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金鱗
愛錯了人,注定是一場傷痛的開始;愛對了人,卻因為錯誤的起始,詮釋了傷痛的全部涵義。
一
一個女人被男人甩了,總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兒,哪怕再沒心沒肺的女人,也是漫漫情路上的一個敗筆。
我任由頹敗的情緒毫無節(jié)制的漫延,一個人去酒吧買醉,一個女歌手在昏暗的燈光下,裸露著長長的手臂、長長的大腿,賣力的唱著一首經典的懷舊英文歌,臺下是汪洋成一片的口哨聲,曖昧的氛圍使我頭痛欲裂。
一個男人推門進來,略微卷曲的短發(fā)滴著晶瑩的水珠,手里擎著一把天堂傘,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閃著略微憂郁的光芒,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我,我知道,但卻并不回望,臉上堆起淡淡的不屑的笑容。
男人和女人的游戲,尤其如此,不能太把對方當回事兒,否則早晚會輸?shù)?,就像那個男人,不是我迫他太緊,他怎么會倉皇而逃?
我抓起手袋,走出酒吧,在門廊下默立片刻,外面的雨很大,清冷襲來,我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我猶豫著是不是走進雨里。
回頭望一眼酒吧,一道門便隔出了兩個世界,門里,醉生夢死,曖昧如花,精致的水晶吊燈,映出的是一個虛假的繁華世界,而門外,清冷無邊。
二
凄風冷雨撲面而來,一塊小石子把我絆了個大跟頭,我摔倒在馬路的中央,一身的泥水,賴在地上不想起來。忽然頭頂開出一朵傘花,我仰起臉往上看,是酒吧里的那個男人。
他伸出一只手,把我拉起來,然后他就那樣握著我的手,不說話,一起往前走。
穿過一條深深的巷子,然后到了一座舊樓前,窄小的樓梯有令人窒息的感覺,他的手臂輕輕地圈在我的腰上,讓我有了半生中從沒有過的安全感。
上了三樓,他推開一扇門,那是他的家,屋里很亂,碟片、書籍、墻角寂寞的百合花、舊的電影海報,原木的地板,已經被磨得光滑,但依舊清晰可辨的原木紋理,置身于其中,仿佛掉進了時光的隧道。
我站在屋中央不知所措,他打開五斗櫥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套深藍色的棉布睡衣遞給我說,洗個熱水澡,然后換上,會好很多,我保證。
我去洗手間沖了澡,換上那套藍色的睡衣,睡衣是男式的,兩只袖口都有手繡的南生兩個字的英文字母,我用手輕輕的撫摸著,猜想那可能是他的名字。
從洗手間出來,并沒有看到他,我坐在一只暗淡發(fā)舊的原木椅子上,隨手翻著一本舊畫報,心里卻想著,這樣一場艷遇,會治好我內心的舊傷?我的內心慌亂而愉悅,我從不曾經歷過和一個陌生男人彼此單獨呆在一個房間里。
三
他的手指細長蒼白,溫柔地插進我的長發(fā)里,輕輕地梳理,我像回到了童年那些單純的沒有欲望的時光。他的吻綿長而冰冷,像花瓣漸漸開放的過程,令我期待和窒息。他的手語那么輕柔細致,像彈奏著一首輕音樂,時而舒緩,時而急促。而我的身體,在他的手下,開成了春天里一朵最燦爛的花兒。
迷亂過后,他點了一支煙,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煙卷如夢一樣繚繞著,他看著我的眼睛,一直看著,就那樣,我們看著彼此,夜最好永遠不要落幕,天最好永遠不要亮。我叫他,南生。他看著我說,小歌,你像一個夢,我怕醒來。
天還是亮了,窗外一點、一點放灰,我說,南生,我該走了。南生說,嗯。我轉過身,可是腳像生了根,有一種痛漸漸剝離,我對自己說,不會的,不會。不過是一夜情而已,一夜之后,彼此再不相識,哪怕是擦肩而過??墒俏业男姆置骱芴?,有一點不舍,有一點渴望,有一點愛。
南生坐在那里并沒有動,我走出門外,輕輕地合上門,剛剛走出兩步,南生從屋里沖出來,一把抱住我,他說,小歌,你別走,留下來可以嗎?
我重新退回到屋子里,南生拿起我的手,放在唇邊,他說小歌,把你的電話留給我好嗎?我搖了搖頭,南生說,小歌,我怕你像魚兒一樣游回到海里,從此再也見不到你。
四
之后,我的生活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穿著漂亮得體的時裝,裊裊婷婷的去公司上班,我不想讓別人看出失戀的傷疼。
下了班,跟一大幫同事去蘇大姐火鍋城,同事小趙說,田歌,看不出,失戀了,還這么沒心沒肺的猛吃猛喝,當心別長成胖子啊。我推了她一把,笑罵,化悲憤為食量啊,本小姐一向不愁嫁,不用你瞎操心。
小趙嘻皮笑臉地說,別鬧別鬧,你看看那邊那個帥哥,像不像梁朝偉啊?你看他的眼神,勾人呢!
我專注地對著火鍋,輕撈慢起,哪有功夫管那些閑事兒,但嘴卻沒閑著,調侃道,小丫頭動了芳心吧?是誰有這么大的魅力?。?br/>一轉頭,和那個男人的目光相遇,天啊,是南生。連同南生這個名字一起刻在我心里的,還有他的眼神。我一刻都不曾忘記過他,但卻從不曾想過要和他相遇或者去找他。那夜,他要了我的電話號碼,卻并不曾打給我。一夜情是個什么概念?一夜的情緣,像花心上的露水,太陽出來了,露水沒有了,我怎么會不知道?
很顯然,南生也看到了我,他一下子站起來,帶翻了身邊的椅子,奔過來,一把扼住我的手腕,他說,小歌,你怎么會在這里?我含在嘴里的魚丸沒有來得及咽下去,噎得我很難受。
南生扼住我的手腕,在我的耳邊說,我再也不會放你走。
五
南生把我和我的簡單的東西一起搬到了他的小屋里,我赤著腳走在被磨圓了棱角的地板上,南生把我抱起來放到陽臺的搖椅上,我坐在那些綠色的植物中,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著話。
快樂的日子里我很快長胖了3KG,小趙大呼小叫地說,傻丫頭,掉進蜜罐里了?我掩住嘴傻笑。小趙便用報紙卷成一個話筒,一本正經地對著我說,下面請聽本臺對田歌小姐的獨家專訪,請問田歌小姐,你和沈南生先生是怎么相識的?
再想不到小趙會問這樣的問題,簡單,但卻難住了我,正在癡癡傻笑的我,忽然停滯在時光里,我們是怎么認識的?我怎么可能告訴她,我和南生是因為一夜情而相識的。
我忽然覺得意興闌珊,下了班,一個人坐地鐵去南生上班的大樓,在樓下徘徊了兩圈,仰著頭往樓上看,其實我什么也看不到,眼淚卻順著臉頰滾滾地落下來,南生就在這個樓上,他離我那么近卻又那么遠。
我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忽然看見他和一個高挑的女孩子從大樓里一起走出來,有說有笑,女孩子有一雙長長的腿,腰身秀美。我的心中霎時有了綿綿密密的疼,我立刻想到,他會不會和這個女孩也有一夜情呢?
六
南生出差,一個星期而已。我赤著腳,屋里屋外地走,我停不下來。深圳是個燈紅酒綠的繁華溫柔之鄉(xiāng),南生是一個男人,并且是一個好看的男人,難免能抵得住誘惑,旅途中來一段浪漫艷遇,溫情邂逅都是有可能的。
我變得神經質,憔悴起來,沒幾天便瘦了5KG。小趙是看著我一點點瘦下去的,她驚訝地問我,田歌,你怎么瘦得這么快?我懶洋洋地說減肥,不然再胖下去,真的變成豬了。
南生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回來,有時晚上九點,有時是夜里三點,我明白他是在查我的哨,他會說,寶貝,沒有吵醒你吧?想你想到心疼,恨不能馬上飛回去。我笑,說,南生,我也想你,真的,想你!眼淚便會抑制不住,簌簌而落。
一夜的歡娛,本來彼此應該從此陌路,可是我們卻沒有灑脫的放手,卻愛上了彼此,這愛注定了是一場劫難。
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最后看了一眼南生的小屋,我要在南生回來之前逃離這里,永遠的從他的世界里消失。
轉過身,拿起行李,淚已洶涌。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