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青瑜+馬燕昭+陸青妹+

馬家過去為大戶，據(jù)說乾隆年間出過舉人，官至刑部大臣，嘉慶元年，因疑為和珅同黨，罷黜回鄉(xiāng)，像是一下子傷盡了馬家的元氣。雖然以后也是詩書傳家，后人卻再無緣官場，直到馬燕昭這一代才算再次吃起皇糧。

解放前陳州師范學(xué)校設(shè)有簡師班，也就是專為各鄉(xiāng)小學(xué)快速輸送教師的速成班，去者皆是初小畢業(yè)。當(dāng)時馬燕昭就在這所學(xué)校里當(dāng)常務(wù)副校長，他倨才孤傲，后因與校長一言不合，憤然辭職。回到潁河鎮(zhèn)后，關(guān)起門來專攻潑墨大寫意。因為有書法功夫，馬燕昭尤其愛臨梁楷的《潑墨仙人圖》。不想一幅看似簡單到僅有寥寥數(shù)十筆的《潑墨仙人圖》，臨了數(shù)十年僅得一形象，還不是潑出來的，而是小心翼翼擺墨擺出來的。除了《潑墨仙人圖》，其他潑墨大寫意他也臨，像張大千的《夏荷圖》、齊白石的《福祿圖》、法常的《布袋和尚》、梁楷的《李白行吟圖》，以及顏輝的《蛤蟆仙人像》……反正凡是看著容易畫的，都是他臨摹的對象。久而久之，馬燕昭便成了小鎮(zhèn)上有名的畫家。

正因為會畫，解放后隱退多年的馬燕昭被請到鎮(zhèn)上小學(xué)，主教美術(shù)，而校長伊全德正是他當(dāng)年簡師班的學(xué)員。伊全德是東街人，貧農(nóng)出身，從小喪父，能考上簡師班，皆因其母有一手好針線，在地主雷九少家當(dāng)老媽子，掙錢將兒子供養(yǎng)成才的。

文革期間，學(xué)校的很多教師在一夜之間被打成了反革命，惟有這伊全德從校長搖身成了革委會主任。念及師生之情，馬燕昭不但沒被“反革命”，還受到了伊全德的格外的“照顧”，被抽調(diào)到革委會畫毛主席像。

而馬燕昭呢？雖喜歡臨摹潑墨大寫意，卻沒有工筆基礎(chǔ)，而毛主席像不但是油畫，又屬工筆之列，伊全德這次的格外照顧，等于說讓馬燕昭陷入了尷尬。

馬燕昭偷偷買來油彩，先在報紙上一連試了幾次，皆不行。看著報紙上被扭曲得小丑似的毛主席，他才知道自己連基本的調(diào)色都不會，所以很怕被人看到，急忙撕了，隨后跑到革委會對伊全富說：“全德呀，我真畫不了偉大的領(lǐng)袖！”

伊全德一聽，不以為然地說：“馬老師，這是革命任務(wù)，你是畫畫的，既然會畫這，肯定就會畫那?！?/p>

馬燕昭一聽著了急：“這是這，那是那。這和那不是一回事！真不是一回事！”

伊全德坐在辦公桌上，抽出一支“大前門”，在桌上磕了磕，夾起來，舉手止住馬燕昭，道：“馬老師，咱啥話都不說了，您老說不會畫，這已經(jīng)不是支不支持學(xué)生的工作了，我看您的主要的問題想推脫革命任務(wù)！”

馬燕昭一聽伊全德是個外行，還將此升級為革命和政治問題，心里自然害怕。想想學(xué)校的老師一個個被戴上反革命帽子，批斗游街時的慘相，便覺得丟不起那人。他冷靜了一會兒，對伊全德說：“那中，如果我畫不好，責(zé)任可不賴我！”說完，奪門而出。

回去的路上，馬燕昭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潁河邊，在河堤上坐了半下午，扔下一圈兒煙屁股。馬燕昭一邊抽煙，一邊想，自己要是用國畫技法畫毛主席像是不是要比油畫強呢？如果試驗一旦成功，不但能交差，說不定還能逼出一種藝術(shù)創(chuàng)新之功。想到這，馬燕昭騰身站起，一路小跑著朝家奔去。

馬燕昭家離潁河不遠(yuǎn)，在西十字街的北口處，原來的四合小院里，土改時強行住進(jìn)來好幾戶貧農(nóng)，其中兩戶因蓋不起房子一直沒有搬走。馬燕昭一家三代擠在三間正房里，到處都是床，無處設(shè)畫案，馬燕昭的畫室只能設(shè)在院子里。說是畫室，其實只是一個草棚子而已。

回到家，馬燕昭沒有吃晚飯，一頭鉆進(jìn)畫室，點上罩子燈，提筆鋪紙，試了一張又一張?？上У氖?，馬燕昭臨摹的多是釋人畫，那些畫連臨帶讀一連多年，早已化在心里，畫一張毛主席，不是帶著“布袋和尚”樣兒，就是帶著“潑墨仙人”和“蛤蟆仙人”的樣兒，無論怎么畫，熟悉的毛主席就是在他的筆下出不來，無論怎么努力，那些烙在心間合于手上的釋人畫就是擺脫不掉。馬燕昭看著這些不倫不類的毛主席像，哀嘆一聲，像是在和誰賭氣，伸出大手把一張一張畫像揉成團，狠狠地砸到地上，只覺得這事已經(jīng)把他逼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上，下一步他不敢想，如果自己真是硬著頭皮拒絕“革命任務(wù)”，最多也就是落個不勝任工作的罪名，若是將這些不倫不類的“毛主席”拿出去，那后果就嚴(yán)重了……想到這兒，天像是突然被毛筆點亮了。馬燕昭低頭看看表，已經(jīng)是早晨七點半，他不敢怠慢，又急忙去了革委會，以堅硬的態(tài)度告訴伊全德說：“你就是把我拉出去斃了，我也畫不了毛主席！”說完，又耐心地給伊全德講了這畫與那畫之間的區(qū)別，區(qū)別到等于兩個行當(dāng)。

伊全德見馬燕昭真的不會畫油畫，念及師生之情，也就不再勉強，苦笑一聲，說：“那我只得另尋人選了！”

事情本該這樣結(jié)束，不想沒過幾天，突然有人將馬燕昭告到了革委會，說馬燕昭一家人將偉大的毛主席像放在茅房里當(dāng)手紙，全擦了屁股。

伊全德一聽，嚇了一跳，忙帶人去馬家的四合小院里調(diào)查虛實，到了馬家的茅房里一看，果然放手紙的墻洞里，塞滿了揉皺、撕碎了的毛主席像。伊全德看著鐵證，不由哀嘆一聲，心想，馬老師呀，這一次我如何也照顧不了你了。

原來馬燕昭的老伴兒早晨收拾畫室時，見地上扔著很多成團的宣紙，覺得可惜，便一一拾了起來，整平，又剪成小方片，放進(jìn)廁所里當(dāng)了手紙。當(dāng)時馬燕昭也沒在意，因為平時他揉碎的殘品一般都被老伴拾起來當(dāng)手紙，所以這一次也沒在意。不想與其同院的兩戶人家卻發(fā)現(xiàn)了這一天大的秘密。

馬燕昭被革委會帶走時，馬燕昭的老伴像瘋了一般撲上去：“這事不賴他！這事不賴他！”可惜，沒有人理她，革委會的同志一把將她甩開，帶著馬燕昭走了……

馬燕昭被革委會的同志揪著走了老遠(yuǎn)，扭臉一看癱坐在門口嚎啕的老伴兒，好像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只見他像瘋了一樣要掙脫抓他的同志。革委會的同志以為他想逃跑，急忙把他架到摩托車處，又強行將其摁到右邊的車兜里。隨后就聽哧啦一聲，一副手銬已經(jīng)將他和摩托銬在了一起。馬燕昭看著冰冷的手銬，目光一呆，像驚傻了一般，渾身哆嗦著喊道：“我不該逞能學(xué)畫神仙呀，我扭曲了神仙，神仙發(fā)怒了……”

由于案件太嚴(yán)重，第二天馬燕昭被直接押送到了縣里，后來又因侮辱罪被判刑，關(guān)到了西華勞改廠。當(dāng)時鎮(zhèn)上的人都以為馬燕昭敢侮辱偉大的領(lǐng)袖毛主席，這次進(jìn)去恐怕一生都別想有出頭之日了。不想文革結(jié)束不久，馬燕昭就被釋放了。只可惜那時候他的精神已經(jīng)完全失常。在我小時候，馬燕昭還健在——一個瘋老頭兒，整天東走西竄，身后總跟著一位老太太。

瘋了的馬燕昭邊走邊喊：“我不該逞能學(xué)畫神仙呀，我扭曲了神仙，神仙發(fā)怒了……”

他喊一句，他身邊的老太太總會大聲應(yīng)和他一句：“這事不賴你，是神仙罰錯了人！

夏家是鎮(zhèn)北的大戶，開有醬菜廠和酒館，最鼎盛的時候，上碼頭也是他們家的。

夏家主人叫夏寶銀，老婆姓陸，叫陸青妹，是城北陸家橋大戶陸老匯的幺女兒，因其長兄是縣法院院長，二兄在國軍新五軍里當(dāng)團長，再加上她是老幺，從小嬌生慣養(yǎng)，很霸道。來到夏家后，夏寶銀因懼其娘家勢力，很怕她。怎奈這陸青妹命好運不好，來到夏家一連生了好幾個女兒，就是沒生出兒子。眼見一片家業(yè)無人繼承，在夏寶銀的哀求下，才允許娶二房。而且定下死約，只準(zhǔn)這一個，再不準(zhǔn)娶三房。

也該陸青妹出惡氣，那二房來后，卻一直不開懷，夏寶銀為此很著急，眼見自己歲數(shù)越來越大，卻后繼無人。萬般無奈，便想出一個下策，在外邊偷偷找了一個女人，講好價錢，“帶”了一個。女人姓黃，叫黃妮兒。丈夫姓雷，叫雷五孩兒。雷家世代都是夏家的佃戶，家窮不說，其父又有病。無奈，只好讓黃妮兒“出軌”，掙點這無法開口的錢。黃妮兒有幾分姿色，為給公爹治病，只好做出犧牲。為顏面，她要求嚴(yán)格保密，并讓夏寶銀和二姨太跪在神靈前發(fā)下毒誓。不久，黃妮兒就有了反應(yīng)。夏寶銀得到消息后，急忙命二房也假裝又嘔又吐。二房叫葉夏氏，一直隨著黃妮兒那方的進(jìn)展表演到十月分娩。那是一個夜晚，葉夏氏的臥房里也布置著臨產(chǎn)狀態(tài)，地上撒了灰，門楣上拴下紅布條，她又喊又叫，派人去請接生婆。因為那方的接生婆是被夏家買通了的，等黃妮兒一生下，便被偷偷抱了過來，等這方的接生婆來到，見小孩子已生了下來，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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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事，沒瞞過陸青妹的眼睛，因為二房葉夏氏身旁的丫環(huán)被她買通，為防止葉夏氏因有了兒子長威風(fēng)，她對葉夏氏說：“為了夏家，我會替你保密，但你不可因此有所造次！”葉夏氏看沒瞞過大太太，心中自然很虛，望了望陸青妹說：“夫人，你放心，我永遠(yuǎn)都只是個二姨太！”

到了1948年，陸青妹的幾個女兒也已出嫁，她也成了老太太，不久，土改運動風(fēng)起云涌地來到了小鎮(zhèn)上。夏寶銀因勾結(jié)土匪被槍斃。夏家的土地、醬菜廠、房產(chǎn)全被沒收，分給了貧農(nóng)團。佃戶雷五孩當(dāng)上了貧農(nóng)團團長，葉夏氏挨了幾場批斗之后，架不住，又因她是地主的小老婆，上頭命其改嫁，無奈，她只好又嫁了一家。

令人奇怪的是，她沒帶走她的兒子。她的兒子叫夏夏，那一年剛5歲。鎮(zhèn)上人都說這地主婆果然心狠，再嫁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要了。陸青妹心想夏夏的娘走了，不如讓他找他的親娘，于是就領(lǐng)著夏夏去找黃妮兒。不想黃妮兒和雷五孩兒大罵她污辱貧農(nóng)團，說她血口噴人。第二天就召開批斗會，將陸青妹斗得死去活來。雷五孩兒逼她交出“浮財”，將其吊在梁頭上，并用香火燒其乳房。陸青妹本想一死，后來就想復(fù)仇，堅強地活了下來。

陸青妹與夏夏相依為命，為了報仇，在夏夏初懂人事時，陸青妹便將他的真實身份和在其生母那里所遭的冷遇都一一告訴了夏夏，也就是說，從點點滴滴處培養(yǎng)夏夏仇恨的種子。而黃妮兒呢？不但不認(rèn)兒子，為了洗清替人生子的嫌疑，見到夏夏就高聲大罵“地主羔子”，這讓陸青妹更是看到了復(fù)仇成功的希望。

當(dāng)初雷五孩兒為給父親治病，才讓黃妮兒悄悄“越軌”的，不想一解放，雷五孩兒翻身做了主人，思想?yún)s沒能解放，尤其是陸青妹帶著夏夏公然來認(rèn)生母一事，更是讓他惱羞成怒。連續(xù)批斗了陸青妹幾場之后，還是難解其辱。夏寶銀已死，如果光批斗陸青妹，不僅有公報私仇的意思，還會讓人家覺得自己是在用暴力欲蓋彌彰。思來想去，便覺得要想消除鎮(zhèn)上人的猜疑，必須得讓黃妮兒親自出面，不然就消除不了盤踞于潁河鎮(zhèn)上空的種種猜疑。

黃妮兒愿意嗎？雷五孩兒思來想去，覺得得逼一逼黃妮兒。

不想就在這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黃妮兒蒸饃的頻率高起來，而且在一鍋紅芋面饃里，總會有幾個胖娃娃似的白面饃，可到吃飯時又始終不見這幾個“胖娃娃”露面，雷五孩不由產(chǎn)生了懷疑。

他暗地里觀察了幾天，大吃一驚！

原來饃饃都被黃妮兒偷偷塞給了夏夏，這讓雷五孩兒做夢也未想到。那時節(jié)吃物金貴，白面更是奇缺，雷五孩家孩子多，黃妮兒能將家中僅有的一點白面摳出來給夏夏蒸白饃，足見這母愛掖藏得很不一般！如果事情僅存于暗地也就算了，問題是沒幾天，黃妮兒暗地里給夏夏塞饃一事竟不脛而走，將先前還是猜疑的事發(fā)展成了鐵證如山。

事態(tài)的發(fā)展已經(jīng)大大出乎了雷五孩的意料，到底是誰泄的密？雷五孩第一直覺想到陸青妹。只覺得這地主婆果然有手段，不動聲色，便將計就計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

解鈴還得系鈴人。

也就說現(xiàn)在唯一能扳回戰(zhàn)局的只有黃妮兒。若黃妮兒不消除暗地送饃所帶來的負(fù)面影響，丟人的不只是她黃妮兒一個人，還有他們雷家祖宗八代的臉面。這天夜里，他思來想去，想出了一毒計。

第二天一早，雷五孩去街上買來鼠藥，回來后，偷偷將毒藥放在黃妮兒浸泡的白面酵母里。不想，夏夏吃了帶鼠藥的白面饃，竟然沒死。

毒計的失敗，讓雷五孩很是吃驚，只覺得他低估的不是陸青妹，而是低估了夏夏這個五歲的娃娃。這一次，他已經(jīng)難抑怒火，回去將黃妮兒暴打一頓。

黃妮兒從此以后再也不敢偷偷給夏夏蒸白面饃?？赡苁菦]法疼愛自己的親生骨肉，再加上雷五孩經(jīng)常教唆自己的兒子欺負(fù)夏夏，黃妮兒稍有不滿，輕則便被辱罵為婊子，重則被拳打腳踢，黃妮兒不但委屈，還心疼夏夏，天長日久積郁成病，不幾年就離開了人世。

黃妮兒死后，陸青妹并沒有松懈復(fù)仇計劃，對夏夏的教育更加嚴(yán)格。

由于陸青妹的幾個女兒長相出眾，都嫁到了城里。十多年后，夏夏在幾個姐夫的幫助下，順利入伍，后來經(jīng)過自己的努力，考上軍校，畢業(yè)后當(dāng)上排長，幾次打電話要回來探親并接走母親，卻都被陸青妹阻止了。直到幾年后夏夏提拔為團長，陸青妹才允許他回來?；貋頃r，夏夏專門找了一輛綠色的吉普，母子二人坐著吉普車臨走時，專門拐到雷五孩家門口。快走到雷家門前時，陸青妹讓司機放慢車速，又讓夏夏幫她打開車窗。

當(dāng)時雷五孩正蹲在門口和幾個老漢閑聊，那年月車輛極少，見有吉普車開來，雷五孩和幾個老漢急忙停下閑聊，伸著頭去瞅車和車?yán)镒娜恕?/p>

當(dāng)雷五孩看清吉普車?yán)镒木故顷懬嗝脮r，急忙猥瑣地躲開了目光。那時候雷五孩的幾個孩子都因?qū)W業(yè)無成在家務(wù)農(nóng)，因為人口多，一家人的口糧都還是問題。

看到雷五孩躲閃的目光，陸青妹又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的那個佃戶。陸青妹在車?yán)镞z憾地暗嘆一聲，心想要是黃妮兒還活著，結(jié)局就更完美了！可惜呀，黃妮兒沒能等看到夏夏飛黃騰達(dá)就死了！

就當(dāng)陸青妹失望地讓司機加速時，雷五孩突然站了起來，攔住車，叫了一聲：“老東家慢走，我有話問你。”

陸青妹用手抿了抿頭發(fā)，走下車，不知道這雷五孩叫她下車什么意思，蔑視地看雷五孩一眼：“啥事？”

雷五孩長嘆一聲說：“這事壓在我心里很多年了，為什么夏夏吃了我家的白饃沒有死？”

陸青妹一聽，愕然半天，才突然悟出什么，只見她在正午的陽光下，仰起頭哈哈一笑說：“因為你永遠(yuǎn)是雷五孩！”

原來自從陸青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夏夏拿回白面饃時，就有一種恐慌感，為了增加夏夏對黃妮兒的仇恨，陸青妹不但恐嚇夏夏不能吃黃妮兒的白饃，又不遺余力地買來雞子和鼠藥，將黃妮兒給夏夏的白面饃扔給雞子。因為陸青妹偷偷在白饃里做了手腳，那雞子吃了饃饃，不一會兒就中毒身亡了。但如此下去，陸青妹經(jīng)濟上有些力不從心，便覺得只有逼一逼黃妮兒，才能結(jié)束這施舍母愛的表演，于是便將黃妮兒既想當(dāng)婊子又想立牌坊的舉動散布開去。不想這一逼，竟將黃妮兒間接逼死了，沒能看到自己兒子飛黃騰達(dá)的這一日……想到這兒，陸青妹又遺憾地暗叫了一聲：“苦命的黃妮兒呀，為啥沒有等到你兒子有出息，就走了呢？”

陸青妹遺憾地想到這兒，伸手開了車門，沖著雷五孩厲聲呵道：“滾開！”

雷五孩聽到呵聲，眼神一慌，一個閃身，下意識地躲到路旁。

再定睛一看，吉普車已經(jīng)跑了很遠(yuǎn)，卷起一溜迷眼的塵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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