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市九龍坡區(qū)天寶實驗中學(xué) 茍琪
那一年,初夏。
我的腦海里總浮現(xiàn)這樣的畫面:陽光斑駁了樹影,熱風(fēng)吹拂著綠蘿,我站在紫藤架下,像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蓉花。父親握著鑲嵌著玫瑰花紋的相框,目光悠遠。許久,他才想起站在窗外的我和媽媽,微微側(cè)過臉,看向我們。
父親又要北上。每一次離別,都是一副荒涼的景象,空氣中仿佛響起一首曲調(diào)沉悶的歌。每一次的離別,都是一個冗長的段落,一個段落與下一個段落之間的間隔總是那樣的短暫。
父親使勁地揮手,仿佛空氣都被他拂動開,漾起的漣漪,讓周遭的世界變得可愛起來。本該愁眉苦臉的我也展開了笑顏。
“嗚”的一聲響,火車?yán)懫眩缓笥质且粋€漫長段落的開始。
沒有父親的生活,紫藤架下的每一天都是空的,我的心也是空的。午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我爬起來給父親打電話,話筒里卻傳來一個陌生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wù)區(qū)……”
我拼命地一遍又一遍撥打電話,“嘟”的一聲,電話終于接通。我雙手握住電話,張著嘴一個勁地抽泣……
我和媽媽經(jīng)常勸他留在家鄉(xiāng),他卻一臉堅定地說,外面的世界更大,出去長見識。
我心里比誰都清楚,他哪里是去長見識,分明是為了我,把他全部的青春賭上,為我開出一條路,一條灑滿陽光的道路。
媽媽一個勁地給我使眼色:“快說啊,再不說就來不及了!”火車緩緩駛出站臺,沿著軌道一路向北,車廂里的人和車廂外的人隔著厚厚的玻璃窗拼命地揮手告別,我終于喊了出來:“爸爸,早點回來!”
南方的柳枝開始吐出芽苞,父親來電話說北方道路上的積雪能淹沒人的小腿。從小向往銀裝素裹的白雪世界的我竟莫名地雙手合十祈禱嚴(yán)冬快些結(jié)束。
放寒假時,我把成績單整整齊齊地疊成一個三面齊邊的合頁,放進一個厚實的牛皮紙信封里,帶著問候一起寄給遠在他鄉(xiāng)的父親。我幻想著數(shù)周后的某一天深夜,他一定擰亮了臺燈,雙手托著我的信一行一行地閱讀,疲倦不堪的臉上,笑容猶如湖面澄澈的波紋緩緩地展開。
火車輪在軌道上撞擊發(fā)出的沉悶聲響漸漸遠去,終于消失,站臺上的人漸漸散去,我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爸爸,你隔著厚厚的玻璃窗能聽到我的呼喊嗎?我猜你聽到了,因為我看見你站起來,拼命地揮手?;蛟S你沒有聽見,因為我看見你站起來拼命地揮手。
火車一路向北,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