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捷

[閱讀提示] 2000年秋，丈夫偶然得知妻子的婚外情，備感侮辱，勒令妻子引誘情夫入甕，將其殺死。他就在門外“全程監(jiān)督”。不料情夫輕易奪刀，將他的妻子殺死！血案發(fā)生后，膽小如鼠的丈夫竟然和兇手達成“攻守同盟”，不但故意放走兇手，而且對警方刻意遮掩真相，導致兇手在外潛逃13年，妻子也萋萋芳草地地下沉冤——

2000年9月2日傍晚，陳景吉回家，路上遇到的一個兒時伙伴告訴他，好多鄰居在議論，說他的老婆陳淑貞在家有“情況”了。

陳景吉，沈陽市康平縣人，1970年出生，1991年復(fù)員回家，當年結(jié)婚生女，不久在城郊謀得了一份工作，一兩個月回家一趟……當天進了家門，他鐵青著臉吃完飯，就開始盤問妻子。妻子陳淑貞知道無法再瞞，認了：“傅建軍成天糾纏我，說我不肯就殺我們?nèi)?，我怕……”陳景吉怒不可遏！見他神情可怖，妻子一邊啜泣一邊懇求他原諒：“我也不想跟他來往，也不想拆散了我們的家，要么你想想辦法讓他別來糾纏我了……”陳景吉一聽，頓時頹然泄氣——附近的居民大多知道傅建軍的惡名：他老家在齊齊哈爾市龍江縣廣厚鄉(xiāng)，妻兒還在老家。他生性兇蠻，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是他們當?shù)厥卟耸袌錾系囊话裕?/p>

陳景吉雖然當過兵，但膽小怕事。警方訊問中，他交代：他不敢上門找傅建軍岔子。妻子陳淑貞見他的樣子，怯怯地說：“要不我們搬家？”陳景吉沒有吱聲——搬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半天，他才沮喪地說：“下次你就別開門，否則我也會打死你！”妻子點點頭，答應(yīng)了。

其實，陳淑貞并沒有完全對他說真話。事實上她和傅建軍有了感情。陳景吉長期不在家，這讓陳淑貞非常寂寞，傅建軍經(jīng)常幫她干些家務(wù)活，收購陳淑貞的蔬菜也價格高些。一來二去，兩人廝混在了一起。只是，陳淑貞也確實舍不得家庭、舍不得女兒。

有了她的保證，陳景吉心里仍然不踏實，他想來想去，又找鄰居“盯緊”陳淑貞：“你若發(fā)現(xiàn)傅建軍又到我家來了，就告訴我?！比缓?，他才上班去了。

10月8日晚上，陳景吉回家前到鄰居家里一問，傅建軍又來過了！他勃然大怒，一進家門，便甩了陳淑貞一記耳光！陳淑貞眼淚汪汪地說：“他不準我和他斷，否則就要殺我?！标惥凹獨獾米齑街倍哙拢藓薜卣f：“好吧，那我們把他殺了，徹底解決這事！”妻子問他：“怎么殺？”他抽了半天煙，才說出了一個冷冰冰的誘殺計劃：陳淑貞把傅建軍誘到家里，然后殺之！妻子害怕了：“殺人是犯法的啊，而且他人高馬大的，我也不是他的對手?！笨申惥凹静辉S她推托：“你惹的事你解決！他一進屋你就照他的肚子猛扎，扎不死，我進來打死他。殺這樣的流氓頂多判三年。我在門外，你不先扎他，我就不進來幫你！”

陳淑貞無奈答應(yīng)了。當晚夫妻倆一夜沒睡，電視屏幕變成了雪花，他們還睜著眼睛看著。

第二天傍晚，接到傅建軍的電話時陳淑貞有些猶猶豫豫，陳景吉將眼一瞪，她才答應(yīng)對方。晚上11點，傅建軍果然顛顛地跑來了。他急三火四地進屋，發(fā)現(xiàn)屋里黑乎乎的沒開燈，而且突然“咔”的一聲，房門從外面關(guān)上了。黑暗中，陳淑貞手里拿著丈夫事先給的一把蒙古刀，無比緊張，遲遲沒有下手。當傅建軍換上拖鞋，摸過來想摟住她時，她突然改變了主意，悄聲說：“快跑，從后窗跳出去。他要我殺了你！”傅建軍一愣，不禁問道：“為什么？”旋即他碰到陳淑貞手中的刀，嚇了一跳，瞬間明白過來，迅速沖到窗戶邊上，準備跳窗。門外的陳景吉聽到了傅建軍的問話和動靜覺得不對，恨恨喝道：“陳淑貞！”陳淑貞聽到丈夫呵斥，也許怕丈夫斥責，又趕緊過去緊緊地拽住傅建軍。傅建軍掙脫不掉，情急之中，從陳淑貞的手里奪下了蒙古刀，沖她連刺三刀！瞬間，陳淑貞慘叫一聲之后轟然倒地，再無聲息。陳景吉聽到妻子慘叫，趕緊開門進屋，借著微弱光線見傅建軍手拿蒙古刀，嚇得胡亂揮舞手中刀，嚷著“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傅建軍見他這樣，也無心跟他周旋，問：“要我不殺你？那你也別追我？”“好的。”陳景吉生怕他會反悔，立即答應(yīng)。

兩個情敵，此時誰也沒管陳淑貞的死活，在這個時刻居然達成了一個互不干涉的“攻守同盟”！于是，傅建軍反身打開窗戶，跳了出去，消失于茫茫夜色中。而陳景吉果然既不阻攔，也不追趕。估計傅建軍已經(jīng)跑遠，陳景吉才開燈，發(fā)現(xiàn)妻子早已氣絕身亡，趕緊打電話報案……在縣公安局，他講述妻子是被傅建軍殺害的，又編造傅建軍是被他的“勇敢”嚇跑的，卻只字未提他和妻子準備共同謀殺傅建軍、他一直躲在屋外等等真相……警方迅速將傅建軍列為逃犯，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追捕。

傅建軍狼狽逃命，僅穿著一雙拖鞋，先跑到康平縣張強鎮(zhèn)，坐早班車到彰武，又從彰武逃向通化，從通化逃到中俄邊界，一個過去結(jié)識的老牧民收留了他。

茫茫大草原上很隱蔽，似乎一時藏住了罪惡，可越是這樣，傅建軍越焦躁難耐。陳淑貞被他殺死之前叫他快跑的情形，不時在他的眼前浮現(xiàn)……2004年夏天，他以為風聲過去，回到老家齊齊哈爾市，希望和妻子團聚。然而，他一到老家就聽說妻子早已改嫁。原來妻子侯某聽說了他在外與人通奸、殺人、逃亡，一氣之下把兒子扔給爺爺奶奶，回了老家綏化，不久便改嫁了。無奈，他只好孤身在荒甸上開墾了200畝地，但勞役的苦力也難抹心中的陰影，他內(nèi)心的痛苦一點也沒減少。2006年秋天，因為差點被人認出來，他不得不放棄那片土地，再次逃亡……

2008年，他聽說兒子在大連打工，就決定和兒子一起打工，和兒子一起做“馬路游擊隊”，有活就干，沒活就散，變得醉生夢死，每月收入多用于吃喝嫖賭，把兒子也帶上了一條亂七八糟的人生路。

正如他擔心的，警方從未停止搜尋他的蹤跡。2013年10月，康平縣公安局發(fā)現(xiàn)他的兒子是大連市暫住人口，刑偵大隊三中隊隊長于洪旭等人趕往大連，蹲點守候的第三天將他抓獲。令民警吃驚的是，傅建軍被抓后，表現(xiàn)得如釋重負，在交代殺人過程后，他說：“我現(xiàn)在終于輕松了，13年來天天感覺像在坐牢一樣，我實在受不了啦。哪怕現(xiàn)在槍斃我，我也要先喘口氣。”這個沾滿鮮血的惡人，內(nèi)心早已被親手制造的血案擊垮了！ 13年的逃亡，對他而言如同服了13年的刑！

再說陳景吉。這個狹隘、自私、膽小的男人逼迫妻子殺害情夫，不料妻子反被情夫殺害，又因為膽小放走兇手，心中也后悔不迭，內(nèi)疚萬分，又不敢絲毫表露。警方也曾懷疑他進屋的時間太巧，他堅稱自己當晚從外面回家發(fā)現(xiàn)妻子和人幽會?？嘤诟到ㄜ娫谔?、陳淑貞已死，警方只好暫存疑團。據(jù)他后來交代，警方的疑問，讓他這些年一直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怕傅建軍被抓獲，怕警方查清妻子被殺的始末，怕自己受到法律制裁……因此他不敢有一絲懈怠，處處以被害人角色自居，“天天都在演戲，生怕鄰居、朋友窺破了真相，太累了。”

他的演技并不高明，也曾引起警方的懷疑：妻子被殺，陳景吉似乎不太悲傷，講述案發(fā)過程的時候，吞吞吐吐的，顧慮重重。八歲的女兒天天哭要媽媽，他的神情也不悲憤填膺。更奇怪的是，他從來不關(guān)注傅建軍的下落，不關(guān)注追逃的進展……每當鄰居表示關(guān)切，他都刻意回避這個話題。

2003年夏天，為了掩飾心中的慌亂，他迫不及待地迎娶第二任妻子趙某。趙某是個喪夫的年輕女人，帶來一個孩子，不久為他添了一個兒子。他大擺酒席。鄰居來喝喜酒，他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哭了起來。

看上去，陳景吉兒女雙全，日子美滿，也像以前一樣天天上班，每天年輕的媳婦笑臉相迎，兒子跑著撲進他的懷抱……可據(jù)他交代，他心中無比忐忑——一旦傅建軍被抓，自己蓄意謀殺、故意放過兇手的事必然暴露！他現(xiàn)在的一切也將煙消云散！

的確，傅建軍被捕后，警方立即根據(jù)他的口供和陳景吉先前的疑點，迅速判斷案發(fā)當晚是陳景吉和陳淑貞的蓄意謀殺未遂，陳淑貞反而被傅建軍殺害！陳景吉也必須因為蓄意謀殺得到法律懲處！

而得知血案發(fā)生后陳景吉因為害怕，竟然和兇手達成“攻守同盟”，放走兇手，辦案民警唏噓不已。

2013年10月10日晚上，于洪旭等民警敲開了陳景吉的家門，開門見山：“傅建軍抓到了，請你配合我們一下?！薄疤昧?。在哪里抓到的？”陳景吉的回答，一副沉冤昭雪的樣子，可民警們分明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無比慌亂。

當陳景吉走出家門。民警們掏出一副手銬：“你把這個戴上?！标惥凹D時嚇得篩糠，但嘴里還在犟著，故意問道：“我老婆被殺，你們?yōu)槭裁磳Υ溉艘粯訉ξ?？”于洪旭嚴厲地說：“你還在裝什么糊涂？”在審訊室，直到于警官拿出當年那把蒙古刀，厲聲問他：“這刀是你的吧？”陳景吉看了一眼那把奪去了他妻子命的刀，低聲說：“是我的。”于洪旭說：“你已經(jīng)構(gòu)成故意殺人罪?！标惥凹首麈?zhèn)定地說：“笑話，我殺我老婆？你看清楚了，到底是誰殺的，是你們剛剛抓到的傅建軍呀。”

于洪旭目光直逼陳景吉的臉，許久，脫口而出：“殺人方案是你設(shè)計的，殺人兇手也是你放走的！你本來想借你老婆的手殺死傅建軍！只是你沒想到最后死的是你老婆，傅建軍殺你老婆時你在門外，你為啥不進去救你老婆？你恨傅建軍也恨你老婆，他們兩個無論誰死，你都高興，你是借刀殺人，蓄意謀殺！”

陳景吉一時語塞，可還在負隅頑抗。直到第三次訊問，他的回答才慢慢變化，先將罪責推給陳淑貞，說是老婆提出殺人的，是老婆先動的手。再往下說，陳景吉終于承認：他恨傅建軍，也恨陳淑貞，鄰居們都知道這事，他是為了一個男人的面子……

2013年10月19日，陳景吉被康平縣檢察院正式批捕。因為沒有投案自首，又拒不認罪，陳景吉必將得到法律的嚴厲懲處。

這是一個太悲傷的故事。一個懦弱女人懾于一個男人的兇悍而“被迫出軌”，懾于丈夫的逼迫而“蓄意謀殺”，竟被情夫無情地奪去生命。不料在場的丈夫竟因為膽怯而和兇手達成“攻守同盟”，故意放走兇手！好在，天理昭昭，哪怕兩個男人歷經(jīng)13年，最終難逃法網(wǎng)，將一起走上被告席，受到法律嚴厲懲處！可憐三個人背后的那些老人和孩子，必須肩負沉沉悲傷，走在人生路上。 □

編輯/夏志軍 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