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德清
前段時間返鄉(xiāng),聽說了A村的故事。A村庫房里積累了二三十年的資產被“瓜分”了,有紅木案板、若干鐵器等等。村民說,這些東西都被賤賣給了村支書的親朋。
按照現行的產權制度安排,這些資產毫無疑問屬于集體所有,也就是每個村民都有份。然而,看著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不明不白地拿走,大家雖然不滿,也沒有什么更多的辦法和實際行動。
如果要給這種現象貼個標簽的話,用“集體資產流失”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大家都非常熟悉“國有資產流失”,一聽到“國有資產流失”,火冒三丈,立刻要有關部門依法介入清查其中的腐敗。
但是,“集體資產流失”很少引起公憤,究其原因,還是歸根到產權問題。
國有資產涉及到每一個社會成員的利益,對此,政府的責任是明確的,相關的監(jiān)管制度和法律也相對完備。但集體資產的所有人和受益人就并非普羅大眾,而只是一個小群體,對這些資產的監(jiān)管,很大程度上依賴當地的法治環(huán)境、財產所有者和管理者的素質。
如A村這樣的故事并不鮮見。我們經??吹降摹按骞倬挢潯爆F象,說明的不僅僅是監(jiān)督乏力、反腐疲軟,而是很多地方基層鄉(xiāng)村治理的失敗。
反思這種現象,不應僅僅停留于村民自治制度的完善與有效的落實上,而忽視這種腐敗產生的產權制度根源。有些村官之所以能夠貪腐,除了權力缺乏制約之外,更是因為農村現行的集體所有制經濟體制,給他們提供了巨大的貪腐空間。
現行的集體所有制發(fā)端于前蘇聯的集體農莊,上個世紀50年代隨著公私合營、人民公社而被引入中國。其在城市和鄉(xiāng)村曾經有多種表現形態(tài),如街道所辦的企業(yè),農村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村辦企業(yè)。但是,隨著市場經濟改革的推進,這些企業(yè)或者大量倒閉,或者大規(guī)模轉制,現在仍然存在的已經不多,也就是華西村等極少數的典型或標桿。
集體所有制現在的問題最主要在農村,集中體現在集體所有的農村土地。我國《土地法》明確規(guī)定,除了國有農場等之外,農村耕地、集體建設用地、宅基地等歸集體所有。其中最不合理的莫過于宅基地集體所有。
在農村,大量的宅基地都是祖宅,人們祖祖輩輩都在這塊地上起居生活,其產權關系甚至可以追溯數百年,按照現在的制度,卻又是全村人都有份。在農村中,很少有人會認為,自家的宅子是別人的,別人的宅子也是自己的。這種制度存在的最大價值,恐怕就是對農民私人產權的否定。這就為種種形式對農民權益和財產的侵犯,提供了制度“后門”。
盡管,按照現行的法律,村委會并沒有對集體土地最終處置權,但是村委會也在一定程度上享有對集體資產的處置權、管理權,甚至被視為村民集體財產的代表機構。從職能上來說,村委會作為農村的基層自治組織,其只應該負責相關公共服務和公共事務的管理職能,而不應帶有村民財產的管理職能。
如今,大家都已經習慣了接受“政企分開”、“政資分開”,而現在的村級組織,就是另外的一種“政企不分”、“政資不分”。這樣也就必然存在貪腐和尋租的空間,而且是村級組織易于成為架空村民合法權益的操作平臺。
農村土地改革之所以遲遲不能推進,一個重要原因正是集體所有制的存在。
與其疊床架屋,不如做減法,改革集體所有制,剝離村級組織對農民財產的處置權。將處置土地的權益交給農民,將農民應該享有的土地權益還給農民。(支點雜志2014年7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