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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女人金菊

2014-11-12 05:46:11黃三暢
傳奇故事(上旬) 2014年9期
關鍵詞:金菊

黃三暢

金菊被矮馬追得只差幾步了,金菊聽矮馬喘著氣說:“金菊,我告訴你一件事?!苯鹁张ゎ^問:“什么事???”見他沖著自己壞壞地笑,不說話,就罵:“死矮馬?!本图涌炝瞬椒?。

已是傍黑的時候了,夜幕把山谷里的一切遮得若有若無,山谷里也恐怕沒有別的做工的人了,金菊就把快步走變成小步跑。跟在她后面的矮馬幾次想超過她,以堵在她前面,但她都巧妙地偏開了。眼看要出山谷口了,聽腳步聲矮馬不再追了,但金菊能感受到矮馬的眼光射著自己的身子,又聽矮馬怨怨地說:“金菊,你跑什么啊,你怕什么啊,真是!”

金菊汗淋淋地回到家里,心里還在罵:“死矮馬?!毙睦镆策€在跳。她在麻麻黑的臥室里愣愣地坐了一陣,又望著窗外坐了一陣,然后嘆了一口氣,拉亮電燈。她就燒水,就把水倒在盆里,就脫衣服把衣服搭在椅背上。金菊并沒有錯,衣服是可以而且應該搭在椅背上的;這張椅子也沒有安錯,是應該安在臨窗的梳妝臺后面的。金菊坐在盆里了,水不涼不熱,漬得皮膚有點癢癢,有點異樣的感覺。窗外有腳步聲。金菊想蘸水洗身子又停住。腳步聲沒了,金菊就蘸水洗,專心致志地洗,舒舒緩緩地洗。金菊洗好,站起來抹身子時,就見那椅背上的衣服移到了窗臺上。金菊抖了一下,喊:“誰?”

外面有人應:“我。”金菊馬上聽出是誰了,說:“矮馬,你干什么?”接著用一只手護著胸脯跨出盆,聰明地把電燈拉熄,再走到窗前奪衣服。衣服不見了。金菊就避在窗子一旁,低聲對窗外的矮馬說:“快給我送來!你這是做什么?”一個腦袋嵌在兩根窗欞之間,沖著里面的黑暗小聲說:“你開門,我給你送進來?!薄翱旖o我從這窗欞里塞進來!”“我要從門口送進來。”“死矮馬!”金菊渾身發(fā)顫,想了想,就另找了一身衣服穿上,說:“我讓你拿去吧,一身舊衣服,看你有什么用?”矮馬說:“我有什么用?我喜歡,我還要別人看,還要說是你留在我床上的。”金菊就更急:“死矮馬,你給我送進來!”矮馬說:“你開門吧?!薄熬蛷倪@窗欞里吧?!薄安?!你開門,你只開一條縫,我只把衣服塞進去就是?!苯鹁站妥叩絺乳T邊,按著門閂,聽著外面的動靜,然后輕輕扒開門閂,卻又用身子抵住門。

“快開門吧?!卑R隔著門板說。

矮馬粗重急促的呼吸從門板的縫隙里刺進來,刺著金菊的耳朵,撓著金菊的心。金菊就輕輕拉門,拉開一條縫又抵住,說:“塞進來吧!”“塞不進!”矮馬說。金菊就又拉,不由自主地門就拉開很寬。就有一個身子擠進來,擠進來了就把門關上?!澳恪恪灰M來……”金菊話沒說完,身子就被箍住了。

金菊重新洗了身子,就躺在床上了,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金菊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敲門。不理他!“金菊你開門?!笔亲约旱钠牌诺穆曇?,敲的是與堂屋相通的門?!拔宜?。有什么事嗎?”金菊半迷糊地說。“開門!”婆婆的聲音很銳。金菊就開門。進了門的婆婆說:“拉亮電燈吧?!苯鹁站屠岭姛簟艄馓貏e刺眼,金菊就把臉背著燈光?!皠偛耪l到這里?”婆婆問,那張爬滿皺紋的臉很像摘下幾天的苦瓜?!皼]有誰到這里呀,姑媽!”金菊聲音有點顫,婆婆是她的遠房姑媽?!皼]有?矮馬到這里做什么?”“他在外面照泥鰍,火熄了,到這里點火?!苯鹁找才磺鍨槭裁茨芴觳诺鼐幊鲞@樣的故事來。

金菊家的屋右側是一條田埂,是一大片阡陌相連的田野,這農(nóng)歷二月的晴天的晚上,田野里是有打著燈籠照泥鰍的,金菊這樣編造也應是合理的?!澳銊e騙我了,和他幾次了?”婆婆單刀直入?!皼]有!”金菊答非所問?!斑€沒有!幾次了?”“是這樣的。今晚,今晚……他……那個剁腦殼的……”“你男人回來后,看你怎么辦!”婆婆沒聽她講完,布置了這樣一道思考題,走了。

男人回來后怎么辦?金菊呆呆地坐著,樣子像思考,但并沒有開動腦筋,她知道找不出好答案的。

不久,就有人用腳踢門,“嗵!嗵!”她知道是男人洪?;貋砹?,就忙起身開門。

“娘的!”門開了后,洪福先是罵,然后是打,噼!啪!兩個耳光打得金菊腦袋嗡嗡響,眼睛金花四濺。

洪福也不審她,更不像警察一樣問細節(jié),只是說:“你滾,滾出去,賤人!”她只是捂著發(fā)燙的臉,不愿滾。男人就親自動手。男人武高武大,有的是力氣,輕而易舉把她半提半拖地搬到正門外的走廊上,然后關上門,上了閂。

春社剛過,田野里蛙鼓嘈雜。沒有月亮,但金菊看得見走廊外的馬路邊橫著一個有著長長脊梁的動物——那是她男人的摩托。也看得見不遠處那棵駝背柳,只是與白天迥異,已像無本白話中的吃人怪物了。金菊覺得嘴角有什么東西流進來,用舌頭舔舔,又酸又咸,知道是鼻血了,就揩一揩。

“馬上來幾個人……到楓樹坡上去……對……打他個半死……”

男人打手機的聲音從屋里傳來,聲音不大,金菊聽起來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可還是聽出了要旨。金菊就心里一震。門又開了,只聽男人又沉沉地吼道:“做幾個人的飯菜!”明顯是沖她說的。她不能裝作沒聽見,只得進了屋。男人又說:“快點!”

她就進了廚房,卻呆呆地站著,并不“快點”。打死也好!她心里罵,剁腦殼的,把我害死!提起飯鍋想去壇子里舀米,卻又停住。那剁腦殼的真被他們打個半死,以后怎么辦?做了那樣的事,就該打個半死?她就把飯鍋放下,想了想,又提起飯鍋再重重蹾下,蹾得哚哚響。又拿起菜刀,再重重地扔在砧板上。

隔壁的男人就沖進來,瞪著牛卵一般的眼睛,先罵臟話,再說:“不情愿做,就出去!”她也瞪著他,破天荒膽大包天地頂撞他:“不出去!”“那就快做!”“也不做!”男人就怪異地笑起來:“你膽子大了!”然后飛起一腳。她有防備,避開了。男人伸出手要抓她,她打開門逃出去了?!澳阌肋h別進來了,最好去投河!”男人把門關上了。

“我只有投河一條路了!”金菊大聲說。但她并不往河邊走,而是往村后的山坡上走。先是躡手躡腳,走了不遠就放開手腳跑起來。她要比那些人先趕到那剁腦殼的矮馬家里。那些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村后的楓樹坡上亮著一盞燈。那里是剁腦殼的矮馬的獨屋。金菊的身子又抖起來。剁腦殼的,要不是你,我哪里會……依我的脾氣,我不會來告訴你,讓他們把你打死。

金菊氣喘吁吁地爬到坡上,獨屋的門還是開著的,燈還是亮著的,那個剁腦殼的矮馬正站在門口。她向他奔去,他也向她奔來。他把她箍住了。

“剁腦殼的,還這樣!”她掙著身子,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快跑啊,他們……要來害你了!……”

矮馬還不松開手臂,只是問:“你說什么?”

“你做的壞事……洪福知道了!洪福……打電話……要他的人……來打你。你快走!”

矮馬說:“我不怕他們!”

“剁腦殼的,你一個人敵得過他們幾個人?你那一點功夫算得什么?快躲一躲!”

“那你怎么辦?你出了鼻血,是他打的吧?”

“剁腦殼的,你別管我,快走吧!你不是說要去打工嗎?今晚就去了吧!”

矮馬就用自己的衣襟給她揩干凈鼻血,然后更緊地箍了她一會兒,又拍一拍她,就放開她,就進了屋,不久又出來了,屋里的燈也熄了。矮馬說:“那我現(xiàn)在就出去了,你也跟我走吧,他遲早會甩掉你的!”

“我不跟你走,剁腦殼的,是你害了我!”她狠狠地捶了他一拳。

矮馬就走向屋子右側的小路。矮馬二十四五歲了,還是“人一個,身一條”,一個人走了就是全家走了。家里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撇脫得很。

金菊也走到屋子左側的林子邊沿,躲在一叢灌木后,她覺得自己暫時不能離開。不一會兒,她就聽見幾個人說話的聲音。一個人說:“他屋里的燈光是什么時候熄的?”另一個聲音說:“睡了,打肉坨坨,更好!”金菊就著月光,看見幾個人闖進矮馬的屋。不一會兒,又看見他們出來了。只聽見一個說:“跑了,倒便宜了他!”另一個說:“不知道老板為什么要教訓他?”又一個說:“幾天前他罵過老板,他向來和老板不和。”“走脫了和尚走不了廟,就把他的屋燒了吧。他來救火再打他!”另一個說。

金菊想,把屋燒起來,矮馬回來救,就上了他們的當,不來救,屋燒了,他以后怎么辦?金菊就很著急,急中也就生出計來了,就從林子里拐到坡路上,大聲喊一個人的名字,說:“叫你們回去,別打他了!”那些人聽出是她的聲音,其中一個就說:“老板娘,怎么又變了?”她說:“我也不知道,只叫你們別打他了,饒了他這一次。”另一個就說:“好,一切聽大哥的?!庇忠粋€說:“打個手機來就行了嘛,還要嫂子你來?”她只能聽出這一個的聲音,她知道他是會石,本村人。她又說:“他的手機沒電了?!?/p>

那幾個人就下山。她也只能下山。那幾個人還要她走前頭,是尊敬她。她知道,這些人沒動手打人,酒還是要喝的??斓缴侥_下時,她就說:“今晚家里沒什么菜,我到隔壁村里去一趟,看那個撒夜網(wǎng)的打到魚了嗎?你們先到家里去吧?!焙退麄兏鎰e后,拐了個山彎,她就呆呆地站住,不知怎么辦了?;厝ソ^對會遭暴打。剁腦殼的矮馬,她又罵了。

“金菊!”有人喊她。不是矮馬是誰?她向聲音傳來的林子里張望,只見一個人影朝她走來了。她也迎上去。她被矮馬抱住,并且聽到他這樣說:“我沒有走遠,你和他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想來想去,覺得你是不能回去的了,想回去我也不準。我們一起到廣東去,我們現(xiàn)在就到馬路上去,晚上也有開往廣東的過路車的?!?/p>

金菊想,就走這一條路吧。好在也沒什么牽掛。就跟著矮馬抄小路往國道上走。走了十幾里就到了國道上?,F(xiàn)在就只希望運氣好,馬上就有過路車來。

好,那頭有車燈射過來了。好,還真是客車。不管是到哪里去的,攔住,坐。兩個人就都向客車招手,客車就慢慢停下來。這時候,一條與國道相交的小馬路上也射來車燈,是摩托的燈。金菊心里驚顫起來:只怕是洪福的人來追呢!于是等車門打開時,金菊就要矮馬先上,矮馬則要她先上。金菊說:“你還讓什么?!本桶阉嚿贤?。卻突然被一支手電的光圈住了,只聽見一個聲音說:“真是的?!币恢皇志桶阉母觳怖×?。

金菊就喊:“師傅,快關門,快開車,我不上了!”另一個人要沖到車上去,她掙著身子把他攔住,又說快關門。車門就關了。在車內(nèi)的矮馬說要下來,說他不能一個人走。金菊說師傅不能開門,說她和矮馬是未婚夫妻,娘家的人不準他倆結婚,還要打他,他只好帶她到外地去;現(xiàn)在就讓他一個人走算了,請師傅千萬別開門。有三個人就走到車頭前,說要抓奸夫,請把門打開。車開不了,門卻也不打開。不久車旁的一個人就對攔在車頭前的說:“算了吧,抓到一個就可以了!”于是那三個就讓開了,車就開動了。

矮馬捶著車玻璃,也許還在喊什么,金菊聽不到。

金菊被安排在會石的摩托上?!白サ揭粋€就可以了” 就是會石說的,金菊很感謝他。

幾輛摩托很快開到家里,那幾個人把只抓到金菊,沒把矮馬抓住的情況對洪福說了,洪福就罵他們“真冤枉”,又說總有辦法抓住矮馬的,就把金菊揪到臥室里,把門反鎖上,就去和他的幾個兄弟喝酒了。酒席上,他的幾個兄弟稱贊他神機妙算,他嘿嘿笑著,很認同。

酒后,洪福把他的兄弟打發(fā)走了,自己就走到臥室里。他用牛卵一般的眼睛瞪著金菊。金菊坐在椅子上半閉著眼,臉上是那種沒有表情的神情?!霸趺床桓黄鹣聫V東啊?”洪福說。金菊不回答,眼皮也不抬一抬。他沒再問,就把她按在床上,又掏出打火機燒她。金菊只是掙扎,沒有喊。他說:“你這樣說,我就讓了你!你說‘我是娼婦,矮馬是短命鬼!”金菊咬著牙不做聲。他就放寬了標準,只要她說矮馬是短命鬼。她卻仍然不做聲。

他就燒她,燒到打火機里沒有氣為止。

她堅持著,一聲未吭。

屋里彌漫著毛皮燒焦的氣味。

第二天,洪福把金菊帶到離家二十多里的一家錳礦。他是這家錳礦的二老板,在這里有自己的住房。他把她推到自己的房子里,說:“也不要你做工,你只給我服侍好一個人。你別想逃,逃不脫的,我給看門的人打了招呼的!”

洪福出去了以后,金菊打量他的住房,一室一廳帶廚房餐廳和衛(wèi)生間。她也暫不管別的,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坐再說。不一會兒,進來了一個年輕女子,頭發(fā)染成金色,發(fā)型是男式,金耳環(huán),白金項鏈,緊身衫。金菊覺得她身材比自己苗條,臉龐實在長了一點,應該不如自己的鵝蛋形好看。年輕女子有點難為情地說:“我是洪老板的秘書。洪老板把你這個老板娘請來了,歡迎你,我倆是姐妹呢?!苯鹁章犓v普通話,就說:“你是哪里人?”年輕女子笑笑說:“別問這了,我是個打工的,打工的人沒有故鄉(xiāng),哪里有錢就在哪里打工?!苯鹁站蜎]說話,那年輕女子也坐在沙發(fā)上,從坤包里掏出鏡子和敷臉粉、唇膏補妝。金菊很佩服她化妝的本領,臉色和嘴唇竟然看不出是加過工的。

洪福進來了,順手把門關上然后進了臥室。又喊:“嫩黃瓜,進來?!蹦悄贻p女子就進去了。金菊聽見“嫩黃瓜”說“不嘛……”,不久又聽“嫩黃瓜”說,“你和她嘛……”

“我就要和你。”是洪福的聲音。金菊臉上就有點臊,心里罵“畜生”。不久她就聽見洪福在臥室里喊:“金菊你進來!”她不進去。洪福就出來了,是赤條條一絲不掛的。他把她強拉進臥室,說:“你反正喜歡這樣的事,就看著我倆做?!比缓笊狭舜?。“嫩黃瓜”說了一句“不……”就只有床的聲了。

金菊終究沒有看,但代價是遭了一頓打,須揩自己臉上和身上的血。

以后金菊就做起了保姆,打掃衛(wèi)生洗衣服,包括“嫩黃瓜”的內(nèi)衣內(nèi)褲;做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三個人的飯菜,米和菜當然是有人送來的。她是不能走出那個只有幾棟房子的小院子的,小院子的大門有人守著;小院子的四周是高高的圍墻,圍墻頂端還插著玻璃。她晚上就睡在沙發(fā)上。

這天,金菊拖了一陣地后就撐著拖把發(fā)愣,忽見“嫩黃瓜”回來了,那樣子似比往日高興?!澳埸S瓜”說:“金菊姐你休息吧,我下班了,我來?!睕]等金菊說什么,就把拖把拿過去拖起來。金菊也隨她,就移步到沙發(fā)上坐下。拖了一陣,“嫩黃瓜”也到沙發(fā)上坐下,嘆了一口氣,說:“金菊姐,我對你不住啊?!苯鹁諞]做聲,把身子移開了點?!澳埸S瓜”又說:“你是應該看我不起,我是賤……可我也是沒辦法啊……”金菊稍稍偏偏頭看她一眼?!澳埸S瓜”又說:“你聽不聽,我都把我的情況說出來吧。我是外省人,大學畢業(yè)后為找工作,轉來轉去轉到這里。先在辦公室當文員,有一天,洪老板趁辦公室沒有別的人,就要欺侮我。我不從,他說不從就要炒我的魷魚,從了呢就給我加工資。我讀大學,家里已欠了一大筆賬,我弟弟又在讀高中,那是個錢窟窿,一點點錢填不滿。我只好從了他……我本不好意思讓你洗我的衣褲,多次勸他別那樣??伤f如果我不好意思,自然有好意思的,換一個就是。我也只好就……真對你不住啊……”說完,又長長嘆一口氣。

金菊自然還有話斥罵她,但終究是個軟心人,斥罵的話出不了口。扭過頭看看她,不知道說什么好,就只好看看墻上的石英鐘,然后起身說要做飯去了。她說:“金菊姐,這頓飯我來做吧。洪老板出差了,剛才他來了電話,說明天才能回來。”

金菊說不要她做飯,可她還是幫著擇菜。金菊又聽她說:“金菊姐,你的情況我也知道一些,你應該和洪老板離婚,去找你心上的人?!苯鹁招睦锞土R:“臭黃瓜!你當然希望我和他離婚,我離了你就好和他結婚了?!薄澳埸S瓜”接著說:“那個矮馬,要是想辦法和他聯(lián)系,可能還是聯(lián)系得上的。”如果真聯(lián)系上了,對金菊來說當然是好事,但金菊覺得“嫩黃瓜”的動機是骯臟的,無非是如果我真的與矮馬聯(lián)系上了,到矮馬那里去了,你就好跟洪福結成正式夫妻。金菊就沒有再表示什么。

飯菜做好了,“嫩黃瓜”讓金菊上桌子坐,又拿出一瓶啤酒斟了兩杯,又端起杯子,說:“金菊姐,我先向你賠禮?!比缓蟾闪恕=鹁照J為她確應該向自己賠禮,也就沒有說什么客套話。在兩個人喝啤酒的過程中,“嫩黃瓜”問金菊,矮馬平素是不是和她講過要到哪里去打工,到哪里要找誰。金菊先是說不知道,“嫩黃瓜”反復強調(diào)找矮馬是為你好,她只是為了補償“對你的不住”,沒有別的意思。金菊就告訴她,矮馬曾經(jīng)和她講過要到廣東一個城市去,那里有他的一個表哥開了一個廠子?!澳埸S瓜”就用筆把這些有關的情況記下了。

以后的日子,金菊總沒忘記這件事。她好多次問“嫩黃瓜”,矮馬的手機號碼找到?jīng)]有?;卮鹗牵骸斑€沒有,我會盡心找的,找到了一定告訴你?!?/p>

這天晚上,“嫩黃瓜”要金菊到床上去睡,說自己要好好過一晚電視癮。金菊也依了她,不知睡了好久,醒過來了,卻沒聽見客廳里傳來電視的聲音,以為她在客廳里的沙發(fā)上睡著了,心里說,自己天天晚上睡沙發(fā),讓你也睡一晚嘗嘗滋味吧,就沒管她。過了好一陣,金菊在迷迷糊糊中聽見開客廳門和關客廳門的聲音,心里一怔,莫不是洪?;貋砹??就穿上衣服走到客廳里,見客廳里沒有人,只有衛(wèi)生間有水聲。心想是兩個人都在衛(wèi)生間,就回到臥室重新躺下。不一會兒聽見“嫩黃瓜”在臥室門口喊她,她也裝作睡熟了。“嫩黃瓜”喊了兩聲,就沒有再喊。她想“嫩黃瓜”和洪福應該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卻又有點奇怪,一張那么大一點的沙發(fā),兩個人怎么好睡?她也不管。第二天她起床后來到客廳里,見沙發(fā)上只有“嫩黃瓜”一個人在睡著。難道洪福一大早就出去了?她走到衛(wèi)生間,只見一堆換下的衣服攤在地上,都是“嫩黃瓜”的,其中露出一角的內(nèi)褲似乎有污跡,就惡心地用腳扒扒,卻不見有洪福換下的衣服。于是懷疑昨晚開關客廳門,不是因為洪?;貋砹?,是“嫩黃瓜”另有隱情。

這“嫩黃瓜”到底是個什么人?金菊產(chǎn)生了深深的疑惑。繼而為洪福擔心,但馬上又在心里說:“害死他,我才高興?!?/p>

日子就這么過下去。如果洪福出差了,“嫩黃瓜”那種隱情就重現(xiàn)。“嫩黃瓜”有時也出差。“嫩黃瓜”出差了,洪福一般不在家里吃飯,也不在家里睡。這樣金菊就有解脫的感覺,但似乎也有點不適,覺得心里放不下,放不下洪福,為他擔心;即使在院子里散心,那種擔心的沉霧還是散不開。擔心什么也說不清。擔心的沉霧壓得她窒息難耐的時候,她就罵自己:你真是賤婆子,擔空頭心。

這天,“嫩黃瓜”又出差了。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金菊在沙發(fā)上躺下了,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xiāng)。忽然被開門的聲音驚醒,她睜開眼,客廳里燈也亮了,見是洪福,就又閉上眼假裝是睡熟了的,而被子掉在地上也不好拉上去。洪福走到她身前,站住了,憑第六感官她知道他的眼光停在她側身朝沙發(fā)里邊睡的身子上。不一會兒就有一雙手扳她的身子,她就被扳得胸脯朝上。她又裝作在睡夢中翻身,就又恢復了原狀?!袄渌滥悖 彼犚姾楦_@樣說,于是就有被子蓋在她身上。這已是秋末,確實頗有寒意了。剎那間她身上竟涌起一股暖流。也許女人總是容易動情的。這時聽洪福說:“還有什么吃嗎?”似乎知道她是醒了的,又說:“算了,你別起來了,我自己找?!彼€是起來了,給他下面條。面條端上飯桌她就要走。他說:“你坐一下嘛?!彼蛡壬碜陲堊琅?。他吃著面,說:“你想離婚嗎?”過了好一陣她才回答他:“跟著你有什么好處?你讓我走吧,我求你?!彼吞痤^望著她,她發(fā)現(xiàn)他眼睛里有一種孱弱的讓人憐憫的光。“矮馬真的就那樣好?他還沒有我胸脯高。他不如王矮虎,你勝過扈三娘?!彼f。她又羞又怒:“除了你和他,世上就沒有好男人?”“可我還不讓你走!你要是給我生個孩子,你就走!結婚三年了你為什么不給我生個兒子?”“你這樣的人,該絕子滅孫?!边@句話出了口,她又覺得后悔。

吃完面,他說:“今晚你到床上去睡吧?!薄澳菢拥拇玻也挪蝗?。”他就一把抱起她,往臥室里面拖。

她堅決捍衛(wèi)了自己。

她回到客廳里坐在沙發(fā)上,發(fā)現(xiàn)臥室里燈熄了以后卻又有點后悔。

此后過了一些日子,“嫩黃瓜”又出差了,這天洪福在家吃晚餐。金菊把飯菜端上桌子,洪福要她陪他吃。她也坐在飯桌邊,卻是用脊背對著他。他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嫩黃瓜懷孕了。如果你愿意,我也讓你懷一個?!彼龥]做聲,心里泛起微微的醋意。他又說:“以后你要更好地照料她,她對你好像還不錯的。等她生下以后,我還是會讓你走的?!?/p>

但是過了幾天金菊為“嫩黃瓜”洗衣服的時候,金菊發(fā)現(xiàn)她的內(nèi)褲有經(jīng)血,這就說明她沒有懷孕。金菊沒懷過孕,但聽說過懷孕的事。金菊就為之慶幸。又想,也許“嫩黃瓜”本知道自己并沒有懷孕,只是要哄騙洪福。金菊就有點為洪福擔憂,不過也不向洪福挑破。洪福當然堅信不疑,大量地往家里搬補品,要“嫩黃瓜”放開肚子吃。金菊知道那些補品都是在電視里做過廣告的,都很貴的;她也注意到,那些補品消耗得很快。金菊懷疑“嫩黃瓜”是把補品退還了,變成現(xiàn)錢。

過了不久,“嫩黃瓜”又出差。過了幾天,十幾天,還沒回來。金菊有時候見洪福回到家里打誰的手機,總是沒打通,沒打通他就罵臟話,其中有“嫩黃瓜”、“臭黃瓜”的詞,她估計“嫩黃瓜”可能逃走了。后來洪福也告訴了她,“嫩黃瓜”確實走了,還騙走他十多萬塊錢。她心里罵著“嫩黃瓜”,又同情地看一眼洪福。她又把“嫩黃瓜”并沒有懷孕的事告訴他。洪福說:“無所謂。如果懷上了,誰知道她是和誰干出來的?那個人,比你還……”他把后半句咬斷了。金菊很憤慨,心里罵:你瞎了眼!我和“嫩黃瓜”是一類人嗎?

洪福又說:“她走了,我當然更加不讓你走了?!?/p>

金菊說:“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p>

“除非你給我生個孩子。”

金菊不愿意給他生孩子。

洪福也不強求。

又一個秋天過去了。

又一個秋天來了。

金菊仍然常在院子里散心。她每次在院子里散心,只要走到離大門稍近一點的地方,鐵臉的門衛(wèi)就喝令她止步。那些門衛(wèi)有兩個是那次抓矮馬和她的,對洪福忠得很,對她鐵面得很;又似和洪福一樣嫌棄她,遇著她連嫂子都不喊的。

這天,金菊又來到院子里散心,竟發(fā)現(xiàn)門衛(wèi)換了人,是會石了。

她心里飄起了希望的祥云。她走得離會石近一點,就說:“你當門衛(wèi)了?”

會石說:“嫂子還過得好吧?”

她笑笑:“什么都不要操心,還不好?”

金菊回到宿舍里,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了一句什么話,再走到院子里,把揉成一團的紙條扔到會石身邊,然后轉了身子。會石把那紙條撿了起來。

紙條上是這樣寫的:請你幫我找矮馬的手機號碼。她想如果會石愿意給她找又能找到,當然好。如果不愿給她找,或者還把這事告訴洪福,她也大不了受一次警告或懲罰。但她還是要這樣做,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好嘛。

晚上沒有出事,第二天也沒出事,她知道會石沒有告密。過了一些時候,金菊又在院子里散心時,會石也把一個紙團遞給她,又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然后示意她到宿舍里去。

她回到宿舍里,只見紙團上寫著一個手機號碼。她知道這是矮馬的,就立即按紙條上的號碼打過去。果然通了,果然是矮馬的聲音。金菊說:“我是金菊?!闭f了這樣一句就哽咽了。那邊說:“金菊,你好嗎?”金菊說:“好!”那邊又說:“你在哪里?”金菊說:“我在……洪福這里……”那邊說:“金菊你哭什么?”金菊說:“沒什么……你要好好保重……”

她又在一張紙條上寫了這樣的話:等哪天晚上洪福不在礦里時,求你想辦法告訴我,并讓她逃出這里。然后連手機一塊兒交還給會石。

過了幾天,晚上她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突然停電了,又突然有人敲門,她開了門,竟是會石。會石要她馬上出去,只管往外走,又給了她一支手電。她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的,就馬上出去了。

整個大院子是黑魆魆的。她順利地出了院子的大門。整個礦區(qū)也是黑魆魆的,是農(nóng)歷下旬,天上又籠著烏云。出了礦區(qū),她摁亮了手電,飛一般跑起來。她走到國道上,不久就有去廣東的長

途車開來。她上了車,吁了一口長氣。

汽車到了矮馬所在的城市的車站,金菊下了車就打公用電話,說自己在哪里。矮馬接了顯得特別吃驚。他說馬上去接她,要她別到處走。不久矮馬就出現(xiàn)在金菊面前。矮馬已不是兩年半以前的矮馬了:西裝領帶、賊亮的高跟皮鞋,板寸頭;人顯得高了點,精神狀態(tài)不是在家里的時候能比的。金菊就感到慰藉,認為他在外面是混得不錯的。矮馬是自己開著車來的。金菊不知道矮馬開的是寶馬,但她認為只要是小車就了不起。金菊坐在副駕駛室里,感慨矮馬駕車技術的嫻熟。金菊瞇著眼睛,腦海里的兩個她在爭辯:一個她說,如果今晚上矮馬要和她同床,她不能同意,要結了婚才行的。一個她說,就由他吧,反正是……這匹矮馬!金菊睨一眼矮馬,鵝蛋形的好看的臉幸福地赧紅起來。

幸福車拐來拐去,拐到叫什么花園的地方,矮馬就讓她下車,再帶她走到一幢樓下,坐電梯。然后把她領到23樓自己的住房。住房的寬敞和裝飾的豪華,使得金菊的慰藉讓位于疑惑和擔憂了:兩年多時間,他怎么又有小車,又能住這樣的高檔房了?她走到陽臺上猛抬頭,發(fā)現(xiàn)晾衣竿上除了有男性的衣褲,分明還有女性的內(nèi)衣內(nèi)褲。她心里猛然發(fā)冷。但馬上又自我安慰:也許他把他出嫁了的妹妹帶來了。

矮馬要她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說:“金菊,你到了這里,我對你說實話吧。我已經(jīng)和一個女人同居了……”

金菊先是半張著口怔怔地望著他,繼而身子一仰軟軟地靠在沙發(fā)上,腦子里嗡嗡作響,臉色也變得慘白,她幾乎要暈過去,矮馬在講什么她已經(jīng)不知道了。但接著有一個聲音從腦海深處傳來:“你不要這樣,你別犯賤!他怎樣做與你沒有關系,他是他,你是你!”

這時矮馬拍拍她的臉頰,說:“金菊,你別急,聽我說完?!?/p>

金菊就往前移移身子端坐著。只聽矮馬又在說:“你如果愿意住在這里,就住在這里,我今天早晨跟她講了你要來,她也開通得很,說三個人住在一起她沒意見;你如果不愿住在這里,我就給你另租房子,我是忘不了你的好的。我一直想著你,和她在一起都想著你。排順序呢,你是老大?!?/p>

金菊望著他,發(fā)現(xiàn)他一點也沒有難為情的神色。

“你怎么變成這樣的人了?你也要學當官當大老板的,要娶三妻四妾?”她喘著氣,憤憤地說。

矮馬訕訕地笑。

“你把我金菊當成什么人?”

“你不要還是老觀念?!?/p>

這時候門開了,從外面走進一個人來,金菊定睛一看,那人是“嫩黃瓜”!

“金菊姐,你好?!薄澳埸S瓜”走上來,像對久別重逢的朋友一樣,“我本來在外面有事,是特意回來看你的?!?/p>

“你在這里,就應該叫他不要讓我來嘛?!苯鹁詹缓煤退鷼?。

“我們倆注定是姐妹?!?/p>

金菊瞅著她,見她打扮得更漂亮妖嬈了。但在金菊眼里,她是家鄉(xiāng)山野里一種蘑菇,金光閃閃卻毒性無比,手沾一下都會發(fā)癢發(fā)麻。金菊忽然想起,“嫩黃瓜”應該是根據(jù)她提供的線索找到矮馬的手機號碼的,只是沒有告訴她。

不一會兒,“嫩黃瓜”到一間房子里換了衣服出來了,對矮馬說:“董事長,今晚我不回來了?!庇謱鹁照f,“金菊姐,你只管放心在這里睡吧。你倆是真正的有情人啊?!?/p>

金菊沒理睬她。

矮馬叫來一份外賣,要金菊吃,金菊端起碗勉強吃了幾口,說:“你知道她的情況嗎?”

矮馬知道金菊講的是“嫩黃瓜”,就說:“是大學畢業(yè)生,家里困難……”

金菊知道他講的跟“嫩黃瓜”給自己講的一樣,還沒等他講完,就說:“你別受她的騙了?!本桶选澳埸S瓜”在洪福那里包括騙走洪福十多萬在內(nèi)的情況講了出來;當然,矮馬的音信是“嫩黃瓜”給她找到的,她也講了出來。

當矮馬聽說“嫩黃瓜”先是在洪福那里,還是震了一下的,但等金菊講完,他就平靜下來了,說:“其實我早知道她說的是假話,可對我有什么影響?她拋開洪福投奔我,也算是我給了洪福一點報復。她在我公司工作,我當然要給她工資;她會公關,成功了,我當然也要給她報酬。還有,要是我高興也給她一些買衣服、化妝品的錢,終究是和我同居的人嘛。除了這些,她得不到我別的什么?!?/p>

“她會騙的?!?/p>

“放心吧,我處處提防,不會受她的騙的?!?/p>

金菊又問他為什么兩年多時間就成了富人。矮馬告訴了她原委。原來前年他來到這個城市,先在表哥廠子里做事,但工資不高,又和表哥鬧了意見,就跳槽到另一家比較大的公司。公司老板見他為人老實,又會武功,就讓他當私人保鏢。有一天晚上,幾個歹徒闖進老板家里,他不顧一切地和幾個歹徒搏斗。后來老板是被歹徒砍死了,但老板娘因有他死命保護還是沒有受害。當然,他自己也受了傷。老板娘為了感謝他,把自己的一家分公司給了他。

矮馬就捋起衣袖,讓金菊看他的傷疤。傷疤像一只半抿半張的又大又長的嘴巴,金菊摸一摸抽口冷氣,說:“也虧你!”矮馬說:“托你的福呢?!苯鹁照f:“你倒會奉承人了?!卑R轉了話題,說:“嫩黃瓜叫冷藍,她是不可能長期跟著我的,但目前我又需要她。所以還是要委屈你一下,你住在這里也好,另外去租房子也好,所有的開銷由我負擔。以后我把她辭走了,一定和你辦結婚手續(xù),還要舉行熱熱鬧鬧的婚禮。好,我倆先擁抱一下吧。”

“你錯看了我金菊。”她憤憤地說,推開了挨過來的矮馬,“我去打工。到另外哪個城市去打工,和你斷絕往來?!?/p>

矮馬說:“也好,由你?!庇謴囊麓锾统鲆话砚n票,“你拿點錢去吧,有事來找我。”

“我不要你的錢,有什么事情都不會來找你?!?/p>

“那么我給你介紹一個打工的廠子,可以嗎?”

“你說,可不能在這個城市!”

矮馬所介紹的廠子在另一個城市。金菊很順利地入了矮馬所介紹的廠子,和廠里一些姐妹們熟悉了以后,金菊發(fā)現(xiàn)不少姐妹在家庭問題上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其中有的是被有錢的丈夫趕出來的,有的是主動離開花心丈夫憤而出來的。她也向姐妹們講了自己的情況,和矮馬的一夜情也沒有隱瞞,自然也講了“嫩黃瓜”的情況。姐妹們大都勸她要快與洪福離婚,也不要再沾惹矮馬,矮馬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臨近春節(jié)廠里放假,金菊回到家鄉(xiāng)。婆婆很熱情地接待了她,那苦瓜似的臉上展出難得的笑容,還特意宰了一只母雞。金菊要幫著做飯菜,婆婆要她只管歇著。吃飯時婆婆大罵洪福:“那個家伙什么事都不和我說,把一個娘拋在一邊!”金菊就問有些什么事不和她說。婆婆說:“你走了不久,他又和一個姑娘好起來了,也讓那姑娘住在礦上,人家還是個高中生?!苯鹁站蜎]做聲。婆婆又說:“你和洪福兩三年,也沒懷上孩子。你們兩個真是……那年你倆結婚,合八字的先生說了假話……”金菊知道婆婆對她這樣熱情的原因了。婆婆又說:“鄉(xiāng)干部說,那個姑娘和洪福不是夫妻,要她把孩子打掉。金菊你說,打掉孩子,還不是要了我的老命。”金菊說:“姑媽,不要緊,我和洪福離了,她倆就可以結婚了。”婆婆望著金菊:“金菊,你真通道理?!逼牌啪辜拥昧飨吕蠝I,那臉上的苦瓜紋似乎平展了一些。

晚上,洪福也回來了。他對金菊很客氣,又向金菊做了檢討,說以前對金菊不好,是他一生以來最大的錯誤,他后悔莫及。他愿意向金菊賠禮道歉,金菊說,賠禮道歉她不稀罕。他擔心金菊既知道和他同居的女人懷孕了,就會從經(jīng)濟上要挾,獅子大張口。于是說要是離婚,他愿意從經(jīng)濟上給補償。金菊說,經(jīng)濟上是應該給點補償?shù)模谒依餂]少作牛作馬,沒少受侮辱。他就提出,離婚后給金菊多少錢。金菊也沒討價還價。而后洪福又涎著臉說:“今晚你再陪我一夜吧,我和那么多女人睡過,可一直忘不了你。你說你要多少錢?”金菊青著臉說:“你真欠打!”就突然站起身子,給了他一個巴掌。

第二天,會石來了。會石比金菊小歲把,他沒有喊金菊嫂子,而喊金菊姐。只有他和金菊兩個人在屋里的時候,他說:“你要多問他要點錢。他有的是錢。我告訴你,他們幾個人除了開錳礦,還……做別的生意,是保密的。要不,他們把那院子看得那樣緊做什么?”

金菊也沒多想洪福他們還做什么保密的生意,她只是說:“會石,我忘不了你的幫助。你是個真正的好人,我感謝你!我也不想多要他的錢,我自己有手有腳,能養(yǎng)活自己?!?/p>

會石又說:“金菊姐,我對你說老實話,我很不放心洪福哥。他那樣隨便和女的相處,那樣輕信別人。還有,他們做的保密的生意,我懷疑是犯法的?!?/p>

金菊不假思索地說:“你要多管管他!”

會石說:“我哪能管他啊?一個男人,總得有一個好女人在身邊才好!”

金菊說:“他現(xiàn)在身邊那個女的不好嗎?”

會石猶疑了一下,說:“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倹]有你好!”又加一句,“誰有你好?”

金菊知道他是真誠的,純潔的,是弟弟對姐姐的那種,也感到很受用。又覺得“好不好,我也不知道”的話里有話,就想說什么,卻沒開口。和他離了婚,一切關系都斷絕了,她這樣勸慰自己。

三天后,金菊就和洪福離了婚。

過了春節(jié)以后,金菊回到那個打工的城市還沒一個月,她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里是一個老人的哭聲,金菊很快就判斷出了,電話那頭的是洪福的娘。洪福娘說,洪福被人打成重傷,她自己又氣又急也臥病在床,那個懷了洪福孩子的妖精也走了——她和洪福還沒有結婚的。洪福無人照護,求她回去照護。金菊沒有回話,她腦袋里一片空白。電話那頭又說什么,她干脆掛了電話。她把情況給姐妹們說了。一個胖大嫂說:“金菊你千萬別傻,他們一家得意的時候就拋開你,落了難就想起求你。不善良呢,你回去照護他們做什么?你回去了就脫身不開。”另一個和金菊同年的嫂子說:“金菊,我也認為你不能回去。對那一家人,不能同情!”還有不少同伴不贊同她回去,當然也有一些人勸她回去,說究竟和洪福夫妻一場。

金菊拿不定主意。

過了幾天,一個中午。金菊下了班,有人通知她要她到接待室去,有人找她。金菊走到接待室,一個小伙子迎上來,親切地喊她嫂子。金菊一眼就認出他是會石。會石跟她詳細說了這樣的情況:洪福他們的保密生意被人告發(fā)了,原來是販賣毒品,具體負責的三老板被公安部門抓走了,大老板和洪福被重重罰了款。之后洪福和大老板因事火并,洪福被打成了高位截癱,目前住在醫(yī)院里。也是中午下班以后,有個人在廠接待室和金菊會了面,那人自稱矮馬的好兄弟,他告訴金菊這樣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矮馬成了窮光蛋。那人說,那個“嫩黃瓜”真歹毒,她伙同那個老板娘的一個侄子,對老板娘和矮馬的協(xié)議書的內(nèi)容做了另外的解釋,說矮馬根本不能得到老板娘的饋贈,而老板娘在半年前已經(jīng)死了。矮馬成了被告,法院判決的結果是矮馬凈身出廠。矮馬那個兄弟說:“嫂子,‘嫩黃瓜厲害得很,估計斗不過她。矮馬兄也灰了心,不想上訴了。他也想得開,打算還是回家鄉(xiāng)。他的意思是和你一起回去。他要我向你轉達他的歉意。還說,只要有你和他在一起,他在家鄉(xiāng)一定能有一番作為的?!?/p>

“這些男人啊……”金菊長嘆了一聲。

送別矮馬那個兄弟以后,金菊給會石打了電話,說,回去不回去,還要過幾天才能答復他。會石在那頭說:“嫂子,請你不要掛電話,有人和你說話?!苯又?,金菊就聽到話筒里有人說:“金菊,你還好吧?我對不起你……”聲音是怯怯的,疲疲軟軟的。

金菊聽出是洪福的。金菊想掛掉電話,卻下不了決心,只好聽下去。

“我也不是要求你回來照護我。我這樣的人沒有讓你照護的資格,也沒有讓你照護的福氣。我和你說話是要向你懺悔,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我也不想在這個世界上呆多久了。有什么意思呢?”

金菊打斷他的話:“你別說‘不想在這個世界上呆多久的話!我還沒和你算賬,還沒報復你,你別想撇脫!”

過了幾天,是金菊他們的廠休日,金菊就給矮馬打電話,說要矮馬到她所在的城市來,兩個人在荔枝公園會面,她和他有話說。矮馬很爽快地答應了,還說:“見了面,你先給我抽兩耳光吧!”

兩個多小時以后,金菊在荔枝公園會面了,“啪!啪!”金菊果然先給了他兩個耳光。矮馬撫著自己的臉頰說:“抽得好,痛快!”金菊說:“你這匹矮馬!本來欠抽!”矮馬說:“你愿意抽我,我也放心了?!?/p>

兩個人坐下后,金菊說:“給你直接說吧,你如果愿意和我成家,得答應我一個條件。”矮馬說,十個條件也答應。金菊說:“你要把洪福當親兄弟,我倆一起照護他?!卑R睜大常瞇著的眼睛望著金菊,很吃驚的樣子,不說話?!安淮饝?,那就不要說別的了。”金菊說罷要起身,矮馬說:“慢!我問你,洪福愿意嗎?”“我還沒和他說。如果他不愿意,那是另一回事?!薄叭绻辉敢?,你還是要和我結婚啊!”金菊幽幽地說:“他會愿意的,這也不是我的發(fā)明,地方上這樣的事并不少。”

兩個人就起身,在公園里走。矮馬拉金菊的手,她讓他拉,矮馬撩她的腰,她讓他撩,矮馬的手要有進一步的行動,她堅決制止了。

“最難忘的是那一次,你讓我成了男人的那一次……”

“不要臉?!苯鹁账ら_了矮馬,說,“我要回廠里去了?!?/p>

矮馬說:“你和洪福聯(lián)系吧,越快越好?!?/p>

矮馬離別時給了她一個手機,她接受了,正需要呢。矮馬走了以后,金菊先打會石的電話,把那個意思給會石講了,問會石,他同意不同意。好一陣會石才說:“嫂子,我覺得那樣不好,你要讓洪福哥的臉往哪里放???”“我不是她別的什么人,只是他的遠房表妹,他有什么臉往哪里放的?”“可你倆究竟……”“會石,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實話對你說吧,他那樣的人一輩子算完了,要我守著他打一輩子活單身,我也不干的?!薄耙彩?。我和他說一說吧。”

關了手機,金菊找了個石頭坐下,心里也這樣想,我那樣做到底好不好?一個男人究竟是愛面子的啊。但很快她就駁斥了自己,你是和他離了婚的人,還愿意當她的保姆,他有什么沒面子的?一只鳥叫著從她頭頂上飛過去,她從鳥飛來的方向看去,不遠處有一棵離地后就分成三杈的樹,闊大油亮的葉子在太陽下閃著銀光。她心里說,這棵樹多好。又說,只要自己和矮馬真正對洪福好,洪福心里的不潤滑也會慢慢消除的。

她起身要走的時候手機又叫了,是會石打來的。會石說,他和洪福講了,洪福說愿意那樣做。她讓他把手機給洪福,說自己和洪福說幾句話。她說:“我只是你的遠房表妹,其他什么關系都沒有了。你沒有什么面子上過不去的。我會和矮馬說,要他好好對待你,他也是個好人。以后我們也算是一家人——哥哥、表妹和妹夫,我們好好過日子吧?!?/p>

洪福說:“下輩子我當牛當馬還你的情吧!”

過了一些日子,金菊和矮馬就回到家鄉(xiāng)。知道洪福已經(jīng)從醫(yī)院回來了,金菊先是一個人來到洪福家里,見洪福半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她喊了一聲“洪?!毖劭艟蜐窳恕:楦S檬职涯樜嬷?,說:“金菊,我無面目見你??!”金菊問了洪福的病情,又查看洪福的身體,發(fā)現(xiàn)實際情況比他倆說的還嚴重,就說:“情況既是這樣了,你不要想別的,要保重!”她覺得床上汗氣尿臊氣很重,就說:“把被子換了吧?!本洼p車熟路地找到干凈被褥,然后把洪福身上的被子掀開,發(fā)現(xiàn)洪福夾著尿不濕。她拼出全身的力氣,半抱半拖地把他移到床邊的一張靠椅上,然后鋪新被褥。又說:“洗個澡吧。”就燒水。然后關了門,給洪福脫衣洗澡。

突然有人敲門,金菊問是誰。是矮馬。金菊就把門打開了。矮馬進來,不由怔了一下,尷尬地喊了一聲“洪福兄弟”,然后要出去。金菊說:“你給他洗洗吧,我去找衣服?!卑R只好給他洗,眉頭先是皺著的,大概覺得不妥,就舒展了一些。金菊給洪福穿好衣服時,說,你出院以后都是會石照護的吧?洪福說,除了他誰也沒來,本家很多,等于沒有。金菊又問,會石是怎樣照護的?洪福說,他一天送三次茶飯,晚上來換一次尿不濕,三天來洗一次澡。又說,也難為他了,他也要做工,以前在我手里并沒有弄到什么錢,又經(jīng)常遭我的訓斥。

金菊又料理了一番洪福的屋子,就和矮馬告別洪福,到矮馬家里去。金菊說:“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倆一直要這樣照護他。你如果不愿意還來得及。”矮馬說:“那是一坨死肉,我有什么不愿意?”“你也不能罵他?!薄拔伊R一個那樣的人做什么?”來到矮馬家里,金菊整理了屋子,攤好一個床鋪,又走到另一間房,要再攤一個。矮馬說:“客鋪,以后再攤吧。”說著就從后面把半彎著腰的金菊抱住。金菊直起腰,說:“別這樣?!薄拔业炔坏酵砩??!薄巴砩弦膊豢梢?,我倆還沒辦手續(xù)?!卑R用下巴磨著她的臉頰,說:“老夫老妻了,沒辦手續(xù)就來不得了?”“誰和你是老夫老妻?那年你只是個……無賴的東西?!薄盁o賴卻有情!”金菊要他再想,要想三天三晚,照護洪福,愿不愿意。矮馬說,早想好了,愿意的。金菊說還要再想。

第二天矮馬說,再想了一晚,心思沒有改變。金菊說:“那好。還有一個條件,我們要講點排場,要辦幾桌酒席,把村里的叔侄弟兄請來熱鬧熱鬧?!薄昂玫煤堋N冶緛硐胩岢鰜?,還怕你不同意呢?!?/p>

于是,當天兩個人就到鄉(xiāng)政府辦了結婚證,第二天就請人辦了酒席,擺在村里的活動室。村里一些叔侄弟兄被請來了,洪福也被抱來了,半躺在靠椅上。酒席上,金菊說:“各位叔侄弟兄,大家愿意賞我和矮馬的臉,我和矮馬感激不盡。趁著這個機會我要說幾句。以前洪福做過對我不起的事,矮馬也做過對洪福不起的事,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講了。只講將來的事。洪福已經(jīng)成了這個樣子,如果沒有人照護那就活不了幾天。我和矮馬已經(jīng)商量好了,我倆把洪福當個哥哥來照護,盡心盡意地照護。話說出來了,就要照著做的。請大家監(jiān)督我們!”

席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金菊又要矮馬說幾句,矮馬說:“你代表我說,就要得了?!?/p>

金菊說:“你還是親自要說幾句,要把照護洪福哥的態(tài)度表示出來?!?/p>

矮馬就說:“我會和金菊好好照護洪?!绲模 ?/p>

又是掌聲,當然沒有給金菊的熱烈。

掌聲過后,會石說:“既然要照護洪福哥,矮馬哥和金菊嫂子何不到洪福哥家里去住?那樣方便得多?!?/p>

矮馬立即說:“不,不。不要到那里去住。別人還會說我矮馬要霸占他的屋!”

這時洪福說著什么,聽不清楚。會石就走到他身邊,要他重新講一遍。他就重新講一遍。會石就說:“洪福哥這樣說,他愿意把屋給矮馬和金菊住,有朝一日他過世后,屋就是金菊的。他可以寫協(xié)議書,可以公證!”

又是熱烈的掌聲。

晚上,金菊回到矮馬的屋里已經(jīng)比較晚了,她是從洪福家回來的。矮馬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關了門就抱著金菊進了新房。矮馬說:“可惜,住到洪福屋里,我倆就沒這么自由了,如果床響,洪福不吊頸才怪?!苯鹁照f:“不許你這樣說。”金菊把矮馬撇下身子。

第二天,他倆就把床鋪和一些家具搬到洪福屋里。

幾天后,協(xié)議書就寫好了,雙方簽了字,也公證了。

矮馬把村里一大片已經(jīng)荒蕪了幾年的土地承包下來,準備栽果樹。金菊跟著他忙這忙那的,但一天要到洪福床邊去無數(shù)次。有一天,矮馬笑著對金菊說;“以前我給洪福戴了綠帽子,以后只怕洪福給我戴綠帽子。”金菊說:“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心里說,他要是有能力給你戴綠帽子就前世燒了高香了。

很快就到了夏天。這天晚上矮馬洗了澡只穿著短褲,他穿過堂屋來到洪福的臥房里,對正在床邊和洪福交代什么的金菊說:“搞妥了吧?去睡了吧?!闭f著就把她抱起來往那邊走。金菊罵道:“你這個鬼打的,放下我!”矮馬說:“我哪里舍得放啊?!闭f著就在她額上親一口。到了自己的臥房里,金菊小聲說:“你這樣做一點也不考慮別人的心情?”“他那樣的人……”“不許胡說?!薄拔乙坏搅四情g房,就想起那一年的那個晚上的情景,就……”“你還說!”金菊真的生氣了。

第二天清晨,金菊來到洪福床邊,洪福說:“金菊,我不想做人了。你給我買些安眠藥吧!”金菊說:“不許你說這樣的話!矮馬是個畜生,你別把他當個人?!彼l(fā)現(xiàn)洪福的眼睛又紅又腫。她不敢想洪福是怎樣地徹夜難眠。她為洪福擦洗身子時更加細致入微,還為他按摩下肢,似乎用這種方式就可以給洪福多一點安慰。

金菊和矮馬做飯仍然在山坡上的屋里。中午,金菊特意做了洪福喜歡吃的飯菜,讓矮馬去給洪福送,還要他為洪福換尿不濕,有讓洪福得一點慰藉的意思。矮馬給洪福換了尿不濕,就坐在床邊陪著洪福吃飯。

矮馬不急不緩地和洪福說話;“人在這世界上走一遭也真難。好幾次我都不想走下去了,想一了百了。就說今年年初,一聲喊,廠子不是我的了,我成了窮光蛋了。那個揪心的痛啊,我哪能承受得了??!我走到一座天橋上,想一跳了事。也是天要留我。對面走來一個人,是個女的,我以為是金菊,身材長相走路的樣子都像金菊。她從我身邊走過去了,我還望著她的背影。我心里想著金菊。是那個女人救了我,是金菊救了我。我現(xiàn)在還這樣想,沒有金菊,我還做什么人?”他不顧洪福已放下碗,雙手捧著臉,一聲一聲地哽咽了,還在說,“我自己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如果我活得不順意,會怎樣和這個世界做個了斷?!?/p>

他好像突然才發(fā)現(xiàn)洪福在哽咽,就把洪福捂著臉的手掰開,說:“洪福哥你怎么了,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

洪福說:“矮馬兄弟,你幫我吧!”

當然,照護洪福的主要還是金菊。金菊注意到洪福的情緒時好時壞,而壞的時候多。這天金菊走到洪福家時,見會石從洪福家出來,就對會石說:“會石,你看你洪福哥情況怎么樣?”會石說:“剛才他對著我哭了一大陣。我問他為什么哭,他只是說不想做人了?!睍瘧岩山鹁蘸桶R欺辱了他,但不好說出來,只是說:“嫂子,你要好好安慰他啊。”金菊點了點頭。她走到洪福床前,見洪福眼睛還是紅紅的,臉上有淚痕。她也沒做聲,只是把一塊手帕浸濕,要為他擦臉。但洪福把臉扭過去,不讓她擦?!皠e犟啊?!彼f,“有對不住的地方,你要多包涵。你是殘疾人,可還是男子漢。男子漢的勇氣不能丟?!焙楦>桶涯樑み^來了。金菊為他擦了臉,又說了一番安慰的話,然后給他削了個蘋果。他的臉舒展了一些。

天氣熱起來了。這天中午金菊為洪福料理了一番,就把外衣脫下,上身只穿著粉紅的紗衣,豐盈的胸脯鼓突著,也沒避忌。她俯著身子做這做那,有時胸脯幾乎擦著洪福的臉。洪福已經(jīng)沒有那種欲望了,但男人的自尊似乎更強,當金菊的胸脯觸著他的臉時,他大幅度地扭過頭,然后說:“算了算了,別在這里煩我了,你走吧?!苯鹁諞]有停止,只是說:“又怎么了,發(fā)神經(jīng)?”“要你走你就走吧?!苯鹁罩逼鹕碜?,也沒好氣地說:“我走?我還不想來呢!”“你就別來,永遠不要來!”“那誰照護你?”“我不要誰照護,我要死?!薄耙滥憔退??!?/p>

洪福沒有回話。屋子里突然靜寂下來。

窗外有腳步聲,像是人從窗子邊移開的腳步聲。

金菊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那樣的話,后悔死了,如果是吐出的口水,她真愿意舔干凈。她哭起來了,說:“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說,我不應該這樣說!”

“你應該這樣說!”

洪福冷冷地沉沉地說了這樣一句。

回到山坡上的家里,金菊對矮馬說:“要買一輛殘疾人用的車子,好推著他出去散散心?!?/p>

矮馬說:“你總是全心全意為他著想。你一顆心給了兩個男人。不是我矮馬心胸寬,何能受得了!”

金菊嗔道:“放心,他不會和你爭什么?!?/p>

晚上,金菊在照護洪福的時候,會石也來了。聽說會石明天要到街上去,金菊就要他買一輛殘疾人用的車子,并立即把錢給了他。洪福說:“不要買了啊,我不要!”金菊說:“還生我的氣!”“我不生你的氣,你是個好女人!”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金菊來到洪福床前,突然大喊一聲:“洪福!”

矮馬聽出她的聲音的不尋常,也走過來,只見洪福的身子斜倚在床邊,一條布帶系著他的頸,吊在床架的一根橫木上。

洪福的身子已經(jīng)涼了。

洪福的本家們認為是金菊和矮馬把洪福逼死的,為的是不想長期照護洪福,又想盡快得到洪福的屋子,證據(jù)之一是,有個本家侄子頭天中午在洪福臥房的窗外聽見洪福和金菊那幾句吵嘴的話??梢韵胍姡瑸榱吮扑篮楦?,金菊和矮馬應該還有其他更歹毒的措施。村里其他的人也相信洪福本家們的推論。只有會石為金菊和矮馬說話,還用金菊打算買殘疾人用的車子做金菊和矮馬既真心又盡心的證據(jù),但沒有誰認同他。本家們說,不把問題搞清楚,洪福的喪事不能辦。其他一些人說,就應該這樣。于是村委會派人把情況報告鄉(xiāng)派出所,鄉(xiāng)派出所和村委會商量,做出這樣的決定,洪福應該入土為安;入土為安以后再進行調(diào)查,誰當負什么責任就應該負什么責任,包括法律責任。

兩天后,金菊和矮馬送別洪福從山上下來,鄉(xiāng)派出所兩個民警和幾個村干部就出現(xiàn)在他倆面前。同一天,會石去了城里,來到一家律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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