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孚
吳天天明走得太突然,突然得讓人驚愕萬分,悲痛欲絕。
1984年,吳天明隨內(nèi)地某電影代表團訪問香港,筆者有幸與他見面并結(jié)識。當時我在主辦《中外影畫》雜志——此前幾年一直每月按期寄給他,兩人之間有過書信往來,算是認識了。但第一次在香港彼此見面,兩人都十分高興?!懊總€月都會有一天開心的日子,因為可以收到你寄給我的《中外影畫》?!币娒婧蟮牡谝痪湓?,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之后,我們多有往來。記得香港會面后的次年,我到成都參加金雞百花獎,他執(zhí)導的《人生》榮膺多個獎項。我向他表示祝賀時,他似乎并不太激動,反而說:“我的處女作《沒有航標的河流》在香港公映時,曾獲得當?shù)赜霸u人的肯定,那是我最開心的事?!?/p>
記得《人生》在四川大學作露天放映時,竟然涌過來一萬兩千名觀眾。豈料,天不作美,放映時間不長竟下起大雨來,但全場無一人退場。同行的謝晉導演感慨地說:“再偉大的電影不過如此!”我不知道是因為雨水的緣故,還是雨水夾雜著淚水,總之,吳天明當時滿臉是水——我距他不遠,明顯能覺察到他的呼吸有點急促,他的鼻翼在不停起伏。須臾,有人給我們送來雨傘,吳天明拒絕了??粗谟曛校也蝗?,于是撐著雨傘,兩人頂著一把雨傘……這樣的場面直到現(xiàn)在還留在我的腦海里。
后來,我創(chuàng)辦的第二本電影刊物《大映畫》出版,我照例贈閱給他。不久,他寄來一幅字,上書“洛陽紙貴滿香江,中外傳頌唯映畫”——從字體及功力看,顯然是他請某書法名家所贈,因為他不并擅墨寶。曾經(jīng)有一次,有人請他提字留念時,他說什么也不肯。其實,很多人不知道,一代名導謝晉也不檀書法。2007年3月,廣東大地院線首家省外影院在謝晉家鄉(xiāng)浙江上虞開業(yè),我特地到上海邀請他以主禮嘉賓身份出席。但我并不清楚整個開業(yè)禮的流程——其中有一個環(huán)節(jié)就是請謝晉贈墨寶。但謝晉堅決拒絕,主持人死死堅持,兩人在臺上相持不下。因有吳天明在前,我馬上明白了謝晉堅決不從的原因所在,于是趕緊走上臺去,與主持人耳語一番,才結(jié)束了這頗為尷尬的幕。當然,這兩個例子并不是說,大導演均不檀書法,只不過碰巧而已。
3月8日,吳天明的送別儀式在北京八寶山舉行,據(jù)說電影界的大佬們都到了。除了各級領導,媒體在送別的人群中認出了張藝謀、馮小剛、田壯壯、黃建新等人的身影。作為一名電影導演,吳天明執(zhí)導的《沒有航標的河流》《人生》和《老井》均可彪炳史冊,而作為電影界的伯樂,吳天明的一雙慧眼發(fā)掘出了整個“第五代”。人們敬重他,在于他對電影的片赤子之心,而人們懷念他,更因為他對整個電影業(yè)界不可磨滅的貢獻。
天明兄,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