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向平

淮安城內(nèi)，日軍山澤大佐正在看地圖，考慮如何派兵去鹽城配合圍堵東臺的新四軍。當?shù)弥嚇蛟獾焦?，暴跳如雷，發(fā)誓要同新四軍決一死戰(zhàn)。他配合師團部將淮陰、泗陽、漣水等地調來的敵人，來不及集結就分批馳援車橋。

山澤大佐挎著銀鞘指揮刀，牽著大狼狗，來到車隊前，向山本一三中尉咆哮了一陣，然后帶領第一批240多名日軍分乘7輛汽車和一輛裝甲戰(zhàn)車增援車橋。

沿途公路早已被我地方武裝和群眾破壞，日軍只能走走停停，行速十分緩慢。

到了太陽偏西，天色昏暗，澗河邊上又狂風大作，塵土飛揚，百步不見人影。也不知道是粟裕會算，還是老天有意幫忙，這難得一遇的沙塵暴，很有利于我軍的伏擊戰(zhàn)。

這時第一批日偽軍來了，到了韓莊東面我軍的假工事前。汽車在離假工事50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日軍跳下汽車，擺開陣勢，展開了重機槍、擲彈筒的火力，猛打猛轟了半個小時，工事被打塌了，可一個新四軍戰(zhàn)士也沒有瞧見。

山本一三發(fā)覺上當，再爬上汽車向東開進。這時敵人第二批120多人的援軍也趕到了，共有3輛汽車的鬼子和30多個步行的偽軍，他們和第一批敵人會合到一起。

前面就是蘆家灘了。蘆家灘地形復雜，成為此次戰(zhàn)役打援的主戰(zhàn)場。

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動靜的日軍為了保險起見，分出一部分沿公路向前步行，其他仍然乘車前進。當敵人距離三營陣地前約100米時，營長周維生不動聲色，到了四五十米的時候，他命令：“打！”

三營指戰(zhàn)員突然掀開偽裝，向敵人開槍，投擲手榴彈。敵人慌忙跳下車，一部分從正面進攻，其余大部下車散開到公路以北墳地上，進入布雷區(qū)。

敵人尋找有利地形，哪知正好中計。這邊的墳包剛轟上了天，那邊的土埂又炸開了花。一個扛輕機槍的鬼子，被炸得“飛”了起來，連人帶槍落到河里。敵人一個重機槍班，慌慌張張地奔向一處牛棚，哪知“轟！轟”幾聲，牛棚里的地雷炸得敵人血肉橫飛。

這一陣子敵人死傷有60余人。山本一三氣急敗壞，揮著軍刀命令炮火攻擊。敵人在炮火和戰(zhàn)車的掩護下繼續(xù)向我陣地沖擊。

新四軍戰(zhàn)士沉著地回擊敵人，步槍、機槍、手榴彈一齊向敵人開火。戰(zhàn)士陳勇借著風沙，沖出戰(zhàn)壕，用手榴彈炸毀了敵戰(zhàn)車。

日軍沖鋒不成，立即向三營陣地東北方向迂回。他們走近蘆花蕩時，又踩響了地雷，便迂回到韓莊北面的小韓莊。

三營的戰(zhàn)士利用敵人敗退之機，借著塵煙又跑到陣地前方埋下地雷，等待敵人的再次進攻。

當部分日軍進入小韓莊后，二營營長藍阿嫩命令四連向小韓莊的敵人攻擊。

藍阿嫩是一個善打狠仗、硬仗的畬族小伙，被譽為“畬族雄鷹”。13歲時，這個打著赤腳滿山跑的畬族牧童毅然投奔了紅軍，在閩東獨立團當上了一名小號兵，隨軍轉戰(zhàn)羅源、霞浦、寧德、福安，直至閩浙邊界，參加大小戰(zhàn)斗50多次。

四連戰(zhàn)士用手榴彈將敵人炸得鬼哭狼嚎。日軍迂回部隊害怕被包圍，連忙退到公路南面韓莊固守。

就在淮安援兵不斷到來的同時，四周據(jù)點里的鬼子、偽軍也紛紛來援。寶應縣城東北塔兒頭、曹甸鎮(zhèn)守敵偽吳漱泉部反應最快。吳漱泉親自率領偽軍100多人，有的騎馬，有的步行，氣勢洶洶直奔車橋撲來。當日午后，這股偽軍已行進到大施河，向北進發(fā)。

以十八旅第五十二團為主力的我第三縱隊，由三元宮出發(fā)，經(jīng)王墩、邵莊、留城，直接西進到車橋正南面的崔河、陸家橋一帶，在這里構筑防御陣地，敷設地雷，只等著敵人的到來。

午后2點多，吳漱泉部到達我軍防御陣地時，地雷到處開花，敵人一下亂了陣腳，被打死打傷50多人。吳漱泉見勢不妙，趕緊調轉馬頭開溜。

涇口圩子里駐扎著200多個日偽軍，由我設防部隊監(jiān)視著，一直不敢盲動，龜縮在圩子里。

就在車橋戰(zhàn)役打響之時，由谷風帶領的我淮安聯(lián)防大隊在澗河沿線活動，密切注視著偽石塘小刀會和別動隊的動向。

下午4點多鐘，也就在淮安城里的日軍支援車橋的時候，偽石塘小刀會和別動隊向朱橋方向進發(fā)，去支援車橋。出發(fā)前，只見他們頭扎布巾，身穿會服，腰間纏著紅、黃、白、藍各色腰帶，佩帶著宰牛大刀，刀柄上系著紅穗，一會兒對地叩首，圍繞著頭人轉著圈子；一會兒仰臉朝天，發(fā)出怪叫，弄得塵土飛揚，烏煙瘴氣。他們一路走來，黑壓壓的一片，大約有300多人。

我聯(lián)防隊偵察員立即將此情況向谷風報告，谷風立即帶領縣聯(lián)防大隊上前堵?lián)?，并派人通知附近的謝蕩、畢圩小刀會前來增援。

在合興莊的一條小溝邊，聯(lián)防大隊利用有利地形，架起輕機槍，擺開了陣勢。他們一邊準備戰(zhàn)斗，一邊向蜂擁而至的偽小刀會會眾大聲喊話：“小刀會兄弟們，我們都是受苦人，新四軍來打鬼子，解放我們這里的老百姓，我們應站在他們一邊?！薄澳銈冎灰畔碌叮覀兪遣粫Ω赌銈兊?！”

那些小刀會會員因剛吃了朱砂丸，喝了白酒，以為刀槍不入，不理會這邊的喊話。

谷風命令向天開槍，以示警告。

這時，別動隊在人群中向我聯(lián)防隊開槍掃射。幾名聯(lián)防隊隊員犧牲。

面對這一復雜情況，谷風皺了皺眉頭，命令道：“同志們，向別動隊和小刀會頭頭們開火。

聯(lián)防隊一陣開火，別動隊員和小刀會的頭子一個個倒下了。這些沒有經(jīng)過正規(guī)訓練的會眾，見也不是什么刀槍不入，紛紛逃散。

敵人仍不甘心，后面的偽小刀會又重新組織起來，壓了上來。這時謝蕩、畢圩小刀會也趕了過來。偽小刀會見我聯(lián)防隊力量強大，狼狽退卻。

谷風留下一部分人監(jiān)視偽別動隊和小刀會，其他的分散襲擾鬼子的增援部隊。

蘆家灘處斬“巨蟒”

第一批日偽援軍受阻，第二批去了還是受阻，山澤大佐坐不住了，眼看天要黑了，親自指揮第三批援敵400多人出發(fā)了。自此，敵人共出動了四個步兵中隊、一個炮兵中隊，一個機槍中隊。山澤帶著18輛汽車和戰(zhàn)車，浩浩蕩蕩向車橋開來。敵人的隊伍像巨蟒一樣躺在公路上，蟒頭朝向蘆家灘。

廖政國團長和曾如清政委在二營的側后方用望遠鏡在觀察。政委說：“這么龐大的隊伍，看來二營和在受河防守的泰州獨立團一營都要上了。”

“二營該上了，可以再動用特務營，但泰州獨立團一營還不能上，防止敵人再有援軍?！?/p>

團長正說著，藍阿嫩過來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我們二營該全部上了！”

團長點點頭說：“將他們切成段狠狠地打！”

山澤大佐坐在車內(nèi)，武士道精神十足。他曾率部橫掃了韓德勤的幾萬人馬。這些年來，他從來不把中國軍隊放在眼里，不論是國軍還是新四軍。他十分兇殘，殺人不眨眼，每次戰(zhàn)斗都親臨前線，動不動就對掃蕩的村莊實行“三光”。新四軍對他恨之入骨，早就想將其消滅。

敵人到達長馬莊附近，我二營和從西袁舍趕過來的特務營一連從北面向公路橫掃過來，將這條巨蟒切成了七段。

整個戰(zhàn)場上，手榴彈的爆炸聲，地雷的轟鳴聲，地動山搖的炮彈吼叫聲，疾風暴雨般的槍彈尖叫聲，新四軍戰(zhàn)士氣壯山河的吶喊聲，鬼子掙扎的哀嚎聲響成一片。

被切成段的敵人，企圖利用有利地形頑抗，但屢屢踩上地雷，嚇得蹲在地上不敢動。

新四軍在集中火力打擊敵人的同時，還配合了政治攻勢，我軍一個會講日本話的戰(zhàn)士在一間屋的旁邊，用日語向敵人喊話：“繳槍不殺，優(yōu)待俘虜！”“我們是新四軍，歡迎被迫作戰(zhàn)的日本弟兄過來！”

政治攻勢起了作用，匍伏在靠近民房外邊地上的一群鬼子不開槍了，但頑固的日本軍官還是逼著士兵打槍。

新四軍戰(zhàn)士憤怒了，一顆顆手榴彈扔向了敵人。敵人死傷有100多人，橫七豎八地躺著。

在隊伍前頭的山澤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新四軍攻擊部隊人馬眾多，立即收縮、整理隊伍，一邊阻擊我攻擊部隊，一邊繼續(xù)前進。

敵人依托戰(zhàn)車和民房，用重機槍和擲彈筒向新四軍猛擊，我特務營錢兆如、吳群成等多名戰(zhàn)士壯烈犧牲。為減少傷亡，我軍被迫停止攻擊。

到了小閘附近，山澤大佐在望遠鏡中窺見前方公路兩側的新四軍工事和自己被炸部隊留下的車輛和尸體，氣紅了眼，令部隊下車，指揮迫擊炮、重機槍向周圍的新四軍工事猛烈開火。

山澤心里一陣嘀咕，前方一點動靜都沒有，肯定是新四軍小股部隊和民兵所為，定是打了就跑，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率領車隊火速前進，向車橋飛馳。當他從望遠鏡里看到第二道工事時，不予理睬，仍命令部隊加速前進。誰知車隊離工事50米的時候，碰上了地雷?！稗Z”的一聲，車輪飛上了天，車上的日軍死的死，傷的傷。

山澤咆哮著，命令用戰(zhàn)車攻擊三營陣地。

敵人組織了兩輛戰(zhàn)車向陣地猛撲過來。面對敵人的戰(zhàn)車，三營八連一排高排長振臂高呼：“敢死隊跟我上！”

只見十幾名敢死隊員帶著手榴彈沖出戰(zhàn)壕，沖向戰(zhàn)車。有幾名戰(zhàn)士倒下去了，高排長和幾名戰(zhàn)士繼續(xù)沖上前去。高排長身上已經(jīng)中彈，他強忍著傷痛，爬上了戰(zhàn)車，將手榴彈塞進戰(zhàn)車里。另一名戰(zhàn)士，滾到戰(zhàn)車下拉響了手榴彈。只聽得“轟”、“轟”幾聲巨響，敵戰(zhàn)車趴了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三營戰(zhàn)士以頑強的戰(zhàn)斗意志堅守著陣地。

日軍不甘心就這樣被阻在這里，師團部催促著，山澤急得嗷嗷叫，命令炮兵中隊將炮火向陣地集中轟擊。

炮擊停止后，日軍指揮官揮舞著軍刀，帶領士兵沖向我陣地前沿。

陣地上的槍聲又響了，機槍在步槍集中火力射擊的“排子槍”的配合下，暴風驟雨般掃向嚎叫沖鋒的日軍；一顆顆手榴彈又砸向敵人，一時間手榴彈短促連續(xù)的爆炸聲震耳欲聾，橫飛的彈片帶著死亡的氣息炸得日軍鬼哭狼嚎。日軍又敗退下去。

一次、二次，敵人的沖鋒都被我們打垮了，我們的陣地前面，鬼子的尸體七零八落地躺著。

敵人又一次沖鋒了，來得更猛。

三營營長周維生和大家一道堅守在陣地的戰(zhàn)壕里。他對大家說道：“不管敵人多么兇殘，我們一定要戰(zhàn)勝它！”

新四軍戰(zhàn)士勇猛反擊了。

“一顆子彈打死一個敵人！”戰(zhàn)士們邊打邊喊。

這是戰(zhàn)斗的口號，是戰(zhàn)斗的決心！不少戰(zhàn)士都做到每發(fā)必中。機槍手劉龍發(fā)一個點放就打死了兩個敵人。

戰(zhàn)士王小剛在深壕里，掂著腳，探出頭，果敢地用槍瞄準敵人。

有一處，敵人已經(jīng)逼近陣地，戰(zhàn)士翟余茂拿著一捆手榴彈，勇猛地沖向敵群，拉開彈弦，隨著一聲巨響，與敵人同歸于盡。這是海安縣九湖區(qū)烈士鄉(xiāng)的小伙子，他為了車橋戰(zhàn)役的勝利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為了徹底壓住敵人，三營在陣地前派兩路突擊隊向敵人左側斜插過去，打得敵人暈頭轉向，敵人慌了，放棄了對新四軍陣地的攻擊。

炊事員老戴擔著兩筐飯團，來到了戰(zhàn)壕里，他看到許多受傷的戰(zhàn)士仍在戰(zhàn)斗，眼淚掉了下來。他一邊將一個個飯團遞給戰(zhàn)士，一邊不停地說：“好樣的，辛苦了！”

在戰(zhàn)斗的間隙里，戰(zhàn)士們靜靜地吃著香噴噴的飯團。

暮色蒼茫，晚風卷著塵土在戰(zhàn)場上飛舞；槍聲、炮聲暫時停了下來，戰(zhàn)場上一片出奇的寂靜。敵人怕的是夜戰(zhàn)，平時一到晚上，他們就縮到據(jù)點里。

天色全黑了，敵人發(fā)現(xiàn)我們在包圍他們的時候，立即退到韓莊村子里，與前兩批敵人匯合。

韓莊南面是澗河，北面是公路，有80多戶人家，東西長有一華里，西面離小閘街是一大片洼地，離蘆家灘也是一大片洼地，小閘和蘆家灘處的澗河上都有木橋。在莊子里，人們聽到槍炮聲紛紛外躲，只剩下些老弱病殘，特別是些老年人舍不得家里的糧食、豬、牛等，留在家里看門。鬼子來了，這些老年人也跑得差不多了。鬼子進了韓莊首先沖進各民房里，把老百姓趕開，在后墻上打洞，架起重機槍往墻洞外瘋狂射擊，抵抗新四軍的攻擊。此時，敵人憑借重火力在西自長馬莊，東到韓莊形成了一道防御工事，壓制了新四軍的攻擊。

殘陽如血，天快黑下來了。三營陣地上，營長周維生開始清點人數(shù)。他望著戰(zhàn)壕里一個個倒在血泊中的戰(zhàn)士，眼圈紅了。他高聲喊道：“同志們，敵人就快完蛋了，堅持就是勝利，我們一定要狠狠打擊敵人，為死難的弟兄報仇！”（未完待續(xù)）

（責任編輯 李贊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