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杰 玲
(1.蘇州大學文學院,江蘇蘇州 215123;2.廣東第二師范學院,廣東 廣州 510303)
清代展海令實施之后,山東作為我國對外貿(mào)易的五大臨海省份之一,海上貿(mào)易得到很大發(fā)展。本文主要從日文資料出發(fā),探討清代中日海上貿(mào)易中山東泰山文獻東傳及其影響。憑借著海運的優(yōu)勢,眾多的山東特產(chǎn),如大棗、豆類等被運抵江浙閩粵、天津等地及長崎銷售,其中有大量的地方志等書籍也隨著商船銷往日本。
雖然這些地方志并不都是由山東帆船運抵長崎的,但也是得益于臨海五省(如浙江、廣東、福建等)與長崎的港口貿(mào)易,我們知道,日本鎖國期間,僅開放長崎港口,允許中國與荷蘭商船入港進行貿(mào)易,中國商船的數(shù)量和入港次數(shù)要遠遠多于荷蘭商船,且具有民間貿(mào)易的特色,而非像荷蘭那樣由官方統(tǒng)轄。鎖國期間,日本人嚴禁出海,一旦發(fā)現(xiàn)即被處以極刑,因此他們接觸中國文化,惟一的途徑,可以說就是來長崎貿(mào)易的船商和他們攜來銷售的漢籍。在絡(luò)繹不絕的中國商船中,書籍作為商品被銷往日本,比如嘉永2年(1849)酉五號船運來的書籍中,有《岱覽》一部二包,清人唐仲冕編,清嘉慶12年(1807)序刊本,售價四十文目,供幕府御文庫收藏。今公文書館、東洋文庫和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仍藏有該書。
江戶時代大量的中國地方志由商船運抵日本,與幕府將軍德川吉宗有很大關(guān)系,德川吉宗常從進入長崎港口的中國商船所載貨物中,選擇有用的書籍購買入庫,供自己閱讀,其選擇標準,有歷史、詔令、地理等?!渡綎|通志》、《岱史》、《泰山志》等無疑在其感興趣且認為有用的購買、收藏范圍之內(nèi)。
至于吉宗為何如此關(guān)注歷史和方志之類的漢籍,據(jù)大庭修教授的研究發(fā)現(xiàn),原因大概有如下幾種:
當時吉宗想制作日本總圖,編撰日本地方志,因此,他大量搜集中國地方志,以作參考資料。其次,吉宗熱切地想了解康熙的業(yè)績,其中就包括康熙年間大型叢書的編撰等。再者,吉宗對地方產(chǎn)物感興趣,享保六年左右,吉宗尤其關(guān)注中國的貿(mào)易情況。
因此,據(jù)大庭修教授的統(tǒng)計調(diào)查,享保10年(1725)至享保12年(1727)兩年之間赴日貿(mào)易的中國商船運來了數(shù)量驚人的中國地方志。僅以山東地方志為例,享保6年(1721),《山東通志》舶至日本,事實上,幾乎所有的山東地方志都在享保年間由商船運抵長崎,有:《濟南府志》、《歷城縣志》、《鄒平縣志》、《淄川縣志》、《兗州府志》、《滋陽縣志》、《寧陽縣志》、《鄒縣志》、《泗水縣志》、《滕縣志》、《陽谷縣志》(此為文化3年運抵日本,即1806年)、《壽張縣志》、《聊城縣志》、《堂邑縣志》、《荏平縣志》、《清平縣志》、《冠縣志》、《館陶縣志》(此為文化4年,1807)、《高唐州志》(并《高唐縣志》)、《青州府志》(此書在享保10年(1725)和寬政8年(1796)兩次運抵日本)、《益都縣志》(此為文化3年運抵)、《臨淄縣志》(元文1年,1736)、《壽光縣志》、《安丘縣志》(文化 2年,1805)、《登州府志》、《黃縣志》、《棲霞縣志》、《萊陽縣志》、《威海衛(wèi)志》(文化4年,1807)、《萊州府志》、《高密縣志》(文化4年,1807)、《陽信縣志》、《沂州志》、《郯城縣志》、《莒州志》(文化4年,1807)、《蒙陰縣志》、《泰安州志》、《泰安縣志》(此書在享保10年(1725)和文化3年(1806)兩次運抵日本)、《新泰縣志》、《萊蕪縣志》、《東平州志》、《曹州志》、《單縣志》、《城武縣志》、《巨野縣志》、《鄆城縣志》、《曹縣志》、《觀城縣志》、《朝城縣志》、《濟寧州志》、《濟寧直隸州志》(文化3年,1806)、《濟寧縣志》、《金鄉(xiāng)縣志》、《嘉祥縣志》、《魚臺縣志》、《臨清州志》(文化2年,1805)、《臨清縣志》和《武城縣志》。我們知道,地方志中或多或少有關(guān)于泰山的歷史和詩歌,泰山專志中尤其多。
再者,在國立國會圖書館收藏的《見聞書目》中,立原杏所把毛利侯的長崎調(diào)進書目匯集于一紙,其中有關(guān)于泰山的文獻如《岱史》、《泰山志》??梢娞┥轿墨I傳入日本與長崎港口貿(mào)易、幕府將軍藏書及毛利高標購書、獻書、與前田大名、紅葉山文庫有密切關(guān)系。
紅葉山文庫又稱楓山文庫、紅葉山秘閣,江戶時代稱為御文庫,即上文所說的幕府御文庫,是江戶時期幕府在紅葉山設(shè)置的文庫,其起源可追溯到幕府第一代將軍德川家康于慶長7年(1602)在富士見亭收藏的古籍、古記錄,后來這些藏書都收入紅葉山文庫,中國書籍的購買輸入和佐伯侯毛利高標獻納的書籍等都藏于這個書庫內(nèi)。明治維新后,紅葉山文庫歸入內(nèi)閣文庫,昭和時期又歸入國立公文書館。現(xiàn)在,公文書館內(nèi)仍藏有不少關(guān)于泰山的清代刊刻甚至更早的文獻,其中不乏清詩或由清人編撰的歷代泰山詩,又,因為前田育德會收藏的是原加賀藩主前田家的古籍,與江戶時代大名購買中國古籍有很大關(guān)系,故將這兩個藏書機構(gòu)中的泰山文獻列簡表于下,由此可見其藏泰山文獻之富:
書名 刊刻年代 藏書地點(清)桑調(diào)元《弢甫五岳集·泰山集三卷》 乾隆21年序修汲堂刊 公文書館(明)汪子卿《泰山志四卷》 明嘉靖版,4冊年序刊本 公文書館(晉)司馬彪《泰山生令記一卷》前田育德會(明)汪子卿《泰山志四卷》 明嘉靖版43康熙序刊本 公文書館(清)錢肅潤編《泰山詩選三卷》(另有四卷本) 清刊,2冊明末刊本 公文書館(清)孔貞瑄《泰山紀勝一卷》公文書館(清)唐仲冕編《岱覽三十二卷》(首七卷,附一卷) 清嘉慶12年序,果克山房刊,16冊前田育德會(明)査志隆《岱史十八卷》 明萬歷15年序刊,13冊公文書館
除了上述地方志大量銷往日本,從而促進泰山詩作、泰山文化東傳日本之外,其傳播,還與《古今圖書集成》傳到日本有很大關(guān)系。上文說過,德川吉宗對清朝編撰的大型叢書很感興趣,除了搜購地理方志之外,幕府對叢書的需求量也很大。其中,《古今圖書集成》的購買和收藏就是一件大事。之所以說《古今圖書集成》輸入日本也促進了泰山文化、詩作在日本的傳播,是因為叢書中的《山川典》里,有不少關(guān)于泰山的資料。
《古今圖書集成》運抵日本是由船商汪繩武來完成的。天明元年(1781)刊行的《翻刻清版〈古文孝經(jīng)〉序跋引》中有關(guān)于汪繩武運載《古今圖書集成》的記載,其舶來日本的時間是日本的寶歷10年(1760)。舶來日本后引起很大的關(guān)注,許多人以能一覽此書為榮,比如桂川中良讀了《古今圖書集成》后,在《桂林漫錄》卷下中說:“有生之年能閱覽這樣的書籍,實屬三生有幸。”
《古今圖書集成·山川典》中所列出的山岳及其詩歌數(shù)量極為可觀,是一份難得的古代山岳詩歌、歷史資料的匯編,其中有一些知名度不高的山岳,其詩歌也有可采、可習的一面。《古今圖書集成》由清康熙中陳夢雷輯,雍正初蔣廷錫等重編,共有六匯編三十二典,共約1.6億字,其下又分匯考、總論、圖、表、列傳、藝文、選句、紀事、雜錄、外編等諸目。資料詳備、體例完善,所引原文皆注明出處,收羅宏富,幾乎囊括各科知識,深受學界重視,被譽為“康熙百科全書”。
其中的“方與匯編”包括“坤輿”、“職方”、“山川”和“邊裔”四典,《山川典》(為其中第十八、十九冊)不僅匯集歷代考論,配有圖示,更輯集歷代與之相關(guān)的詩詞歌賦、文人僧道墨寶,也記錄各種傳說?!豆沤駡D書集成·山川典》中專門有關(guān)于泰山的記載和歷代詩作。
《古今圖書集成·山川典》中所記錄的山岳及其歷代詩歌數(shù)量摘要列于下:
山總部藝文二·詩(一百二十一首)終南山部藝文二:詩(二十一首)醫(yī)巫閭山部藝文二·詩(三十首)華山部藝文五:詩(九十一首)泰山部藝文六:詩(兩百六十三首)普陀山部藝文二:詩(七十四首)五臺山部藝文二:詩(七十四首)廬山部藝文四:詩(一百零一首)首陽山部藝文二:詩(二十首)武當山藝文二:詩(八十五首)恒山部藝文三:詩(一百二十八首)岳麓山部藝文二:詩(九首)嵩山部藝文三:詩(一百五十三首)桃源山部藝文二:詩(一百三十五首)嵩山部藝文四:詩(九十首)衡山部藝文三:詩(一百三十四首)九嶷山部藝文二:詩(四十首)巫山部藝文二:詩(三十二首)峨眉山部藝文二:詩(六十六首)武夷山部藝文三:詩(一百零九首)
《古今圖書集成》第十八冊·山川典·卷二十泰山部藝文(六)錄泰山詩共兩百六十三首,六十一題,數(shù)量較多,列表如下:
可見,《古今圖書集成》中關(guān)于泰山的歷史、詩作數(shù)量豐富,它在日本受到重視,無疑對日本知識階層認識泰山文化和詩歌有很大幫助。
總之,通過種種途徑獲得泰山文化和詩歌的日本儒者、僧侶、詩人等等,對泰山文化的印象日益加深,以江戶時代為例,江戶中期著名學者西川如見(1648-1724)在《增補華夷通商考》中所繪的《中華十五省之略圖》,其中的山東省就以泰山為標記,卷一中的“山東省”條目里這樣寫道:“(山東)古跡甚多,國內(nèi)五岳之首東岳泰山就在濟南府中?!痹摃€介紹了當時日本人比較熟悉的山東土特產(chǎn),有牛黃、人參、阿膠、枸杞子、棗、五味子、金杏、蒙頂茶(兗州蒙山所產(chǎn))、真棉、五色石、瓷器等等。
信州大學圖書館里,收藏著江戶中期大江匡弼所作的《五岳真形圖傳》,這本書,也反映了江戶時代知識階層對泰山的認識,說明當時泰山的道教信仰已有相當普遍的傳播。其序云:“抱樸子曰,修道之士,棲隱山谷,須得五岳真形圖以佩之,則山中一切鬼魅虎蟲,一切妖毒皆莫能近?!贝蠼镥鏊髦騽t曰:“安永甲午三月戌子,宦家賜唐刻五岳真形圖,弼再拜熏香,如入靈岳得感,何喜如之。聞鄭真人曰:道書之重者,莫過于五岳真形圖也。古仙尊秘此道,非有仙名者不可授也……諸名山五岳皆有此圖,但藏之石室幽隱之地,應(yīng)得道者入山精誠思之,則山神自開山,令人見之,此圖難得,可識于此言也。然弼何幸得此靈圖,不堪欣躍”云云。從大江匡弼得此《五岳真形圖》的欣喜之情,可以想象江戶時代知識階層對于以泰山為首的五岳道教信仰的信奉。書中有“日本國五岳方位辨”,還有“東岳泰山名勝靈跡圖并詩賦”。在《天下地鎮(zhèn)五岳分位二十八宿分野圖》中,對泰山的描畫很清晰。書中還抄錄了明代李夢陽的《泰山詩》:“俯首無齊魯,東瞻海似杯。斗然一峰上,不信萬山開。日抱扶桑躍,天橫碣石來。君看秦始后,仍有漢皇臺?!?/p>
說起來,日本學界對泰山文化的研究,成果最多的莫過于道教信仰方面,以及泰山的冥界/他界(otherworld)思想方面,泰山府君信仰研究在日本極為引人矚目。另外,由于泰山府君對日本思想的影響深遠,與陰陽道思想有密切關(guān)系,其研究成果令人側(cè)目。所謂陰陽道,是基于中國陰陽五行說來解釋災(zāi)異、吉兇的方術(shù),曾用以研究天文、歷數(shù)、卜筮等。約六世紀傳到日本,曾受到重視,特別是平安時代以后,其神秘的一面得到強調(diào)而在民間迷信化,并演變成為招福避禍的方術(shù)。泰山府君信仰是陰陽道思想中的一個重要部分。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有不少日本漢詩將泰山或與泰山相關(guān)的人物、故事與日本第一高峰富士山作聯(lián)系的,如江戶前期加藤利正《富士百詠》中的第六首:
君子國中神德風,四時吹雪失青空。
若令孔圣浮滄海,直指富山入日東。
這首詩將富士山與孔子聯(lián)系起來,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加藤利正在詩中想象孔子若渡海來到日本,看到富士山,應(yīng)該會大大驚嘆。
再如釋慈周的《六如庵詩鈔遺編》中有一首這樣的詩作《題富士圖 應(yīng)森岡白圭齋》:
吾國岱宗眾岳君,名飛洋海遠流聞。
獨慚詩賦成山積,不抵一篇封禪文。
這首詩將富士山與泰山聯(lián)系起來,詩人說,在日本國內(nèi)以富士山為眾岳之首,其名遠播海外,唯獨遺憾的是雖然關(guān)于富士山的詩賦堆積如山,卻抵不過一篇泰山的封禪文。釋慈周(1734-1801),字六如,號白樓、無著庵,江戶后期天臺宗僧人、漢詩人,被視為江戶時代的田園詩人之一,生于近江(今滋賀縣),為醫(yī)家苗村介洞之子,師從野村公臺學習詩文,后轉(zhuǎn)向?qū)m瀨龍門學習,生前與橘洲畑維禎交好,并與儒者皆川淇園等往來,兼通儒佛。他的這首題富士圖的詩,恰好反映了江戶時代知識階層對泰山的普遍認識。
除了上述的例子之外,我們通過眾多的資料看到,泰山文化東傳也激發(fā)了日人的泰山之旅和泰山漢詩、和歌創(chuàng)作,比如明治、昭和時代的詩人田邊為三郎在《凌蒼集》中就創(chuàng)作了《泰山》詩十二首,比他更早的,有井上圓了的《焉知堂詩集》(東京:妖怪研究會出版,1918年)第三十頁中的《泰山及曲阜六首》漢詩,列舉如下:
泰安曉發(fā)
轎發(fā)泰安天未明,雞聲殘月送吾行。石梯云路攀難盡,疑是身登帝釋城。
在新一輪的遼寧振興中,人才政策受到了各方的關(guān)注,在畢業(yè)生的留遼政策方面,政府在住房、貸款、創(chuàng)業(yè)、就業(yè)等多方面給予了扶持;在外地人才的回流方面,政府也在多方籌措,提供更多的政策、資金方面的支持;同時不斷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加大放權(quán)力度,轉(zhuǎn)變服務(wù)理念,優(yōu)化辦事流程。在歷史文化街區(qū)的發(fā)展問題上,政府部門可以更加細化政策,明確相關(guān)條件與資質(zhì),說明政府的政策與扶持,這將對歷史文化街區(qū)新一輪的發(fā)展、變革提供了有力的機會和保障。
泰山登臨
巍然泰岳鎮(zhèn)山東,維石巖巖氣象雄。古圣登臨小天下,我今游此仰威風。
山頂遠望
云階萬級駕轎攀,齊魯連峰指顧間。欲詠風光裁一句,不登泰頂勿談山。
孔子廟
吾元日本老儒生,鉆仰多年志始成。遙到山東拜神位,喜看圣廟儼如城。
大成殿里拜三回,追慕高風感淚催。夫子若存必應(yīng)樂,有朋遠自日東來。
孔子墓
石門瓦閉聳田頭,老柏封庭境自幽。曉渡洙橋?qū)なツ?,秋寒蕞爾小圓邱。
此外,活躍于明治時代的隨筆作家涉川玄耳(1872-1926)在其著作《在山東:歌集》中的一首《泰山》和歌:
遠遠地 黃河 流逝 東方的天 矗立著 巖巖泰山
這首詩用簡潔雋永的語言歌頌了泰山矗立的雄姿。澀川玄耳寫了《岱嶗雜記》(大正14年,1925,東京:玄耳叢書刊行會刊)一書,內(nèi)容極為豐富,涉及到泰山的歷史、登山、香稅、名勝、碑刻、傳說、金石,甚至還寫到了清末民初泰山一帶的乞丐、流浪漢、轎夫等等。之所以能寫出這么詳細的泰山著作,除了玄耳親自的見聞之外,在來到山東之前對泰山文獻的了解和熟悉,是必不可少的。比如談到泰山的封禪時,澀川玄耳引用了宋代王欽若上奏宋真宗封禪泰山時的一句話:“鎮(zhèn)服四海,夸示外國?!睍袑μ┥椒舛U儀式描述得很詳細,仿佛親眼目睹過這一盛典一樣。又比如玄耳在談?wù)摮⒄魇仗┥较愣悤r,追溯到了明朝。沒有前期對泰山相關(guān)文獻的閱讀積累,玄耳恐怕很難寫得如此具體。
更為引人注意的是,玄耳還結(jié)合自己考察泰山的收獲,指出了史書上一些需要修正的地方,如在《泰山的局部變遷》這一節(jié)中,他說,若將明代崇禎版的《岱史》與清代嘉慶版的《泰山志》比較的話,二書相隔兩百年,泰山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而從嘉慶到現(xiàn)在也有一百三十年了,期間也有不小的變化,然而比清代《泰山志》更新的山志還沒有,所以有些地方必須要根據(jù)實際情況的變化做出修正,而不能盲目信從古書所說。玄耳指出,第一個較為顯著的變化是建筑物,此外,摩崖的文字與以往的記載也有不同,有的以前有,現(xiàn)在卻沒有了,而有的以前沒有,現(xiàn)在卻有了,二者相差甚遠。
前文已經(jīng)說過《岱史》由商船運到日本的情況,而清代《泰山志》(嘉慶6年(1801),金寧休氏刊本)在長崎大學圖書館、東洋文庫等都有收藏,嘉慶13年(1808)序刊本也傳到了日本,今藏在東北大學圖書館等地??梢姟短┥街尽吩啻屋斎肴毡?。
《岱嶗雜記》中還有《舊記之謬誤》一節(jié),玄耳說,《泰山道里記》是住在山下的聶劍光多次登上泰山,歷時三十余年,基于極為忠實的研究而得出的著作,雖然如此,但難免多少存在一些謬誤,及至文人的游記,則更多誤解錯記,先不說道路如今變化很大,以前的名勝舊跡多被今人附會于新路的附近,也有不少人把無字碑與李斯篆碑混同的。所以玄耳提出,眼下研究泰山不僅要學會取舍泰山古籍中所說的,更需要一份精確的測量圖?!短┥降览镉洝酚卸喾N刊本藏于日本,如乾隆45年(1780)序,雨山堂刊本、光緒23年(1897)序,雨山堂刊本等,此書也多次傳入日本。
《岱嶗雜記》是澀川玄耳回到日本后整理刊行的。以上玄耳所述,是基于他的實地考察和前期泰山文獻閱讀而得到的發(fā)現(xiàn),可見玄耳對泰山文獻的熟悉和了解,其讀泰山書之認真和仔細,由此可見一斑。
通過清代以海上貿(mào)易的方式為主傳到日本的泰山相關(guān)文獻,推廣了泰山信仰、詩作的傳播,其影響持續(xù)不斷,體現(xiàn)在近代乃至當代日本學術(shù)界的泰山研究,文獻上的描述也吸引了許多日人實地游覽泰山,如活躍于明治時期,與黃遵憲、王韜等交游甚好的日本漢學家岡千仞(1833-1914),他于1884年訪華,歷時三百余天,成《觀光紀游》及續(xù)記,其中有寫到泰山及山東的海上貿(mào)易繁榮景象的文字:“西北望連山層起,皆山東沿岸諸山,或曰泰山。入芝罘港,小船上岸。抵公署,見東領(lǐng)事(次郎)、上野書記(專一),延樓上酒飯。公署新筑,一模洋制。曰朝議新開航路,自釜山、仁川,經(jīng)牛莊、天津,抵芝罘,再歷韓地東還,以盛三國貿(mào)易。芝罘,一名煙臺,與登州相鄰。每春夏,往往現(xiàn)煙霞樓臺,故有此稱。蘇東坡有《觀登州海市詩》,為世所稱也久矣。本一漁落,鏟山腳開市場,遠近移住,人口三萬余。物產(chǎn)繭絲、麥稗、豆餅。麥稗供制帽,豆餅供糞田。出入輪船,歲逾六七百,海關(guān)稅三十萬洋元云。出觀市場,填海構(gòu)屋,街路思達,歐米公館屹然負丘埠。一臺聳起山上,曰望見輪船指港口,則表旗,使人為備。貿(mào)易埠口,皆有此設(shè)?!?/p>
岡千仞還注意到了晚清中國海港貿(mào)易的情況:“各省水道四達,據(jù)天然之便利,以人工開鑿運河,極行旅運搬之便利。其產(chǎn)南方諸省砂糖、油米;東方諸省之茶絲、絹棉、陶器;北方諸省之皮貨、雜谷、藥材;西方諸省之金屬、礦物、木材,皆以船舶運搬。東南西北其數(shù)不知幾萬,真天府陸海者。而沿海貿(mào)易寥寥,與之相反,蓋由海賊之眾也。然近海歐米四開港埠,汽船往來,日盛一日,海盜風浪之難,不警而自息?!笨梢娧睾J》菖c國外的海上貿(mào)易一直持續(xù)著,并擴大了貿(mào)易范圍。
在琳瑯滿目的商品中,書籍的比重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日本對漢籍的需求又會有怎樣的改變呢?明治39年(1906),位于東京的文求堂書店在出售由中國運來的漢籍的清單中,有《岱史》十七卷,(明)査志隆撰,明刊本,售價八圓;《山東運河備考》十二卷,售價四圓;《山東全河備考》四卷,售價四圓??梢姰敃r漢籍在日本仍有銷路,而這些都是今后要繼續(xù)探討的課題。
(責任編輯 梅煥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