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寶生
記得,我家住著的窯洞左前方立著一塊石碑。石碑旁,臥一石槽。
石碑是父親立的,石槽是父親鑿的。
父親不識字,不會在石碑上刻字,卻刻畫著一些只有他自己能看明白的圖形。而石槽中常常蓄滿水,靜靜的水面,那是父親的訴狀!
小時候,我問父親,您在石碑上都刻畫些啥呀?父親說,娃呀,你可得看明白啊,我刻在石碑上的都是人們對咱家的好??!父親把“好”字說得很重。
接著,父親指著石碑左上角一個“碗”一樣的圖形對我說:“這碗里盛過救你命的奶水啊!你媽生下你時,沒一點奶,村西米娘用這碗為你擠來她的奶汁,送來一次又一次,一連三個多月!寶娃,你可得記?。好啄镆彩悄銒尠?!”
米娘去世早,我不記得她的樣子。聽了父親的話,我無法控制地哽咽起來。在這以后的每年清明期間,我都要給米娘掃墓。
三叔家和我家同住一院。在我的記憶中,三叔是一個自私、心術(shù)不正的人,光占便宜不吃虧。一次,我們家的雞吃了他家的幾棵菜苗,竟投毒將我們家的七只蛋雞全部毒死!
對此,我們很生氣??墒牵赣H卻沉得住氣。
我對父親說:“咱得以牙還牙,給他家點顏色看看!”
父親卻說:“莫非把他家的豬也毒死嗎?針尖對麥芒,雙方都受傷!”
我氣鼓鼓的:“這口氣不好出?。 ?/p>
“這口氣,好出!”
“咋出?”
“寶娃,你念過書,會寫‘恨字嗎?”
“會!”
爾后,父親把我?guī)У绞矍?,讓我將“恨”字寫于石槽的水面上?/p>
我望著水面上的波紋,百思不得其解。
父親告訴我:“記住別人對我們的恩惠,把感恩刻在石碑上;忘掉別人對我們的傷害,將仇恨寫于水面上!”
頓時,我覺得父親這句話分量很重很重,一字一錘擊在我的心坎上!
(鳴翠柳選自《中老年時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