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地雪
槐花——給友人
這一天,我走進二郎山的
傳說, 醒來的露珠扛著陽光
在你的裙裾下跑。我聞到
你面頰上森林的體香。相機
發(fā)出低低的鳥鳴。你的素手
捧起笑,灑向她安靜的臉
河流上浮動著倩影, 漫過
嘟起小嘴的槐花,她們
不是山風,卻是我永遠的妹妹
纏繞在我雙肩的山峰
綠裙子、黑眼睛,古銅色的
音質,在憨憨的風流中輕顫的
灰塵。這水做的鋼,咚咚
敲響我們的園。還有
我的湖,他們是手握詩篇的神
喝醉后,將江山藏于一枚青橄欖
銀鐲子
套上手腕,銀鐲子像一頭
騎上中年的驢。自此
她有了拉磨的銀色品質
蒙上眼,在灰色的廚房
餐廳,洗衣機旁,在環(huán)佩
叮當中,為他們,為神
歌頌的生活,默默地轉動
在余生的磨房里,也許
她會在磨道上偶爾停下
獨自欣賞那光滑的花紋
像悄悄摘下一朵久違的玫瑰
當她低頭撫摸它的一瞬
日歷冷不丁翻動了數(shù)年
猶如你的手,從少年
舉起,落在暮年
在踏踏的驢步,踐踏著
她的茫然、無奈和對世界的
叛逆時,等那天彎曲的手指
無法戴上金婚的鉆戒
然后,在某一個清晨
或黃昏,她厭倦了磨道
想飛。安靜地躺在宿命之床
用最后一絲兒力氣,卸下它
——如影隨形的銀鐲子
舊絲襪
慢慢的你會發(fā)現(xiàn),我的
嫵媚,已被昨天埋葬
那是一個用一天
足以承載一年,用一年
足以完成一生的季節(jié)
慢慢的,我變得生硬
如一張老嫗的臉皮,不小心
就會脫落在空想的風中
慢慢的,我變得充滿殺氣
似一把堅韌的利劍
成名時,就是對美的
絞刑的宣判,宣判我
失去了性,和女人的稱謂
我是舊,舊得無人認識
無人說,一雙舊絲襪
能綁架一個女人的中年
和十個,依稀蔥郁的
腳趾。但這是真的
真的有被舊纏死的
影子
她發(fā)現(xiàn),中年后自己
簡直變成了母親的影子
她的聲音,開口說話帶笑
音質開始年老;她無意間的
一個手勢,連空氣也能感知
母親雙臂晃動的氣息;
她走路時,越來越胖的
身軀,微挺著肚腹
塔一般向前移動。
只不過現(xiàn)在,她比
母親的身影略微小了一號
有時,當她對著鏡子
試圖用力撫平額頭的皺紋
母親黝黑的面容,就
笑吟吟地出現(xiàn)。當她
發(fā)現(xiàn)這些,心底冒出一股
蒼涼的親切。繼而又有點
厭煩。畢竟,她成了一臺
3D打印機,不知不覺
打印出衰老的母親
和她猝死的陳年哀傷
苦難
像驟然被什么驚醒
我的皮膚嘩地一聲漲潮
額頭猝不及防降下
傾盆大雨。它淋濕我的鼻尖
卻澆得我的一顆心干裂
在我緊閉的眼簾下,恍若
惶惶走過一望無際的沙漠
太陽如碾盤在頭頂
炙烤著我的晨曦
有那么一瞬
曾經(jīng)美好的夢境
當我將被子大掀到一邊
讓皮膚上的潮水慢慢退去
這才聽到清脆的鳥鳴
和柔柔的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