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權(quán)
別敲我的頭
□劉正權(quán)
寇三鵬以前是跑摩的的,就是用摩托車載客的那種,一天到晚像過街的老鼠,滿大街躲警察,躲城管,好不容易載個客吧還得看人臉色。而且動不動就有那冒失鬼往寇三鵬頭盔上敲上一記:“摩的,上東街,兩元,去不?”
“當(dāng)然去!”寇三鵬支著耳朵攬生意呢,踩響摩托賠上笑臉,一溜煙就去了,完了接過兩元錢沖人家背影吐一口唾沫:“坐個摩的,神氣啥,有本事去敲的士司機(jī)的頭??!”
沒人愿意把頭讓個不相干的人敲來敲去的,男人頭女人腰呢,是隨便能敲就敲的嗎?
這么一想,寇三鵬的手就癢了起來,自打半年前干上聯(lián)防隊員,他也喜歡上了敲人的頭,當(dāng)然是敲摩的師傅的頭。
這個說來有點巧合。
那天他巡夜,走到一條暗巷里本來準(zhǔn)備隨地小便一下,偏偏一個人影蹲在地上擺弄摩托車,憋了一肚子尿的寇三鵬惱了,沖上去用警棍在那人頭盔上敲了一記:“干啥呢?想偷車啊!”
那人嚇一跳,一捂頭盔站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了一句:“我……我自己的車。”
“這么晚了,出來做啥?”寇三鵬又用警棍在那人頭盔上敲了一下。
“跑摩的,幫襯點生活費(fèi)!”那人露出一臉討好的笑。
“那好,罰你載我上趟公廁!”寇三鵬咋咋呼呼地一側(cè)身,“看你是真跑摩的還是假跑摩的!”
真跑摩的的人,大多對附近的公廁了如指掌,一為客人方便,二為自己守點方便,在城里,找公廁可不像找飯店那么方便。
那人果然是跑摩的的,兩分鐘不到把他載到了最近的一個公廁。錢卻沒敢收一分,收治安聯(lián)防隊員的錢,除非你不想在這條街混了。
寇三鵬打那以后就每天坐一趟那人的摩的,多在天亮?xí)r分坐,巡一天街再踱回家。
那人居然叫憨子,連一回錢都沒找寇三鵬收過。
寇三鵬不光坐憨子的摩的,還動不動在憨子頭上敲那么一記,這讓他很滿意自己的工作,有種人上人的感覺。
有一段時間,憨子消失了。這憨子,跟自己打起游擊來了,再碰上非狠狠敲他頭盔一記不可。
寇三鵬清清楚楚地記得最后一次坐憨子摩的時,他的警棍剛碰上憨子的頭盔,憨子就不耐煩地回了他一句:“請你別敲我的頭,行不?”
不敲你,敲警察還是敲城管?寇三鵬心里說,這么一根刷點紅漆的短木棒,跟警察手中的警棍是有區(qū)別的,也只配敲你這樣人的頭了。
正想著呢,遠(yuǎn)遠(yuǎn)地,憨子的頭盔落進(jìn)了寇三鵬的視線,換新頭盔了,還是綠色的,難怪說請我別敲,敲掉了漆心疼??!
老子還非敲你不可!寇三鵬心情很好地湊了過去,想著怎么才能在憨子頭頂敲上振聾發(fā)聵的那么一記。
他要讓憨子長點記性,老子不光要敲你的頭,還要敲得讓你長點記性,跟老子打游擊,沒門!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這不又見面了?
憨子正背對著寇三鵬,全神貫注在一家儲蓄所門口站著,一點也沒看見寇三鵬冷笑著向自己靠近。
寇三鵬臉上掛著笑,手里的警棍悄無聲息地舉起來,啪,在振聾發(fā)聵的脆響聲中,寇三鵬頭頂鉆開了一個洞,鮮血濺開來的一瞬間,一輛運(yùn)鈔車定格在寇三鵬擴(kuò)散的瞳孔里,車上坐著一個戴著和憨子一樣頭盔的人,頭盔上清清白白寫著四個字—武裝押運(yùn),那人手里正端著一桿微型沖鋒槍,嘴角掛著笑,冷冷地盯著慢慢癱倒在地上的寇三鵬。
(原載《古今故事報》2013年10月21日 湖北韓玉樂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