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科長

只賠不賺的賬本

在好萊塢，電影發(fā)行公司可以自行決定發(fā)行一部影片所需的費用，理論上，一千億、一萬億都沒有問題。這就像是你吃了碗十元錢的面，卻讓老板開了張一千元錢的發(fā)票。所以，即使一部好萊塢電影的票房超過100億美元，在片方的會計賬本上，它也有可能是“賠本”的。這聽起來像是一種匪夷所思的“假賬”，但類似案例屢見不鮮。2010年，從華納影業(yè)內(nèi)部泄露出的一份明細顯示：《哈利·波特與鳳凰社》虧損達1.67億美元。這部當年上映的超級大片全球票房近10億美元，而制作成本僅1.5億，“虧損”全因高昂的“發(fā)行宣傳費用”。在原版《星球大戰(zhàn)》三部曲中飾演黑武士的大衛(wèi)·鮑羅斯，出演第三部《絕地歸來》時簽的合同是“利潤分賬”（Net Profit，非“票房分賬”Gross Profit），結(jié)果近30年后，盧卡斯影業(yè)沒有付過他一毛錢。因為即使《絕地歸來》有4.75億美元的全球票房，《星球大戰(zhàn)》系列周邊產(chǎn)品收入早已超過50億美元，但在盧卡斯影業(yè)的會計賬本上，“《絕地歸來》從來都沒有盈利”。當然不會有人相信這些廢話，但只有法院才有權(quán)審查制片廠的賬本，而每到關(guān)鍵時刻，片方總會大事化小。所以當大衛(wèi)·鮑羅斯準備與盧卡斯影業(yè)對簿公堂時，后者很快與前者“私了”，畢竟“喬治·盧卡斯拖欠黑武士工資”可不是什么光彩的頭條。

壓榨電影院線

在美國，爆米花和其他零食飲品的價格在普通便利店和電影院之間差30倍以上是普遍現(xiàn)象，但這并非全都是影院的責任。好萊塢片方與電影院之間的分成比例呈“階梯形”：影片上映首周的分成比例大概是二八分賬——影院二，片方八；第二周是三七開，第三周是四六分，以此類推。業(yè)內(nèi)還有傳言說像《復仇者聯(lián)盟》這樣的超級大片，首周末分成比例為90%：10%，甚至是95%：5%。在電影票價恒定的情況下，電影院線想要賺錢，只能從爆米花和可樂中榨取。為什么院線會默認這種“虧本買賣”呢？因為如果有哪家影院不同意，片方就會把這家影院列入“黑名單”—一家沒有《雷神2》只有《阿黛爾的生活》的商業(yè)電影院，只能關(guān)門大吉了。

引評婊

我們經(jīng)常會在一部好萊塢大片的預(yù)告片或者電視廣告上看到“震撼”“超級”“無與倫比”這樣的形容詞，而且出處往往是“著名媒體或影評人”，但事實并非如此。20世紀?？怂乖谛麄鳌痘⒛扆埻?》時引用了《紐約每日新聞》的評論：“歇斯底里的娛樂性”，而原文的用詞卻是：“快節(jié)奏、歇斯底里的過度生產(chǎn)、令人驚嘆的娛樂性……”而這篇影評沒有被?？怂褂皹I(yè)引用的是：“劇情是對九一一事件令人作嘔的過度開發(fā)，劇本完全經(jīng)不起推敲……”

除了斷章取義，好萊塢另一個慣用手段是利用超前探班、提前看片、免費食物和其他禮包來討好（不是賄賂）影評人，而那些被蠅頭小利誘惑并給爛片寫好評從而被影片宣傳“引用”的家伙，在業(yè)內(nèi)有個雅號：“引評婊”（Quote Whore）。另外，一些制片廠還會憑空捏造“影評人”。2000年，索尼影業(yè)就生造了一位名叫“曼寧”的影評人，稱其在一家名為The Ridgefield Press的報紙工作。很不幸，這家報紙是真的，但他們從來沒有雇用過一個叫曼寧的影評人。

法律只保護吃不飽的米老鼠

眾所周知，美國的知識產(chǎn)權(quán)保護法相對健全，經(jīng)常被其他國家當成典范來學習，以推動文化經(jīng)濟發(fā)展。早在1908年，美國制定的《版權(quán)法》規(guī)定版權(quán)保護的有效期限為28年，逾期該作品就自動成為“公共財產(chǎn)”。從1976年開始，美國對《版權(quán)法》進行了數(shù)次修訂，版權(quán)保護期限從28年延長至75年或者作者去世后50年，之后再延長至95年至120年或者作者去世后70年。表面上看，這是基于對作者版權(quán)的保護，但事實上，這是美國政府對大型版權(quán)工業(yè)的妥協(xié)。其中，1998年的《版權(quán)保護期限延長法》，就是經(jīng)由以迪士尼為首的大公司游說通過的，所以該法又被稱為“米老鼠保護法”。如果按照原有法律，迪士尼旗下包括《蒸汽船威利》（迪士尼首部黑白有聲動畫）在內(nèi)的諸多作品都將自動成為公共財產(chǎn)，而直到現(xiàn)在，迪士尼還在利用“蒸汽船威利”為他們的電影、DVD和周邊產(chǎn)品謀取版權(quán)利益?！栋鏅?quán)保護期限延長法》在立法過程中爭議不斷，該法案保護版權(quán)作品所帶來的收益，更多是落入了版權(quán)工業(yè)而非版權(quán)作者的手中，而該法案究竟能為公眾帶來多少福利，至今還沒有太多經(jīng)驗和實例來證明。

扼殺觀眾的選擇權(quán)

好萊塢非常不喜歡Netflix（美國著名在線影片租賃商，提供DVD、藍光租賃和在線視頻觀看等服務(wù)）這樣的流媒體，原因并非這些公司搶占了票房市場，而是因為他們給觀眾提供了太多選擇—你可以根據(jù)價格和個人喜好來選擇你想看的任何一部電影或電視劇，而這些選擇會削減片方的DVD銷售額和“按次計費”在線租賃業(yè)務(wù)額—這是大多數(shù)好萊塢電影的主要盈利手段。只要DVD銷量下降，制片廠老板們就坐不住了。2012年，華納影業(yè)CEO曾公開抨擊Netflix，稱其將是“曇花一現(xiàn)”。然而，Netflix的股價在2013年上漲了三倍。于是，好萊塢只能對Netflix這樣的流媒體收取更高的版權(quán)費，并且推遲DVD上架時間，而這些費用和不便最終都將由消費者承擔，光是Netflix對會員的收費就在2011年和2013年兩次大幅上漲。

剽竊劇本

好萊塢剽竊劇本的例子多到可以寫一本《一千零一夜》，這里只說一個故事：阿特·布赫瓦爾德，一位曾獲過普利策獎的段子手和諷刺作家。他想在好萊塢也有所成就，于是來到派拉蒙影業(yè)，向老板介紹他的劇本故事：一位非洲王子來到美國尋找新娘，并建議讓艾迪·墨菲主演。派拉蒙很爽快地收下了這個故事，但還沒等到開拍就宣布計劃“因故流產(chǎn)”。于是，布赫瓦爾德帶著劇本轉(zhuǎn)投華納影業(yè)，影片也很快得到立項。然而，華納也在開拍之前終止了此項目，因為派拉蒙有一個類似項目正在拍攝：一位非洲王子來到美國尋找新娘，由艾迪·墨菲主演。這部電影，就是1988年上映的《美國之旅》。故事還沒完，布赫瓦爾德當然不甘心，他很快把派拉蒙告上了法庭，要求從影片收益中分一杯羹。你們猜派拉蒙怎么回應(yīng)？沒錯，他們用的就是本文開頭所說的會計算賬那一招：“影片根本沒賺錢！沒有任何利潤！”雖然法院最終判決派拉蒙不給錢是“不合情理”，并且以要求公開賬本施壓，促成雙方達成賠償協(xié)議，但好萊塢的這套把戲，還會循環(huán)往復地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