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 詠 梅

（寧波大學(xué) 國際交流學(xué)院，浙江 寧波 315211）

一 地域差異

李榮先生（1966）曾提及“溫嶺方言內(nèi)部略有差別”?！稖貛X縣志》（1992：833）中也曾提到“溫嶺話內(nèi)部略有差異”。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今天的溫嶺方言的內(nèi)部差異呈現(xiàn)出復(fù)雜的一面。其中，語音的地域差異在聲韻調(diào)上均有反映，聲韻的差異程度大于聲調(diào)，主要體現(xiàn)在分尖團、侯韻字的讀音（阮詠梅2012）、果攝開口一等見系字的讀音、古陽聲韻部分精知系字的洪細(xì)、臻攝合口韻的主要元音以及其他方面等。地域差異的主要考察點是：太平（溫嶺市府所在地，原城關(guān)鎮(zhèn)）、澤國、石塘、塢根、岙環(huán)、新河、松門，文中必要時也會兼及溫嶺其他地方。

（一）分尖團

總的來說，溫嶺方言具有分尖團的特征，是屬于“[?-k/c]型分尖團方言”（曹志耘2002：51）。至于哪些具體的細(xì)音韻母能和舌根音相拼、哪些不能相拼從而導(dǎo)致與精組細(xì)音的分分合合，這是分尖團的程度問題。正是這個程度問題導(dǎo)致溫嶺方言的內(nèi)部形成了兩個陣營：完全分尖團和部分分尖團。石塘、塢根為“完全分尖團”類，兩地的舌根音能與細(xì)音相拼——不論齊撮，并與相應(yīng)的精組細(xì)音形成對立；石塘、塢根之外的其他溫嶺方言為“部分分尖團”類，它們只有部分細(xì)音韻母能跟舌根音相拼，齊齒韻有[ie i? i??]，如：該[kie33]︱揀[ki?42]︱掐[k?i??5] ，撮口韻有[y y? yn y?? yo?]，如：句[ky55]︱勸[k?y?55]︱缺[k?y??5]；不能拼舌根音的有齊齒韻[i ia i? i? i?/iu in i? ia?]和撮口韻[y?]。

有兩點值得特別注意：（1）細(xì)音能否拼舌根音聲母與是否分尖團雖然有密切的聯(lián)系，但畢竟是兩碼事。結(jié)合中古音來歷來看的話，前者僅關(guān)乎見系的細(xì)音拼合，后者卻還涉及與精組細(xì)音的拼合關(guān)系。溫嶺方言分尖團的現(xiàn)象之所以復(fù)雜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此。比如說，齊齒韻[ie i? i??]能拼舌根音是溫嶺方言音韻的一個共性特征，但是只有[[ie i??]能分尖團，[i?]并不分尖團，因為溫嶺方言中讀[i?]韻母的字來自咸山兩攝的開口一二等的見系，如“堪感敢減監(jiān)刊幹艱”等，但是與它們同韻攝的精組卻空缺，也就無對應(yīng)的尖團可分了。（2）撮口韻能拼舌根音是眾所周知的溫嶺方言語音特征。實際上，并非所有的撮口韻都能與舌根音相拼，如上文提及的[y等，而且在“部分分尖團”類中還存在“亞差異”。比如臻合三見系字，岙環(huán)話中保留舌根音聲母后帶撮口韻[yu?]，太平、松門、新河、澤國四地則是舌根音聲母后帶撮口韻[yn/y/y?]，這里的差異僅導(dǎo)致各個方言點中與舌根音相拼的撮口韻的數(shù)目不同而已。但是如果將這樣的差異放到各個音系中去橫向比較，事情就會復(fù)雜多了，如通攝合三見系字，在岙環(huán)話中，軍 [kyu?33]≠弓[?yu?33]︱裙[gyu?31]≠窮[?yu?31]︱菌[k?yu?42]≠恐[??yu?42]，這些舌根音和舌面前音的對立，很容易被誤認(rèn)為是分尖團的表現(xiàn)，其實它們都來自于同一見系，并沒有來自精組的相應(yīng)字來與之對立。太平、松門、新河話中這些字雖然像岙環(huán)話那樣也并不同音，但除了聲母的差異外，韻母也不一樣，所以不至于引起誤導(dǎo)。另外，由于這五個點的通合三知章組字的讀音也是舌面前音聲母后帶撮口韻[yu?]，因此，見系字倒是跟知章組字同音了，如：弓見＝中知＝終章[?yu?33]︱恐溪＝寵徹[??yu?42]。

“部分分尖團”類因占大多數(shù)，反倒在溫嶺方言中成了主流讀音，而“完全分尖團”由于只存在于石塘、塢根這些溫嶺的“邊界”地帶，被溫嶺人普遍認(rèn)為溫嶺方言中非常特殊的少數(shù)幾個地方之一。尖團音類型和特征在溫嶺方言內(nèi)部的差異正好也是臺州方言內(nèi)部差異的一個縮影（阮詠梅 2010）。

（二）果開一見系韻母

果攝開口一等見系字的讀音在溫嶺方言內(nèi)部的差異也很大，分化出的主要元音有[o]、[u]、[?]、[?]四個。有些字多達四個地點的差異，如“歌、鵝、荷薄～”等；有些字只在兩個地點有差異，如“可、我、臥”等。就同一個地點來說，基本上都存在兩個元音的差異，如太平、松門、塢根、石塘四點讀[?]或[o]，澤國讀[o]或[u]，新河讀[?]或[?]；岙環(huán)的主流韻母是[u]或[?]，但有一個例外字“賀祝～”讀成了復(fù)韻母[io]。具體見下表，表中例字只標(biāo)本調(diào)，不標(biāo)變音。

太平 澤國 新河 松門 塢根 岙環(huán) 石塘 歌 k?33 ko33 k?33 k?33 k?33 ku33 k?33 哥 k?33 ko33 k?33 k?33 k?33 k?33 k?33 餓 ??31 ?o15 ??15 ??31 ??15 ?u15 ??15 鵝 ??15 ?o15 ??15 ??31 ??15 ?u15 ??15 可 k?o42 k?o42 k??42 k?o42 k?o42 k??42 k?o42 我 ??o42 ??o42 ???42 ??o42 ??o42 ???42 ??o42 個～人 k?55 ku55 k?55 k?55 k?55 ku55 k?55 河 ??31 ?o31 ??31 ??31 ??31 ??31 ??31 何 ??31 ?o31 ??31 ?o31 ?o31 ??31 ??31 荷～花 ??31 ?o31 ??31 ?o31 ?o31 ??31 ??31 荷薄～ ??31 ?o31 ??31 ??31 ??31 ?u31 ??31 賀 ??13 ?o13 ??13 ?o13 ?o13 ?io13 ??13 臥 ??13 ?u13 ??13 ??13 ??13 ?u13 ??13

結(jié)合果開一見系字的音韻地位，我們可將上表中七地的讀音差異程度作如下排列：太平和石塘→松門和塢根→新河→岙環(huán)→澤國。岙環(huán)話中果攝見系開口一等字的部分讀音呈現(xiàn)出與合口一等主要元音[u]合流的趨勢，澤國話中只有一個“個～人”讀[u]韻母。

（三）古陽聲韻部分精知系字的洪細(xì)

古陽聲（包括入聲）韻中精組、知系和日母的大部分山攝合口二三等、臻通攝的合口三等、宕開三和江攝的字，在溫嶺方言內(nèi)部存在顯著的聲母和韻母上的雙重差異，差異主要發(fā)生在澤國話中。這些字在澤國話中一般讀舌尖前[?]組聲母，而溫嶺其他方言點則讀舌面前[?]組聲母，相應(yīng)地，前者后拼洪音，后者則與細(xì)音相拼。例如：

閂 全 傳 專 穿 雪 旬 春 純 澤國 s?33 z?31 ??31 ??33 ???33 s??5 z?31 ???33 z?31 其他 ?y?33 ?y?31 ?y?31 ?y?33 ??y?33 ?y??5 ?yn31 ??yn33 ?yn31 雙 撞 窗 捉 叔 宿 蟲 終 絨 澤國 s?33 z?13 ???33 ?o?5 so?5 so?5 ?u?31 ?u?33 zu?31 其他 ?y?33 ?y?13 ??y?33 ?yo?5 ?yo?5 ?yo?5 ?yu?31 ?yu?33 ?yu?31

就此項差異而言，澤國話比以太平話為代表的其他類方言變化稍快。因為澤國話中的這種讀音，導(dǎo)致了澤國話中這些韻攝合口一三等的合流，如：酸＝宣[s?33]︱損＝筍[s?42]︱叢＝從～前[zu?31]，而這些字在其他類中還能保持一三等間的對立，因為“宣[?y?33]、“筍[?yn42]”、“從～前[?yu?31]”，與“酸”、“損”、“叢”不同音。

（四）臻攝合口韻的主要元音

臻合一端系和一三等來母字的地域差異可以分為兩派：一派包括塢根、岙環(huán)和松門，另一派包括太平、石塘、澤國和新河。臻攝的這類合口字在兩派方言中都讀為開口呼，舌位的高低和前后也相近，但是唇形有圓展的對立，前一派是展唇的元音[?]或[e]，后一派是圓唇色彩的元音[?]。

臻攝合口一等見系字的內(nèi)部差異基本上也可分為兩派：一派包括塢根和澤國，其他五地是另一派。更確切地說，塢根是介于兩派之間，但更靠近澤國。

輪 存 尊 噸 村 孫 滾 婚 溫 塢根 ???31 z??31 ???33 t??33 ????33 s??33 ku?42 hu?33 ?u??33 岙環(huán) ???31 z??31 ???33 t??33 ????33 s??33 ku??42 hu??33 ?u??33 松門 ??n31 z??31 ???33 t??33 ????33 s??33 ku??42 hu??33 ?u??33 太平、石塘 n?n31 z?n31 ??n33 t?n33 ???n33 s?n33 ku?n42 hu?n33 ?u?n33 澤國 n?31 z?31 ??33 t?33 ???33 s?33 ku?42 hu?33 ?u?33 新河 n??31 z??31 ???33 t??33 ????33 s??33 ku??42 hu??33 ?u??33

臻合一端系和見系字是互補的，但是從七個地點的共時平面來看，這些韻母的主要差異表現(xiàn)在主要元音[?]、[?]和[u]之間的循環(huán)。山合一泥母“暖”字讀音的內(nèi)部差異也可歸入此類。這類內(nèi)部差異實際上是由新舊兩種語音形式的交替引起的。就像同屬于臻合一的“嫩”字在北京話中存在新舊兩種語音形式一樣，它們可以說都是由發(fā)音機制推動的一種語音變化。這里的開口呼一類是由合口呼一類演變而成的，原因是音節(jié)中作為介音的后元音u在舌位偏前的聲母n和韻尾n的共同影響下趨于失落。它們在音鏈上的位置不能倒置（王福堂1999：35）。

（五）聲調(diào)差異

溫嶺方言的單字調(diào)和連讀變調(diào)基本上不存在內(nèi)部差異，在變音中的單純變調(diào)類上倒是有些許差異。一般來說，升變音的調(diào)值記為 15。塢根、岙環(huán)兩地的升變音有兩種自由變讀，一種與其他溫嶺話同為15，一種是個曲折調(diào)，確切地說，是個凸調(diào)，實際調(diào)值由發(fā)音人在151-454的曲折區(qū)間內(nèi)隨發(fā)音狀態(tài)而變動。此外，也有個別字在一些地方讀變音，另一些地方則讀本音。如：燕，單念時，作“燕子”解，在岙環(huán)讀本音[?ie55]，在其他地方則都讀變音[?ie15]；辣茄，“辣椒”義，后字“茄”在岙環(huán)讀降變音[?ia51]，在其他地方則都讀升變音[?ia15]。

二 新老派差異

溫嶺方言內(nèi)部新老派的語音差異與地域差異一樣，有的屬于單項型差異，有的屬于多項型差異，即呈現(xiàn)出地域、年齡、性別等多個變量交叉的差異（徐越 2007：47）。溫嶺方言新老派之間的顯著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韻母以及與韻母拼合相關(guān)的個別聲母上。以下幾個方面的差異有的只針對溫嶺方言某一個方言點，有的則是七個點的共性差異。

（一）?和i?韻母

這兩個韻母都是地域差異和新老派差異的雙重代表。

元音[?]出現(xiàn)在太平、石塘、塢根、松門和新河這五個方言點的音系中，來源于果攝開口一等見系，如“河歌哥何臥鵝”等，這些字的讀音在今天的溫嶺方言內(nèi)部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分化，太平和石塘讀[?]音的比例最高，其次是塢根和松門，最后是新河，而澤國和岙環(huán)話音系中沒有[?]韻母。[?]音的新老派差異體現(xiàn)在三點：一是與[?]音的地域差異一致，；二是讀[?]音的人越來越少；三是越來越少的人能把這個[?]音發(fā)得很到位。[?]→[?]→[?]/[o]的發(fā)音變化趨勢表明，溫嶺方言的這一新老派差異極有可能是由于發(fā)音的省力因素促成的，是語音經(jīng)濟性的一種表現(xiàn)。

[i?]音僅存在于太平話音系中，而且是太平話中最“古老”的音之一。[i?]韻母來源于流開三（非組和莊組除外），如“柳修秋抽綢手九油幽友”等，這些字在溫嶺其他點中讀[iu]韻，而太平的新派讀音也是[iu]，已經(jīng)很少聽到[i?]的讀音了。由于受語音系統(tǒng)的限制，[i?]并沒有遵從[?]的演變方向——從[i?]到[i?]/[i?]/[io]，否則會導(dǎo)致與流攝開口一等侯韻的合并，于是主要元音的變化只是圓唇為同部位的[iu]。只是新、老派都在“偷懶”，老派沒有把[?]發(fā)到后高處的舌位，新派也沒有把[u]發(fā)到后高處的舌位。

從[?]的低化和[i?]的圓唇化來看，語音演變首先受經(jīng)濟性原則的驅(qū)動，然后是語音系統(tǒng)內(nèi)部的對立統(tǒng)一的平衡需要。

（二）合口呼韻母

1 u韻母。溫嶺方言中[u]韻母來源于果遇兩攝，主要是果開一端系、果合一（從母除外）、遇合一、遇合三魚韻莊組和虞韻非組。其中幫（非）組和見系字一律讀為[u]，不存在任何差異，端系和知系字則表現(xiàn)出一定層次的新老派差異：老派一律讀單元音[u]；新派大都讀[?u]，有的[u]前有個類似的過渡音[?]，有的直接發(fā)成[?u]；很大一部分人的發(fā)音則在[u]、[?u]、[?u]之間自由變讀。

2 u?韻母。蟹山攝合口一等見系字，在李榮先生的溫嶺方言系列文章和《溫嶺縣志》（1992）中都記為[u?]韻母，而《溫嶺方言》（1959）中記為[ue]韻母。這類差異屬于年齡-地域上的雙項型差異，差異也體現(xiàn)在主要元音的圓展唇上：老派讀[u?]，新派讀[ue]，也有很多人將其主要元音發(fā)成處于[?]和[e]之間的過渡位置，圓唇不是很到位，但是有圓唇的色彩。溫嶺七個點中，松門、新河和岙環(huán)話中的主要元音是[e]，如：塊[k?ue55]︱灰[hue33]︱會開～[?ue13]︱官[kue33]︱碗[?ue42]。太平話老派的[?]音最到位，圓唇最明顯。

3 uo韻母。[uo]韻的記音分分合合反映的也是其變化的軌跡。在四十年代末的《溫嶺話新文字草案》和李榮先生的《溫嶺方言語音分析》（1966）中都有一個韻母“uo”，例字是“話”，《溫嶺方言的連讀變調(diào)》（1979）的例詞中有類似的“花.生/花.蚶[huo33] ︱消化.[huo55]︱笑話.[?uo13]”等。但在《溫嶺方言》（1959）和《溫嶺縣志》（1992）中都沒有這個韻母[uo]。我們發(fā)現(xiàn)，這個韻母在今天的溫嶺方言中幾乎已經(jīng)消失，只是偶爾出現(xiàn)在個別老派不經(jīng)意的口語中。這類字主要來源于假蟹攝合二中的部分字，如“瓜花華化︱話畫”等?，F(xiàn)在這類字的新老兩派讀音應(yīng)是[o]或[ua]，老派讀[o]韻母，新派讀[ua]韻母。因此，我們沒有將“uo”韻母列入今天的太平話音系中。

（三）鼻韻母類型

鼻韻母類型的差異在今溫嶺方言中屬于年齡-地域雙項型內(nèi)部差異。

溫嶺方言中的鼻韻母來源于古陽聲韻，現(xiàn)有三種鼻音類型：鼻音韻尾[-n]、鼻音韻尾[-?]和鼻化韻。鼻韻母類型的內(nèi)部分歧發(fā)生在深臻曾梗四攝字上，除了它們的主要元音有細(xì)微差別外，鼻音形式是分歧的焦點，但都不構(gòu)成音位上的對立。

從地域上看，石塘屬于單純的[-n]尾型；塢根、岙環(huán)、松門、澤國、新河五點為[-?]尾型或鼻化韻型，很多字的實際讀音都處于[-?]尾或鼻化音的不穩(wěn)定狀態(tài)，音系處理記音時兩者可選其一；太平則是前、后鼻音的混合型，大多數(shù)讀[-n]尾，臻開一痕韻字則讀[-?]尾，如“跟根啃肯很恨恩”等，太平話的鼻韻尾類型處于另兩類的中間狀態(tài)。

從新老派的差異來看，石塘話的內(nèi)部差異最小，我們從年輕人的口中依然能聽到純正的前鼻韻尾的發(fā)音；其他五個方言點中鼻韻尾和鼻化音是兩個自由變體，兩者出現(xiàn)的語音條件不太固定；內(nèi)部差異最大的是太平話，新派太平話的鼻韻母類型已經(jīng)同其他五點相同，老派中也開始出現(xiàn)分化，讀后鼻韻尾或鼻化音的范圍和頻率都在增加，但是分化的語音條件有所限制，后鼻韻尾擴大到臻合一的見系和部分幫組字了，如“溫坤昏魂穩(wěn)︱門噴笨”等。讀成鼻化音的大多是主要元音為[i ? y]的字，如“林針啃粉菌”等?？偟膩碚f，前鼻音尾[-n]在溫嶺方言中的范圍正在日益縮小。

（四）入聲韻的分合

溫嶺方言入聲韻的分合也是屬于年齡-地域雙項型內(nèi)部差異，但總的來說，新老派差異大于地域差異。

澤國話中，宕開三藥韻的“約、藥、鑰、躍”不但和臻開三的“乙、一、逸”同韻，而且和山合三月韻的“越、曰、粵”同韻。不但不同韻攝的三等韻同韻，連開合都不分了；又如，“襪”是山攝合口三等字，“麥”是梗攝開口二等字，“黑”是曾攝開口一等字，舌位的高低應(yīng)該是不同的。在溫嶺方言內(nèi)部都讀開口韻，但中古音韻地位的差別發(fā)生了不同程度的變化，其中保留得最好的是太平（包括塢根、石塘）話，三個不同的主要元音[?]、[a]、[?]區(qū)分了三個不同的中古韻等；其他各點的對立在[?]和[a]、[?]和[a]或者[?]和[?]之間。有些地方即使年齡大的人（70歲以上的），也已經(jīng)不能區(qū)分這些入聲韻了，可見老派中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分化，變化的快慢受發(fā)音人個人情況影響很大。

一 約 甲 接 腳 活 劃 鑊 襪 麥 黑 太平 ?i??5 ?ia?5 ki??5 ?i??5 ?ia?5 ?u??2 ?ua?2 ?uo?2 m??2 ma?2 h??5 澤國 ?i??5 ki??5 ?i??5 ?u??2 ?ua?2 ?uo?2 m??2 ma?2 ha?5 新河 ?ie?5 ki??5 ?ie?5 ?i??5 ?u??2 ?ua?2 ?uo?2 m??2 ma?2 h??5 松門 ?i??5 kia?5 ?ia?5 ?u??2 ?uo?2 ?uo?2 m??2 ma?2 ha?5 塢根 ?i??5 ?ia?5 kia?5 ?i??5 ?ia?5 ?u??2 ?uo?2 m??2 h??5 岙環(huán) ?i??5 ki??5 ?i??5 ?ua?2 ?uo?2 m??2 ha?5 石塘 ?i??5 ?ia?5 ki??5 ?i??5 ?ia?5 ?u??2 ?ua?2 ?uo?2 m??2 ma?2 h??5

新派中入聲韻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合并現(xiàn)象，有些合并甚至非常嚴(yán)重，而且入聲韻的主要元音出現(xiàn)了明顯的央化趨勢。老派的“三足鼎立”發(fā)展到新派，就變成了“二分天下”甚至“一統(tǒng)天下”了。如在太平新派中，一＝約︱接＝腳︱麥＝襪︱黑＝喝︱活＝鑊。新派中入聲韻的合并模糊了中古韻攝的不同來歷，但“開合口”和“等”的對立大都較好地保留著。

（五）澤國話中的特殊差異現(xiàn)象

1 見曉組聲母讀舌尖前音。宕通攝合口三等見曉組字（不包括疑匣母）在澤國話中的讀音，不但有別于溫嶺其他方言（見下表，以太平話為代表），而且存在內(nèi)部新老派之間的差異。澤國話中這類字的聲母讀舌尖前音和舌根音兩種：老派讀舌尖前[?]組聲母，新派讀舌根音[k]組聲母，有的字只有一個老派讀音，如“局蓄畜～牧”等，有的字只有一個新派讀音，如“匡筐逛狂︱菊麴嗅”。韻母上，老派一律讀為合口呼韻母[u?]，新派卻有[y?]、[yu?]、[u?]之分。例如：

弓/躬/宮/躬 窮 恭 恐 共 鞏 老派澤 ?u?33 ?u?31 ?u?33 ??u?42 ?u?13 ?u?42 新派澤 ku?33 gy?31 ku?33 k?u?42 gy?13/gu?13 ky?42/ku?42 太平 ?yu?33 ?yu?31 ?yu?33 ??yu?42 ?yu?13 ?yu?42 眶/框 胸/兇 況 曲 筐 蓄/畜～牧 局 老派澤 ???33 su?33 s?55 ??o?5 新派澤 k?u?33 hyu?33/?yu?33 hu?55 kyo?5 k?u?33 so?5 ?o?2 太平 ??y?33 ?yu?33 ?y?55 ??yo?5 ??y?33 ?yo?5 ?yo?2

2韻母?！稖貛X縣志》（1992：835）中有一段話：“溫嶺話‘?’組聲母字中，以[y][y-]為韻母的尖字，澤國鎮(zhèn)都讀成相應(yīng)的[?]組聲母，如遇入聲韻，還要同時改變韻母，溫嶺話‘?’組聲母不能和撮口韻拼合，澤國話都可以對應(yīng)拼合。如：珠：溫嶺話讀[?y33→15]，澤國鎮(zhèn)讀[?y33→15]；吹：溫嶺話讀[?]，澤國鎮(zhèn)讀[??y33]；書：溫嶺話讀[?y33]；澤國鎮(zhèn)讀[sy33]；聚：溫嶺話讀[?y31]，澤國鎮(zhèn)[zy31]?！?/p>

且不論這段話中的一些術(shù)語是否精確，它指出的語音差異確實存在于澤國話中。但是這個韻母應(yīng)該不是[y]，而是[]。澤國話中讀[]韻母的字大都來源于遇止兩攝合口三等的精知莊章日母，如“著儲處舒恕如株廚蛀儒鑄︱隨炊瑞雖追”等，相應(yīng)的聲母是[?]組舌尖音，而溫嶺其他點的韻母則是[y]，相應(yīng)的聲母都是[?]組舌面音。

[]韻母的存在不僅跟地域有關(guān)，還跟年齡和性別有關(guān)，它是溫嶺方言內(nèi)部唯一一種涉及三個變量的多項型差異。目前來看，性別的差異程度甚至超過了地域和年齡。我們在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年齡在七十歲左右的人的澤國話中都已經(jīng)聽不到[]這個音了，但是，在女性口中卻很常見，女性的年齡差異對此影響不明顯。這種現(xiàn)象有點兒類似于北京話中的“女國音”，只是在澤國話中是突出地表現(xiàn)在撮口呼韻母[y]變成了舌尖前圓唇元音[]韻母，與齊齒呼韻母[i]無關(guān)，而且也不與同韻的見系字形成對立關(guān)系，因為如前文所述，那類字是讀舌根音聲母帶[y]韻母的。

【附記】感謝導(dǎo)師汪平教授的悉心指導(dǎo)！文中錯漏由作者自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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