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丹 劉建

淺論金庸小說《笑傲江湖》的電視劇改編

甄丹 劉建

（徐州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8）

金庸是武俠小說界的泰斗，其代表作《笑傲江湖》多次被搬上熒屏。本文以1996年香港無線版、2001年中央電視臺版和2013年湖南電視臺版這三版電視劇為例，研究小說的電視劇改編。這三部電視劇在主題思想、人物形象塑造及情節(jié)設(shè)置等方面都有差異，各有得失。時代文化、觀眾審美及商業(yè)化等因素都對電視劇改編有重要影響。

《笑傲江湖》 香港版 央視版 于正版

《笑傲江湖》是金庸創(chuàng)作后期的作品，可謂其扛鼎之作。自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該小說多次被改編，共有七種不同的電視劇版本，其中1996年香港無線版（香港版）、2001年中央電視臺版（央視版）和2013年湖南電視臺版（于正版）這三部電視劇影響較大，觀眾對其褒貶不一。香港版以復雜的劇情、夸張的人生際遇及男女主角曲折的情感經(jīng)歷吸引觀眾，具有較強的娛樂性，同時具有政治寓意和時代精神，堪稱《笑傲江湖》的經(jīng)典之作；央視版場面宏大，制作精細，氣勢恢宏，具有正劇的雍雅大氣；于正版則突出情感訴求，以主人公之間的愛恨糾葛貫徹全劇，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本文以這三部電視劇為例，分析小說《笑傲江湖》的改編情況。

一、主題變動

香港版表現(xiàn)復雜險惡的社會環(huán)境，批判專制主義，向往自由平等，崇尚令狐沖式的隨性自在、灑脫不羈及歸隱山林的生活。劇中主人公際遇坎坷，偶得神功，行俠仗義，縱橫江湖，天下無敵，符合金庸小說是“成人的童話”的格言。令狐沖在遭受重重誣陷和冤屈時，仍保持江湖人重然諾、輕生死的品格，在陰謀和權(quán)力的爭斗漩渦中脫身，向往自由不羈的生活，無意間學得吸星大法只為自救，并無野心為害武林。在刀光劍影和陰謀斗爭中，令狐沖靠高強的武藝打敗對手，解救和接掌恒山派等，一身俠義。在曲折復雜的劇情中，令狐沖苦盡甘來，瀟灑離去，與愛人琴瑟和鳴，歸隱山林。

“從客觀上說，香港武俠劇自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開始繁榮，積累了豐富的經(jīng)驗，形成了敘事上單純輕松娛樂的風格，并且比較講究武打設(shè)計和特技武打場面，在影視畫面中，他們?yōu)橛^眾提供了壯觀的影像、奇異的場面、驚險的動作和超常的人物”［1］。所以，香港版的成功之處在于把娛樂性和政治性相結(jié)合，以主人公的奇遇經(jīng)歷、情感路線吸引觀眾，同時表現(xiàn)武俠劇的正邪、權(quán)力之爭，精彩紛呈，兼顧多面。

央視版遵循主旋律的文化背景，情節(jié)設(shè)計和人物形象按照固定的格式，一板一眼，凸顯大是大非的觀念，缺少江湖氣息。央視版注重社會問題：一個正直豁達的年輕人在險惡江湖中經(jīng)歷重重磨難，雖認識到門派爭斗的種種罪惡，但無能為力，最后攜知己歸隱山林。令狐沖與任盈盈在煙霧繚繞的青峰高山中吹簫彈琴，完成了曲洋與劉正風的心愿，遠離江湖紛爭，超越正邪之界，以一曲琴簫合奏結(jié)束此劇。全劇的腥風血雨、江湖恩怨，最后都歸于平靜，消散在山雨云霧間。

“央視版在追求正劇的雅正大氣的同時，卻忽略了武俠的輕松愉悅”［2］。情節(jié)拖拉，鏡頭緩慢，每當發(fā)生大事時，就響起沉重的背景音樂，這種手法更像是歷史劇。“在表現(xiàn)手法上出現(xiàn)了許多概念化、教條主義的痕跡”［3］。

于正版雖是改編金庸小說的武俠劇，但更像是都市愛情劇，摻雜職場競爭，處處隱藏陷阱和陰謀。例如左冷禪、岳不群都想做五岳劍派的“董事長”，為此陷害同道之人，殘殺同門。東方不敗想稱霸武林，就用陰謀詭計陷害任我行，在其閉關(guān)修煉期間，害死其妻，擄走其女，挑撥五岳劍派進攻，令其內(nèi)憂外患，失去理智，最終奪得教主之位。

于正版還具有偶像劇的特質(zhì)，一群年輕人為愛而活，為愛癡狂，一見傾心，日久生情、歡喜冤家等愛情模式在劇中均有出現(xiàn)。岳靈珊一心一意地為林平之著想，到死仍深愛他；堂堂五毒教教主藍鳳凰竟是個花癡，一遇到帥哥就不顧一切地追，偷岳不群的寶劍竟然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要嫁人，我要變漂亮?！碧锊怆m風流成性，卻是個癡情種子，為了心愛之人偷盜金銀珠寶討其歡心。

于正版將一部武俠小說打造成現(xiàn)代偶像劇，這似乎傳達出大眾的某種審美心理：“走向庸常而拒絕崇高，注重觀感刺激、耳目愉悅而摒棄思想厚度與心靈深度，自覺地疏離政治而邁向自我個人情緒的宣泄?！保?］

二、人物形象塑造

觀眾對電視劇的審美接受主要是通過對藝術(shù)形象的認識和感受完成的。電視劇作為一種再現(xiàn)性的藝術(shù)形態(tài)，其藝術(shù)形象塑造成功與否，直接決定其成敗。三部改編的電視劇中變化最大的人物形象當屬東方不敗。

香港版中東方不敗是忠實于原著來塑造的，他修煉“葵花寶典”，成了不男不女的人，性情大變但頭腦清醒，喜愛女子之物，打扮得奢華艷麗，沉迷在拈花刺繡之中。他心思縝密，陰險毒辣，不關(guān)心教務(wù)，放任楊蓮亭胡作非為，把日月神教搞得怨聲載道而滿不在乎。他做這些只為討心愛之人歡心，最后因保護楊蓮亭而戰(zhàn)敗身死，但其對愛情的執(zhí)著和癡迷不是出自內(nèi)心，乃是自宮修煉的緣故。

央視版中東方不敗的形象具有極高的藝術(shù)性。他貼金描眉，美艷妖嬈，舉止優(yōu)雅，連殺人也是一種優(yōu)雅的藝術(shù)。他死也要和心愛的人抱在一起，罪惡的一生埋葬在漫天飛舞的花雨中，讓人不禁感嘆其癡狂。

于正版則首次將東方不敗的身份設(shè)定為女性，將其塑造為一位癡情女子。她在江山霸業(yè)和愛情之間，最終還是選擇愛情。她跳崖自殺，拋棄教主之位，像一個平凡女人一樣，為所愛之人一句“我愛過你”而心甘情愿離去。但她并沒有死去，而是偷偷地活著，關(guān)注著任盈盈和令狐沖，最后為成全令狐沖與任盈盈，把心挖給任盈盈。于正劇把東方不敗的形象演繹得極其精彩復雜，她既追逐名利又向往平凡生活，既工于心計又重視情義，既是霸道孤僻的教主又是瘋狂多情的女子。劇中賦予東方不敗多重角色和身份，展現(xiàn)其性格的復雜性，將其對愛的執(zhí)著癡心充分表現(xiàn)出來。

整體上看，于正版的東方不敗人物性格更復雜。首次以女扮男裝飾演這個不男不女的日月神教教主，是全劇的亮點。香港版和央視版中的東方不敗自宮，言行舉止女性化，妖嬈的形象具有藝術(shù)性，給人一種妖冶陰森的感覺。于正版中的東方不敗本是女兒身，扮相英俊瀟灑，像男人一樣習武，成為強者，圖謀江山霸業(yè)，但其內(nèi)心深處仍有女性情結(jié)，不由自主地愛上俠義灑脫的令狐沖。

香港版中其他人物是遵循原著塑造的，在服飾衣著上沒有創(chuàng)新。央視版的創(chuàng)作盡量忠實于原著，塑造的人物形象各具特色，無論在形象還是服飾上都別出心裁，成功反映人物的身份，表現(xiàn)人物的性格。于正版的人物大多由年輕小生出演，風流倜儻，英俊瀟灑，難以表現(xiàn)武俠劇的厚重和深刻內(nèi)涵。劇中一些男女整日為愛顛倒癡狂，雖有喜劇效果，但略顯輕浮。如香港版中的田伯光受戒做了和尚，保護小師父儀琳，回歸正途；央視版田伯光雖喜愛女色，卻重情義，守信諾，答應(yīng)不戒和尚照顧儀琳，為此付出性命；而于正版田伯光則整日嘻嘻哈哈，最后還愛上了師父儀琳，變成師生戀，令人啼笑皆非。

三、情節(jié)設(shè)置

在情節(jié)安排上，香港版處理得極好。任盈盈得知群雄在五霸崗上聚會，驅(qū)散眾人，讓令狐沖護送其行走。兩人路遇岳不群夫婦，岳不群讓令狐沖殺死這個魔教圣姑以劃清界限，令狐沖寧死不從，被岳不群逐出華山派。這一情節(jié)安排使令狐沖與任盈盈的情感更融洽，任盈盈明白她在令狐沖心中的地位，也知道令狐沖是一諾千金、重情重義之人。這樣既體現(xiàn)了令狐沖對任盈盈情感的回應(yīng)，又表現(xiàn)出了他的品行。

央視版為了增進男女主角的情感戲，在情節(jié)上稍作改動，讓女一號提前出場。但任盈盈一出場便是追殺曲洋，渾身帶著一股邪氣，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令狐沖在護送她的途中，發(fā)現(xiàn)她不是老婆婆而是魔教圣姑后負氣而去，她便魔性大發(fā)，砸碎房間里所有東西。在二十八鋪的客棧，任盈盈搖身變成風情嬌媚的妓女梅花紅，后來又變回溫順賢淑、重情重義的好姑娘，與前面潑辣、狠毒的形象大相徑庭。電視劇起初想賦予人物的多種復雜性格而增加任盈盈的戲份，但改編并不徹底，增添的情節(jié)沒有延續(xù)下去，與整體的劇情并不融洽。

于正版為表現(xiàn)男女主角間的愛恨情仇，使劇情更跌宕起伏，不顧情節(jié)的前后連貫性，致使情節(jié)錯亂，出現(xiàn)張冠李戴的情況。例如，任盈盈在綠竹巷教令狐沖彈琴，聚集群雄在五霸崗上為令狐沖治病，然后東方不敗出現(xiàn)并代替她，冒充她留在令狐沖身邊，還以魔教圣姑的名義求少林寺救令狐沖一命，結(jié)果自己被困在少林寺。江湖群雄認為圣姑被困少林寺，莫非少林寺的高僧也沒有認出東方不敗是個妙齡姑娘？東方不敗在第二集就扮回女人的形象，還在似水年華里做頭牌，打探江湖上的各派動向，難道就無人懷疑她是個絕色美女？原來同行的老婆婆（任盈盈）變成了東方姑娘，令狐沖不會察覺嗎？導演硬是把男女主角湊到一起，產(chǎn)生情感糾葛，忽略太多客觀因素，使情節(jié)穿插錯亂，斧鑿痕跡太過明顯。

總之，導演創(chuàng)作意圖不同，三版電視劇表達的主題也不同。香港版意在表達無牽無掛、瀟灑人生的主旨，央視劇旨在揭露人性的復雜和社會問題，而于正版則主要表現(xiàn)愛情。導演在改編過程中加入自己的想法和創(chuàng)作傾向，使得三部電視劇的改編各具特色，也各有得失。因此，電視劇的改編和創(chuàng)作要把握原則，既要創(chuàng)作出符合大眾審美和趣味的作品，又要體現(xiàn)作品的文化和藝術(shù)價值，使創(chuàng)新和高雅并進。

［1］王寧.笑傲江湖.從小說到電視劇劇本［J］.電視劇論壇，2001（5）：48.

［2］宋永忠.金庸影視劇改編中存在的問題——以央視版《笑傲江湖》為例［J］.電影評介，2009（16）：62.

［3］柳珊.眾聲喧嘩中的《笑傲江湖》——大眾文化與正統(tǒng)文化的觀念分歧［J］.新聞大學，2002（10）：39.

［4］徐慕容.《笑傲江湖》的再敘述及其文化義蘊分析——以影視劇《笑傲江湖》（于正版）為例［J］.理論園地，2013（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