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欽峰
天色陰沉暗黃,氣溫驟降,看樣子快要下雪了。寂靜的盤山公路上,一輛別克旅行車急馳而過,他手握方向盤心急如焚,車上還有他的妻子。兩個小時前,他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迷路了,得趕快離開這渺無人煙的鬼地方,萬一大雪封山,后果不堪設(shè)想!
這個元旦假期,他帶著妻子外出旅行,出發(fā)時還艷陽高照,溫暖如春,沒想到回來的路上卻風云突變。為了趕路,他不小心錯過了高速公路的出口,誤入深山。
夜幕降臨時,天上果然下起了雪。密集的雪粒斜斜地飛來,急促地敲打著汽車擋風玻璃,叮當作響。他臉色凝重,不由得又加大了油門。走到半路,車子突然熄火,汽油耗盡了。他并未慌亂,冷靜地掏出手機,撥通了報警電話,這是唯一的求救辦法??伤静恢丝躺碓诤翁?,說不清具體方位,只好在電話里反復描述四周的地貌特征……話未說完,手機電池卻已耗盡!
天寒地凍,他和妻子被拋在荒山野嶺,與世隔絕。他們只能躲在車內(nèi)焦急等待,只要雪停了,就能搭上過路的汽車。然而翌日一早,雪下得更大了,地上已經(jīng)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漫山遍野銀妝素裹,白雪皚皚。毫無疑問,大雪封山,所有進山公路均已封閉,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鵝毛大雪漫天飛舞,仿佛永無止境,車上的食物最多只能支撐兩天,饑餓和嚴寒隨時可將這對新婚夫婦推入絕境。她流著淚怯怯地問:“你覺得……我們還能走出去嗎?”他假裝抬頭看了看天,然后回過頭,笑著說:“當然。明天一定會停雪,到時就有人來救我們了,我看天氣一向很準?!彼哪樕项D時燦爛了,從認識他的那天起,他就從未騙過她。他努力做出輕松的表情,心里卻一點底都沒有,只能暗暗祈求上天,快快停雪。
兩天過去,大雪依然紛紛揚揚,似乎沒完沒了。他和她躲在車內(nèi)緊緊擁抱著,互相靠體溫取暖。比天氣更冷的,是絕望的心。車上只剩下最后一塊面包了。窗外雪花片片飄落,生的希望,被一寸一寸覆蓋。他再也坐不住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一個大膽的想法迅速在腦海里浮現(xiàn):他決定獨自下車,徒步走出大山求救。
他的妻子堅決反對,外面天寒地凍,沒有食物,缺乏足夠御寒的衣物,沒有最起碼的戶外活動裝備,還得時刻面臨迷路的危險,出去幾乎是九死一生?!皠e擔心,難道你忘了,我曾經(jīng)做過登山運動員嗎?”他顯得無比自信,又抬腕看了看表,“現(xiàn)在是上午9點鐘,萬一走不出去,下午兩點鐘之前我一定回來?!钡拇_沒有更好的辦法,她無可奈何,只好勉強同意。
準備就緒,他親吻了妻子,緊緊擁抱著她說:“一定要挺住,等我回來!”其實,他根本不知道此去是否還能回來,但至少能給她增加一線獲救的希望。一雙網(wǎng)球鞋,一套運動衣,外加一件夾克衫,這是他全部的裝備。大雪紛飛,寒風刺骨,踏著齊膝的積雪,他獨自在冰天雪地中艱難跋涉……
又是三天三夜,大雪終于疲倦了,風也停了,大山空曠,萬籟俱寂。金色的陽光透過車窗,溫柔地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龐。她微微睜開眼睛,卻被耀眼的光芒刺得頭暈目眩,隨即又人事不省。不知過了多久,她在朦朧中聽到一陣嘈雜的人聲……
當她再次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躺在醫(yī)院的病房里,窗明幾凈,和煦的陽光灑滿房間暖洋洋的,她感到無比愜意。被困5天后,她成功獲救了!幸虧丈夫搬來了救兵,她心里剛剛掠過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突然又意識到了什么,瘋狂地大叫起丈夫的名字來,然而回應她的,只有聞聲而來的護士。
原來,營救人員并未見到她的丈夫。他們在事發(fā)地點搜尋時,首先發(fā)現(xiàn)了被困的車子,于是救下了她,根本不曾料想,竟有人提前下了車。他極有可能迷路了,時間就是生命,搜救工作立即全面展開。她堅信丈夫一定還活著,他曾是登山運動員,有豐富的野外求生經(jīng)驗,營救人員信心倍增。
整整一天過去,搜救工作卻毫無進展,他依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直到次日傍晚,警察終于找到了她的丈夫。他靜靜地躺在雪地上,蜷縮成一團,早已停止了呼吸!他衣著單薄,粒米未進,竟徒步走出了10公里。更令人無法想像的是,冰天雪地中,他遇難時竟然全身赤裸!人們在不遠處發(fā)現(xiàn)了他的內(nèi)褲,已被撕成兩半,另一半不知去向。
他的右手緊緊攥著拳頭,至死沒有松開,警察用力掰開他僵硬的手指,一張紙條從指間滑落,上面寫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跡,依稀可辨:“我們在山上迷路了,我的妻子還被困在車里,請趕快去救她!沿著路上留下的衣服碎片一直找,要快……我愛她!”
劉大偉摘自《今日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