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靜

預訂六十年的康乃馨（外一篇）

■廖靜

那年，小娟開了家花店，一天下午她剛準備打烊。

門口來了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清瘦修長，臉色蒼白：“阿姨，我想訂花，訂好多花?！?/p>

怎么是這么小的孩子來訂花呢？小娟打趣說“好啊，你要多少？”

小姑娘表情很認真：“要60朵康乃馨，可以嗎？”

當然可以，小姑娘繼續(xù)說：“你可以幫我送嗎今天是媽媽的生日，這是地址，你按照這個地址送，100元夠嗎？”

給客人送花是生意的一部分，小娟接過錢，給小姑娘簽了單子，可是她還是不肯走：“阿姨，不是一下送完60朵，是讓你每年的今天都送給我媽媽一朵，一共送60年。”

這孩子真有意思，小娟當她孩子話，說：“好啊。”小姑娘認真地說：“阿姨，你答應的事不能反悔?！?/p>

小娟只好滿口答應，臨走時，小姑娘開心地笑了：“我叫蘭兒，記得喲，明年的今天，后年的今天一共60年，幫我送媽媽一輩子生日的花，還要記得對她說‘生日快樂’?！?/p>

此后，這個奇怪可愛的小姑娘再也沒來過，但小娟一直記得她這古怪的要求。

到了第二年的那天，小娟拿了一朵康乃馨，按照小姑娘給的地址去了她家，開門的是位三十來歲的女人。

“您是張媛女士吧？這是您女兒給您訂的花，祝你生日快樂！”

女人瞪大眼睛：“沒搞錯吧，怎么可能是我女兒？”

小娟說：“去年的今天，有個叫蘭兒的孩子交了100元錢，訂了60朵花，讓我每年送一朵，不信你把她叫來問問?！?/p>

女人突然淚流滿面：“你想見她嗎？她已死半年了，蘭兒兩年前就查出有絕癥了，她一直與病魔抗爭，我常對她說：希望她每年都能送我生日禮物，那是我最高興的事……”

女人泣不成聲，小娟終于明白蘭兒的苦心，她想：我不知能否活到60年后，花店又能開多久，但只要我在世一天，就一定會把蘭兒的祝福送給她母親。

報應

王二狗沒什么大毛病，就是愛占小便宜，超市里摸塊果脯，人家菜園里偷根黃瓜，吃喜宴也能在口袋里裝個小碟回來，習以為常，占了這些小便宜，王二狗沒有成為富翁，但卻令他興奮了幾多回，人有時候就是有這么些壞毛病。

最近，王二狗瞄上了公路，公路上有一種人家叫做“警示錐”的東西，三角形的筒筒子，明晃晃的金黃色，晃得他心癢癢。這東西扔在大路上，沒有人管，干活補油的工人在彎道的那邊，幾乎沒有人過來看一眼，心癢到最后就是手癢，他順手牽羊，不費吹灰之力地偷了兩個回家，丟在院子里，這東西拿回來真是一點用也沒有，老婆春花罵他凈撿些垃圾回來，這東西舊貨市場不要，只能成為廢品。

要說有用的，還是鐵東西，舊貨市場的老板不問出處，只管收來，于是，王二狗又看中了公路上的標志牌，標志牌上面寫著“此路施工，小心慢行”，他摩拳擦掌準備出手了，這一回已經(jīng)不太容易了，干活的人有了專門的安全員，有人看護著，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安全員總有個上廁所、吃飯的時候，只費了一點小力，這鐵家伙也到了他的手里，他把它裝在自家破舊的小三輪里，后面安全員大聲怒喊，王二狗腿上使足了力氣，跑了個無影無蹤。

這鐵家伙和其它偷來的東西一起拿到舊貨市場，換來了一百塊錢，看著手上那張紅色大紙，王二狗的臉上一片陽光燦爛。

從此，王二狗更加“努力”了，隨時隨地瞅著可以下手的機會，當然，他一不偷錢，二不翻墻，三不挖光纜，他還是有法律意識的。

這段時間，路上正在施工，被挖得東一塊西一塊的，他又瞄上了橫在公路上，禁止車輛通過的鐵桿，為了偷這東西，王二狗和春花計劃了好幾天的實施方案，地形、人物、時間、氣候全考慮進去了。

那天下雨，機會來了，到了晚上，夫妻二人一人一把大鐵銑“動工”了，這兩把大鐵銑也是他們偷的，只是實在記不得是偷誰的了。

一切順利，淋著透身的雨卻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成就感和快樂感，挖了兩根后，他們準備再在前面偷兩根回來，迎著風、淌著雨，懷著發(fā)家致富的雄心壯志，揣著占盡天下小便宜的偉大理想，他們又出發(fā)了……

第二天，人們在路上的深溝里發(fā)現(xiàn)了他們，渾身污泥，氣息奄奄，像兩個缺了水的碩大泥鰍，三輪車擔在他們偷來的鐵桿上，橫躺在公路，硬是沒有翻下去。

一個工人感慨地對他們說：“不知哪個沒良心的把阻路欄桿也偷走了，幸好你們這輛三輪車立在這里，不然又不知有多少車要遭殃，真得謝謝你們了?！?/p>

王二狗躺在擔架上，腦子還算清醒，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用謝，這，這是我們應該做的。”