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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如夢

2014-07-24 09:14冷娃
延河·綠色文學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毛線

冷娃

在那做夢的人的夢中,被夢見的人醒了。

——博爾赫斯《環(huán)形廢墟》

1

“五一”國際勞動節(jié)那天早晨,我捧起一本不久前從牛欄市場舊書攤上淘來《加繆文集》,靠在客廳臨窗的沙發(fā)上正準備打開閱讀,擱在窗臺上的諾基亞E62,“嗡嗡”地震動了起來。會是誰打來的電話?這個假期我沒有特別火燒屁股的事去辦,即使有突如其來的事情,打死我也不會出門。

我的新女友虹明天要到我這里來住幾天,昨晚我們在電話里已經(jīng)說“死”了,不見不散。

其實我擁有她僅僅不到一天,但我感覺已經(jīng)有一萬年。

我抬頭瞅了一眼手機屏幕,號碼是陌生的。E62正搖頭擺尾,執(zhí)著地拍打著黑色大理石的飄窗,如絲綢一樣光滑的臺面,并漸次作橫向漂移,理直氣壯地朝我面前緩緩滑動,沒有一點點停下來的意思。

我沒有伸手去接,假裝我沒看見,或者不知道。這樣做雖然有些自欺欺人很不禮貌,但我知道,不是所有的電話來的都是時候。

此刻,窗外正下著滂沱大雨,刮著狂風。我從9樓的窗口望出,風雨中的西安,像罩在一大片不太干凈的透明塑料薄膜里,詭異而又模糊。我窗口對面皇城大酒店的廣場上,三個保安正頂風逆雨,吃力地往下拉扯纏在旗桿頂上的濕淋淋的旗子。這時候,一位穿白長裙的長發(fā)少婦,從剛停在廣場車位上的紅色橋車里鉆了出來??赡苡捎陲L急雨驟,加上開門后走的太急,腳下一歪,差點沒對著我的目光跪下來。同時,她的一只高跟鞋,鳥一樣的飛起來在她的臀部啄了一下,彈出去落到了車的前引擎蓋子上。

她抱著頭抵擋著風雨猛烈的襲擊,長發(fā)紛飛,裙擺張揚,由于距離太遠,我看不清她的臉。她回頭看看臥在前引擎蓋子上的鞋子,又朝前瞅瞅淌著雨水的車屁股,站在風雨里開始左右搖擺,瞻前顧后,甚至有些舉棋不定,最后還是一跺腳一咬牙下了決心,放棄了鞋子,一瘸一拐地扶著車側(cè),冒雨爬向了后備箱。

她的身高姿態(tài)跟我的虹有些象,但我確定絕對不會是她。六小時前的午夜,我們剛剛通過電話,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人都是很會睡懶覺的,虹也不例外,況且我們熱線的時候,我從電話里得知,她還在300公里以外的她媽媽那里。

我想我現(xiàn)在和這個著白裙的長發(fā)女人一樣,遇到了一個相同的問題:那就是在捉摸不定的兩難之間進行取舍。

我眼瞅著她從后備箱里掏出一把紅傘來,舉過頭頂,吃力的向上一推,傘隨即張開。但很快,這把紅傘就讓大風給刮得翻了個兒,變成了一只朝天張嘴的紅喇叭,毅然決然地脫離了女主人的掌控,一路扶搖直上,風雨兼程,最后來了一個倒栽蔥,喇叭口朝下,準確地插到了旗桿的頂尖上。三個正在仰頭扯旗的保安,嚇得一起從旗臺上退著跳了下來,其中一個腳下一滑,跌了個狗吃屎,從地上濺起了一大片雨花來。另外兩個雙腳并攏,腰板筆直,手搭雨篷,對這個突如其來的不明飛行物行起了注目禮。

這個假期會不會一開始就這么泡湯了。

我想起了自己唯一的那把紅傘,不久前丟在了虹的車里。

我的一位精于預(yù)測卦爻的朋友曾經(jīng)對我說過:傘和散諧音。你給女人送什么都可以,千萬別送傘,那注定你們的事避免不了一個“散”字了得。想到這里,我?guī)缀蹩煲斐鍪?,去拿還在震動著的手機,想馬上給我的這個未過先知的朋友打個電話,請教一下我丟在虹車里的傘,算不算是我送給她的。

那天,我下車和她分手的時候已經(jīng)雨過天晴,陽光燦爛,熱風習習。她從后備箱里給我抱出個滾圓的花皮寧夏大西瓜來,含情脈脈地塞在了我懷里說:“天熱,回去‘殺著吃了解渴吧?!?/p>

當時我抱著西瓜就像抱著她一樣的激動不已,以至于忘掉了我那把傘,還安靜的躺在我們激情浪漫后余溫尚存的車后坐上,當然我懷里抱著的這個圓不溜球的不速之客,徹底毀滅了我準備和她分手時的浪漫一擁?,F(xiàn)在想來,她送我大西瓜,是不是從另一個意義上來講,是讓我趕緊滾蛋的意思。這個推斷讓我一下子變得煩躁不安起來。

我的電話現(xiàn)在占線,還在持續(xù)執(zhí)著地舞蹈之中。

今天不管是誰的電話,我決定不去接他,因為那個滾圓的寧夏花皮大西瓜,突然弄的我心煩意亂,好在我很快找到了不想接電話的理由:因為天下著這么大的雨,不管有什么事情必須要我去辦,不管誰找我干什么,我都不會應(yīng)承,我現(xiàn)在沒有傘,沒辦法出門。事實上我是怕其他事情攪了我和虹的好事,昨晚我們通完電話后,她很快給我發(fā)來一個短信,內(nèi)容是:你幾乎讓我發(fā)瘋,我已經(jīng)等不及了。

我在找到了這個沒有傘的非??陀^現(xiàn)實的理由以后,對不接這個電話馬上變得心安理得起來,我甚至搖了搖頭,獨自苦笑了一下。

有時候覺得,靜下心來閱讀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特別是在等人或者下雨的時候。今天終于有時間閱讀了,我沒挪屁股,低頭翻開了捧在手里《加繆文集》的索引,但是還沒等我看清《局外人》所在的頁碼,E62就迫不急待地從窗臺上自己翻了下來,毫不客氣的打落了我手中的書,一頭栽在我腳下,接著從堅硬的地板上彈了起來,在空中來了個漂亮的360度前空翻,穩(wěn)穩(wěn)地壓在了《加繆文集》封面的畫上,且開始連續(xù)不斷的轉(zhuǎn)著圈兒拍打加繆先生的臉。

事情的發(fā)展讓我有些吃驚,有些忍無可忍,甚至有些氣憤!我很想去馬上燒一壺開水過來,澆在E62上,看他還會不會像螞蚱一樣的繼續(xù)蹦達。可惜夏天還沒有來,秋天又很遠。

如果我真的這樣做了的話,我擔心會燙傷加謬先生。

看在加繆先生的臉上,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我站起來彎下腰,揀起了電話。我想我和加繆先生一樣,已經(jīng)受不了E62如此拼命的折磨了。即使對方掐了線,我也會熬不過看完《局外人》,或者有足夠的耐心看進去《局外人》,就會給對方客客氣氣的回撥過去。這個能奮不顧身能把加繆先生打翻在地的陌生來電,確實到了不得不接的時候。

按下接聽鍵的當兒,我抬眼瞅了一下對面雨霧中皇城酒店的廣場,那輛紅色橋車引擎蓋上的鞋和著白裙的長發(fā)女人已經(jīng)不見了,但那把紅傘還堅定地端坐在旗桿頂部的風雨之中,向我的窗口張望。

2

“我以為你死了呢!不接電話!”

電話那邊沒等我開口,就劈頭蓋臉的撂了一句過來。

原來是我的兄弟畢然,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把已經(jīng)爬到喉嚨眼的心咽回了肚子,把電話換了個耳朵。

“你狗日的逛夠了沒有,什么時候回來?”

“哦,你還沒死呀,你等等,你等等,我先解個手,先掛了,一會兒給你打過來?!蔽衣牭搅肃?!嗵!前后兩聲沉重的關(guān)車門的聲音,隨即電話就斷了線。

前不久我們剛在西二環(huán)牛欄市場上意外的不期而遇。

我知道我們那次分開后不久,他便去了彩云之南,或許現(xiàn)在正和他的情人一起,驅(qū)車前往香格里拉的某個星級賓館,在即將開始顛鸞倒鳳之前,給我來個禮節(jié)性的節(jié)日問候。那次見面的時間很緊張,加上他胳膊上摟著個女人,我們在一起飯也沒吃酒也沒喝,我留了電話地址,就匆匆離去了。

此前十五年來,他就像一股青煙一樣隨風而去,音信全無。最可靠的說法是說他去了新疆,我想了好多辦法一直沒有聯(lián)系到他,托朋友出差的時候在烏魯木齊、格爾木、喀什等地的電線桿子和公共廁所里,貼過賞金不菲的尋人啟示,在大坂城的電視臺上給他點播過生日祝福,還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對他發(fā)起過人肉搜索,能用的招數(shù)都用盡了,但所有的努力都是瞎子點燈泥牛入了海。

后來我就斷了再找他的念頭。我想著他多年來一直在碧草連天的那拉提牧馬,或者在名揚天下的吐魯番倒騰葡萄干,要么就混跡在新疆和田的玉器市場里,正一絲不茍的擺弄那些大小規(guī)則不等的石頭;要么可能悠閑地坐在天池的某個背蔭的角落,一邊打盹一邊垂釣。估計早已經(jīng)兒女成群,家庭和睦。我多次在想象中看見他的風情萬種艷麗無比的維族女人阿依古麗,在他撂下冬布爾的間隙,不失時機的給他捧上了兩張剛出鍋的熱騰騰的馕。

最近幾年,日益猖獗的東突勢力,讓我總替他捏著一把汗,我知道他是個不甘寂寞,隨時要弄點事情出來的家伙,如果拿捏不住混的不好,誤入歧途事就大了。

有時候我夜半驚醒,呼地掀翻被子坐了起來,一身冷汗,徘徊在剛剛驚醒的夢中。我非常清晰地看見他,在冬季到來前,輕松地穿越了帕米爾高原,輕車熟路,繞過邊防巡邏隊和純種牧羊犬,抄密道進入到了阿富汗腹地。天朦朦亮的時候,他從一塊石頭背后詭秘地閃了出來,東張西望了一陣子,確定四面無人,才把拇指和食指塞到嘴里,打了一個奇怪的唿哨,其聲音類似于猴子絕望的哭泣。接著用右手在左屁股和右大腿上,分別很響亮很有節(jié)奏別的拍了三下。我當時難以確定這個樸素的撲打塵土的動作,就是接頭暗號的一部分。

隨即,一輛銹跡和血跡混淆不清,已經(jīng)千瘡百孔破破爛爛快要散架的豐田越野皮卡,掙扎著氣喘吁吁地從不遠處的溝豁里爬了出來,向他站立的地方慢慢地駛了過去。皮卡右側(cè)的車門狗耳朵一樣耷拉著,司機纏著一圈又一圈厚厚的又笨又重的頭巾,伸著細長的黑脖子。我擔心時間長了,他的脖子會不堪巨大頭巾的重負而咔嚓一聲斷掉。那司機一手吃力的打著方向盤,一手從車窗里伸出來,抱著由于顛簸而咣鐺作響的車門,后箱里站著幾個斜挎著槍穿白袍子的人。經(jīng)過他跟前的時候,他手提一把閃著冷光的AK47,縱身跳了上去,和車上的白袍們又是擁抱又是拍肩膀,親熱的跟兄弟似的讓我嫉妒。

多年不見,我?guī)缀蹼y以相信,已近不惑之年的他,身手還和當年偷西瓜時一樣敏捷。我揉了揉眼睛,終于比較清楚的看見,他腰間纏著一圈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金黃色子彈。

他上車后,車速瞬間提升,車屁股后隨即飛沙走石,煙塵滾滾,剎那間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我嘆了口氣,知道他踏上了一條不歸路,也許正在前往阿富汗山區(qū)本·拉登迷宮一樣的洞穴大本營,或者要去巴基斯坦邊境的某個寸草不生人跡罕至的神秘地帶。我張了張嘴,想大喊著阻止他,但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喊出聲來,我懷疑當時我可能被某個極端的宗教異己分子從背后卡住了脖子。我很后悔沒在他接頭以前給他打個招呼,時間允許的話,我和他還可以坐下來談?wù)勑?,沒準兒還能把這只迷途的羔羊給牽回來,現(xiàn)在看來我自己都自身難保,腹背受敵,喉嚨被卡得喊不出聲,所以就眼巴巴地看著他這么走了。

我猛地翻身坐了起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摸索著打開床頭燈,隨即又很快的關(guān)上了。

“這怎么可能!”我在黑暗中大叫了一聲。仰面倒在了床上。

那天我們坐在牛欄市場的水泥長椅上,我給他講述我們這么多年沒見面,我對他的這些猜測和擔心的時候,他揮手打掉了我嘴里的煙,指著我的鼻子罵道:“我看你狗日的不是書讀多了,就是腦袋進水了,我開個面粉廠你也會猜測我是不是個弄白粉的?!?/p>

“哈哈哈!完全有這個可能,明天我們就去云南好不好?我的大寶貝!”一個香艷的女人突然從椅子背后抱住了他的脖子笑著說,把我嚇的從水泥椅子上跳了下來。

3

再次接通他打過來的電話,我聽到了密集的雨點敲擊地面的啪啪聲,夾雜著狂風的氣流掠過手機麥克風所形成的尖利嘯叫,以及幾聲聲嘶力竭后嘎然而止的汽車剎車。我想他可能沒在香格里拉鬼混,也許正在昆明或者大理的某個十字路口橫穿馬路,一手打著手機,一手牽著他的情人,我擔心他這樣會被汽車撞到,所以我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聽到他在風聲雨聲車聲人聲中掙扎著說:“是這樣,我要借你的風水寶地避幾天雨……時間可能會很長;對不起了,沒提前打招呼……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本來我在云南好好的,但事情逆轉(zhuǎn)的很突然……我遇上了……我必須……我半道上撒尿的時候才臨時決定……我能改變我的性別,但我無法改變天……”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來的太猛烈了,我驚訝得快要拿不住電話了,我已經(jīng)聽不清他最后在嘀咕些什么。雖然接收過來的話聽上去斷斷續(xù)續(xù),關(guān)鍵部分模糊不清。但意思只有一個,就是他已經(jīng)到了西安,明擺著要我立馬收拾東西走人,越遠越好,他要借我的地方快活幾天。

我一直傻愣著沒有開口,其實我不知道如何開口,心里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麻,我想盡快結(jié)束這個倒了大霉的電話,我現(xiàn)在需要時間,需要冷靜。我要思考一下我和虹明天怎么過。這狗日的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我現(xiàn)在連氣也緩不上來了。

等電話里的背景聲稍微安靜下來,估計他過了馬路,我逮了個機會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客氣個屁!你現(xiàn)在在西安哪里?”

“我馬上就到你樓下了?!?/p>

“啊!怎么不早說,趕……趕緊上來!”我已經(jīng)心亂得轉(zhuǎn)著圈兒結(jié)巴了。

“好的,我馬上就上來,你還在裸睡嗎?內(nèi)褲沒有在床墊下面就在枕頭下面,要不就可能拉在長褲子里面了,找到了趕緊穿上!好了好了,我掛了,我要進電梯了,快沒信號了!”他沒等我再說話,就迫不及待的掛了電話。

他的話聽上去好像昨晚是他親手給我脫的褲子。其實他是在提醒我做好準備,不是留時間讓我穿褲子,他要我給他個面子,收拾一下房子。我想他手里還拖著個女人,而且是個晶瑩透亮,飽滿水靈如葡萄一樣的好女人,他喜歡的不得了,如果是那個唱戲的,他會選擇賓館。

我了解他,他過去總是這樣讓人措不及防,出其不意,無論干什么事情,不給人留任何商量的余地??磩蓊^他并不打算速戰(zhàn)速決,他要細嚼慢咽,鐵了心在我這里住下去,可我和虹已經(jīng)說好了,我們明天的佳期怎么辦?

等他上來聊一聊,我和他談?wù)勑?,或許到了明天早上,他們良心發(fā)現(xiàn)后就會刷了牙走人。其實我也不容易,離婚這么久剛交了個女朋友,被窩還沒暖熱呢!

車到山前必有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我考慮在他們上來后,我就去對面的皇城酒店,給自己訂個房子對付一晚,然后再聯(lián)系我的虹。

這樣一想我反倒鎮(zhèn)靜了下來,開始收拾東西。筆記本電腦、充電器、移動硬盤、飛利浦剃須刀、躺在地上的《加繆文集》等。

本來我今天準備徹底打掃衛(wèi)生洗衣服,重新布置房子,給我和虹營造一個浪漫纏綿的氛圍,然后去買一束玫瑰,給她一個驚喜。再買一雙新拖鞋放鞋柜里,當然,包裝是不能拆開的,女人天生敏感,在細節(jié)上有超乎男人無法想象的嗅覺,視覺上更是來不得半點馬虎,多一雙落了地的拖鞋出來,打翻了醋瓶子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不及準備,也沒有必要了,畢然聽上去急得就像個催命的鬼,可能現(xiàn)在正抱著他的嬌娘升到了六層了。

只能顧個大概了,我沖進廚房嘩嘩嘩地先把最近以來攢下的碗全都洗了,速度快的除了池子里大堆的碗碟以外,我連自己的手都看不見了。

我展開床上的毛巾被和床單,把枕巾和沒來得及洗的襪子等順手一包,迅速丸成一團,塞到了裝過液晶電腦顯示器的空箱子里。由于箱子太小,一側(cè)很快地就被憋破了,我把破處那一面朝里塞在書柜的最下面,并且在上面踏了兩腳,但箱子上面鼓起的兩個乳房狀的大包還是下不去。我靈機一動,順手拖過普魯斯特幾卷沉重的精裝本《追憶似水流年》,穩(wěn)穩(wěn)地壓在了盒子上面,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過去的一段時期,由于夜晚蚊子持續(xù)不斷的襲擊和午夜來電的頻繁騷擾,我漸漸地對閱讀這部鴻篇巨著失去了耐心,連第一部都沒看完就擱置了起來。我計劃將在65歲以后繼續(xù)閱讀這部經(jīng)典,如果我能活到65歲的話。

朋友如兄弟,我得另找干凈的毛巾被和床單給他們放床上,翻柜的時候才猛然想起,另外的一床毛巾被和床單從去年這個時候開始,一直滯留在樓下的干洗店里。我?guī)状温愤^試圖想進去取回,但由于店方開具的收條憑證讓我弄得去向不明,空口無憑冒然闖入,怕被人家當騙子一樣給轟出來,弄不好會被揍個皮青臉腫熊貓眼就化不來了。后來我回來翻箱倒柜也未能找到那張憑據(jù)。我提著一把瑞士軍刀,連樓下垃圾箱里我扔掉的幾雙破皮鞋的底子都割開翻騰遍了,還是一無所獲。因此取回毛巾被和床單的日期被一再拖延耽誤,去年冬天那場罕見持久的大風雪以后,我已經(jīng)徹底的忘卻了這件想起來很不愉快的事情?,F(xiàn)在估計經(jīng)過新一輪四季更替,日月輪回,即使我認識我的毛巾被和床單,我的毛巾被和床單也不認識我了。

4

自從我身邊的最后一個女人——我最愛的母親前年撒手歸西,我就很少跟異性有過親密接觸,所以個人生活弄得一團糟。

每逢出差住賓館,我都會收集夾在客房指南里小巧精致的針線包,小心翼翼地收好。我已經(jīng)學會了自己釘扣子,看來穿針引線這個活兒并不難,我甚至邊釘扣子邊拿起針在我頭發(fā)里篦了一下,我記得我小時候看見母親經(jīng)常這么做。哼!女人有什么了不起,沒有你們我照樣活。

我們公司的門衛(wèi)老張,六十六了還會用一雙粗笨的大手織毛衣。

去年秋天,我送了他一瓶十五年窯藏西鳳,他執(zhí)意要織一件毛衣送給我,并打開抽屜,拿出一本卷了邊的時尚毛衣書,讓我挑樣子和顏色,督促我趕快上街去稱毛線,下雪之前保證我穿上新毛衣,把我感動地差點流了眼淚。

我說:老張叔,你要是個女的,就憑你這一手細活兒,我也得把你娶回去做老婆。

我后來自己做飯炒菜,是餓得撐不住了逼出來的,放在三年前,誰讓我洗衣服涮碗,還不如直接拿刀把我就地砍了。以前我一看見男人裹個圍裙在廚房里操刀把勺,氣就不打一處來。男子漢天天在外面馬不停蹄,呼風喚雨,忙活了一天,累得跟馬似的,回來洗了手進廚房洗菜點火,淘米揉面,心情好了玩玩可以,在外不順心如意,回來操了菜刀裹了圍裙,倉促間披掛上陣,遇上打不著火再碰翻了油瓶子,砸鍋摔碟子開水燙了腳事小,心一亂切了指頭就慘了,這飯做出來還不大倒胃口。所以以前廚房我基本上不進。這也可能是我把前妻逼上梁山拂袖而去的一個比較重要的原因,當然我也有一些不對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拿不住進錯了門,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千里馬也有失足的時候嘛。

走個穿黑的,就來個穿紅的,大丈夫何患無妻。

那天是個星期天,窗外下著濛濛細雨,我在重讀博爾赫斯的《環(huán)形廢墟》,在文字迷宮里越轉(zhuǎn)越累,就撂下書拿起一把傘,轉(zhuǎn)到老張那里去聊天。

公司和我住的地方各坐南北,有十站的車程。那天真是鬼使神差,迷迷瞪瞪的坐車就去了。大老遠就看見老張在打電話,我快到他門口的時候,透過玻璃窗,我看見他對我點了點頭笑了一下,很快放下了電話。

我進門后,他招呼了我一聲,我剛把傘擱在桌子上騰出手來,他不知從那里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掛毛線,很快地塞在了我手里,并示意我坐在他對面的板凳上,指揮我兩手撐開線橫著,他拉出線頭坐在我對面,轱轆轱轆地就纏了起來。

我有些好笑,心想他是不是怕我推辭跑掉,就再也找不到給他纏毛線的人了。

“小馬,要是手困了就把毛線搭在腿上。以前沒纏過毛線吧?”

“哦!嘿嘿,在電視里看過?!蔽疫吇卮疬叞衙€搭在腿上,兩腿叉開。其實我見過我媽和我前妻這么纏過毛線,我只是覺得我這個動作有點滑稽。

“聽說你離婚兩三年了,怎么出來進去老是一個人,還沒目標吧。”他問我。

我掏出兩根煙塞在嘴里點著了,給他嘴里塞了一根說:“還沒合適的?!?/p>

“一個人過著不難受,一個人想另一個人才難受。你有復婚的打算?”

“沒有,我閑了沒事就看閑書,一看書把找老婆的事情就給忘了?!?/p>

“嘿嘿嘿,書里有個姑娘叫顏如玉的,你看見了沒有?”老張的笑有點神秘有點古怪,不過他剛才這兩個問題問的跟哲學家一樣讓我吃驚,甚至沒辦法回答。

“張叔,你什么時候?qū)W會的打毛衣?”我只好換了個話題。

“你還別說,我老婆就是我打毛衣打來的?!?/p>

老張說他年輕時候在高寒地帶的邊防哨所里站了幾年崗,打毛衣就是在那個時學會的。他說他學會打毛衣,并不是為了用來排遣和打發(fā)換崗后漫長的寂寞的。

那時候,我們班里幾個人基本都有了對象,不到一年都穿上了相好的或者家里親人從千里之外郵寄來的毛衣。大雪封山北風呼嘯的時候,一個個套著毛衣,幸福的像懷里揣著個太陽一樣傲慢和溫暖。我很失落,也很嫉妒,毛衣成了壓在我胸口上的一塊石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連續(xù)幾夜的失眠和折騰之后,我終于發(fā)高燒病倒了。班長徐胖子是個海南人,見我悶悶不樂徹夜難眠發(fā)燒病倒,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執(zhí)意要把他的毛衣送給我穿,他說海南那邊熱,打小他就不知道毛衣是個什么狗屁東西,穿著毛衣對他來說非常的不習慣,穿在身上難受得就像鉆了個刺猬。我知道他在安慰我,我想他那媳婦要不是有個男友在高寒地帶的邊防要塞當兵,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去織什么毛衣。

他們怎么都這么幸運,我怎么就這么不幸。

那時候我年輕氣盛,我接過班長的毛衣,一氣之下就扔到門外雪地里去了,我的舉動搞得班里馬上跟死了人似的壓抑。開班會的時候,徐胖子拍桌子宣布:從明天開始,把你們的毛貨全都給我塞床底下去,誰要是讓我看見,連站三班崗不許輪換。他有意回避了毛衣這個詞,并且看了我一眼。當時我不知道,我上廁所的時候,他向團部搖了電話。

毛衣事件很快驚動了團部,怎么搞的!鎮(zhèn)守國門思想要高度集中,站崗巡邏不得走神開小差,帝國主義虎視眈眈無孔不入,你眨個眼就是給敵人一次機會。團長在電話里把連長訓斥了一頓,連長連夜開車就從60公里外的哨卡趕來了。

連長進門后連身上的雪都顧不上拍,就坐在我床頭,摸著我的額頭拉著我的手,給我耐心的開始做思想工作,傳達上級領(lǐng)導的親切關(guān)懷和溫暖問候。他拍著床板決定給我提前準假探親,主要是囑咐我在有限的假期內(nèi)回去搞定對象,解決沒人寄毛衣的問題。并說這是軍事任務(wù),必須拿下,回來向他如實匯報。

連長的誠懇感動了我,其實我無親可探,父母早亡,家徒四壁。沒有姑娘愿意進我家的門。唯一的姐姐獨自帶著兩個孩子當?shù)鰦屍D難過活,能揭開鍋就不錯了,我還指望找什么媳婦。

我只好對連長說我想通了,我錯了,不應(yīng)該這么做。沖班長發(fā)脾氣是不對的,我年輕想不通一時糊涂,影響了班里的情緒。我堅持要馬上坐起來寫檢討。被連長壓在了床上,我最后提了個要求,讓他給我?guī)滋旒?,我想到城里轉(zhuǎn)轉(zhuǎn)買點東西。其實我想下山進城買毛線和打毛衣的針,自己學著織毛衣,順便給姐姐寄套舊軍服回去。

我就這樣學會了織毛衣,織得比他們的對象和親人們的手藝還好看。后來我給連長的妹子織了幾件毛衣,沒想到寄給她的毛衣成全了……

我們正聊著,虹進來了,叫了一聲:“舅,我看你來了?!?/p>

老張抱著毛線疙瘩站起來給我介紹:“這是我外甥女虹?!?/p>

我腿上架著毛線,屁股抬了幾次,想站起來又站不起來。老張拿胳膊肘把我肩膀往下一按:“坐好坐好,線亂了就難纏了。哦,虹,這是我們單位的小馬,在舅這里耍來了,是個很乖的娃?!?/p>

他把毛線疙瘩往虹手里一塞:“你們先給我纏著,我沒煙了,出去買個煙?!?/p>

我趕緊從自己口袋里掏出煙說:“抽我的,抽我的!我這里有煙。”

“你那煙沒勁,我去買卷煙?!崩蠌堫^也沒回說著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5

我想和虹握個禮節(jié)性的手,看見她抱著毛線疙瘩,手到半道又縮了回去。我只好說:“你好!你好!”

她看著我叉開架著毛線的腿,捂著嘴笑了起來,我反應(yīng)過來,馬上把線拿起來撐在了手上,迅速并攏了雙腿。但她并沒有開始纏,而是把毛線團放在了凳子上,轉(zhuǎn)身去倒水:“我舅這個人真是的,你給他干活,他也不給你倒杯水喝。”

虹算不上漂亮,但很迷人,神情帶著些許的憂郁,看上去氣質(zhì)高雅,成熟性感,屬于那種讓人一見就想的熟透了的女人,特別是她凸凹分明的身材和那一頭迷人的長發(fā),誰見了都會想入非非。她的著裝時尚典雅,質(zhì)地上乘,絕對不是從開元商城女人世界里買到的那些頂尖品牌,而是從世紀金花VIP專柜上購來的貴族精品,價格上萬。她屬于是那種已經(jīng)修煉成精了的女人,這種女人往往很難到手,到手了很難撒手,猶豫一次就會錯失良機擦肩而過,第一把抓不住搞不定,這輩子就休想再靠近她。

我看著她有些嫉妒,甚至有些短暫的意淫,我感到我把雙手架著的毛線撐得緊的快要崩斷了。仔細想想這又何必紳士呢,沒出息沒吃過天鵝肉是不是,再好也是別人的女人,水中月鏡中花而已,你裝什么正經(jīng)呀裝。我在心里罵自己,很快讓自己徹底放松了下來,把毛線又重新架在了曲著的腿上,兩腿叉了開來,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來。

我騰出手,正好雙手接了她寄過來的水。

我大口大口地喝著,最后一仰起脖子來了個底朝天,喝完把杯子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笑著調(diào)侃說:“你倒的水喝起來就是香!”。

“你真會說話,經(jīng)常這樣哄小女孩吧?!彼聛磉吚p毛線邊說。

“是的,其實我是想麻煩你再倒一杯,關(guān)鍵是你在我眼前走來走去,比你坐下來更好看”。我回答說。

“哈哈哈!我舅還說你是個乖娃,我看你就不是個好東西?!彼治嬷煨α似饋?。

“別不好意思嗎,捂嘴巴干什么。其實你的嘴與眾不同,很動人很性感。哈哈哈!不介意我抽根煙吧?”

“為什么?我進來時都沒見你抽煙,怎么現(xiàn)在要抽?!?/p>

“是的,突然想抽煙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特別郁悶的時候,一種是非常高興的時候?!?/p>

“哦,這么說你是非常高興了啊,如果我不讓你抽呢?”

“那我就聽你一次,不抽煙了。不過你也得聽我一次,我們扯平如何?你去給我再倒一杯水,讓我再飽個眼福,感受一下你的風擺楊柳,哈哈哈!”我得意地說。

她舉起線團就朝我身上打了過來,我想我不過是和她開了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而已,不至于讓她翻臉吧。

她起身靠近了我,我坐著沒動,我能清晰的看見她低胸裸出的滾圓的右乳上部的紋身,伏著的一只顫微微的震翅欲飛的黑色粉蝶,翅膀上泛著點點米黃。她抵達了我,傾斜著身子,飽滿高聳的乳房已經(jīng)快觸到了我的鼻子,我暈眩著吸了一大口醉心的乳香,感覺自己沉寂了很久的大腿肌,開始了幾圈強烈的波動和震顫。

她在我身后的桌子上取了杯子倒了水給我,坐下來低頭開始繼續(xù)纏毛線,失去了剛才的笑意。我總覺得她心里揣著什么,但跟我無關(guān)。我已經(jīng)掐滅了我剛才看著她背身的一些荒唐的想法。我端著她倒的第二杯水,沒有馬上喝。

我是個快樂的人,喜歡輕松愉快的氣氛,喜歡開不輕不重的玩笑,苦楚是自己的,永遠埋藏在內(nèi)心深處,決不感染給別人。我希望她盡快的笑起來。

“我們纏毛線配合的這么默契,別人路過要是看到這溫馨場面,一定說咱倆是一對夫妻。”我喝了一口水笑著說,其實我是想找個話題讓她快樂起來。

她對我這句話毫無反應(yīng),手中的線團纏的失去了原先的軌跡,幾乎快要散架了,我知道剛才她的心已經(jīng)走遠,根本就沒聽進去我的話,她突然抬起頭說:“你能抽根煙嗎?我想聞一下香煙的氣味?!?/p>

我點燃一根煙抽了起來,看見她仰頭靠在椅背上閉起了眼睛,酥胸挺拔,長發(fā)飛瀑,嬌喘微微,我的潛意識又一次打敗了理智,目光緊跟著就撲上去了,人還坐在板凳上。

她是誰的女人?我在想。

我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吐出一串大煙圈來,煙圈旋轉(zhuǎn)著捧起了虹的臉。

我猛然醒悟了過來,在我的記憶里,老張是從來不抽卷煙的,怎么就扔下我們這對孤男寡女,匆匆忙忙地買卷煙去了,到現(xiàn)在還不回來。

6

我和虹從她舅舅老張的門房出來的時候,濛濛細雨還在繼續(xù)。

我在虹的頭頂撐開了傘,送她走向停車場。由于我靠著她這邊的手為她舉著傘,我一直為不能攬著她的腰而在心里暗自嘆息。我恨不得能多長出一只手來,以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挨得太緊了,她滿身的熱量和肌膚起伏不定的彈性誘惑了我,她腳步的節(jié)奏讓我感到她處于某種興奮狀態(tài),好像急著要引導我去某個地方,其實我想走慢一點,以便延長送她的距離,畢竟有很多年沒有跟女人一起,共享一把傘的天空了。

奇怪的是我們都不說話,各懷心事。

虹現(xiàn)在和我一樣單身,她的丈夫三年前死于工作中的一場意外,她的左右手腕上共有三道長短不等的白色刀印子,那是長久以來悲傷過度自殺未遂的結(jié)果,同時也證明了她是多么的愛他的丈夫。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她是如何跨越那段悲痛絕望的日子的。這樣的女人個性強硬,外柔內(nèi)剛,心如止水,如果你沒有過人的天賦和人格魅力,會很難走近她的內(nèi)心。

給她找個男人一直以來是他舅舅老張的一塊心病,一小時前我才知道自己有幸成了老張的目標之一。老張的確是個善于伺機戰(zhàn)術(shù)布局的老兵,他在發(fā)現(xiàn)我朝他那里來的時候,借機打電話通知了他的外甥女,安排了這場別開生面的纏毛線見面會,他竟然事前做到了不動聲色,沒給我透露過只言片語關(guān)于他外甥女虹的情況,那怕咳嗽一聲或者給我使個眼色也行。如果虹滿意的話,我得改口叫他舅舅;如果他外甥女對我不接受,只當看了回她舅舅,給他回去打個電話就行了。我被置身局外蒙在鼓里,死了也不會知道,最重要的是不會因此傷了我殘存的那點可憐的面子。我想起一句話,姜還是老的辣。

纏毛線的時候我問虹,你現(xiàn)在還傷心嗎。她反問:聽說你嚼書如命,看過加繆的《局外人》嗎?

我沒有馬上回答,她接著說:“因為時間長了太痛苦,對于過去的一切,我已經(jīng)麻木到不想去回味?!?/p>

我說:我看過加繆的《西緒福斯神話》,他明確的界定了荒誕與自殺的關(guān)系,她說:“在我們朝著死亡一天比一天快的奔跑中,肉體始終處于領(lǐng)先地位?!?/p>

我沒對她承認我還沒有看過《局外人》,我想用他熟悉的加繆先生,勸勸她冷靜下來想一想,這個世界和我們的生命是多么的美好,自殺是多么的愚蠢。

她對我說她的丈夫是天底下最出色的男人,現(xiàn)實中幾乎無人超越。現(xiàn)在的男人看上去英俊瀟灑、牛氣沖天,其實外強中干,大多和這個世界一樣陽痿,缺乏內(nèi)涵和激情。她用期待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還包括他們的內(nèi)心?!?/p>

她說有一次,有朋友給她介紹了個非常搶手的王老五式的房地產(chǎn)商,熱心為她撮合。那男人看上去完美到無可挑剔,家財萬貫暫且不說,那嘴會說的跟周星馳好有一比,能把女人哄的不用他動手就會寬衣解帶,實際操作起來后,發(fā)現(xiàn)他是個銀樣蠟槍。

還有人給她介紹了個喪偶的大學教授,條件優(yōu)越,聲名在外,但她實在接受不了他的眼鏡圈數(shù),數(shù)以千計倒還罷了,一想到下半生要每天面對那兩個厚厚的酒瓶底子,她轉(zhuǎn)身就跑。

我和虹走到了一輛紅色的馬自達6跟前,我搶先一步為她打開了車門。我喜歡紅色的M6,因為它代表激情和速度,所以這一刻,我愛屋及烏,基本上不排除我已經(jīng)愛上了她的可能。她彎腰坐進去后,在下面門框上流下來一大堆藕色的裙擺,我彎腰拾起來小心的塞到了她的小腿下面。我看見她臉上頓時泛起了一圈紅暈,說了聲:謝謝,聲音甜得幾乎讓我站立不住而兩腿發(fā)軟打擺子。關(guān)車門的時候她又說:“沒看出來,你五大三粗還這么心細如絲!”

我對自己突然變得這么紳士這么卑微謹慎大惑不解。我問了自己一下,我是不是到了一個迫切需要女人,并向他們大獻殷勤的時候?

等她啟動車子降下車窗后,我準備微笑著給她說再見,無須相約明天,我們已經(jīng)互留了電話。我準備在她走后,給她發(fā)個幸福甜蜜的短信,內(nèi)容現(xiàn)在來不及想,何況語言從來都是我的強項。

她降下車窗,我也抬手準備給她說再見,她突然仰頭對我說:“下雨很悶,我們一起開車轉(zhuǎn)轉(zhuǎn)如何?”

我驚訝的幾乎張大了嘴巴,但我表面上還是保持了相對漠然的鎮(zhèn)靜,其實內(nèi)心早已經(jīng)沸騰得開了鍋。為了掩飾驚喜,我故意仰望了一下陰郁著的下著小雨的天空,我的目光很快撥開了云霧看到了太陽。我輕描淡寫的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說:“好吧,我正好沒事可做,陪陪你!”

“會甩鞭子趕馬車嗎?”她笑著問我。

“當然!除了長翅膀的,帶輪子的我都能蹬著走。哈哈哈!”我敢說我這聲快意的笑,真實的沒有一絲半點的掩飾。

她下了車,高興得像小鳥一樣,歡快地飛到副駕上去了。

車下了三環(huán),沖上西寶高速,過了收費站,我把排檔桿鎖定在了巡航位置,手慢慢地伸過去插進了她脖子后的長發(fā)里,大膽柔情地撫摸著。我想起了齊秦的一首歌《穿過你的長發(fā)我的手》。歌詞和旋律已經(jīng)走遠,而行為永恒。她沒有阻攔也沒有拒絕,也許她認為那不是我的手,而是她過去的丈夫的。我敢肯定,她此刻在回味過去某個溫情的時光。

一個灰蒙蒙的雨天,跟今天一樣,路上車稀人少,窗外春雨霏霏,楊柳依依,丈夫駕著車載著她,車子里流淌著柔漫舒緩的薩克斯音樂《回家》,她靠在丈夫右側(cè)的肩膀上,一只手抓著他腰間的皮帶,生怕他跑了,她閉著眼甜蜜地睡著了。

我是如此的了解女人,是因為我失去她們已經(jīng)很久很久,我學會了用心去解讀她們的內(nèi)心。

虹隨手打開了CD,音樂響起,是一首憂傷的《人鬼情未了》。我偏頭看了一下她沉浸在悲傷情調(diào)之中的樣子,就有些很不好受。我感覺現(xiàn)在自己就是個局外人,或者是個跟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司機。我抽回了手,我已經(jīng)受不了了,我得把這個女人從遙遠的不可能再現(xiàn)的過去里拉回來。我要做個她的終結(jié)者,生活已經(jīng)足夠無聊,不管以后的結(jié)果如何。

我伸手按下停止鍵,中止了《人鬼情未了》的放送,打開CD,取出《人鬼情未了》的碟子,降下車窗,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我就嗖地從窗口把碟子撇了出去。她壓根兒就沒想到我會有這么激烈的舉動,氣憤得已經(jīng)扭曲了臉,坐起來吼道:“野蠻!誰給你的這個權(quán)利?”。要不是安全帶的羈絆,我看她幾乎要撲上來了。

我出手穩(wěn)穩(wěn)地壓住她,心平氣和又語氣很重的說出了一個字:“愛!”

我知道她是個聰明絕頂?shù)呐?,愛的力量是巨大的,她無法反駁我的回答。所以她帶著憤怒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突然就“哇”的一聲掩面大哭了起來。

這是個絕好的時機,她還在哭,我沒有去安慰她,盡管她迫切的需要和等待我的安慰。

我找了個時機,打了一把方向,把車駛進了高速路段的一個休息停車區(qū),找了個僻靜的沒人注意的角落泊了下來,打開了示寬燈,解開安全帶,轉(zhuǎn)身一把就把她擁了進了我的懷里。

在車后座上,當她的豐臀落入我懷抱的剎那,我驚呆了,她迷人的腰線接近股溝處,一雙對稱的激情可愛的彩繪海豚,帶著飛濺起來點點天藍的水花,在她的蠻腰上騰空而起。

你的勾魂的美麗不點綴就已經(jīng)足夠,如此裝點是要讓我為你瘋狂嗎!

車搖晃的很厲害,幾乎快要翻了,我感覺我的汗水比車窗玻璃上的雨水還要多得多……

7

牛欄市場很久以前是個牲畜交易市場,現(xiàn)在成了敞開讓市民自由活動的娛樂場所,類似于街心公園。老年人和沒上學的孩子比較多,擺地攤買氣球和手機套的小販、買舊書和盜版書的、殘疾流浪藝人、免費理發(fā)的美發(fā)學校學員、臟兮兮的耍猴的、占卜算卦的假道士等等各占一方忙活著。最熱鬧圍的人最多的是唱秦腔戲的草臺班子?,F(xiàn)在戲在劇院里少有人看,好多劇團已經(jīng)解散,大小名角忙于周轉(zhuǎn)在各社區(qū)和鄉(xiāng)間喪事的趕場之中,倒也不很寂寞,起碼在這里,人們的掌聲和目光要比舞臺下熱烈和真切得多。

我抱著虹塞給我的大西瓜,在回家的路上腳一斜走到了牛欄市場的舊書攤,居然用五塊錢淘到了《加繆文集》,里面有《局外人》,這讓我意外的高興。我準備好好讀讀,看看虹在《局外人》里面究竟看到或者體會到了什么。

我那老張舅舅打毛衣能打出媳婦來,我纏毛線纏出個媳婦也不奇怪。所以今天我有些得意忘形,猛然間得到一個女人,很有成就感。抱著西瓜揣著書也不知道累,這里轉(zhuǎn)轉(zhuǎn)那里看看。我不想回家,突然覺得一個人呆著很難受,我停了下來,想回憶一下我一個人這么久是怎么過來的,可我什么也想不起,虹海豚一樣的奔放和舒展的肢體,已經(jīng)把我的內(nèi)心擠滿了。

如果說驚喜和意外是雙重的,這一刻其實只是個開始。

也是在那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多年以來人間蒸發(fā)了的畢然,正混跡在一群50往上的老頭老太太之中,津津有味地欣賞著由社區(qū)公園組織的草臺班子的秦腔表演。

他還是那樣高大英俊,看上去只是多了些滄桑和發(fā)福。他怎么會在這里呢?難道看上唱戲的了。我知道他打小就是個愛情殺手,是個女人一粘上他就打也打不走的貨,我不否認我從他身上學到了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

我們一起上高中那年,他把欺負我的一個高年級同學的碗弄來,塞到了女廁所的茅坑里。

那時候時興用油漆給碗上寫名字,大家的碗幾乎一模一樣,寫上名字就不怕拿錯了。有些人的筷子也是拿紅頭繩拴在一起的。我沒拴,我一見有人拿紅頭繩拴著的筷子,吃飯就惡心。有一天我和畢然一起排隊打飯,我看見我前面那大同學筷子上拴著紅頭繩,就回頭對畢然說:筷子上拴女生的頭繩真惡心。我們笑了起來,那大同學回頭瞪了我一眼,等我打好飯正要吃,他不知從什么地方突然過來打翻了我的碗,然后轉(zhuǎn)身走了。我氣的站了起來要追上去理論,畢然說:沒事,另打一碗吃,他在六樓,估計我們剛來成不了氣候,合起來打不過他,我有辦法。

我不知道畢然究竟是怎么進到女廁所里去的,反正這事弄得我們“臭”名遠揚,差點受了處分。

他有出色的歌唱和模仿天賦,人長的又帥,當年模仿克里木《故鄉(xiāng)的河》,足以以假亂真,投懷送抱的女生不在少數(shù),可他對我說他不喜歡這些女生,她們一個個都青澀得跟沒熟的柿子一樣,他愛上了一個比他大的女同學,其實人家早已經(jīng)名花有主,他卻著了魔一樣的去追,結(jié)果招致對方找來十幾個人圍攻他一個。那女孩子當時就在現(xiàn)場,誰都沒想到在他們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她抄起一塊半截磚,把圍打畢然的他男友拍了個頭破血流,其他的人都停下來傻了眼。

我給那女孩子起了個外號叫磚頭。

我抱著西瓜走到了畢然背后,伸出腿,在他屁股上狠狠地蹬了一腳。

“沒有女人的男人活著跟豬差不多?!碑吶灰贿叴罂诔灾缢徒o我的西瓜,一邊對我說,那個剛才抱著他脖子的女人讓人叫走唱戲去了。

“她的確很漂亮,身段不錯,你怎么吊上戲子了,婊子無情,戲子無義?!?/p>

“你懂個屁,戲子最有味道!”他吃了一口瓜說。

“你他媽的十幾年沒見,怎么倒退到舊社會去了,耍戲子那是軍閥和王孫公子老爺?shù)氖群茫袆艣]勁呀你。”

“你知道我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貨,老婆為這已經(jīng)快氣死了,喝過藥上過吊割過手腕子,有一回差點自焚,哈哈哈!你不知道,頭發(fā)都燒光啦。這幾年我開著車四處逛蕩,到處捧場子,幾十萬都掄完了。我在新疆的那個面粉廠的效益還不錯,我懶得管,也不想管了,老婆和他兄弟打理著。”

“是嗎?這唱小戲我以為是了個心事圖個熱鬧,沒想到里面水還這么深。他們唱的這么紅火滋潤,原來有唱頭呀。”

“恩,你不知道,走這種場子的各地的名角多的是,誰攤的捧的錢多,她就會跟誰走?!?/p>

“你狗日的到哪里都是個硬貨,胡日亂弄,誰碰上誰倒霉!”我從水泥石椅上跳下來指著他說。

“你這新媳婦的西瓜不錯,就是熟得太透了?!彼艘幌伦?,又拿起一片西瓜吞了一口:“你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見頭一回就把人家就地收拾了,車里比床上舒服吧,彈簧的張力是不一樣的,她的車一定是日貨,哈哈!”

“這么多年沒見,你換了幾個老婆了?”我岔開了話。

“換個辣子,嘿嘿,還和磚頭過著呢!”

“???不會吧!”我有點驚訝,突然感覺到他很陌生。

“真的沒換,你知道磚頭打小就厲害,我把啥方子都折騰盡了,就是弄不過她。我沒你瀟灑,說離就離了?!?/p>

見我沒吭聲,他給我發(fā)了根煙,點著了又說:“離三年了還不辦事,想吃回頭草了嗎?剛找的這個女的怎么樣,能搞定嗎?”

“才處了一回,拿不準呀!誰像你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我說著回頭看了一下后面的場子,發(fā)現(xiàn)那女的向我們兩個這邊走了過來。趕緊拍著畢然的肩膀說:“回頭,回頭!那個戲子又找你來了?!?/p>

8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畢然和他的情人還沒有上來。

我爬在窗口向樓下看了看,除了綠化帶的回廊亭椅上,站著的幾只避雨的鴿子外,樓下一個人也沒有。

我窗臺外邊延伸出去的花架上只剩下一盆花了,嚴格地說來,這盆花只是一堆四季常綠,頗俱觀賞性的草而已,在我的記憶里它從沒開過什么花,或許我從來就沒有在意過它。風擺過來的雨水把它洗刷的碧翠茂盛,一大簇綠葉已經(jīng)徹底的覆蓋了花盆。

我對養(yǎng)花不感興趣,自從前妻走后,原先她養(yǎng)的七、八盆鮮花無人照看,相繼死去,被我先后扔掉了,剩下的這盆,我三年來沒動過它,沒為它澆過一次水,挪過一回地方,放在外邊任憑風吹雨打,嚴寒酷暑,它竟然頑強的活了下來。前妻把它擱在花架上的時候,給我講過這盆花的名字,可惜我忘掉了,想了幾年也沒想起來。

我曾經(jīng)和自己打過一個賭,如果那天我記起了這盆花的名字,我就毫不猶豫的把它從樓上扔下去。

我打開窗子,伸出手去要把它挪個地方,我突然覺得它的擺放位置有些太偏,我的兄弟就要來了,寂寞的花架不能缺了這盆唯一的風景,即使它是讓人心痛的。當我觸摸到它水淋淋的顫動著的葉子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的前妻,她在那天擺好花后,無限深情地親了我一口,嘴里有一絲青草的味道。這讓我想到了碧綠的山地、起伏的羊群、清澈湍急的河流上空的藍天和棉花一樣潔白的云朵。我看見她飛奔著,長發(fā)逆風飛揚,白色的裙幅掠過岸邊的狗尾草,遠遠看去,即將沒入腳下的河水中。我從她后面的草地上一躍而起,大聲喊道:別下去!別下去!她頭也不回的叫道:別管我,死不了!

我的手如同被蜂蟄了一下的縮了回來,啪地關(guān)上了窗子。我猛然記起來了這盆花的名字,我前妻說它叫“死不了。”

我是不是到了該兌現(xiàn)我打的那個賭的時候了,把它直接扔下去。我摔了摔手上的水滴,正要對“死不了”做個了斷,這時候響起了“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的門鈴聲。

我喊著:來了來了!急忙跑過去打開了門,我一下子傻了眼。

虹拎著包,濕林淋的站在門口,正對我微笑:“沒想到我來的這么快吧,傻瓜!”

她看見我呆的像個木頭墩子,抬起手,在我的額頭摸了摸:“沒發(fā)燒吧,臭男人!真倒霉,開車上路的時候還能看見天上的星星,碰上這么大的雨,鞋跟都崴斷了?!?/p>

她抬了抬腳,把我往后使勁的推了一把,咣鐺一聲拿屁股關(guān)上門,抬腳摔掉白色高跟鞋,把手里的包往我懷里一塞,用腳丫子不停的踢著我的小腿:“快把拖鞋給我,快把拖鞋給我!”

這個把我的傘送上皇城酒店旗桿的女人,理直氣壯的奪下我的拖鞋套上,匆匆忙忙撲撲踏踏地就往里沖。我是多么地后悔,我當時為什么不舉著一架望遠鏡,看清楚了,我就打死都不會接那個倒霉的電話。

虹邊往里沖邊問:“衛(wèi)生間在哪里?有熱水嗎?我要洗澡!”

“一直往前走,你莫回頭!”我咬著牙發(fā)狠地大喊著。她一邊往進走一邊把白色的濕長裙撩起來提過頭頂,脫了下來,摔到了地板上。

女人在愛情面前永遠處于瘋狂狀態(tài)。

我聽到了她嘩嘩嘩放洗澡水的聲音,我抱著虹的包,光著腳傻愣愣的望著半掩著的衛(wèi)生間的門,突然有一種想大聲吼叫的欲望,我覺得我憋的太久了,我仰起頭大聲的唱了起來:“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呀頭,從今后,你,拿起了紅繡球呀,正打中我的頭呀……”

我一連唱了好多遍,唱的把什么都給忘了,直到聽見虹在衛(wèi)生間里喊我,我才住了口。

“把我的睡衣給我,韓版的那款,內(nèi)衣也拿過來!”我拉開她的包,找出那款韓版的睡衣,搭在胳膊上,開始翻內(nèi)衣,結(jié)果那睡衣光滑的跟魚一樣,從我胳膊上溜地下去了,我拾起來再搭胳膊上,再翻內(nèi)衣,結(jié)果又出溜地上去了。

什么玩意這是?

我瞅了瞅虛掩的衛(wèi)生間的門,揀起那魚睡衣,用牙咬著,開始翻著她的內(nèi)衣,我心里咬牙切齒的唧咕著,我叫你溜叫你溜,再溜我咬死你。

找好后我從門里給遞了進去,還沒轉(zhuǎn)身她就喊上了:“內(nèi)褲拿錯了,傻子,記住,和乳罩的顏色要配套,去取那個紅的。”

虹穿著那款粉色性感的韓版睡衣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裊裊婷婷美人魚一樣地游進了我的臥室,連看一眼我都沒看,好像她在這里生活了十年了。

“把我的包拿進來!”我還沒從她那一抹惹眼的流淌著迷情的粉紅里緩過氣來,她又喊上了,其實我懷里抱著包就沒放下。

我赤腳站在客廳的中央,啞然失語,眼前晃動著震動著的手機、旗桿上的紅傘、搭在腿上的毛線、呻吟著的海豚、雨中搖晃的汽車,西瓜、畢然和他的情人、窗外那盆“死不了”的花、加繆的《局外人》等等,一個接著一個晃得我頭暈?zāi)垦!?/p>

我揉了揉眼睛,透過客廳的窗口玻璃,目光越過那盆沒來得及扔下樓去的“死不了”,看見我那把紅傘,依然堅定地端坐在旗桿頂部的風雨之中,還在向我的窗口張望。

我恍恍惚惚的進了臥室,把包往床上一扔,從背后緊緊地抱住了她,把臉貼進了她散發(fā)著力士濃香的長發(fā)里,不知道給她說什么,不知道給她怎么解釋。她像魚一樣的游離了我的懷抱:“猴急什么呀,這五天假我們哪里都不去好嗎?哦,對了,你的床單呢?”她轉(zhuǎn)過身問我。

“在柜子里,哦,不,在洗衣機里,我還沒來的及洗,我沒準備好?!蔽以谛睦锉г沟剑耗阏鏁羧兆于s大集,不崴腳才怪呢。

“我就知道你是個大懶蟲,不過我喜歡這樣邋遢的男人,太干凈了就沒男人味了?!彼f著取過她的包拉開,從里面抖出一張巨大的床單來,散發(fā)著薄荷的清香。

此刻,我已經(jīng)模糊了雙眼,辨不出床單的顏色。女人呀女人,你們不但能生出孩子,還能生出奇跡。

“愣著干啥,往過走,去把那兩個角拉緊,臭男人,我們鋪床啦!”

我想等我們把床鋪好后,我給虹找個理由好好的解釋一下,畢然畢竟是客人嗎,她是個大氣的女人,一定會理解我的。

我們剛把床鋪好,沒等坐下來,門鈴就響了: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什么他媽的狗屁門鈴,我聽了這么多年了,怎么今天聽著這么別扭呀。

說啥都來不及了,我光著腳轉(zhuǎn)身就往外跑,虹在我后面說:“門鈴真好聽,真?zhèn)€性,是送水的來了吧,趕緊去開門?!?/p>

跑到門跟前,我捂著心口靜了靜神,抬起右手張嘴使勁地咬了一下我的食指,竟然麻木得沒有一點點感覺。虹合著門鈴在后面邊走邊唱: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

我打開門,看見畢然嘴里叼著根半截煙,一臉壞笑,手里拎著兩個我樓下隔壁超市里鼓鼓囊囊的大袋子,站在他旁邊的根本不是他的什么情人,而是我的前妻。

畢然呀畢然,你還是殺了我吧,即就是為了把我們重新拴在一起,你也不能忽悠我呀!

此刻,我感覺自己正站在鋒利的刀刃上,虹還在我身后唱著,聲音已經(jīng)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了哼哼: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耳朵一只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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