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紅生
鄱陽湖匯五江之水而入長江,我曾多次乘船行于湖上,亦多次漫步于湖畔,我所看見的湖水流動,多是厚重平穩(wěn)的緩流,偶見洶涌澎湃的波濤則盡為湖風所激,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很難想象鄱陽湖水竟然還能這樣潺潺流過。在一個仲春四月的麗日,泛舟于鄱陽湖一汊的棠蔭湖上,我驚詫于這一片湖景的自然恬靜,驚詫于這里潺潺流淌的一湖春水。
春天來了,春雨來了,從祁門山一路走來的昌江水日漸豐沛起來,到了棠蔭湖,不肯再固守于冬日里湖灘之間九曲十八彎的狹窄河道,柔柔的漫上綠草茵茵的湖洲。與冬日里的河道相比,一望無際的棠蔭湖不知是她的多少倍,湍急奔騰的昌江水流到這里,頓時溫順起來,在草叢之中靜靜地流淌,將初春的這一片湖灘草原,變成一個仲春的泱泱澤國。
江水千萬年沖積而成的棠蔭湖灘坦蕩卻不水平,她舒緩地起伏著,湖水漸滿的仲春,低洼處,湖草已完全淹沒在水中,遠遠看去,陽光下只見波光粼粼的一片金色,近在眼前的,水底的青青湖草把清沏湖水染成碧玉一般。凝視水底,你還能發(fā)現(xiàn)酣睡了一冬的螺蚌從泥土中鉆在出來,在湖底留下新生的足跡。稍高處,那些葡伏著的小草看不見了,高草像是飄浮在水中央,一叢叢一叢叢是那樣大小一致,又一行行一行行分布得那樣均勻,仿佛是湖邊人家在湖中種下的莊稼,仿佛是巨龍身上的片片龍鱗,遠遠望去,又像是夏日里天上一朵朵彩色的鯉魚云。
湖水潺潺的棠蔭湖光,讓我想起青藏高原上三江源那片神秘的濕地,讓我想起亞馬遜平原上雨季初臨的時節(jié)。
湖灘的高處卻還是一片片草洲,洲上凄凄芳草高低錯落,矮的一片片匍匐在泥土上,高的一叢叢挺立在湖風中。那些草多是我不認識的,有一種墨綠色的葉子像蘭草,有一種碧綠的挺拔得像小麥,還有一種葉子像菊花的我認得,那是被作家們寫過被歌手們唱過更被千千萬萬的人品嘗過的美味野菜藜蒿,這三種算是湖洲上的群居植物,更多的湖草零星匍匐生長在地上,讓第一次造訪這里的我難于辨識,有的還開出了星星點點的白色或者黃色小花。
船行途中,我居然還在湖洲上發(fā)現(xiàn)了幾只環(huán)頸雉。難于想象,這種生活在山坡灌木叢中的鳥兒怎么也愛上了這里。大約是見多了來往的船只,或者是知道人們不會傷害它們,或者說要展示它們的幸福生活,見到我們時它們一點也不驚慌,靜靜地站在湖洲邊緣。我們看著它們,它們也看著我們。據(jù)說,湖洲上不僅有能飛的雉鳥,還有野兔,如果說雉鳥有翅能飛過水面,那么野兔們又是以什么樣的方式來到這四處環(huán)水的湖洲?當夏季的洪水把這里全部淹沒后,它們又怎樣離開呢?
棠蔭湖中央的棠蔭島是我這次的目的地。島上人為了冬春枯水季節(jié)的出行方便,在湖灘上掘出一條航道,將湖灘上昌江的幾個河道連通起來,我乘坐的船便行走在這條航道里。掘起航道時挖出的泥土堆下湖的下游,形成湖中央的一條長堤。
湖水潺潺流淌過來,又從長堤之間的大大小小的缺口潺潺流淌下去,激起一片潺潺的流水聲。潺潺流水惹得愛溯水的魚兒來這里暢游,也招來捕魚的鳥兒。長腳的鷺鳥像一只只塑像,長時間一動不動站在淺淺的流水中,其專心致志的模樣讓人不禁想起傳說中渭水河邊垂釣的姜太公,一樣都是“直鉤無餌,愿者上鉤”。
仲春季節(jié),置身于湖水潺潺的棠蔭湖,自然、恬靜、原生態(tài)的景觀,很能讓來人產(chǎn)生一種“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