熱了一會兒,還是那樣不疼不癢。寧小可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實在繞不過那道疤,就主動開了口:“你身上這道疤,我看見了。你也別不好意思,你一個人在外面也不容易,有個女人我也不怪你,只是,你讓她在你身上留道疤,是什么意思呢?”老方坐了起來:“你看你想哪兒去了。我這點本事,怎么還敢有別的女人呢?”寧小可說:“我也不是非讓你坦白,好,以后我們不提這件事。你要離婚,我隨時同意。這套房子歸我,兒子歸我,別的我什么也不要?!崩戏綌Q開了燈:“有件事,我也不知道瞞著你對不對?!睂幮】杀侈D(zhuǎn)過身:“你隨意吧?!薄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胸里長了一個瘤子,做了一個手術(shù)。這疤是手術(shù)留下的?!睂幮】梢沧似饋恚骸澳悴皇情_玩笑吧?你做手術(shù)怎么不告訴我?”“你要照顧兒子,去不了。我告訴你,除了讓你擔(dān)心,有什么用呢?你一個人在這里,也夠難的。那邊有朋友照顧,我弟弟也去了。這不,一切都過去了。沒事了。瘤是良性的,我還可以繼續(xù)養(yǎng)家糊口?!?/p>
寧小可哭了一夜,老方一直在安慰她。老方越安慰她,寧小可哭得越厲害。后半夜,她覺得自己的左乳隱隱作痛,像是有一道傷口。起身到衛(wèi)生間看看,卻什么也沒有。
(原載《短篇小說》2014年第6期 河北徐成文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