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聞高

(四川警察學(xué)院，四川 瀘州 646000)

偵訊活動是一種對抗性活動，這些活動都有其方式方法。這些方式方法，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具有智謀性的特點。其用謀方式恰當與否，當然決定著偵訊活動的成敗。偵查員常常感覺到了它們的存在，卻難以言說或理解其道理。這就需要理性分析，只有理解了偵訊用謀方式，才能更深刻地感知智謀對抗的精髓。筆者在此嘗試以其理論模型解析具體案件，來探討“循序漸進式”的偵訊用謀方式。

一、偵訊用謀方式

偵訊以突破犯罪嫌疑人口供、查清案件事實為主要意圖，偵訊對策也圍繞這種意圖進行。偵訊對策母系統(tǒng)有謀略、方式、手段、對話、氣氛五個要素，“方式”即用謀方式。用謀方式下又有起點、方向、步驟、突破點和突破口五個子系統(tǒng)要素［1］。具有實際效益的偵訊對策，必然要求這些要素的相互匹配和協(xié)調(diào)。

偵訊用謀方式是體現(xiàn)其謀略意圖的形式方法，這種方法是形式的抽象。其抽象方法是:用橫軸和縱軸代表案件事實突破軸，以兩軸交點為核心畫圓;該圓舍去案件的性質(zhì)和類型，抽象為案件事實圈。在此基礎(chǔ)上，再進行偵訊用謀活動的抽象。將偵訊活動的起點、方向、步驟、突破點和突破口五個構(gòu)成要素抽象出來，使之能在案件事實圈上標示，從而簡化復(fù)雜的偵訊用謀活動軌跡［2］。參見圖1。

圖1

該軌跡主要體現(xiàn)在步驟上，有了步驟，也就有了偵訊的起點及其運動方向。這種方向中，也就可能包含著偵查員的謀略意圖和追訊目標。當追問案件事實的時候，也就可能在突破軸上體現(xiàn)出突破點。如能一個一個地選擇或校正突破點，一步一步地積累突破效果，形成突破之勢，也就會使“點”形成“口”，即通常所說的突破口。

按照偵訊步驟運行的軌跡，偵訊用謀方式可以在偵訊謀略分類的基礎(chǔ)上，分為體現(xiàn)證據(jù)虛實的“自由交談式”和“縱橫耕耘式”，分為體現(xiàn)運用手段先后時機的“迂回包抄式”和“直接攻突式”，分為體現(xiàn)形成突破造勢的“四面出擊式”和“循序漸進式”［3］。本文主要研究“循序漸進式”在偵訊活動中的運作軌跡。

二、“循序漸進式”的一般偵訊條件和步驟

“循序漸進式”是偵訊實戰(zhàn)中常見的用謀方式之一，其一般體現(xiàn)造勢類謀略中常規(guī)推進的意圖。它與打破常規(guī)的“四面出擊式”之奇勢相互而用，便形成了正奇互變、交互而為的謀略方式。

偵訊之初，一般情況下，雙方大多都不太清楚對方的底細，試探摸底在所難免。雙方都會比較謹慎地揣摩對方的虛實，虛實類謀略的運用可能要多一些。隨著訊問次數(shù)的增加，案情逐漸清晰，雙方的了解也在不斷深入。對方在關(guān)注哪些問題，哪些問題是要害問題，等等，彼此雙方都會心知肚明、心領(lǐng)神會。在這種彼此摸底的情況下，尤其是犯罪嫌疑人有充分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要靠奇襲就有一定難度。這時候，也就只有運用循序漸進的偵訊方式。當然，在循序漸進中也要用謀，也要靠謀略取勝。

“循序漸進式”的偵訊條件:案件有一定量的間接證據(jù)，但訊問目標較多、案件事實的時空跨度較大，需多次訊問突破。而偵訊意圖已經(jīng)暴露，案犯抵賴，有罪不供。偵訊步驟為:先按事實邏輯梳理問題，埋伏證據(jù)。訊問案件事實要先易后難，先近后遠，使犯罪嫌疑人回答了前一個問題就不能不回答后一個問題。偵訊案件構(gòu)成要素，要先事實后動機，由表及里地訊問;由弱到強，環(huán)環(huán)相扣地強化攻勢。如只有一個案件的，就先問次要的情況，后問主要的情節(jié);先問時空、手段等客觀要件，再追贓、查因果動機等。如有一系列的多個案件，就要先查發(fā)現(xiàn)的、較輕微的案件，再追隱案、重案。同時，偵訊中要過細訊問，一個情節(jié)、一個情節(jié)地查，具體連貫，追深查透案情細節(jié)。查一點鞏固一點，步步為營，形成無法招架之勢，此即為常規(guī)推進的正勢。其典型圖示，見圖2。

圖2

以上是典型的理論模型。在實際的偵訊活動中，“循序漸進式”的軌跡卻不可能這么規(guī)則和標準，其必然隨偵訊情勢而出現(xiàn)許多變化。下面，筆者就以具體案例來進行實戰(zhàn)分析。

三、偵訊“循序漸進式”的實戰(zhàn)分析

偵訊工作首先要了解案情，掌握犯罪嫌疑人涉嫌罪案的證據(jù)材料。下面就介紹案情:1991 年7 月2 日凌晨，湖北江陵發(fā)生一起偽造的交通肇事案［4］。法官曹開山涉嫌該案，有如下證據(jù):(1)1 日下午，死者代堂華向銀行和好友陳某借貸了現(xiàn)金18000 元，案發(fā)后錢無下落。而當日下午3 時半，代來江北農(nóng)場法庭找過曹。下午5 時，代對陳說，錢已交給了曹，今晚運煙來，3 天后還錢。晚飯后，代向其母講，晚上曹要送煙來，如曹到家來，就叫他到經(jīng)銷店來找我。(2)代夫婦辦事謹慎，夜晚一般不可能同時外出。尸檢中，兩人頭部均有多處鈍器傷，傷后溺死，未見搏斗痕跡，很可能是熟人分別將之騙出后謀殺的。(3)現(xiàn)場有代的摩托車，曹會騎摩托，平時與代夫婦交往密切，曹具備作案條件。

(一)偵訊步驟一:尋找適合偵訊情勢的適應(yīng)性目標

3 日早上，初步舌戰(zhàn)4 個多小時，曹除了承認與代都是灘橋人而認識外，偵訊一無所獲。曹一再表白無辜，并威脅:“你們把‘法官’當殺人嫌疑犯拘傳審訊，我要控告你們。你們好抓可不好放!”晚上，在灘橋派出所，曹更是反客為主:“我和死者無任何關(guān)系。我知道你們是受人指使的，我勸你們趁早不要搞這種犯法的事。一是你們從我這兒得不到任何口供，二是我要控告你們，非把你們搞去坐牢不可……”針對其僥幸心態(tài)和囂張氣焰，偵查員并不急于揭露其謊言。而是讓他充分表演，講得不能再講了才發(fā)問。問一些年齡、家庭之類的基本情況，曹則拒絕回答。偵查員與之斗“法”，為維護其懂法的尊嚴，曹不得不回答，氣焰有所收斂。曹曾叫“仇開山”，生父在他9 歲時去世;其養(yǎng)父才姓曹，而曹堅持說他只有一個名字“曹開山”。偵查員也不追訊，不動聲色地問起其他情況。慢慢回到曹與代夫婦“何時開始往來，有什么往來”，曹又故伎重演，拒絕回答。還反唇相譏:“我說我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們硬要我講，用意何在?今天，我才知道，這冤假錯案是這樣搞出來的……”讓其講完，偵查員說:“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薄澳氵B生父給你取過用過的名字都不講，這就是你的實事求是?”曹一時語塞，詭辯:“我是用過‘仇開山’，但參加工作的履歷表上我都沒填過這個名字，也不想用這個名字。不信，你們?nèi)ゲ椤！眰刹閱T則指出:“這只能說明，你對組織從來沒有忠誠坦白過。知道你的過去，再看你今天的態(tài)度，也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了?！辈艹聊徽Z，頭上的汗直冒，大挫銳氣。

這一步是根據(jù)偵訊情勢調(diào)整的適應(yīng)性目標，攻心奪氣，創(chuàng)造利于偵訊的氣氛。其偵訊用謀形式，如圖3 所示。

圖3

這一步看似沒有直接追訊案件事實，但卻營造了利于偵訊的氣氛，為下一步進入案件事實圈創(chuàng)造了必要條件。

(二)偵訊步驟二: 階段性目標轉(zhuǎn)向欠條，揭露了曹與被害人非同一般的關(guān)系

偵查員開始用證攻心:“我們所掌握的證據(jù)，能夠證實你和代堂華有密切的來往關(guān)系?！眰刹閱T語氣肯定。曹沉默不語，以靜觀動。偵查員引而不發(fā):“是不是要我們把證據(jù)拿出來?沒有必要吧。你自己在別人本子上寫的東西你不會忘記吧!”警方掌握了曹在代的賬本上寫有1000 元的欠條。但偵查員不直呼代名，而代以“別人”;不準確說出賬本，而將之說成“本子”;不明說所寫內(nèi)容為欠款，而把它說成“東西”。這就巧妙地利用模糊語，收到了不露底而又引證之效。曹第一次低下了頭，囂張氣焰頓減。不全拋證據(jù)，也給曹犯留下了困境中求主動、自己交待的退路。這迫使曹不得不將代請他幫銷過香煙，他托代幫買過單放機，還欠著代1000 元，寫有欠條等情況作了供述。實際上，這也就承認了他與代有較深的交往關(guān)系。

這一回合的偵訊用謀形式，如圖4 所示。

圖4

這一步，一箭雙雕。既在暗中驗證了所獲欠款材料，又探明了它的來龍去脈;既印證了曹與死者的來往關(guān)系，又突破了曹的一道心理防線，向查清曹與案件的真實關(guān)系邁出了重要的一步。但曹還在抵抗，他對其他問題，仍不作答。偵訊還得循序漸進。

(三)偵訊步驟三: 追訊贓款下落，固定圖財害命的證據(jù)

訊問曹的妻子，進一步核實了曹的供述，并知道了曹與代有過賭博行為，接著又查實了他所管的財務(wù)短款近3000 元的證據(jù)。以此入手，攻曹的殺人罪，并未攻下。曹雖被迫交待了與代等賭博的情況，但他一再表白自己與代夫婦之死毫無關(guān)系，形成僵局。這些材料與殺人一案還無直接聯(lián)系，雖滅了曹的氣焰，但還難以形成兵臨城下之勢。這時，有知情人舉報，中途停審。該知情者姓嚴，嚴是曹、代雙方的朋友。他說，曹曾向他打聽“迷魂藥”處方，并抄有四味藥名給曹。曹又要他幫搞這些藥，他追問搞藥干什么。曹說他需要一大筆錢，現(xiàn)在是個機會，不能等了。當其勸曹不要干犯法的事時，曹說可以偽造一個交通肇事的假現(xiàn)場，查不出來……后來，當嚴得知代夫婦死了。心中害怕，怕曹殺人滅口，所以投案。核實嚴的檢舉，搜到了曹寫下的四味中藥名后，曹的殺人嫌疑進一步上升。偵查人員更加堅定了突破其口供的信心。他們運籌謀略，將曹押回縣局突審;又收審了其妻，以增加曹的心理壓力。偵訊前，專門布置了審訊室，訊問中盡量不拋示證據(jù)。

偵訊指向殺人要害，曹仍以守為攻，百般狡辯:“我是法官，你們應(yīng)相信我不會殺人。”“難道世界上就不曾有過法官殺人?”“這有。但你們應(yīng)該知道，代堂華為人忠厚老實，又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會殺他呢?天大的冤案!”偵查員借言反駁:“這我們清楚。正因為代堂華為人忠厚老實，他才認狐為友，落個尸拋荒野水中?！眰刹閱T乘虛而入，借題發(fā)揮:“代堂華為人雖然忠厚老實，但他也是個很有心計的人。這點你該比我們清楚。”“我不清楚?！辈茈m仍堅不吐實，步步設(shè)防，但其神情緊張，內(nèi)心空虛的情態(tài)一覽無遺?！安磺宄灰o，我們可以告訴你。他給你買單放機時，你差他1000 元，他還要你打一張欠條，是不是?”“是的。”“難道這次那么大個‘數(shù)’，他自己就不寫點什么嗎?”偵查員放慢語速，字字凝重，以欠條之實代18000 元之虛。在這里，警方只知代借貸的現(xiàn)金案發(fā)后不知去向，雖有證人說代已將錢交給了曹，但并未取得確切證據(jù)，代也未對此有什么記載。偵查員明言欠條，因曹已交待，已查實，無再保密之必要。再次用它，目的在以它之“實”合乎邏輯地代出“那么大個‘數(shù)’”之“虛”，拓展曹的證據(jù)心理場，突破其心理防線。曹聽后突然一怔，十分驚慌，但又很快鎮(zhèn)靜下來，保持沉默?！肮湃苏f得好，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其實，除了寫什么外，代堂華出事前給別人都講過?！眰刹閱T把“過”字的尾聲拖得老長，以“別人都講過”之“實”擊曹無心理防備之“虛”，以觀其反應(yīng)。曹不由自主地望著偵查員。偵訊已擊中要害，攫住了曹的心理。為不露證，偵查員虛晃一槍:“講過些什么，這就用不著我們來告訴你了。要不然，我們?yōu)槭裁茨敲纯炀鸵婪ň袀髁四氵@位法官先生呢……”

言語示證，旁敲側(cè)擊，虛實結(jié)合，打草驚蛇，終于使曹感到警方掌握了代交錢給他的證據(jù)。6 日凌晨5 時，曹不得不交待了18000 元由其妻藏到機關(guān)幼兒園去了。但他仍對殺人事實守口如瓶，說是代夫婦可能被追趕煙販的人所害。警方則穩(wěn)扎穩(wěn)打，先提審其妻，追回了15000 元贓款。曹退了這一步，雖還固守殺人的最后一道防線，但偵查員已搞清了曹殺代的動機目的。偵訊用謀形式如圖5 所示。

圖5

先不問深層的犯罪動機，而先追回贓款，可謂步步為營，扎扎實實地推進。這一步已逼近了核心的案件事實，大挫曹的銳氣。說破殺人案，也就只剩捅破一層紙。曹已現(xiàn)難以守住其心理防線之勢，下一步只差一點心理動力了。

(四)偵訊步驟四: 尋找曹的心理痛點，激其自尊，誘其悔悟

6 日14 時，與曹的決戰(zhàn)開始了。偵查員溫文而莊重，氣勢大度，胸有成竹。首先肯定了曹的表現(xiàn):“你上午的交待已向坦白認罪邁出一步，我們都看在眼里記在卷中。但交待還有‘水分’，在主要事實上全是‘水’。真真假假的反審訊手法騙不了我們?！辈荛L時間沉默，以靜觀動。偵查員進一步旁敲側(cè)擊:“你認為已經(jīng)滅口，無人知道了嗎?這就錯了。你連好朋友都敢下毒手，你另外那些朋友都可靠嗎?”曹擺頭，依然沉默不語。也許是在揣度問題出在何處，也許是疑慮交待的后果。但經(jīng)多次敲擊，終不見效果。

偵查員轉(zhuǎn)而針對曹憐女愛妻、兒女情長的特點，以無不遺憾的語氣進行心理誘導(dǎo):“一念之差，千古之恨。你從小就失去了父愛，可惜呀，你的女兒今年才5 歲，就……”偵查員故意沒有說下去。曹像觸電似地驚問:“我的女兒，她，她怎么了?”“她很好?！薄安豢赡?”“我們已將她送到她奶奶家去了?！薄爸x謝你們?！彪S即又驚慌地問:“我愛人呢?她怎么了?”偵查員略停了一下，故作不解地反問道:“這個?你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哦，明白了。她也被你們隔離審查了?！辈芡蝗恍盐蛩频氐皖^，拍打自己的頭。

偵查員進一步刺激他:“這么聰明的‘法官’，現(xiàn)在才明白?也不遲?？赡苓€有你不知道的。現(xiàn)在有一個幼小的女兒和一個年輕的妻子都在為一個男子漢飽受思想折磨，不知何時才能解脫。而這位男子漢，還口口聲聲地說他愛她們呢。”曹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叫道:“別說了，別說了!我想讓她們過上好日子，是我害了她們。”“那你就作一次男子漢，交待清楚呀!”“這怎么見得人，這怎么見得人呀!講不得，講不得?！辈茏匝宰哉Z，念了幾遍后又沉默不語。憑著敏銳的直覺，偵查員感到了曹心里就像將開鍋的水，再添一把火就會沸騰。他們抓住戰(zhàn)機，繼續(xù)刺激曹的自尊心:“你沒有半點愛女、愛妻之心。可惜，她們愛錯了人。你的女兒還說你……”曹陷入了深深的情感危機，他絕望地問:“她們還愛我嗎?”“當然?！辈軗u頭不語?！澳悴恍?這里有你女兒的錄音，你想聽聽嗎?”

錄音機里傳出女兒那令曹撕肝裂肺的哭聲:“爸爸，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呀!你是一個男子漢嗎……”曹第一次掉下了眼淚，他要求再聽一遍。偵查員火上澆油:“你還要聽，也可以。不過往下聽就不是你女兒的聲音了，可能是你好友兒子失去父母的痛哭聲。你是不是真的想聽聽，向你好友的亡靈懺悔……”一石激起千層浪。道德的譴責(zé)、良心的悔悟、人格的尊嚴、強烈的感情沖擊使曹雙手抱頭，連聲吼叫:“別說了，別說了，我受不了，我的大腦都要爆炸了!我說，我說……”曹低下了頭。經(jīng)過7 小時的較量，曹終于供述了謀殺代夫婦、偽造交通肇事現(xiàn)場的過程。從曹指認的地點，打撈起了作案兇器。整個偵訊用謀形式循序漸進，步步為營。如圖6 所示。

圖6

循序漸進式，體現(xiàn)了步步為營的意圖。第一步，利用曹在姓氏上的謊言，攻心造勢。第二步，暗示欠條，迫使曹交待了與死者的關(guān)系，從而涉及曹與案件的關(guān)系。第三步，以欠條之實代贓款之虛?！澳敲创髠€‘數(shù)’”源于案件事實，又高于“欠條”這個局部事實。從而合理有效地擴展了曹犯心中的主觀證據(jù)場，迫使曹交待出18000 元贓款的下落。兩步所用證據(jù)都是欠條，一是核查曹代關(guān)系，二是查贓款去向，兩步又都服從于追訊謀殺事實而攻擊曹的心理防線。第四步，直攻核心的案件事實——圖財害命。這一步?jīng)]有有力的證據(jù)，也就不可能直接用證。但在走了前三步后，案件的因果關(guān)系已漸明朗，曹的僥幸心理在瓦解，心理承受力已漸達極限，防線變得脆弱。這時變化手段，找到其心理痛點，從親情影響著手，也就能夠突破全案。

四、偵訊“循序漸進式”的一般性與特定性

以上“7·2”謀殺案的偵訊，曹有罪不供。其案件材料，基本上都是些間接的疑點，偵訊突破有相當?shù)碾y度。偵查員試圖從曹、代關(guān)系入手查明案情，而曹也在此防守。這就成為要害問題，彼此雙方都心知肚明，形成僵局。在曹有抵賴準備的情況下，只有循序漸進地訊問。根據(jù)曹的職業(yè)背景和囂張氣焰，首先要攻心奪氣。偵查員從與案件事實沒有直接關(guān)系的基本情況和姓氏問題著手，創(chuàng)造利于偵訊的氣氛。達到目的后，又從查賭博和買單放機的欠條入手，先問次要的情況，由淺入深地步步深入;1000 元欠款查清了，再問主要的案件情節(jié)，追查18000 元贓款的去向。也就是先次后主，由表及里，先事實后動機，一步一步地穩(wěn)扎穩(wěn)打。在查獲贓款、固定證據(jù)后，又從親情著手，查其因果動機。攻擊其心理薄弱點，由弱到強地強化心理攻勢，直到曹不能招架，最后形成了突破。曹供述了其作案過程，通過深追細問，警方打撈起了兇器鐵錘等證物。偵訊過程可謂查一點，鞏固一點，步步為營地查清了案情細節(jié)。

以上“循序漸進式”的推進方式，展示了偵訊條件在具體案件中是特定的，無論主觀條件與客觀條件。它們所形成的偵訊情勢，也是具體而特定的。這種特定性很難模仿或重復(fù)，因而，偵訊活動又是一門藝術(shù)?！把驖u進式”的抽象模式，體現(xiàn)的是偵訊活動的一般規(guī)律性。而其運行情勢的特定性，體現(xiàn)的則是其不可重復(fù)的藝術(shù)性。成功的偵訊用謀，必定是科學(xué)和藝術(shù)的結(jié)合。偵訊理論與其實踐的結(jié)合，也就在追求這種珠聯(lián)璧合。實戰(zhàn)運用與其檢驗，才是偵訊理論實用性的硬道理。

［1］［2］［3］陳聞高．論偵訊用謀方式［J］．江蘇警官學(xué)院學(xué)報，2010，(6)．

［4］湖北省江陵縣公安局預(yù)審科．攻堅斗智，外柔內(nèi)剛——突開特大殺人犯曹開山口供紀實［A］．公安部預(yù)審局．預(yù)審案例選編(四)［C］．北京:警官教育出版社，1993:79 ～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