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淌水

2014-09-21 20:11李秀瑛
六盤山 2014年1期
關(guān)鍵詞:玉米

李秀瑛

赫蒂澈打發(fā)娃們上學(xué)去了,顧不上欣賞娃們小麻雀樣飛去的歡快模樣,三兩下就收拾了桌子。洗完鍋,拖了兩把地,解掉圍裙扔到柜子上,跨出門檻,扣了門,往地頭走。

晨禮下來,村主任就在喇叭上一聲趕一聲地通知了,今天輪到十八檔地淌水。渠口還沒有豁開,赫蒂澈心里急。一個人的光陰,凡事得盡早,遲了就會誤事。誤了再啥事小,誤了土地事關(guān)一家人的生活。土地是莊稼人的命,是莊稼人赫蒂澈的所有光陰。赫蒂澈從嫁人做了媳婦那天起就明白,她和一家人的全部生活都靠她操勞的那幾畝地。她從土里刨食養(yǎng)活一家人,過去是,現(xiàn)在是,看來將來還是這樣。赫蒂澈侍弄土地很認真,比對自己在乎幾十倍,幾百倍。種地她很用心,幾乎費了全部的心。目標不高,過去是為了養(yǎng)活一家人,現(xiàn)在就是種地打糧買錢,收拾家,供娃們上學(xué),再就是吃好點穿好點花個寬松錢。赫蒂澈一邊走一邊思忖著。眼望到地頭了,赫蒂澈發(fā)覺自己空著兩手,沒帶鐵鍬,罵聲死豬腦子,折回身,幾乎是小跑著回去了。

赫蒂澈扛著鐵鍬又往地頭走,感覺沒走幾步就到了,腿肚子沒疼,脊背也沒潮濕。在原來的老家里,走一趟地,越溝爬洼,空走上都氣喘吁吁,上氣接不上下氣,心臟就像打氣筒打上了氣,憋得實在難受。牲畜都走得吭哧吭哧的,不要說人了。赫蒂澈一個瘦瘦弱弱的女人,走一回地里,真不容易。下籽種,收糧食,都要肩扛背馱。前些年娃他爸禾賽還幫著她把地種上,再出去打工。禾賽翻過虎著臉不長毛的大山,到城里去給人家砌磚蓋樓,搬家抬柜扛水泥袋子,小心伺候城里人。到收莊稼時,禾賽也請假回來。雖然土地薄情寡意,產(chǎn)的糧食哄人,但赫蒂澈心里還是像摞了幾個大麥垛一樣踏實。這幾年了禾賽沒了音信,工頭尤舍也不說實話。赫蒂澈和幾個娃們要生活,就只能苦心吃力地經(jīng)營那點薄地。走一趟地里,赫蒂澈恨不得哭。如今,沒覺得就走到地頭了,赫蒂澈心里像娃們用紙片折疊成的四個角的風(fēng)車子愉快地轉(zhuǎn)動,煽起了絲絲涼風(fēng),從頭到腳都舒服。

赫蒂澈舍不得踩踏長得很旺盛的玉米苗,直奔渠埂,取下鍬插在地上,手拄著鍬,登上了埂。又拔出鍬搭在肩頭扛著,來到渠口。

渠口開著,周圍的鍬印還濕著,泥土很新鮮,彌漫著一片氣息,像是男人身上的氣味,直往赫蒂澈心里鉆。赫蒂澈心里的太陽又歡歡喜喜地升騰起來,暖烘烘的。暖流涌起來,流經(jīng)她的周身,又涌上頭臉,化作兩片紅云飛翔著。赫蒂澈害羞地笑了,連忙抬頭看了下四周。沒人看到她的心事。兔子一樣亂竄的心安穩(wěn)了,赫蒂澈擦了把臉上的汗,好像擦掉了臉上的羞。扎下鍬,拽了拽衣襟,又伸手提頭上的帽角。她感覺他就在面前盯著她不換眼珠子地看著她??吹盟睦锘呕艁y亂,燒心的感覺裊裊上升。她感覺渾身都快給烘燒化了。轉(zhuǎn)眼看到嫩軟軟的玉米苗,閃著光,扭動著身子,好像在臊她。

赫蒂澈第一次感覺莊稼有著靈性,能看透人的心思。這莊稼怎么這么捉人心啊,她不禁抬腳走到田中間來,就像到了一群娃娃中間了。嫩秧秧的娃娃們喜哩哩,哈啦啦,在捉弄她,和她藏貓貓,調(diào)皮搗蛋的黑亞,愛咯咯笑的法圖麥,鄰居家的嚎皮胎亞色爾。赫蒂澈問他們咋不好好上學(xué),跑回來干啥。上這個學(xué)多不容易呀!在山里的時候,村里有能耐的人家都搬走了。姓李的一門子搬到河西了,姓馬的那一門子搬到馬家灘去了,還有幾家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村子空了,小學(xué)校也空了,代課老師也走了。赫蒂澈著急呀,想把自己識的那幾個字教給他們,又沒書本,沒個鉛筆,只能在地上劃拉?,F(xiàn)在咱們也搬到川里了,你們還不珍惜著好好上學(xué)?赫蒂澈想趕跑這幾個調(diào)皮鬼,又看到遠處那一棵高點的,是賽里木,一臉塵土望著她。赫蒂澈耳風(fēng)里傳來賽里木喊媽的聲音。

三年前,還在山里時,在深溝立坡上種地,七歲的賽里木給她拉驢,她擺耬。回頭時,驢頭一甩把賽里木帶倒了,娃一跟頭栽倒,骨碌碌地滾了。她扔下耬,一屁股坐倒,追著娃往下溜,塵土蒙了眼睛,她看不到兒子了,赫蒂澈可著嗓子喊:塞里木,塞里木······兒子的喊聲越來越遠,突然啊——的一聲戛然而止了。赫蒂澈瘋了似地喊塞里木,剛要跳下山崖去,一只大手拉住了她,是在不遠處犁地的易卜拉欣。易卜拉欣拽著嚎啕大哭的她繞道跑到溝底。赫蒂澈看到兒子軟軟地躺著,滿臉是血,啊一聲暈得不省人事了。

鄉(xiāng)親們幫著送了塞里木的埋體。易卜拉欣還請大媽給赫蒂澈做伴,害怕她再想不開,做出啥事來。好些日子過去了,大媽才放心地回去了。走的時候還勸赫蒂澈:你別強了,禾賽肯定不回來了,你還是考慮易不拉欣吧。

赫蒂澈看著大媽說的這么有把握,疑惑起來:大媽,你咋知道禾賽不回來了?

要是回來,這些年連個毛根子都不見?那些年他對你打是個打,罵是個罵,可種地收糧食的時候還回來一趟呢!現(xiàn)在倒好,到外面躲心閑,常年累月不見人影了。

大媽,是不是他在工地上遇到啥事了?聽說打工的出去好難腸的,有的還搭上了命,他不會是出事了吧?

別胡說!工頭說他走了遠處,掙大錢去了,也沒說他咋了!

哎,工頭也不說實話!

大媽又勸她:娃,你聽大媽的,易卜拉欣這些年咋幫你,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給他說別幫了,他不聽。我不知道他就做了。我就是怕別人說閑話,唾沫星子能淹死個人呢呀,大媽——

你們成了一家子,看誰還會嚼舌根子?

不行啊大媽,禾賽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說不定哪天就回來了。

……

赫蒂澈眼前又出現(xiàn)了塞里木滿臉是血的樣子,繃著眼睛,朝他叫喊:媽媽——媽媽——

赫蒂澈猛走到賽里木跟前,伸手去抱,玉米葉子捋疼了手,赫蒂澈才醒悟過來,跌在玉米地里悲哭起來。

正掩在玉米叢中給玉米上化肥的易卜拉欣聽到了。扔下東西趕緊往赫蒂澈地里走。過了兩塊地來到赫蒂澈跟前。著急地問,出啥事了?赫蒂澈收住淚水,低著頭說,我看到賽里木了。易卜拉欣知道她想起死去的兒子了,怕赫蒂澈有顧慮,往后退了兩步,站到地埂上說,大白天,在這里哭,叫別人聽見了,不好。你回去,水我給放,趕緊回去!

赫蒂澈聽著這威嚴的聲音,乖乖地收住了淚聲,站起身抹著眼淚徑直往回走。這些年,一直有一個靠山遠遠地矗立在她背后,她不敢靠,老躲著,繞著。今天,她還是一樣。趕快離開了他,往回走。

易卜拉欣看著那個無助的背影,心里油煎。他突然恨自己無能,想讓自己心愛的女人活得精神些,都不能??粗盏俪赫沉艘黄ü傻耐?,散了架似的,松松垮垮地走著。易卜拉欣無奈地直甩頭。

易卜拉欣家的地在前頭,先淌水。水嘩嘩地歡騰著流進了他的地。易卜拉欣心里也歡快了起來,早晨的郁悶也讓這歡樂給淹沒了,沖刷凈了。水潮濕了焦渴的土地,滋潤著玉米苗,也滋潤著易不拉欣的心田。易不拉欣感覺自己也是一株玉米苗,咕咕地喝著清涼的水,歡快地成長。

軟軟的水鋪了一地,玉米苗在水里舒服地泡著,像一個個油綠油綠的小人,精神極了。易卜拉欣又一次覺得自己是個茁壯的玉米秧子,舒服地受著滋潤,再沒有干渴,再沒有焦慮。突然他想讓玉米早點長,快點長,秋后他就能收玉米了,收一大堆,堆放到院子里天天看,時時看,美美地看,眼看,心看,手看,腳也看,看個夠,把這十幾年來的空都補上。

沒有搬到這川道里之前,在山里種莊稼完全是靠天吃飯,片山片洼都種上,白拉拉的土地也不養(yǎng)人,白種。有幾年顆粒無收。莊稼人不死心,每年開春就硬是把籽種塞進土坷垃縫里,乞求著天下雨。天空一年比一年狠心,土地一年一年地欺騙山里的莊稼人。讓易卜拉欣不敢看的是娘的臉。老人還能動的時候,摸索到地里,面朝黃土背朝天,一下一下扯那幾個麥頭子。后來動彈不了了,就只能由易卜拉欣單獨扛日子。易不拉欣干完活,最想干的事和最不想干的事一樣:就是回家。

兩孔崖窯像兩塊補丁,貼在大山的肚皮上,被娘爬著打掃干凈的院子,雖然屁股大,但干凈得叫人心里亮堂。娘站在窯門上巴望著他。易卜拉欣最不情愿看到這些,像針一樣扎著心,戳著他的臟腑。他恨自己沒有本事,不能像禾賽一樣外出打工掙錢,也不能像工頭一樣把家搬到有山有水有糧草有車有電還有大路的川里。他更不能找個媳婦來給娘養(yǎng)個孫子。易卜拉欣感覺自己不孝,對不起娘,覺得娘白養(yǎng)了他。娘獨自一人土里刨食把他拉扯大。他就是娘的唯一,是娘的全部。可他又不能讓娘過上好日子。就在搬到川道的前一年,娘完了。現(xiàn)在這旺盛的莊稼,娘看不到了;公家給蓋的紅磚瓦房,娘也住不上了。易卜拉欣心里酸楚。想到這,他深深地嘆口氣,抬起鍬,用力伸出去,鏟了一鍬土墊向較低的水洼里,扔得猛了,水花濺起來落了他一臉,一身。易卜拉欣很享受這種水濺的感覺,把那些不愉快涼透了洗掉了。他想象著那一堆堆玉米棒子堆在平坦寬闊的院子里,娘坐在上面揀玉米皮,滿臉的褶皺都舒展開了,涌著歡喜,娘從心里美到臉上了,大大的花眼睛炯炯有神,就像他小時候看到的娘,又像是赫蒂澈……

易卜拉欣想得出神。東第走過來,問他水放上了嗎?他才回過神,連聲回答:放上了,放上了,你趕緊接水,再慢,我的地壩就沖塌了。

兩人趕緊打住水閘。水歡笑著流淌到東第家的地里。不到一個小時,就輪到赫蒂澈接水了。十八檔地的主人陸續(xù)都來了,互相幫著淌水。他們從山里往出搬的時候,就約好不走散,住在一起。

赫蒂澈不放心,也趕來了。

赫蒂澈和大伙說笑著:“這沒想到人喝不上的水,讓地喝著,看這日子叫人不敢想!”

“今兒是第一次淌水,還不知道咋放呢?”婆姨們好奇地說。

“好放著呢,放春水的時候,你們還在老家里,只有我和東第,尤舍我們?nèi)齻€人看著放了?!币撞防雷哌^來說。

東第也走過來。水也跟著他們倆嘩嘩地流進赫蒂澈的地里。有的見沒事兒干就站著和大伙扯閑話,頭一次感到下苦種地還這么心閑。有的扛著鍬在地壩上走來走去。赫蒂澈拿著鍬也忙忙地走來走去。

大伙見她慌亂的,笑她:“你慌亂啥呢?易卜拉欣在呢?!睎|第也嘻嘻哈哈地說了一句比較過火的玩笑話,赫蒂澈笑著,鏟起一鍬頭土朝小伙子揚去:“你這個沒大沒小的,再敢取笑我!”

“沒取笑,她新媽?!庇壬嵯眿D說:“這些年你的苦處大家都看在眼里,易卜拉欣的操心大家心里也有數(shù),這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咋就不軟和些呢?”尤舍媳婦和其他幾個嫂子弟媳婦、嬸娘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勸:“就是,你苦苦地守個啥?誰知道人家在外頭咋花天酒地呢!”“你趕緊下了決心去吧,人么,能活多少年呢?”“你的苦還沒受夠嗎?有個知根知底的男人在身邊知冷知熱地體貼著,也是個依靠”……

大家的一番話像春天的雨水一滴不剩地滲到了赫蒂澈荒蕪的心田。赫蒂澈低下了頭,靜靜地聽著,一聲不響。

易卜拉欣突然喊道:“快過來,這兒漏水了!”

大家趕緊湊過去,紛紛向小漩渦處扔土。赫蒂澈最慌亂,連忙鏟土連忙扔。易卜拉欣喊道:“赫蒂澈你走開,人家往來填土,你往外挖呢,幫倒忙!”

大伙哈哈笑起來,尤舍媳婦母雞咯蛋樣咯咯地笑得直不起腰來。

“還笑呢,快填土!”看著漩渦越來越大,尤舍著慌了,掀開捂著肚子笑的媳婦緊忙挖土。

十幾把鍬紛紛填土。水的沖勁被制止了,漩渦漸漸小了,水穩(wěn)了。大家喘了一口氣,直起腰來,擦頭上的汗。易卜拉欣往前一走,腳下打滑,一個趔趄正好踏到剛補好的漩渦處。水嘩啦嘩啦猛流開了,易卜拉欣栽倒了,順著水流也往下流。赫蒂澈媽呀一聲,撲倒拽住了易卜拉欣的后衣襟,大家一個拉一個,費了好大勁才把赫蒂澈和易不拉欣拉上來。地里的水扯了一道壕往下邊地里流。

人拉上來,大伙抓起鍬趕緊堵水,忙做一團。老戶人見狀紛紛趕過來,說:“大伙跟著我扔土,我扔哪你們?nèi)幽??!崩蠎羧擞薪?jīng)驗,趕緊跑到自家地里拿來了麥柴袋子,堵到水頭上,大伙跟著把土扔了上去,才攔起一道堤壩,終于穩(wěn)住了水。

大家松了一口氣,累垮了,坐在地壩上喘氣。突然尤舍媳婦 “媽呀”一聲,學(xué)起赫蒂澈急慌慌地救易卜拉欣的樣子,受驚的人一聽她學(xué)赫蒂澈,怨的怨,怪的怪,怨怪罷就都湊到一起說赫蒂澈。赫蒂澈羞得滿面通紅,罵不過,也咯咯地笑了。頭一轉(zhuǎn)自己正坐在易卜拉欣的腳邊,羞得趕緊起身。尤舍一把拉倒,說:“可羞得不行了,假裝正經(jīng)呢?”赫蒂澈累軟的身子無氣力,掙不脫只好坐下。易卜拉欣也嘿嘿地笑著,望著滿臉害羞的赫蒂澈,眼里含滿了愛憐。

尤舍死死拽著赫蒂澈不放,害怕赫蒂澈起身走了他又失掉撮合他倆的機會。他心里壓著一塊石頭。這些年,他不敢實話告訴赫蒂澈,禾賽在城里跟富婆過了,不要她們娘兒們了。他幾次三番地勸、罵,甚至大打出手,都沒逼回禾賽。看著赫蒂澈這些年的辛苦和痛苦等待,他幾次都咽回了實話。幸虧有個易卜拉欣無怨無悔地幫襯著,尤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早點促成,但沒法子。今兒是個機會,他想把這層窗戶紙捅破,成全這一對。

尤舍正心謀著,突然,東第扯著嗓子喊:尤舍哥,水挨到你們家了。尤舍放下心思,加快步子,往地頭走。

尤舍兩口子來的時候,赫蒂澈正做早飯。干凈整齊的鍋臺上,一口黑色的小鍋里正旺盛地噴著熱氣,熏染得整個屋子暖烘烘的。屋里收拾得很亮凈??看白邮且讳伵???粏问切沦I的白底大紅牡丹花,襯得屋里洋溢著喜色。墻角落著一摞鋪蓋,被角方方正正,上面苫著潔白底子光彩奪目的鴛鴦戲水圖案的被單。是赫蒂澈繡的。兩個娃一左一右,爬在寫字臺上寫作業(yè)。

赫蒂澈招呼兩人坐到炕上,趕緊做飯。尤舍媳婦見尤舍使眼色,開口說:“我看你那被單子繡得很漂亮,給我也繡一個?”赫蒂澈笑了笑,說:“行,明兒有功夫就給你繡一個?!焙盏俪赫覚C會報答他們這些年對她的接濟,但一直沒找到,今天聽嫂子一說,就爽快答應(yīng)了。

坐了一陣,東拉西扯了一陣,尤舍媳婦才說正題:“赫蒂澈,不是我說你,這人哪,真主造下就是一對子一對子過日子的,你看你這屋子里要是有個男人,多紅火?。 ?/p>

“你又取笑我了,嫂子!”

“沒有,你嫂子沒有取笑你,說的是實話?!弊谝贿叞胩觳谎哉Z的尤舍解釋說:“今天,我來是想跟你說個事……”

“哥,我知道你要說啥,那不爭氣的東西讓逍遙去,我不怪你!”

“你知道啊?”尤舍驚疑:“誰告訴你的?”

“誰都沒告訴我什么,我從你們對我的幫助上明白的。多謝你們這些年對我們娘兒們的照顧。哥你別想多了,他狼心狗肺,自己作踐自己,讓去吧……”

尤舍一五一十地說了禾賽的情況。赫蒂澈默默聽著。說完,兩口子又提起易不拉欣。赫蒂澈表示不考慮。兩口子見勸不動,知道赫蒂澈一下很難接受男人在外邊有了別的女人的事實,就不再言語了,又找話頭說東說西扯閑話。

吃過飯,尤舍兩口子說說笑笑走了。目送著頭碰著頭,肩磨著肩,又說又笑的兩口子,一種感覺襲擊著赫蒂澈的心,心被針扎到了,刺痛,泛起苦澀的味道。尤舍兩口子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終于走出了赫蒂澈空曠的眼睛。沒有了尤舍兩口子情意綿綿的背影這道風(fēng)景,赫蒂澈的眼睛空得難受,干澀,她的內(nèi)心茫茫一片。赫蒂澈靠著窗子站穩(wěn),緊閉了旱了十年的眼睛,干涸得擠不出一點子潮濕。

尤舍嫂子留下的話,灼燒著赫蒂澈。她很認真地前前后后思考著,翻來覆去烙餅,眼睜睜一夜不合。

幾天后,赫蒂澈的小兒子黑亞抱著一個小布裹,蹦著跳著來到了易不拉欣的屋。“大爹,這是我媽媽給你做的鞋?!闭f著,雙手捧著遞給了易不拉欣。易不拉欣高興地嘿嘿直笑,趕緊打開,拿出鞋,一腳蹬掉腳上的舊鞋,往腳上套。

黑亞眼睛睜得大大的,欣喜地催著:“快穿!”

易不拉欣穿上鞋,孩子一樣跳到地上,走著,跳著,像獲得了稀世珍寶,樂得臉上心上的花使勁往開伸展著。黑亞也咯咯地笑著,跟著易不拉欣跳著。易不拉欣伸出大手,抓住黑亞嫩小的手,轉(zhuǎn)著幸福的圈。跳累了,笑疲了,易不拉欣抱起黑亞,爺兒倆躺在炕上。突然,黑亞翻身起來,嚴肅地告訴他:“大爹,我忘記了一句重要的話沒有給你說?!?/p>

“什么話?”

“我媽讓我給你說謝謝你。你就像我爹一樣照顧我們,謝謝你!”

黑亞真誠感激的話,卻像一滴鹽水滴在易不拉欣剛剛被刺痛的心上。看著天真無邪的黑亞,易不拉欣的眼眶里涌起了水霧蒙住了視線。

黑亞看到了,說:“怎么和個女人一樣?”

“嗯?”易不拉欣假裝轉(zhuǎn)身抹掉了快要跑出眼眶的淚水。

黑亞接著說:“我媽媽做這雙鞋時眼睛淌水。我問媽媽哭什么,媽媽說,是她的眼睛時間長了沒有盯著細看了,一看就淌水。大爹,你又不是女人,又沒做過針線活,你的眼睛怎么也淌水呢?”

易不拉欣撫摸著小黑亞的頭,沉重地說:“你不懂!”

黑亞又想問,易不拉欣說:“趕緊回去,媽媽等你不見又要著急了?!?/p>

黑亞蹦蹦跳跳地跑了。看著黑亞可愛的背影,易不拉欣流下了長長的淚。黑亞就像當年的他,沒有爹在身邊,多沒精神。他想給黑亞真正的父愛,想好好照顧赫蒂澈,好好愛她,疼她,保護她,可是……

易不拉欣默默脫掉心愛的鞋子,又用布包裹好,深深地塞到被子里。鄉(xiāng)下人家,有什么值錢的重要的東西都要塞到被里,這樣安全,穩(wěn)當。易不拉欣塞好鞋,怔怔地看著,像是盯著心愛的又讓自己傷透心的赫蒂澈一樣,戀戀不舍。深深地看了一眼后,他背上簡單的行囊,邁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地走出了家門。按下鎖子,手并不松開,那鎖子就像是赫蒂澈的手,透著薄薄的涼氣。他輕輕地慢慢地默默地轉(zhuǎn)身,推著他新買的自行車,艱難地走著。經(jīng)過赫蒂澈的家門,他的心像花瓶被打碎了,他想跑進去問問赫蒂澈為什么。為什么?還用問嗎?多少年了,她都這樣。易不拉欣呆呆地望著赫蒂澈緊閉的大門,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硬逼著自己轉(zhuǎn)頭,騎上自行車出了村子。

在艱難地等待中,玉米黃了。大大的玉米棒子沉甸甸地倒掛在玉米桿上。赫蒂澈忍不住就伸手掰開了。沒掰幾下就放了一堆,金黃金黃的,看得人眼熱。有水就是好,看這莊稼長得多好??!真叫人越掰越想掰,不知不覺,太陽跑到西邊了。赫蒂澈抬頭看看麻繩也扯不住的太陽,抬手擦把汗。真有些累了,腰腿酸痛,胳膊發(fā)麻了,手上到處是玉米枯黃的葉子劃出的痕跡,有些疼痛,不過能受住,比起山里的那些疼痛,這是毛毛雨,不算什么。坐到玉米堆前休息,撿起玉米棒,掂量,重重的,她心里也沉甸甸的。赫蒂澈抬頭望天空,天空被高大的玉米桿子隔成一塊一塊,一方一方,一綹一綹,一條一條,塊塊方方接連,方方綹綹穿插交錯。形狀有意思,顏色也有意思,藍得清澈,能照出影子來,不像老家里天空藍白藍白的,像是有病人的臉,讓人看了心里也疲乏,長不起精神來。真有意思!赫蒂澈第一次這樣心閑地收獲,內(nèi)心充滿了踏實和安穩(wěn)。

太陽已經(jīng)搭了山畔了,玉米地里突然傳來嚓,嚓,嚓掰玉米棒折玉米桿的聲音。赫蒂澈驚訝地叫了起來。眼前站著一個大活人,大活男人,是易不拉欣,一身塵土,一臉塵土,一頭塵土,那活泛的大花眼睛里透著愛憐的光,看著赫蒂澈。

“你咋在這?”

“別出聲,小心別人聽著了,笑話呢?!币撞焕烙行膲牡爻蛑盏俪海f著赫蒂澈多次說過的話。赫蒂澈更害羞,羞鉆到血液里,燃燒著赫蒂澈。赫蒂澈心也燒,肺也燒,肝也燒,臟腑沒有不活動的,沒有個低溫的,她被害羞燃燒灼了,燒得通紅通紅。易不拉欣也燒作一團火。終于,他一把抱住了她,赫蒂澈在反抗,但沒有力量。兩塊燒紅的木頭,纏繞著燃燒出燦爛耀眼的火光。連西邊的天空都給燒紅了,連一大片的玉米桿子都閃耀著紅光。他們誰也不說話,把所要說的話,都通過這擁抱來表達了。把所有想要問的事情,都通過沒有語言的撫摸表達了。

許久,易不拉欣說:“以后,我天天陪著你。再也不出去打工了?!?/p>

赫蒂澈沒有作聲,重重地嘆了口氣。

易不拉欣心疼地望著,摟過赫蒂澈的肩??苛艘粫?,赫蒂澈默默站起來,去收拾地上散放的玉米棒。易不拉欣說:“你受了那么多苦,還在等他嗎?”

空氣里透著酸味。赫蒂澈望了望,心里清楚他又受傷了。但裝作不在意,慢慢地說:“他在外這些年也沒回來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我沒口喚?!?/p>

“你還等口喚!我這回出去都打聽到了,他在外面又成家了?!?/p>

“他在外面胡逛一陣子就回來了!”

“不信,你自己看吧!”易不拉欣把尤舍給他的相片呈到赫蒂澈面前。

赫蒂澈舉著照片看了半天。就像是那上面的男人她并不認識似地。拿到眼前細細地看,又伸直胳膊,挪到遠處,瞇著眼端詳。最后,她默默地撕碎了照片,撒丟在荒地里。風(fēng)刮著男人女人的頭、胳膊、手臂、臉、左眼睛、右眼睛亂跑。

秋風(fēng)輕輕拂過,玉米葉子。黃昏已迫近。倆人相互攙扶著站起來。赫蒂澈繃著塑料袋口,易不拉欣往里裝著碩大的金黃的玉米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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