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國
一部好的劇目,必是一種健康的精神活動。它是通過對人們的感情、道德上的凈化,引導人們熱愛生活,善待人生。法國啟蒙主義思想家狄德羅曾生動地說過:“只有在戲院的池座上,好人和壞人的眼淚交融在一起。在這里,壞人會對自己所犯過的罪行表示憤慨,會對自己給人造成的痛苦感到同情,會對一個正是具有他那樣性格的人表示厭惡。”以日本“中歸聯”向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捐建“謝罪碑”、把戰(zhàn)犯改造成和平使者的史實為背景的三集廣播劇《再生之路》,在撫順廣播電視臺播出后,其義正詞嚴的對白、覺醒悔痛的傾訴、以情喻理的思緒遞進、繪聲繪色的音效轉承,聽后無不撼人心魄,是一部極具藝術感染力的佳品。
親近又親切的創(chuàng)作理緒
《再生之路》的編劇、導演及錄制者們,首先抓住一個審美定位,從開篇就注入了“親切”、“親近”的情感脈絡,并通過這樣一個理性基礎,由始至終按人的意識行為,一層層推動和深化著“兩親”的發(fā)展,完成著創(chuàng)作主體和渲染主題的同化過程。
戰(zhàn)犯野島勇一乘坐的車廂內傳出《年輕的朋友來相會》的音樂,不僅道明了時間背景,而且把年代拉得近在咫尺。伴著歡快輕松的心境,再佐以廣播員對撫順這座古老又現代化的城市描述,讓人頓生一種沒有間疏的快感。沿著這樣的“親切”理緒,悔過自新的野島重返他的再生之地,由衷發(fā)出“渾河兩岸建得可真漂亮??!”的詠嘆;中谷雄發(fā)出“如果沒有當年日本侵略者的踐踏和破壞,中國可能發(fā)展得更快、更好!”的感慨;中谷良子和野島羽田遵照爺爺的囑托在謝罪碑旁栽下一棵柏樹以示友誼長青:“放心吧爺爺,您的愿望實現了,我們一定會沿著您沒有走完的路繼續(xù)走下去!”的和鳴,直至揭幕儀式第二天,兩人在管理所爺爺曾住過的房間舉行了婚禮……諸情諸景,貫連全篇,令人聽來,仿如暖化的清溪,汩汩流過心頭。
還有一種外延的“擴張”情緒,使得廣播劇的親化性更加飽滿。比如君黛看望改造中的野島,提及爸爸媽媽雙雙死于廣島的那場災難,留下“唯一的心愿就是想看看心愛的兒子”,喚起野島思念親人痛恨戰(zhàn)爭的人性震顫;當野島將心比心想拜訪韓興山時,韓興山卻已病逝,給野島留下一個抱憾深長的良知空間……
形象與生動的音效轉合
作為廣播劇,主要是以聽覺形象喚起人們的審美注意,它除了語言這一主打功能外,另一大功能屬從就是音效了。無論是自然發(fā)生的聲音還是人按照美的規(guī)律創(chuàng)造的音樂,不僅像血色一樣潤活于劇體,而且以它特有的情感引發(fā)人們生理上的通感產生視覺的作用,渲染色彩效果?!对偕贰繁憔o緊圍繞著這一“聲音”連接網絡式的意象形態(tài),完成了主體內容的傾情貫注。
劇情伊始,野島同君黛在喜慶的日本民間音樂里匆匆完婚,情感色彩更急轉直下:“大家可以送野島出征啦!”當掠過一片詫異后,便是君黛凄絕、企望的“保重”“回來”之聲。繼而隨著一聲長長的輪船汽笛,完成了一種時空鋪墊。接下來的激烈槍炮、雞飛狗跳、婦嬰哭喊、侵略者變態(tài)的獰笑……種種繪形繪聲的音響,概括了一段充滿血腥、毀滅人性的歷史。而想家的野島邊哭咧咧地哼歌邊在石板上磨著被槍殺的中國人牙齒的聲音,又將人們的審美心理帶到了另一種情緒狀態(tài)。
音樂效果在劇中扮著起、承、轉、合的重要“角色”,它如中國畫中的“渲染”,起著水墨或顏色烘托物象、分出陰陽向背、強化藝術效果一樣,不僅有層次和節(jié)奏感,而且讓情緒更加飽滿,更加生動。
野島與眾戰(zhàn)犯被釋放回國,在長鳴的汽笛中踏上了舞鶴港,通過擴聲器傳出“家鄉(xiāng)的親人們!我們回來啦!平平安安完完整整地回來啦!”一股歡呼的浪潮真實又逼真地洶涌而來,使由內而外的情緒放大化。再隨著野島“回來的不是什么民族英雄,而是一批戰(zhàn)爭罪犯”的“定位”式宣言,騰起的音樂伴著經久不息的海濤,再一次把人們的情緒帶進了膨脹的愉悅之中,既完成了主題升華,又為下一步的情節(jié)轉化系結了紐帶。
附體的主題音樂或寄體的音響效果,無不纏連著情感的傳達,從中國和日本的民間音樂到中國和日本的海港,從每一聲鳥鳴到每一陣掌聲,均在時間詫異、地域方位、心理結構的不同點上起著“酵母”的催化作用。謝罪碑揭幕后放飛的鴿群,其融進長空的聲聲鴿哨,就是煥發(fā)一種陽光意義上的生存理緒,寓示人類共同守望一片和平的藍天。
擬容而取心的情境實錄
劉勰有“擬容取心”之說,是關于審美形象表現的中心論點,它所揭示的是藝術反映生活的感性形式,如何拉近內在本質的基本問題。所謂“擬容”是擬生活客體之容,對生活具體的感性存在,藝術要以其自身的具象形式加以揭示,否則“心”便無所依歸,失去了信息傳達的載體。
《再生之路》除了親化程度和音效功能給人以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外,它的另一種極富撼動性的“窮形盡相”表達,更具切及肌膚、取人心魄的實境感。
在第一集中,與侵略者均有深仇大恨,并且還要以大米飯侍候的韓興山、溫毓茹等人百思不得其解,遂與所長鄭浩然發(fā)生爭執(zhí)。鄭浩然深懷中國政府寬待戰(zhàn)犯的一腔教誨,陳述了他過去的經歷:1938年秋天,他眼睜睜地看著敵機朝院子里投下的炸彈。等他醒來,發(fā)現母親背上的弟弟只剩了布袋里的兩條小腿。瘋了的母親喊著弟弟小名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當他拖著傷腿趕到,池塘邊只留下母親的一只鞋……整整三百余字,讓人既無冗長感,反在一股痛徹周身的情勢里喚起共鳴,達到“取心”之效。
第三集中,中谷雄在接受審判時不僅對罪行供認不諱,還向法庭作了補充交代。“按我的罪行,殺一萬個中谷雄也是應該的,我請求法庭處以我極刑!”中谷雄就是帶著中國人民不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博大胸懷,回到日本后致力于和平事業(yè),無處不在演講入侵者的暴戾、中國人的寬容,結果導致歹徒破門而入的挾持與恐嚇。而中谷雄從容應對,其懲惡揚善、崇尚和平的嚴詞大義,正是醒覺了的中谷雄道德良知的完美渲泄,令人在這種“完美”中回歸了一個“心位”界域。
類似這般情結,劇中尚有多處。受篇幅所限,權作以少總多,情貌無遺。總之,它從藝術感染角度而言,已經抵達了一種撼動心魄的情境,完成了廣播意義上獨有的審美造勢。
(作者單位:撫順廣播電視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