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美國警察再次成為爭議的焦點——12月3日,紐約市的白人警察“鎖喉”扼死非洲裔商販一案被陪審團宣布不予起訴;數(shù)日之前,弗格森鎮(zhèn)的白人警察槍殺黑人青年一案也被陪審團裁定證據(jù)不足,不予起訴。兩項判決引發(fā)美國各地的抗議和爭論。
舊案未平,新案又起,克利夫蘭市和鳳凰城接連發(fā)生新的白人警察槍殺黑人案。前者的開槍理由是一名12歲少年在游樂場里拿著一把玩具槍;后者的開槍理由是警察“擔心黑人口袋里可能有槍”,結果發(fā)現(xiàn)只是一個塑料藥瓶。于是,人們擔心,以后這些槍殺黑人的警察都可以“不予起訴”嗎?
這些案件的爭議焦點在于美國警察的權力究竟有多大,他們有沒有權力在一念之間就決定他人的生死?對此,哪怕最精通美國法律的評論家,也會給出截然不同的答案。
有人會拿出憲法第四、第五和第十四修正案,論證美國警察的權力十分有限,沒有確鑿證據(jù)既不能入室搜查,也不能隨便攔住可疑人員要求其出示身份證件。
但有人會舉出許多案例加以駁斥,論證美國警察權力很大,既經(jīng)常登堂入室大肆搜查,也總是在大街上攔住他人臨檢。至于因交通違章被警察截停,多解釋幾句便被搜身或上手銬的事,更是幾乎每個月都有。網(wǎng)上甚至還有“應對警察攻略”,教那些初來乍到的人和警察打交道時,讓你舉手你就舉手,讓你站住你就站住,千萬別“亂說亂動”。剛剛發(fā)生的鳳凰城案就是明顯的例子——當時警察正臨檢毒品,黑人克里斯本先是“亂動”,撒腿就跑;然后“反抗”,警察碰到其藏在口袋里的手及硬物,他卻不肯將手抽出,于是警察認為“此人對我構成威脅”,開了槍。
其實,這兩種觀點都對,也都不對。因為在“警察權力有限”和“警察權力很大”之間,還有一種東西叫“自由裁量權”。這就得提到一個關鍵人物:1953年上任的美國聯(lián)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厄爾?沃倫。他在1953年至1969年間,推出一系列“沃倫裁決”,其中一個案例是——1963年10月31日,克利夫蘭警方在一家商店櫥窗前看見泰瑞等3人形跡可疑,便上前盤查搜查,發(fā)現(xiàn)3人攜帶了槍支,遂將3人拘捕,3人的律師以“搜查和拘捕不合法”為由,上訴至聯(lián)邦最高法院。1968年6月,“沃倫裁決”表示,警察搜查和拘捕是無理由的,但對3人的指控是可以成立的,因為當時警察是在“搜身”(Frisk)而非搜查(Search);對3人的強制措施是“滯留”(Stop)而非拘捕(Arrest)。
這個“沃倫裁決”里的名堂就是“自由裁量權”,即警方在認為“必須且必要”時,可自主決定其在執(zhí)行具體法律時,將采取何種程度的行為,可自主選擇執(zhí)行或不執(zhí)行何種法律。從那以后,聯(lián)邦法院在一系列上訴案的裁決中,大量使用“自由裁量權”支持警方。
自打“自由裁量權”這玩意兒誕生開始,就一直遭到爭議:它和保護人權的憲法修正案如何平衡?在20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民權運動高漲,形成對“自由裁量權”的制約。到了“9?11”之后,對安全的擔心壓倒一切,支持“自由裁量權”的聲音占了上風,警方屢屢以“有理由懷疑”為由,實施強制手段甚至開槍,并成功洗脫了責任。直到最近幾年,人們對自由、隱私的關心超越了對恐怖分子的恐懼,針對“自由裁量權”的質疑聲才又漸漸變大。
實事求是地說,美國治安環(huán)境復雜,警察工作壓力很大:車多人多,加上允許公民持槍,讓警察在執(zhí)勤時時刻擔心自身安全;美國又是國際恐怖組織和其它犯罪團伙重點“關照”的對象。所有這些,都在無形中讓美國警察容易“神經(jīng)過敏”。美國人對此也能理解,但今年這次抗議的關鍵在于——不予起訴的紐約警察“鎖喉”扼死非洲裔商販一案中,有網(wǎng)民拍下了事發(fā)全過程,視頻中,商販完全遵循了警察的指令,警察卻依舊采取“鎖喉”動作,而且這個動作早就被明文禁止。在這種情況下還引用“自由裁量權”,自然難以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