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新娟

一
那天午飯后，老公放下碗就直接坐到了電腦邊。來家里做客的女友看見了，低聲問我說：“你還沒吃飯呢，他怎么不幫你喂孩子吃飯就跑了？是不是因為我在？”我習以為常道：“別多心，他平常都是這樣的?！崩瞎苌俨迨旨覄?，我也覺得做飯洗涮照顧孩子是女人的本分，應該安守。女友聽了很生氣，大聲喊我老公：“小張，你還怪清閑呢！小娟還沒吃飯，快來看孩子?！?br/>當著老公的面，女友告訴我，在她家夫妻地位是絕對平等的。家務也是本著公平的原則和老公均攤，甚至連衣服也是各洗各的。老公故意問她：“那床單被褥呢？也是各自洗自己睡過的那一半嗎？”面對老公挑釁的問題，女友不屑道：“公共用品當然是輪流清洗啦。不過，我老公很懂得憐香惜玉，有時輪到我，他也會主動包攬的！”老公小聲咕噥：“如果是這樣，還要老婆干嗎！”這句話讓我聽著很不舒服。心直口快的女友針鋒相對道：“難道嫁人就是為了當牛做馬？”
一句“當牛做馬”讓我許多平時任勞任怨做著且樂在其中的家務變成了卑微廉價且徒勞無功的付出。我不禁為懵懂已久的不幸福而悲哀。和女友相比，我無論從生活品質到精神面貌都要遜色。想起某次我抱著孩子和女友一起逛街，期間女友接到她老公的甜蜜電話。她老公問她想吃什么晚飯他就做時，我心里有些波動，自己抱著孩子在街上轉了這么久，回家不但要做飯，而且老公連個電話都沒有！
想到這里，我決定改造老公，騰出休閑和打扮的時間，從此后要像女友那樣做個幸福而又精致的女人！
二
女友走后，我和老公制定了《平等公約》，包括衛(wèi)生自理、家務均攤、寶寶按天輪流照顧等項目。老公不同意，說：“把做家事的時間扳這樣緊，會和我的工作有沖突。不如在家務和工作或者必要應酬有沖突的時互相擔待些，怎么樣？”他工作較忙，如果他以加班和應酬推托，這個協(xié)議起不到約束作用，豈非廢紙一張？于是，我搖頭：“不行！應酬可以帶著孩子去，至于加班，你大可請你父母幫忙！”老公很生氣，停頓幾秒，強硬地說：“既然這樣，那還不如更徹底些，把我工資卡還我，以后財權自理，生活費各出一半！”為先把老公改造的會做家務，暫且把財權答應下來也未嘗不可。
協(xié)議簽字后，我家的《平等公約》就轟轟烈烈履行起來。我的工作比較清閑，但工資低。自從老公分擔一半家務后，我輕松了許多。有了大把時間化妝、搓麻，和女友去美容院護理了。生活豐富多彩起來，人也看上去年輕了許多。那天輪到老公照顧孩子，我做飯。由于心情好，我做了一大桌子菜，可左等右等不見老公回家。我打電話催他，他輕描淡寫道：“有應酬不回去吃飯，忘告訴你了。你現(xiàn)在能不能來接下孩子？我這邊比較忙?！蔽覜]好氣道：“我可不想率先破壞公約！”老公一聽，“啪”地掛掉了電話。
幾天后，朋友添子請客，而我只剩下五十元，我問老公借錢。老公一聽連連搖頭：“我真沒錢。這個月，我光給鐘點工工資就開九百元！”一聽老公雇鐘點工，我又心疼又生氣：“咱是工薪族，雇得起鐘點工嗎？”老公聳聳肩：“那沒辦法，工作和孩子要兼顧。”
幾天后，老爸的腿疼病犯了。以前都是老公忙前忙后借車送他上醫(yī)院，這次我給老公打電話，老公不陰不陽地說，“這條好像不在《平等公約》之列呀！”我很生氣：“敬老孝親是每個人的義務。你忘了平時我爸媽是怎么待你的？你要是對我爸媽不管不問，等你媽老了，我也會向你學習的！”他反問道：“是你所謂的《平等公約》把我的義務綁架了！”話雖這樣說，但十分鐘后，他還是把父親送到了醫(yī)院。父親從老公生硬的表情看出了老公的不悅，悄悄問我，“你倆生氣了？”我說：“沒有。”老爸恍然大悟道：“那肯定是嫌我麻煩事多。以后我盡量不麻煩他！”聽了老爸的話，我又內疚，又悲傷。
三
那個休息日，又輪到老公照顧孩子?？墒钦惶?，他和孩子都沒回家。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家里我有些寂寞。我想起以前的休息日，總是我做完家務后，老公抱著孩子，帶我們快快樂樂地出去玩?？墒乾F(xiàn)在，半個月就花光了我的月工資，老公也不再把工資卡交給我，害得我兜里沒錢哪也不敢去。
正在這時候，電話鈴響了，老公的妹妹告訴我，她在超市遇見老公的離異女同學紫嬈帶著我家寶寶玩耍！她說：“你怎么把寶寶交給她呢？你不知道她追過我哥？我把孩子帶回來了，你來接吧！”我生氣地撥通了老公的電話：“誰讓你把孩子交給紫嬈的？”老公慢吞吞道：“我沒錢給鐘點工，你又不愿幫我一把，紫嬈主動提出幫我看孩子，我何樂而不為呢？”
聽了老公的話，我陷入了深思。自從改造老公的計劃展開后，我獲得了許多空閑的時間，卻失去了快樂及老公的信任。本來我是想要更幸福的，沒有想到還沒感受到幸福的感覺，卻把自己推到危險的邊緣。想起以前，我抱著孩子坐在老公身邊看他斗地主，或者他幫我在防護網里改良晾衣架，或者我們一起動手裝被罩、清洗油煙機……如今看來，那些都是夫妻感情嚴絲合縫的家庭里尋常溫馨事?？涩F(xiàn)在，涇渭分明的公約讓老公做家務的時間越來越多，陪我的時間卻越來越少。原本不分你我的兩人，更像一對合租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原來，幸福從來都沒有固定的模式。別人輕松而又休閑的寵溺式幸福，復制在自己身上未必合用。想到這里，我不寒而栗。匆匆接回孩子后，本想給老公打電話，當著他的面撕掉影響夫妻的《平等公約》，可是想了想，我決定還是忽略形式，從眼前做起。我先收拾房間，再做一鍋沒有油膩的爽口熱飯。我和以前一樣，找來孩子最喜歡的積木，把寶寶安置在沙發(fā)上，開始細致地打掃每一個房間。是的，房間很久沒有細心打理過了，由于《平等公約》的影響，我們把各種家務都當成了支差應付，都試圖讓對方做得更細膩，卻讓家成了只祛除浮塵、卻未真正明凈如洗的客棧。讓我一點一點和以前一樣，用心抹去所有的芥蒂和陰霾，還原之前的清澈與簡單。
老公進門時，窗外已是夜色闌珊。柔和的燈光打在餐桌上，廚房里氤氳著南瓜湯的清香。老公看著明凈如洗的地板、桌面，不好意思地說：“我掃過地了，你怎么又掃一遍？那明天算我的?！蔽矣檬謩葜浦沽怂骸笆裁茨愕奈业模覄章?，誰閑著誰做。趕緊吃飯?！蔽乙ê蔑埗说嚼瞎媲昂?，和以前一樣抱著寶寶開始先給孩子喂飯。老公唯唯諾諾地說：“那我趕緊吃，吃完后我喂孩子你吃飯?！?br/>躺在床上，老公指著肚子說：“其實我吃過晚飯了，可是看著家里你收拾的那樣溫馨，我沒辦法辜負你的好意?，F(xiàn)在，我撐壞了！”末了，老公含情脈脈道，“老婆，別再拿《平等公約》壓制我，別讓眼前的幸福曇花一現(xiàn)好嗎？”看著老公乞求的眼神，我肯定要順水推舟，從了他……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