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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卿長安與長留

2014-05-05 20:28莫卡
飛魔幻A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朱雀菩提凡人

莫卡

楔子

朱雀長離正趴在她最喜歡的那棵朱木上打著酒嗝,忽然朱木青色的葉子卷起來把她圈住,兩三下拔出埋在土下的樹根,大步往前跑。

長離扭頭,見朱木剛剛拔出樹根的那個坑里落了一張細(xì)密的天絲網(wǎng),空空地落在地上又立刻被術(shù)法操縱著飛起來飄在后面追趕。

長離被顛得頭暈?zāi)垦?,掙扎著說:“唔……朱木,放我下來!”我自己飛,比你的“樹根腿”跑得快!

“沒事,我不累。嘿,你姐姐這又是從哪兒弄來的新法子來逮你,多少年沒這么刺激過了?男兒何不帶吳鉤,莫等閑,白了少年頭!”

于是那天大半個神界都見著,上古神樹朱木,卷著天上地下獨(dú)一有二的一只朱雀,一路噼里啪啦地掉著玄色的果實(shí),高唱著熱血澎湃的曲子轟轟烈烈地奔向了熱鬧的人間。

第一章

朱木卷著長離就近跑進(jìn)了凡間的一座城池,走了幾步,總覺得這城好像有什么不太對勁的地方,就問長離道:“這是哪兒?。俊?/p>

長離翻了個白眼:“不知道。”

“這城門上不是有字嗎?”

“哼,你以為我會認(rèn)識凡人的字?”

朱木一想也對,立刻忽略了這個問題,卷著長離高高興興地進(jìn)了城。

而身后那城門上,寫著大大的三個字:菩提城。

傳說數(shù)百年前,西北的昆侖山下出現(xiàn)了一座用南極靈石壘成的菩提城。城里住著無數(shù)的精怪和凡人,城門上留著仙符銘文,凡心懷叵測身有戾氣者皆不得進(jìn)。

城門邊賣炊餅的小狐貍,驚訝地看著那棵突然跑進(jìn)城來的赤木青葉的大樹,樹藤上居然還纏著一只紅色的“火雞”。

小狐貍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想著這一定是城北那個愛穿白色棉布長袍的沉醉家走失的火雞,菩提城里只有他一個人養(yǎng)雞。

于是小狐貍在收了炊餅攤子后,抵著莫大的來自“雞肉”的誘惑,走到樹下踮著腳把朱雀從藤葉里救了出來。

靦腆的小狐貍做好事不愿讓人知道,就把朱雀偷偷地從沉醉家的墻頭丟了進(jìn)去,然后開心地拉著自己的炊餅攤子回家了。

長離憤怒地從一堆黑色的家禽中站起來,剛準(zhǔn)備變成人形,院里小屋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一個穿著白色棉布外袍的人走進(jìn)了院子,墨色的發(fā)松松地綁著,垂在肩旁,五官平凡,卻有一雙黑而沉的眉眼,仿若記憶中最清寂的夜,仿若來自心底最沉寂的嘆息。長離只看了一眼,就覺得整個人都要被那雙眼睛吸進(jìn)無盡的墨色深淵去。

“咦,我的雞都是黑色的,哪里來的火雞?”

“……”

凡人!長得普通的凡人!愚蠢的長得普通的凡人!

沉醉蹲下身來,把掌心里的小米往長離眼前送了送,見長離高傲地扭開頭去,怔了一怔,笑道:“這菩提城是極有靈氣的,你,該不會是一只鳳凰吧?”

朱雀不屑地哼了一聲,小小的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她冷冷地瞪著沉醉,沉醉卻以為自己說對了,和氣地一笑說:“你真的是鳳凰?哎呀,我這運(yùn)氣可真好。”

他高高興興地進(jìn)了屋,拿了個竹簍往肩上一背就興匆匆地要出門,回頭看了幾眼朱雀,又猶疑著回來,拿起一個青竹編的罩子對著朱雀比劃了幾下,最終在它疑惑的眼神里,一狠心給罩了下去。

……

隨著院門關(guān)上的聲音,火紅衣裙的少女頂著一只青竹雞罩,面無表情地坐在一群黑色的家禽中,青竹罩子在她指間倏地燃成灰燼,她冷笑著咬牙切齒道:“該、死、的、凡、人!”

第二章

長離一路追出沉醉的小院,四通八達(dá)巷陌縱橫的街道讓她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個圈,焦躁又茫然,再看到一隊(duì)歡唱著小調(diào)的各色妖怪繞著她跑開,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顫抖著尖叫道:“有妖怪??!”

長離捂住眼睛一陣瘋跑,直到又聽到一聲驚叫,抬頭就見著一株百米來高的青竹,一個背著竹簍的白色身影正從上面跌落下來。長離想也沒想就化出真身,飛至空中接住他盤旋而下。

圍觀的小妖怪們拍手叫道:“好一出美女救英雄!”

長離落了地,化回人形,將雙手緊緊摟著她的沉醉往地上一丟,就聽那終于回過神來的沉醉開心笑道:“鳳凰,謝謝你救我,看,我給你采了你最喜歡的竹實(shí)?!?/p>

長離反手打翻竹簍,指著沉醉怒道:“鳳你個頭的凰!我是長離!凡人,睜大你那雙擺設(shè)用的眼珠子給我看清楚了!我是這天上地下獨(dú)一有二的朱雀!才不是那花里花俏五顏六色成群結(jié)隊(duì)的鳳凰!”

鳳凰與朱雀,皆是神鳥,區(qū)別在于:鳳凰類雞,身紋五彩,鳳為雄鳥,凰為雌鳥,生而雙飛,有族群;朱雀類鶴,羽翼通身朱紅,上古四神獸之一,司火,如今天上地下唯有兩只。因?yàn)轼P凰族中有一類火鳳凰,也能吐火,因而在凡間的記載中,兩種神鳥常常被訛傳為一種。

“老娘出生的時候,盤古那小子才剛剛拿起斧子劈開天地這個大南瓜,鳳凰?鳳凰她祖宗都還是個蛋!”

沉醉呆呆地看著她,良久“哦”了一聲,低頭去看滾落了一地的竹實(shí),柔軟的棉布外袍上滾了一袖子的灰,綁得整齊的墨發(fā)掉出幾縷垂在他平凡的面孔上,遮住了那雙寂靜如沉夜的眸子,失落的模樣讓人很是不忍。

長離突然就覺得心尖一軟,反省自己的性格果然太囂張跋扈了些?這些年即使是朱木那木頭都常被自己氣得跳腳。

沉醉驚訝地看著剛剛還氣急敗壞的少女忽然沉默著蹲下去,將那些滾落的竹實(shí)一個個撿回竹簍里。

只是竹實(shí)滾得太散,長離撿得很費(fèi)勁,旁邊怯怯圍觀許久的小妖怪們便從周圍或飛或跳、頂著抱著地上的竹實(shí)幫她丟進(jìn)竹簍里,直到地上一顆竹實(shí)也沒有了,就又一哄而散。

長離愣愣地抱著滿滿的竹簍坐在地上。

她從出生以來,漫長的數(shù)萬年間,身邊只有朱木陪著她。她認(rèn)為世間萬物都是獨(dú)立的個體,獨(dú)枯獨(dú)榮,自喜自悲。她不能理解,為什么沉醉愿意為她冒著危險(xiǎn)爬到百米高的竹子上找食物?為什么這些與她素不相識的小妖怪會毫無所圖地出手幫她?她忽然覺得她獨(dú)自活了那么多的年歲,卻從來沒有活明白過。

沉醉把尤自發(fā)愣的長離拉起來,為她拂去身上的塵土,拉著她往前走。

“你帶我去哪兒?”

“回家啊?!?/p>

沉醉回眸對她一笑,那平凡的面孔在落陽下罩了層暖暖的光,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噢?!?/p>

“你不是鳳凰,其實(shí),我也不是凡人?!?/p>

“嗯?”

“我是魔君。”

“蘑菌?饃君?”

“……”

第三章

長離說:“凡人,我餓了,想吃雞肉?!?/p>

沉醉含笑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沖院子里黑色的雞群抬了抬下巴,一只雞就忽然化成一個黑衣人,單膝恭敬地跪在沉醉面前。

“你想吃炸的,還是煮的?我不太會炸和煮,清蒸可好?”

沉醉卷起柔軟的長袖,拿了把菜刀對著黑衣人的脖子比劃著,示意黑衣人自己去蒸籠里躺著,再回頭溫柔地征求長離的意見。

長離頓覺食欲全無,恨不得出去吐上一回才好。

她眼見著那個人形的魔物回到雞群,又一轉(zhuǎn)眼變回了黑色的雞,瞪住了沉醉許久,吐出一句:“凡人,你真是變得一手好戲法?!?/p>

沉醉手中的刀頓了頓,和氣地笑道:“我不是凡人,是魔君哦?!?/p>

“你一個魔物,不應(yīng)該長得青面獠牙牛頭馬面嗎?裝得這么像凡人干嗎,還養(yǎng)雞?”

“你說的青面獠牙牛頭馬面,是地府的鬼差。我是魔,魔本來就由人心所生,我長得像個凡人,再正常不過了?!?/p>

“雖然我不識字,但是仙符我還是認(rèn)識的,城門上不是有個‘心有戾氣者不得入的符嗎?你一個魔是怎么進(jìn)來的?”

“呀,你不知道嗎?那道符前陣子被龍女給撞壞了,現(xiàn)在的那個是書畫店的狐貍照著原符畫出來唬人的?!?/p>

“那你來人間干嗎?準(zhǔn)備入侵人界?入侵仙界?入侵神界?”

自稱魔君的沉醉攤了攤手,笑道:“如果到人間養(yǎng)養(yǎng)雞也算是準(zhǔn)備入侵三界的話,那我無話可說。”

長離不屑地對他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個志怪話本看多了的凡人,打著哈欠回屋抱了枕頭蒙頭大睡。

長離在夢中睡得十分不安穩(wěn),只覺得耳邊不時有呼嘯的風(fēng)響,似乎有亂葉敲拍在窗紙上。她猛地睜開眼,屏住呼吸,果然聽到墻外邊有數(shù)十人整齊尖銳地在說“夜行夜行夜行……”。

長離跳下床,皺眉走進(jìn)院子,就見著院子外面的墻頭上飄蕩著十六個長得一模一樣手拉著手的人,嘴里邊不停嘟囔著“夜行夜行夜行”,邊呼嘯著從院墻左邊躥到右邊,又從右邊躥回來。

“閉嘴!夜游神!”夜游神是十六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神人,晚間手拉手夜行于人間,傳說在晚上看到夜游神的人,就會夢游。

長離拍拍自己的心口,嚇?biāo)浪?,還以為是鬼呢。她燃起一團(tuán)神火,沖著夜游神一晃,夜游神呼嘯一聲瞬間就不見了。

長離剛松了口氣,覺得困意上涌,卻聽得一個極細(xì)極輕柔的聲音,像是從她的心里響起來般,一聲聲喚道:“長離——長離——到這里來,到崖邊來——”

長離恍若失了神志,搖搖晃晃地跟著心中的那個聲音推開了院門,出了沉醉的院落,向著菩提城的后山走去,后山懸崖邊的風(fēng)凜冽地刮在她的臉上,她卻渾然未覺。

“跳下去——跳下去——你再也不會覺得冷,不會難過,不會害怕——長離——跳下去——跳下去——”

長離一腳踏空,整個身子向懸崖下飛速墜去,墜至一半,身后卻本能地展開一對朱紅羽翼,帶著她輕巧地飛回懸崖之上。

一片黑暗的懸崖上忽然亮起一處燭火,長離如突然被驚醒般喝道:“誰?!”

話音未落,長離手間一團(tuán)火焰順著聲音甩出,火焰所過之處,連巖石都跟著燃了起來。

卻有一人,映著火光悠悠走來,手中竹篾編的燈籠在火中瞬間化為灰燼,柔軟的棉布白袍上爬滿了火焰,卻被他拂去灰塵般隨手捻滅——那傳說中能毀天滅地的神火,居然不能傷他分毫。

“魔族?”

長離恍惚地看著他,魔族,由人心所生,入水不溺,入火不熱,飛空如踏實(shí)地,美惡不能亂他們的心,云霧不能遮擋他們的視線,雷霆也不能使他們受傷。

那人溫潤一笑,彼時長離燃起的火焰已經(jīng)全部熄滅,懸崖周圍重新暗淡了下去,只有那人左手手心有一團(tuán)火焰在跳躍。沉醉說看到長離晚上行為古怪,猜想她一定是不小心在夜間遇到了夜游神,他擔(dān)心她,就一路跟在了后面。

他對長離伸出右手,暗淡的光線下,他半攏在寬袖中的手,竟無端地讓長離覺得安心。

然而長離只是冷冷笑道:“一個魔族,卻妄圖想要引導(dǎo)神界的朱雀?你要把我引向何處,入魔?”

她張開翅膀,凌空而起,毫不留戀地飛去。

那人慢慢地收回手,默默地看了看自己掌心的火焰,翻手熄滅,卻聽到不遠(yuǎn)處的空中,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給我點(diǎn)起來!我怕黑?。 ?/p>

靜了一會兒,偌大的林子里只有長離尖銳的回聲,長離慌了,小心翼翼地問:“沉醉,你還在嗎?沉醉?”

良久,才聽到沉醉不緊不慢的聲音:“你不是會噴火嗎?自己點(diǎn)啊?!?/p>

“我只能要么飛,要么放火,不能邊飛邊放火……”

“你飛回來,我就點(diǎn)起來。”

長離沒骨氣地循著聲音飛回了沉醉身邊。

“你下來,我就點(diǎn)起來。”

長離很沒骨氣地收了翅膀落在沉醉面前。

“你牽著我的手,我就點(diǎn)起來?!?/p>

長離非常沒骨氣地雙手緊緊抓住沉醉的右手,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飛的時候就可以燃火了。

于是她聽見黑暗中沉醉志得意滿的笑聲,一團(tuán)暖暖的火焰重新在沉醉的左手掌心燃起,他悠然自得地由著長離牽住他的手,回家了。

第四章

長離前一晚被折騰得筋疲力盡,回去給自己灌了一整壇桃花釀才好不容易入睡,一大早又被幾聲炮竹驚得再也睡不著。長離赤紅著眼睛頂著一頭亂發(fā),氣勢洶洶地推開屋門沖到院子里,跳著腳原地打轉(zhuǎn)。

正拿了一把小米喂雞的沉醉側(cè)眸看她,悠悠問道:“你干嗎呢?”

“刀呢?刀呢?給我一把菜刀,我要剁了這些大早上就瘋瘋癲癲的妖怪!”

菩提城里有很多凡人,也有很多妖怪,平時就吵鬧得恨不得砸開了天去的城中,這一日格外熱鬧,因?yàn)檫@天是農(nóng)歷三十,俗稱除夕,城中的各色妖怪們,要和人類一樣——過年了!

長離被興致極高的沉醉拖出了門,一路上時不時地腳邊就會炸開一個炮竹,嚇得長離一身鳥毛都豎了起來。

沉醉忽然攬著長離往街邊一避,就見一條龍角上掛著紅燈籠的龍和幾只獅子老虎搖頭擺尾地在熱熱鬧鬧的鑼鼓聲中招搖過市,后面跟著一群勾肩搭背的凡人小妖——身材嬌小的妖怪就攀在凡人的肩膀上,個子不夠的凡人就把小妖怪頂在頭上,自己則踩在更高大的妖怪背上,你駝著我我馱著你,居然彼此還能空出手來鼓掌叫好。

長離覺得自己堅(jiān)信了數(shù)萬年的天地觀都要被這城中的人、妖合起來踩碎了,她抓著沉醉柔軟的衣領(lǐng)崩潰道:“這是什么……百鬼夜行?”

“龍燈啊!唔,后面那些獅子老虎應(yīng)該就是傳說中的耍獅子了。嘿,看那獅子的小腰,扭不過來了吧,哈哈哈!”

賣炊餅的小狐貍今天在炊餅攤子邊上多擺了一張小案子,案子上放著各種年畫、門神、灶神、對聯(lián)和剪紙。沉醉饒有興趣地低下頭去選對聯(lián),順帶向旁邊困惑的長離解釋道:“這是對聯(lián),貼在門外能防年獸。”

長離咧嘴,翻了白眼不屑道:“年獸?我一巴掌就能扇飛它!”

旁邊的小狐貍抱著毛茸茸的爪子對長離露出了崇拜的神情,沉醉也丟下對聯(lián),一把握住長離的雙手語氣誠懇道:“如此,在下今日就靠大仙庇護(hù)了?!?/p>

于是接下來的一整天,長離的雙手都被沉醉攏在軟軟的棉布袖子里。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對著沉醉溫暖的手心,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為司火的神鳥,手掌居然是幾萬年如一日的寒冷。

菩提城的街上不時有炮竹炸響,路過一座茶樓時,正遇到茶樓主人立在茶樓門口,給路過的凡人妖怪發(fā)送做得喜慶的糕點(diǎn)。長離一手被沉醉牽著,一手拿著點(diǎn)心,小口小口地咬著,眼睛不由得跟著路上的各種熱鬧轉(zhuǎn)。

沉醉看著她的側(cè)臉微微發(fā)笑,牽著她慢慢穿過無數(shù)喧嘩紛繁。這座城他已經(jīng)住了許多年,這滿城熱鬧他曾看過很多遍,卻從來都只是他一個人的年歲空老,只有和她一起的今日,這世間才真正有了屬于他的熱鬧。

第五章

天色漸晚,天邊一溜淺淺的煙霞也消散了,菩提城中千家燈火都亮了起來,炮竹碎裂的彩紙鋪滿了菩提城的街道,像是路邊開滿了細(xì)碎的野草閑花。

沉醉看了看天色,便帶著長離往菩提城后面的山上走去。

不多時,兩人眼前就出現(xiàn)一處泉眼,乳白色的泉水緩緩地流淌著,沉醉示意長離動作小一些,慢慢地接近那泉水,用早就準(zhǔn)備好的陶罐汲了滿罐泉水,然后對著滿臉茫然的長離眨了眨眼,惡作劇般忽然對著泉水大叫了一聲,就見方才還緩緩流淌的泉水忽然水花四濺,緊接著整個泉眼拔地而起,甩著還在流淌的泉水跑走了。

長離被驚得摔坐在地,沉醉抱著陶罐笑得眉眼彎彎,拂袖將陶罐放在不知從哪里變出來的小爐子上,又對著長離勾了勾手指,道:“借個火?!?/p>

長離毫不客氣地送了他一個巨大的火球,而沉醉依然是毫發(fā)無損,漫不經(jīng)心地將衣袖上的火拂掉,開始烹茶。

茶香飄遠(yuǎn),長離忽然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這邊沉醉又拉了她躲進(jìn)一邊的草叢里。

就見著一口古鐘慢慢地走到了茶爐邊,伸手把陶罐里的茶捧在懷里。這時沉醉拉著長離忽然跳出來,指著古鐘喝道:“你喝了我的茶,要實(shí)現(xiàn)我的愿望!”

古鐘遲疑地抱緊了茶,點(diǎn)了點(diǎn)笨重的身子。

此時子時已到,古鐘發(fā)出了幽遠(yuǎn)的鐘聲,沉醉伏在長離耳邊道:“快許愿?!?/p>

傳說,在菩提城除夕的夜晚,能夠有幸遇到那愛喝茶的古鐘,讓它答應(yīng)帶著你的愿望在子時敲響,你的愿望就能實(shí)現(xiàn)。

長離雖然覺得這三界大概沒有哪個好管閑事的神仙,會去實(shí)現(xiàn)一個神鳥一個魔,對著一口妖怪鐘許的愿望。但是她看著沉醉認(rèn)真許愿的模樣,即使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一許的愿望,也還是低頭,在心里默默許了一個。

沉醉心中的愿望是:一愿卿長安,二愿卿長留,三愿與卿好。

而長離的愿望,是:愿沉醉的愿望能實(shí)現(xiàn)。

鐘聲響完,菩提城中隨即響起連綿不斷的炮竹聲,呼嘯的焰火沖向天際,大朵大朵的煙花在空中此起彼伏地炸開,那聲響在山上聽來,合著回音更如傾城一般震撼。

長離的心中一陣突突急跳,似曾相識的兵荒馬亂的畫面在腦海里跳出:那是共工怒觸不周山時,天崩地裂的場景,她爭吵不休的父尊母尊也在那場浩劫中應(yīng)劫而去……不,不是應(yīng)劫,那是誰的劍!火光中沾滿了她父尊母尊的血微笑的是誰的臉!那張臉越來越清楚——是她!長離!是她自己的臉!

長離忽然覺得臉頰邊一涼,腦海中的幻象倏然而逝,她清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沉醉拿了一只小玉杯冰在她的臉上,而另一只手,則緊緊地幾乎將她的手握得發(fā)疼。

“想什么呢?要喝酒嗎?”

長離常常夜不安寢,非醉酒不能入睡,然而宿醉第二日醒來又會十分痛苦。沉醉便費(fèi)了許多工夫,為她尋來這個杯子。杯子并無多余的花紋雕飾,看上去只是一個極普通的白玉杯,實(shí)際卻是為白玉之精所雕,在月色下看,杯壁上似乎有水色光華流轉(zhuǎn)。

“這是月光杯,舉起來,對著月光?!?/p>

長離依言將杯子高高舉起,月光投進(jìn)杯子,杯中似乎有了液體流淌,一股清醇的酒香從杯子中幽幽而出,細(xì)看去,那原本空著的杯子已經(jīng)盈滿晶瑩的酒——那杯子竟然能使月光化為酒汁!

長離嘗了一口,只覺得從舌尖,到心臟,都灑滿了涼而綿密的月光。

她抬眸,正對上沉醉專注望著她的黑色眼眸,那眼眸像是神界最沉寂的夜,像是人心底最沉寂的嘆息,而此時,卻只是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見她神色已然平靜,才略微松了一口氣。

她將杯子抵在嘴邊,這月光酒真是醉人,不,她想她便是不喝這酒,也醉了。

第六章

長離心中依舊覺得突突不安,白日里她在院中燒光了沉醉養(yǎng)的那些黑雞的尾巴——她無意中發(fā)現(xiàn),魔雖然可以入火不熱,但是只有沉醉能在她的神火之下毫發(fā)無傷,于是每日里燃火欺負(fù)這些雞就成了長離的消遣。

只是今日她的心情實(shí)在難以平靜,躊躇許久,才突然想起來那株和她一起入了菩提城的朱木,她立刻出了院子奔菩提城城門而去。

“嘿!朱木!”

朱木居然還立在當(dāng)初進(jìn)城的那個地方,寸步未移,同它以前在神界滿山亂跑的脾氣可一點(diǎn)都不像。

長離一手拍在朱木的樹干上,有些內(nèi)疚地摸了摸頭,自己到了菩提城后各種雞飛狗跳,倒把同自己共患難的朱木給忘了。

“哦,長離呀?!?/p>

朱木的聲音懨懨的,沒什么精神。

“你怎么了?”長離總覺得,今日的朱木看著像是有哪里不大一樣?

“沒什么。長離,我就要變成一棵樹啦。”

“恭喜啊,不過你本來不就是一棵樹嗎……”長離說完,才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朱木是神木,神界沒有春秋,因而朱木幾萬年來都是葉實(shí)華盛的樣子,而如今它玄色的果實(shí)已經(jīng)快要掉光,青色的葉子也隱隱有了發(fā)黃的趨勢。

“怎么會這樣?”

事實(shí)上朱木自己也是在方方踏入菩提城時,才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它的樹根剛挨在地上,竟然就迅速地扎入土中無法拔出,而它的枝葉也不能再像手臂一樣伸展,因而當(dāng)初才會毫無辦法地任由小狐貍帶走長離。

菩提城雖然妖怪縱橫卻也還是屬于凡界,朱木這般天生神根的神木,離開了神界,在凡間自然只能做一棵普通的樹了。這些天它殘余的神力已經(jīng)逐漸消散,如今能同長離說上兩句話便快到了它的極限了。

“長離,多少年了,我都忘記了做一棵樹是多么的快活。長生有多漫長,寂寞就有多漫長,你我不過是活得越長久,就痛苦得越長久罷了。我覺得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我?guī)兹f年間,都活得不像一棵樹,如今,我終于能安安分分做一棵樹,四時一榮枯,榮枯便是一生?!?/p>

“什么榮枯?!我們回去,我們回神界,我?guī)阕撸 毙幕乓鈦y地長離跪在地上,拼命地用手去刨朱木根部的土,朱木卻突然發(fā)出短暫的一聲“跑……”,就在長離的眼前轟然著了起來。長離愣了一愣,歇斯底里地?fù)渖先?,卻絲毫無法撲滅它樹干上的火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朱木在她指間瞬間化為灰燼。

誰都沒有注意到,菩提城外的城門邊,何時站了一個赤眸的女子。此時,那女子熄滅了掌心的火焰,撫了撫發(fā)髻,笑道:“長離,好久不見。姐姐的這份大禮,你可喜歡?”

長離抬起頭,就看到了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沉寂在心底的記憶也同這熊熊大火一起燃燒了起來。

第七章

上古之時,天地初開,萬神都在沉睡中醒來,神鳥朱雀也應(yīng)運(yùn)而生。彼時天地間共有兩只朱雀,那便是長離的父尊母尊。

朱雀司火性烈,天地間又只有這么兩只朱雀,他們連離開對方另尋伴侶的可能都沒有,于是漫長的數(shù)萬年歲月消磨完了他們對對方的所有耐心,只堆積起來隨時想要噴發(fā)的厭倦,使他們小到洞口一顆石子的擺放、洞內(nèi)一張草墊的厚薄、對方離開巢穴時間的長短,都能引發(fā)一場毀天滅地的爭吵。

幾萬年如一日,長離和她的姐姐在他們尖銳的爭吵怨懟和飛沙走石的打斗中長大。幼年時兩人只能捂住耳朵偷偷流淚直到睡去,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父母的這些陰暗的情緒對她們的影響越來越大,終于有一天,長離在尖叫聲中驚醒,就見著了漫天的大火,和火中那張與她一模一樣卻沾染了父尊母尊鮮血的臉——她的姐姐手持利刃,趁著共工撞上不周山的混亂,以最血腥的方式,結(jié)束了她父母數(shù)萬年的爭吵。

那之后,長離便一直處在逃亡的路上,因?yàn)樗憬阕龅哪?,?dǎo)致神史上的朱雀只剩下一個名字——長離,如今很多年輕的神仙甚至以為朱雀又名長離,長離便是朱雀的另一個稱法。因而,有著和她相同容貌的姐姐便想要?dú)⒘怂?,而成為神史上唯一的“長離”。

長離的眼淚迷蒙了她的眼睛,她緩緩站起來,手中烈焰化為長劍,使出全身氣力對她姐姐刺去——劍,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沉醉擋住。

“讓開!對了……她已經(jīng)入魔,你也是魔,你們這些低賤的魔物是一起的?!”

她姐姐在城外撲哧一笑,道:“我親愛的妹妹,你不會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你和魔君的關(guān)系吧?魔由心生,我們這般從仙神墮入魔道的可沒有那個資格當(dāng)魔君——你不妨問問,我們魔君,是從誰的心中化出來的?”

長離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沉醉卻抬了眼看著她,那雙深幽的眼,像她經(jīng)歷過的最暗長的夜,像是她心底最沉寂的嘆息。

“長離,我是你心中的魔念。”他是長離在當(dāng)年那場浩劫中,化出的心魔。

長離后退兩步,終于明白了。

難怪他不怕朱雀的神火,難怪他對她諸般體貼,難怪他要阻止她。魔隨念生,隨念滅。如果她殺了她的姐姐,執(zhí)念一滅,這世間就再也沒有沉醉。

城外的女子看到長離手中的劍漸漸垂了下去,笑意盈盈地?fù)崃藫嶙约杭忾L的指甲道:“來啊,長離,來殺我啊,哈哈哈!你還是這樣膽小,這樣沒有出息,幾萬年來一點(diǎn)都沒有長進(jìn)!”

沉醉冷冷對著城外的女子斥道:“滾!我說過,如果你再出現(xiàn)在長離面前,魔界日后也將沒有你的容身之地?!?/p>

那女子頓了頓,心中幾番計(jì)較,還是不甘心地走了。

長離掙開沉醉的手,在朱木的灰燼里扒找,撿起唯一剩下的一顆玄色的果實(shí),小心地捧在手心里,眼淚滾落。

他們說菩提城是一座永樂城,這座城能容納每一個人的歡喜,然而,她身在這永樂城中,卻依然覺得心痛欲死。

長離收好玄色果實(shí),對沉醉說:“我要帶朱木回神界……我走了,你,也回你的魔族去?!?/p>

“嗯?!?/p>

“我數(shù)一二三,我們一起轉(zhuǎn)身,誰都不許回頭。”

“嗯?!?/p>

“一——二——三!”

長離猛地一轉(zhuǎn)身,大踏步往前走,卻終是忍不住,偷偷回過頭去。這一回頭,她就再也走不動了——空曠的菩提城邊上,大片的云霞沉靜,沉醉默默地垂眸站在原地,他總是在涼風(fēng)中如鴿羽翻飛的白色棉布長袖,此時軟軟地垂在地上,像是從天上掉落的兩塊云,沉重得再也飛不回天上。

其實(shí)那天她從菩提城的后山上跳下去,她心里的那個聲音,并不是她的姐姐,而是她自己。她也早就厭倦了這些紛擾,可是她向來膽子就小,她即使哄騙自己從懸崖跳下去,也還是會在最后時刻展開翅膀飛起來——因?yàn)樗潞?,怕冷,怕死,貪戀這世間一切的溫暖安逸。

那時月下醉飲,沉醉以為她醉了,曾在她耳邊說:“沉醉,不知?dú)w路,長離,便是我的歸路?!?/p>

她既是他唯一的歸路,她又怎能忍心背棄他!

只是她一定要帶著朱木回神界,而沉醉去不了神界。

所以待神界朱木成蔭,她便回來。這件事,就先不告訴他吧,誰讓他幫著那女人攔她的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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